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苜蓿

翟秋瑤

大地春來百草發(fā)，醒蘇苜蓿露新芽。提籃相伴田間走，只為嘗鮮把菜掐。

周末和朋友去附近山上游玩，回來的路上，看見有幾個提籃子的婦女站在路邊，不停地向來往的車輛和行人招手，并大聲吆喝著：“苜蓿，剛掐的新鮮苜蓿！”朋友說：“苜蓿！那可是好東西，怎么樣，買點吧？”我說：“買就買點唄?！庇谑俏覀兺Ａ讼聛恚瑤酌麐D女趕緊圍過來，都說自己的苜蓿好。我朝她們的籃子里看了看，只見翠綠的苜蓿特別新鮮，胖嫩的芽子惹人喜愛，于是我們各買了一袋?？粗又械能俎?，我感到特別親切，不但因為苜蓿是我們生活中一道好吃的食材，更是因為我也曾掐過苜蓿，苜蓿在我的記憶中占據(jù)著重要一席。

記得小時候，家鄉(xiāng)還沒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那時，生產(chǎn)隊有一大片苜蓿地，位于村子南邊三公里。每年春季來臨，萬物復蘇，草木吐綠，百花盛開，生機盎然。苜蓿也在春風的吹拂下，在春雨的滋潤下，迫不急待地吐出新芽。只要雨水充沛，苜蓿的新芽就特別嫩，特別胖，特別鮮，只要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掐就能采摘下來，因而我們稱采摘苜蓿為“掐苜?！薄Ｈ绻杭居晁畢T乏，苜蓿生長緩慢，用手掐起來很費勁，這時就需要鏟刀來幫忙，我們稱之為“算苜?！?。苜蓿芽長出后，我們的目光便開始聚焦在苜蓿地，想從那里找到春天的希望，春天的口糧，以便順利度過春荒。每當星期天，放學后，我們一群小伙伴便提上拌籠，拿上鏟刀，迎著春天的陽光，結伴去掐苜蓿。春天的五畤原美麗無限，湛藍的天空深邃高遠，天空中的鷹鷂上下盤旋；綠油油的麥田一望無邊，高大挺拔的白楊樹象哨兵一樣站立在道路兩旁，深情地把古原守望相伴；古老的村莊在春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寧靜、肅穆、悠然。我們無暇欣賞這如畫的美景，只顧踏著松軟的黃土，走過一片又一片麥田，盼望早點來到苜蓿地，早點把拌籠掐滿。

與其說是掐苜蓿，還不如說是偷苜蓿更為確切。因為那個時候苜蓿地歸集體所有，是不允許個人隨便掐的。所以到了苜蓿生長的季節(jié)，一般都有專人看管，想悠閑而浪漫地掐苜蓿是不可能的。記得生產(chǎn)隊看苜蓿地的是一位老爺爺，對我們這些掐苜蓿的孩子很嚴厲，我們都很怕他。為了能掐到苜蓿，我們常在一起絞盡腦汁想辦法、研究對策。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苯?jīng)過大家的努力，想出的計謀還真不少，諸如“聲東擊西法”、“輪番轟炸法”、“引蛇出洞法”等。通過實施，這些計謀多能奏效。就拿“聲東擊西法”來說，先派一個小伙伴去苜蓿地的一角吸引老爺爺，等老爺爺去趕那個小伙伴時，其余人則乘機在苜蓿地的另一角抓緊時間掐；等老爺爺趕到另一角時，我們又會去別的地方掐，如此住復不已，直到拌籠掐滿為止。我們掐到苜蓿后，常為我們的計謀得逞而自豪，?；丶异乓Ｄ棠搪牶缶蛯ξ艺f：“你還真以為是你們計謀高?。空f句良心話，是因為那位老爺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不解問奶奶：“那老爺爺為什么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奶奶說：“別看那位老爺爺對你們很嚴厲，其實他是一個好人。他也是窮苦出身，知道窮人春天的日子不好過，所以才故意讓你們掐苜蓿的！”我一聽恍然大悟，心中對那位老爺爺?shù)木匆庥腿欢?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春季苜蓿不但生長很快，而且再生能力也很強。當掐過一茬后，過不了幾天，第二茬新芽便會長出，可以繼續(xù)掐；這樣一茬又一茬，可以一直掐到五一節(jié)前后。等苜蓿起苔后，雖然其尖部的嫩芽仍可以掐來吃，但口感沒有初春的嫩芽好。苜蓿長高后，會開出紫色的花朵，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引得成群的蜂蝶前來采蜜嬉戲，成為古原的一大景觀。苜蓿成熟后，會被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員割掉，稱為頭鐮苜蓿。頭鐮割完后，苜蓿會再次發(fā)出新芽，我們有時也會去掐一些調劑生活。苜蓿掐回來后，挑選擇洗干凈，奶奶會為我們烙苜蓿餅，做苜蓿面，拌苜蓿拌湯等。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無論是做什么，吃起來都格外香甜，格外令人懷念。

改革開放后，家鄉(xiāng)實行了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這片苜蓿地被分到了個人名下。為了解決吃飯問題，人們將苜蓿地改種了糧食，從此，這片苜蓿地消失在了我的視野里。苜蓿地雖然消失了，但那些掐苜蓿的難忘時光，那個如夢如幻的童年生活，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里，揮之不去，抹之不掉。

參加工作后，我起初在一個山區(qū)小鎮(zhèn)工作，小鎮(zhèn)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片苜蓿地，苜蓿地里長著許多核桃樹。每當?shù)搅舜号ㄩ_的季節(jié)，我便會約上同事，在工作之余去山坡上走走看看。每當看到苜蓿露出新芽，每當看到地里掐菜的少年兒童，便會勾起我的記憶，想起自己當年掐苜蓿的情景。這時，我會自覺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掐上一把，重新體驗一下掐苜蓿的感覺。雖然苜蓿還是那種苜蓿，但掐苜蓿的主角卻已不再是我；雖然同是掐苜蓿，自己當年是為了生活，為了溫飽，不得不去掐，但現(xiàn)在卻是為了舒緩心情，享受田園生活的樂趣。后來我離開了小鎮(zhèn)，也離開了山坡上的苜蓿地，再也沒掐過苜蓿，而那些掐苜蓿的往事成了永恒的記憶。真是：陽春掐菜在山坡，只為休閑不為多。美好時光心里記，童年逝去再難得。

如今，家鄉(xiāng)人們的物質生活極其豐富，生活質量和生活水平大幅提高，但吃苜蓿菜的習慣和愛好卻一直沒有改變。到了春天，到了苜蓿飄香的時節(jié)，市場上、超市里都會有賣，我也會去市場買一些回來做菜吃。雖然同是苜蓿，但總感覺沒有當年自己掐的好吃，也許是因為來自大棚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當年生活艱苦，吃什么都香的緣故吧。我也曾在春天里，在春雨后，來到郊外，想再去掐一次苜蓿，再去尋找一次從前的印記。但等到了野外才發(fā)現(xiàn)，雖然春光依舊和煦，麥苗依舊青翠，春花依然美麗，但卻很難再找見成片的苜蓿地；從前的印記也已經(jīng)很難重新拾起，只有把她留在心之一隅，珍藏在記憶的長河里，慢慢地去品味！

掐菜時光永記心，一枝一葉感情深。韶華如駛匆匆過，田野存留苜?；辏?/p>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efolxx85b.com/subject/39014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