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可追,文過飾非

來者可追/文過飾非/誰說你對/我笑誰可悲/恩寵難回/流過血的人都無所謂/誰能以為/同朝可同寐 ——許嵩《伴虎》
筆落處,濺起點點墨光;墨落宣,映出人之百態(tài)。
揮毫時,書寫滿腹經綸;經綸吐,卻道人格黑白。
撫卷慢理中華史,盡是騷客落墨時?!凹t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春風駘蕩,李太白吟唱的是他的灑脫不羈;“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東籬菊下,陶潛躬耕的是他的隱逸高遠;“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遍L亭田外,辛幼安喃喃的是他的壯志難酬。
有人說,讀文章就是讀作者,正所謂“文如其人”,提筆處便是書寫人生。古希臘的哲者德謨克利特說:“言辭,是行動的影子。” 蘇子云:“其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人?!辈患伲?a target="_blank">文字,的的確確有這樣的魅力,它如同一面鏡子,將一個人內心所想用其盡可能美的方式表示出來;它又能輕易地留在史冊中,讓千百代的人透過這墨光的罅隙看到當時作者的心境,但它亦能夠輕易地掩飾住人格的真?zhèn)危屨嫦嘧兊脫渌访噪x。
人之所想,文亦何想。但文品,如此;人品,亦如此嗎?(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錢鐘書說:“所言之物,可以飾偽:巨奸為憂國語,熱中人作冰雪文?!蔽倪^飾非,有多少陰險的人心在看似高潔無比的文字間躲躲閃閃呢,又有多少高雅的筆觸掩飾住了人格的陰暗呢?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當我們看到這樣壯懷激烈的句子時,我們能想到誰呢?是那“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的岳鵬舉,是那“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譚嗣同,還是那舍生取義,視生死于身外的革命先烈們?非也。它的作者卻是那個賣國求榮、建立偽政府的汪精衛(wèi)。這二十字,字字都似乎包含著慷慨就義與從容赴死的決心,句句都是似乎是一個義士的豪言壯句。可歷史卻給予了我們如此啼笑皆非的結果。文字,只能抒發(fā)一個人當時的心境,卻不能準確地反映一個人完整的人格。
“空將歲晚無來客,遠道情深獨見君。”楊柳岸的迎客,是那么的盈人,讓人感動與欣喜,這樣的詞句,更是讓每個讀者如同身臨其境。我們想到了王摩詰的惜別禪音,想到了李太白的孤帆遠影,想到了柳三變的曉風殘月。但如此情真意切的詞句卻來自于那個擾亂朝政、戕害賢臣,貪贓枉法,天人共憤的奸臣嚴嵩。文品,不能與人品劃上等號;恰恰是令人陶醉的文字,掩蓋住了人心上的點點塵埃。
金人說:“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寧復見為人?!蔽淖郑鼡碛辛颂嗟哪Я?,使得它成為古往今來奸佞洗白自己的利器。子曰:“文質彬彬?!蔽氖潜?,質是里,只有表里如一的人才是君子,才是真正的“文質彬彬”。何不留著一顆寧靜不爭的心,寫下忠于自己內心的文字,還文字它本來的作用呢?
文過飾非,沒錯,歷史已經給了我們警示。但莫忘了,來者可追。
一個特殊的時代會磨滅一個人的意志和才情,會毀滅一個人的良知。我們能原諒那些在危險與災難面前的屈服者,卻不可原諒一個外表華麗、用語言包裝自己的偽君子。
我們說好都不貪不想/這世界太多來去無常/如果可以給我三千丈/白發(fā)蒼蒼/紙瀉輕狂/濃墨飛揚/陣亡 ——許嵩《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