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紅紅的棉鞋-——茗冰
那雙紅紅的棉鞋今天居然出現(xiàn)在我新居的地板上!
我家地板是淺色的,幾近木質(zhì)原色,棉鞋紅紅的擱在上面格外的惹眼,鞋圈上還鑲了黑色的絨絨的毛,從我的眼神一直溫暖到心間。
只有老兔子會做這樣的鞋,也只有她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生小丸子時,剛好是冬天,我在家天天穿拖鞋,結(jié)果落下了腳后跟痛的毛病。人家說那是月子里得的,不肯好的,只有老兔子常常記得,說:你的工作還是老站著的,腳不好怎么行呢?所以時時想著。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有這樣的一雙棉鞋,也是老兔子做的。那時天很冷,我只記得我家住的是平房,村西頭頭一家。一到冬天,我家屋檐上就會垂下很長的冰凌,我墊著凳子把它們一根根的拗下來當(dāng)武器玩,拗得多了有時就會把瓦片也帶下來,老牛就會很心痛,我就不敢再拗了。老兔子則一直繡著她的花邊,她的花是總也繡不完的,那是那個年代農(nóng)村婦女的“外快”。不可否認(rèn)的是她的手藝的確是精湛的,“花邊社”對質(zhì)量的要求很高,因此不是人人時時都可以賺外快的,而她卻每年都可以繡得很多這樣的“外快”,這些就可換來我們平時的“油鹽醬醋茶”,富余時還可換來過年時的新衣。
有一年冬天,她超乎尋常的慷慨,居然一家人在年前每人裁了件新衣,現(xiàn)在想來那是她365個深夜的辛勞換得的。那時的裁縫是非常坦蕩的,多下的邊角料是絕不“貪污”的,一定交還到主人手里。我的母親便用這些給我納了雙棉鞋,一如今天的這雙:紅紅的燈芯絨的面,絨絨的里子,口子上還添了圈暖暖的毛。鞋底是手納的千層底,針腳收得緊,且密而勻,穿在腳上還真有種“站得穩(wěn)、走得正、踏踏實實闖天下”的感覺。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母親總在晚上被窩里納鞋底,納一會兒就將手伸到被窩里暖一下,我和弟弟就窩在她身邊爭著說那鞋底是自己的。母親就笑著說:全有,全有??!啥人否乖就么唄??!我和弟弟就很乖的在她身邊的被窩里暖暖的眠了。那是一生中最柔和溫暖平靜的港灣,此后我再沒有尋到過??!
到過年時我和弟弟果然每人有了一雙新的棉鞋。村里雖然都是泥路,但那時的冬天是名副其實的,摻不得半點假,連地上的泥都能凍的“吧唧、吧唧”響。我們就在這樣的村中狂奔著,有時也會放兩個爆竹,大家一齊把耳朵捂住又一齊哄笑著搶落下的爆竹殘體。(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過了年就是春天了,河里的冰慢慢的化了,我們也都開學(xué)了。開學(xué)第一天我還是穿著新棉鞋跑去上課,母親說:上課時坐著不動,很冷的,穿著它暖和點。到中午就要回家吃飯了,學(xué)校是一個叫“曹祠堂”的地方,在另一個村,現(xiàn)在想來也就一兩公里的樣子,但那時都是“天然的羊腸小道”,一路的正宗“水泥”。一上午的融融的春日曬下來,地上的凍土早就開化了,一地的爛泥,我把腳伸下去又縮回來,伸下去還縮回來,這樣反復(fù)幾次后還是沒出學(xué)校的門。
最后,當(dāng)我傻兮兮的站在自家門口時母親呆了,繼而快速的把我抱到灶膛口抬著我的雙腳烤火。我哭了,因為我的腳生疼生疼的,我是把鞋拎在手里,穿著襪子跑回來的;母親也哭了,她是心疼我的腳,她嘔心瀝血納了千針萬線是讓我的腳暖和的,不是讓它光著在冰水凍泥里跑的。我手里攥著那雙紅紅的棉鞋,她很干凈,沒粘上一點泥巴,我流著淚笑了;母親卻用淚水批判了我,那時我不懂,覺得很委屈,現(xiàn)在終于懂了——她舍得棉鞋卻實在舍不得我的腳!
現(xiàn)在老兔子每年都會做很多鞋,各種各樣的,絨布鞋面的、棉布鞋面的甚至用毛線織的鞋面的也有;有做成整雙的、有鞋幫淺淺的拖鞋、也有鞋幫很深的半拖半穿的;有單的夏天穿的,有夾的春秋穿的還有棉的冬天穿的;總之應(yīng)有盡有,只有一點,就是舒適方便。她做了很多,不止自家用,還送與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的。我常常疑心她早年的棉鞋“情結(jié)”還沒了結(jié)呢!就怕我們凍著。
哎,親愛的老媽,你做的鞋我一雙都舍不得丟,那是你的心血和心意,都藏在櫥里,上次拿出來曬曬居然有好幾十雙。我仔細(xì)算算就算我一年穿壞一雙也夠我穿到60歲了!
上次元旦“華地”打折搞活動,我購了雙原價1880的靴子,老兔子左看右看。我知道她是舍不得那個錢,在她看來那些錢可以辦很多事的。但最后她還是說:唉,你們年輕,是該穿好點,出去人也精神。只是要打算好啊,每月要存好一些錢??!
老兔子就是這樣既溫暖著我的心又理解著我的行為,那雙紅紅的棉鞋,我拿起來靠到臉頰,柔柔的暖暖的……和我心里的那雙一樣,永不褪色的“溫暖”牌!
2017-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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