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樂，你媽媽今天又來不了？”

?

小女孩兒把包背好，乖乖地在校門口和老師站在一起。她看著班里的同學(xué)小魚似的涌出去，投進(jìn)父母的懷抱。

?

“嗯，媽媽要工作，我自己回家?！?/p>

?

老師蹲下身，幫珈樂整了整因為背包而褶皺的衣裙下擺。她滿眼是擔(dān)憂。

?

“要不你在教室里等等，老師開完會送你回家?！?/p>

?

珈樂擺了擺手，把貝拉給自己買的小黃帽戴好。

?

“不用了，乃老師，我自己回家就行?！?/p>

?

這個小女孩兒的聲音里總是有一種魔力。乃琳雖然年長許多，可從不能抵抗。

?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

“好，知道了，謝謝乃老師?！?/p>

?

她小小的身影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里了。小黃帽遮住了女孩兒優(yōu)雅的紫發(fā)，讓她更不容易被察覺。乃琳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女孩兒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

…

?

家離學(xué)校有些距離，平常貝拉有空的時候就騎著電動車接送珈樂上下學(xué)。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她早早就教會珈樂坐公交回家。她千叮嚀萬囑咐，上下車要跟著認(rèn)識的大人一起，不要跑到其它地方去。珈樂一直很聽話，她總是跟著小區(qū)里的大爺大媽一起等公交，上車就站在平時給公園花壇澆水的奶奶旁邊。奶奶總想讓她坐著，可珈樂堅持讓奶奶自己坐。

?

…

?

廚房是珈樂很熟悉的地方了。她回了家、洗過手、放下書包，總是習(xí)慣先去廚房。她要在貝拉回家之前煮好晚餐的稀飯。貝拉是不愿意讓珈樂這么小的年紀(jì)就下廚的，可她自己的時間一直穩(wěn)定不下來，為了母女兩個能按時吃上熱飯，她只好同意珈樂幫忙；不過貝拉始終沒有同意讓珈樂開火，只是讓珈樂準(zhǔn)備些不需涉及爐灶、刀具的。

?

煮上了稀飯，為了方便操作，她就在廚房門口搬過來兩把椅子，自己坐一把、把作業(yè)書本攤開在另一把上。小孩子的聽力是不是格外敏銳呢？我不知道，但是珈樂總能敏銳地捕捉到貝拉的腳步聲；她總是說，貝拉就連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都和其他人不一樣，很好辨認(rèn)。

?

她希望貝拉能在稀飯煮好之前就回家。有些時候這個愿望不會落空，但貝拉大多數(shù)時候都要遲一些。秋冬了，天黑得更早，貝拉往往在天黑透了的時候才能到家。今天也是。

?

…

?

開門時，珈樂聞到了貝拉身上冷風(fēng)的味道。貝拉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總在開門的時候一掃而光，換上堅強的笑容。貝拉先回房換了衣服，這才要出來吃飯；珈樂趁著這工夫，收起書本、把椅子擺回桌前，高興地去廚房取來碗筷、為自己和貝拉添了稀飯。

?

晚上的飯菜，貝拉會從外面買回來。若是從頭準(zhǔn)備，那正兒八經(jīng)吃飯就太晚了。一般在桌上是一葷一素，兩碗稀飯。與貝拉生活了許久，珈樂也漸漸習(xí)慣和其他人一起吃飯了。

?

“媽媽，你的電話。”

?

珈樂放下碗，朝貝拉手邊努努小嘴。貝拉確實累了，她聽珈樂說話，有時都會恍惚一下。下午上課她把手機(jī)調(diào)到了靜音，若不是珈樂指出來，恐怕她真就略過去了。

?

“哭哭先吃飯，媽媽去接個電話?！?/p>

?

貝拉不在餐桌上接、打電話，即使是家里她也不會。她拿著手機(jī)走回房里。

?

珈樂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卻說不上來什么。她放下碗筷，決定安心等貝拉回來再吃。

?

…

?

她開始還隱約能聽到些聲音從貝拉房里傳出，雖然聽不真切，但珈樂分得清，那是貝拉在說話。沒一會兒，珈樂就聽不見聲音了，她想著貝拉打完電話了，要出來了，可她左等右等，約莫要過了十分鐘，還是不見貝拉從房間里出來吃飯。

?

她輕巧地下了桌，躡手躡腳地走到貝拉門外，小心地趴在門上。珈樂輕輕地轉(zhuǎn)動把手，把門推開一條縫隙。她看見貝拉坐在床邊，肩頭一動一動的，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的。

?

“媽媽…是不是哭了呀…”

?

她擅自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把門推開進(jìn)去房間。

?

“媽媽…你怎么了？怎么不出來吃飯呀？”

?

貝拉聽見珈樂的聲音稍稍被嚇了一跳，但是反應(yīng)不大。她趕快把淚痕擦掉，試著換上往常那副笑臉；可她轉(zhuǎn)身看到珈樂，為笑出來而作的努力就全副崩塌了。她這次哭得很徹底。

?

貝拉嗚咽著，把珈樂牽過來，抱在自己懷里。珈樂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她沒有拒絕貝拉。她配合著貝拉的節(jié)奏，肩頭隨之起伏。她平素沒見過多少人情世故，只在與貝拉生活后才漸漸懂得體會他人的情感；可她是有天賦的，她沉靜的語調(diào)里，富有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溫情、體恤。

?

“媽媽怎么哭了呀？”

?

珈樂只有輕輕踮起腳尖才能勉強讓貝拉抱住。雖然情緒上有些失控，但貝拉很快就意識到了珈樂的逞強；她抱起珈樂小小的身體，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貝拉是個要強的人，在孩子面前哭出聲來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

“沒事…媽媽沒事…謝謝哭哭?！?/p>

?

“現(xiàn)在媽媽才是哭哭。”

?

珈樂給貝拉遞過兩張衛(wèi)生紙。貝拉被她這句話逗笑了，接過紙巾，擦擦眼角。

?

“真是的，在樂樂面前媽媽變成哭哭了。”

?

她現(xiàn)在，偶爾也會叫她樂樂。牽扯到貝拉的事情，珈樂意外會很執(zhí)著。她努力抬起手幫貝拉擦淚。

?

“媽媽為什么哭呀？”

?

貝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緊緊地抱住珈樂。

?

“哭哭，媽媽是不是很不稱職？哭哭想不想媽媽每天去接你放學(xué)？”

?

珈樂第一次試著推開貝拉的肩膀。貝拉有些驚訝，但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紫色的眼眸望著貝拉，把貝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

“想，但是媽媽要工作。我不想打擾媽媽工作?！?/p>

?

她往后挪了挪小屁股，坐在貝拉膝蓋上，抱臂托著下巴，小腦袋認(rèn)真地思考。

?

“如果我也去工作，媽媽是不是就輕松一些了？”

?

貝拉撲哧一笑，

?

“說什么傻話，哭哭還是孩子，好好學(xué)習(xí)就好了?！?/p>

?

“那要是長大了呢？長大了是不是就能替媽媽去工作了？”

?

貝拉輕輕拉過珈樂的身子，母女倆的額頭抵在一起。

?

“哭哭長大了就能過自己的生活了，就不用再和媽媽受苦了?！?/p>

?

“…才不是受苦?！?/p>

?

她又推開貝拉，清澈的眸子盯著貝拉的眼睛，不躲不閃。

?

“媽媽是最好的媽媽，跟著媽媽才不是受苦。我以后也要工作，要養(yǎng)媽媽！”

?

…

手機(jī)的屏幕一亮，有只小手輕輕劃開鎖屏，看了看貝拉的通話記錄。

?

“最后一次通話，哭哭班主任（乃琳）？”

?

…

?

桌上的飯菜早就涼了。她們倆就這么聊了一夜。珈樂對于工作、生活都只有模糊的認(rèn)識，可她天真卻堅實的承諾像一滴又一滴甘泉，垂在貝拉的心頭。

?

對著星星，貝拉許愿，她要讓珈樂過上更好的日子。

?

對著月亮，珈樂許愿，她要讓貝拉過上更好的日子。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