兒時學(xué)畫（散文）

讀梁實秋的《豆腐》，就跟自己吃一樣味美。梁老先生五十年前的記憶，挑起了我要寫篇散文的興致。那我寫什么呢？就寫寫小時候自學(xué)畫畫的經(jīng)過吧！

其實，我并不愛寫文章，從小就喜歡畫畫。雖然沒人教，但我執(zhí)著，象現(xiàn)在寫文章一樣自己摸索悟道。不是因為理想大志什么的，就圖個喜好勁兒。

我學(xué)畫畫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的，但一直到進(jìn)高中才中止。雖說沒人教我畫畫，但畫出來的畫還可以。這話不是我吹的，是幾個六機(jī)部分廠的上海青年夸的。爹后來把我畫的畫都貼在了墻壁上，和他擺在家里心愛的又笨又大的樹菇菇一起，做了家里又一道風(fēng)景。

我記得在小學(xué)讀書。一天，不知是哪位聰明的小朋友發(fā)明了用撿來的香煙錫珀紙，小心撕去錫箔，將薄薄的白紙映在書本的圖畫上描畫，非常成功。于是，呼啦一下子圍了許多好奇的小朋友，搶著相互傳遞欣賞，并紛紛仿效。就象寫文章一樣，好多人寫著寫著就消失了，小伙伴描畫也一樣，描著描著盡興了，只有我還興味盎然地在仿效，甚至拿出自己珍藏的金貴煙盒紙與小伙伴兌換這種錫箔紙。

紙映著描圖總覺得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如意，嘗試挪開紙畫。畫根草還象，畫棵樹也還象，畫人無論如何都不象，索性干脆畫草畫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煙盒紙?zhí)‘嫴黄饎?，有的根本畫不下?？僧嫯嫴煌毭P字，報紙啊舊書都行，畫畫要用雪白的紙，折皺了都不好用。怎么辦呢？只好瞞一回母親，偷兩個雞窩里的鮮蛋到?jīng)鐾す╀N社商店兌張五分錢的白紙，剩下的錢買塊橡皮擦一支鉛筆。白紙買回家是不能被爹看見，被他看見會問我錢從哪里來，審出來是要挨抽的。雞蛋也不能常偷，被母親知道雖不至于挨打，罵總是跑不掉的，逼得在家的窗臺上抽屜里到處翻銅錢，拿到?jīng)鐾さ昀镔u錢換幾張白紙和些顏料。

涂上顏色的畫好看多了，那怕是用指甲刮得掉的蠟筆顏料。畫得好的畫，玩得鐵的小伙伴也會拿去欣賞，有一次被老師撞見，還夸畫得好吶，我因此神氣了好久。

書本上的畫仿完了，就找連環(huán)畫仿。連環(huán)畫上都是人，而且是很多人，我沒辦法畫，猛然想起貼在門上的門神和玻璃匾，那上面的畫容易模仿。問題又來了。畫門神用蠟筆涂些顏料還可以，仿玻璃匾上的畫沒有水彩總畫不出神氣來。水彩很貴，便宜的要七毛錢一盒六支，貴的一塊二毛錢十二支，差不多能賣兩斤肉吶，我個小屁孩，不當(dāng)家的，哪來那么多錢？超支戶一年到頭當(dāng)老子的荷包里都難得有一塊整錢存著。

十一二歲能做事了，有的小朋友早晚都要砍柴做飯，我們大屋諶的童年知道挖草藥掙錢。早上和下午放學(xué)后都是一會兒工夫，把書倒在桌子上，挎著空書包扛上鋤頭，在村莊附近田埂地壩墳墻邊上到處挖。青木香、荷首烏好挖，洗洗曬干八毛的六毛一斤。隊上的地壩田埂都被我們挖塌了，后來隊長開會說，再發(fā)現(xiàn)哪家的孩子在地壩田埂上挖草藥就扣大人的工分，從此小朋友再也不敢。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時間長，我們?nèi)宄扇旱氐绞鍘X和扇戶口山上挖黨參。

黨參長在石頭山上，光用鋤頭還不行，后來幾個小伙伴邀著一起到六機(jī)部廠邊上撿根大拇指粗細(xì)，兩三尺長的鋼筋，叫涼亭的鐵匠打個一頭弧形的釬子掏，方好。鋼筋說撿是好聽，就是趁沒人時偷的。

我們都喜歡挖黨參，兜回來洗了用破瓷片把表面上的皮輕輕刮掉，放在湯罐里用水煮一下，曬干可值錢吶，一塊二毛錢一斤！我不喜歡挖天花粉，很深我挖不動，碰到雨天還發(fā)霉賣不掉。柴胡輕又不值錢也不愿挖。

小時候我們忙，挖草藥賣的錢雖然自己得不到，總能藏個兩毛三分的買支鉛筆幾本本子用，還是挺樂意做。我夾私多，我要賣毛筆買水彩畫畫，挖起來當(dāng)然賣力，回家也從不要父母幫。一塊兩塊的大錢小孩子是沒膽量敢夾私的，爹收工進(jìn)門自覺交到他手上，爹會用好聽的話獎勵我。

用夾私的錢買水彩顏料，畫出來的畫當(dāng)然好看，那怕是黃黃綠綠都鮮著。

彭澤人家堂廳里掛的玻璃匾盡是親戚送的，或做房子或做壽時的賀禮。我畫畫時仰著頭看一眼，低下頭畫兩筆，很累。那天趁爹媽不在家，興沖沖地跑到柴房里搬個梯子，準(zhǔn)備上去摘下匾放在桌子上照著畫。我喜歡鳳凰棲在牡丹花上的那塊，不僅精致象鏡子有水銀，還因為牡丹富貴的氣質(zhì)和鳳凰的美，讓我有迫不及待的沖動。我把樓梯向那匾一靠，那知人小力氣不夠撐不住，樓梯一下子歪在了玻璃匾上?！芭緡}”，玻璃掉了下來，我趕緊抱著頭跑開，樓梯一斜，又砸到另一塊匾。我嚇哭了。這時，有個在隊上開工回家送奶的婦女路過門前，聽到我在家哭，連忙跑進(jìn)來看看。見到家里被我搗得亂七八糟，就搭好樓梯幫我把兩個木框取下來，樓梯放回柴房。走的時候還叮囑說：“我要給孩子喂奶，沒空幫你收拾，你自己掃莫割了手腳喲?！彪m然撿掃得很干凈，晚上還是免不了被爹爹狠抽了一頓。

做這無益的事，又累還挨打，但聽到親戚的贊譽(yù)聲，看到小朋友羨慕的眼神，我從不動搖畫畫的思想。

上初中，一位同學(xué)知道我喜歡畫畫，從家里帶來一本速描書籍，我如獲至寶，連夜躲在被窩里看了個通篇，后來從中慢慢地悟出了些道理，學(xué)些筆法。到這時才知道速描畫人不象，是不懂“站七坐五蹲三”這門子訣竅。

暑假，我學(xué)著六機(jī)部廠里的那些人，捧著夾子（我沒錢買架子）在竹林嘴的樹林里寫生，當(dāng)時畫勾著杪末的古槐樹很逼真，可惜現(xiàn)在槐樹杪未也斷了，我的畫連同幾十本小人書，讀書時的日記，手抄推背圖冊一并不見了。

再后來，這些功夫在打工的生涯中幫了我。公司里出塊板報寫幾句短文什么的我不用求人，袖子一擼伸手就成，想起來還挺慶幸當(dāng)時執(zhí)著的那股子勁兒。

2018.01.02.于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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