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河便受到嚴(yán)厲的懲罰

（1949年秋，5歲）

清晨，峰市上街大碼頭是個(gè)非常繁忙而充滿活力的地方。大碼頭上下游，往往?？恐鴰字淮?，有的卸貨，有的裝貨，碼頭工人上下來往，穿梭不停。等貨物裝卸完畢，船只撤離碼頭，?？吭诟浇牟次簧希汛a頭的位置讓出來，供后來的船只使用。忙過一大陣之后，各家各戶洗衣服的婦女們就會來到河邊，兩腳泡在水里，把石臺階當(dāng)作搓衣板，“唰唰唰”地洗衣服，有說有笑，真令人羨慕。直到大半上午，碼頭上才會安靜下來。婦女們洗衣服的時(shí)候，我和小伙伴們，常常趴在街邊的欄桿上，朝下望著她們快樂的樣子，雖然也想到水里玩一玩，可是大人們都禁止我們下河，所以，再想玩也沒人敢往下走一步。

這一年初秋過后，天氣炎熱，雨水稀少，汀江水位下降得厲害，連大碼頭下最后一級臺階也露了出來。這天，我們像往常一樣，也趴在欄桿上望著。不知是誰提議，天這么熱，等大人們洗完衣服，我們也下去玩一玩，大家都說好。

半上午過后，七八個(gè)小伙伴們依約而至。早間?？吭诖蟠a頭附近的船只，現(xiàn)在已經(jīng)先后離開，沒了蹤影，等到最后一個(gè)洗衣服的女人走了以后，我們就溜了下去。

這時(shí)的河水不再渾黃，反而很清澈，河中間翻著白浪，河岸邊水平如鏡。河里的大小魚兒，自由自在往來游弋，時(shí)而鉆進(jìn)石縫，時(shí)而穿過巖洞，時(shí)而停在水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近岸是沙底，沙?？梢?，鮮黃色的沙貝間雜其間，在陽光下顯得很耀眼；石螺子翹起屁股，粘在石壁上，有時(shí)還慢慢爬行……碼頭旁邊有一堆亂石，奇形怪狀，層層疊疊，表面都非常光滑，用手一摸，涼絲絲的很是舒服；特別有一塊石頭，中有凹槽，像一把大交椅，可坐可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起先，誰都不敢下水，我們都在岸邊上活動(dòng)。其中一個(gè)叫“細(xì)狗”的，年紀(jì)和個(gè)子都較大，朝著大交椅石爬過去，坐了坐，躺了躺，直呼“還自然，還自然”，逗得我們心中癢癢的。于是，大伙就輪流著爬過去感受一下?；锇橹袛?shù)我最小，大伙伴們就拉著、扶著，把我弄過去。初秋晴天，本來就熱，半上午過后，太陽開始發(fā)威，小伙伴們在岸上玩得酷熱難忍，就有人開始下到水里去玩。近岸的水也不深，大人還沒不到膝蓋，那些較大的伙伴，把褲腳卷到大腿上，在水中走來走去，攪得河水嘩嘩作響。我個(gè)子矮，腿短，還是不敢下水，只是把褲管提過膝蓋，坐到一塊石頭上，把腳伸進(jìn)河里，撥弄著水花，和伙伴們一起，在河里盡情地享受著難得的樂趣。我們的歡呼聲、吆喝聲響徹大碼頭，傳到了街上，飄進(jìn)了店鋪……

我們正玩在興頭上，突然街邊傳來陣陣大人的聲音。抬頭一望，原來是媽媽和鄰居們來叫我們了。我們立刻起身，整理衣服，沖上碼頭跑回家。我剛剛登上大街，媽媽一把拉住我，朝店里疾走。

一進(jìn)店，爸爸二話不說，把我拉到樓梯的柱子旁，取過背弟弟的背帶，把我捆在柱子上，轉(zhuǎn)身接過媽媽遞給他的一根軟木條，就朝我身上不停地抽打，一邊抽一邊問：“還敢去碼頭上么？還敢去搞水么？”爸爸的木條抽打下來，我身上就火辣辣地痛?？墒俏覄?dòng)不得，更走不得，只能“嗷嗷”大叫，不懂回答。爸爸看我不回答，就說：“好，你不講，你不怕死，我這就打死你……”又繼續(xù)抽打，媽媽抱著弟弟在一旁大聲提醒：“快點(diǎn)講‘唔敢哩’呀！”我連忙一邊哭一邊叫：“唔敢哩呀，唔敢哩呀……”過后，爸爸才稍稍消了氣，放下木條，狠狠教訓(xùn)說：“以后再到河里去搞水，就打斷你的腳骨！”

到午飯時(shí)分，媽媽才給我解開背帶。她一邊解一邊說：“孩子，水火無情哪！萬一你掉到河里，被水沖走了，叫我們到哪兒去找你呀！”我抽泣著，似懂非懂地點(diǎn)著頭。

在媽媽發(fā)現(xiàn)我拉我回來的時(shí)候，我還不知道事情有多么嚴(yán)重，直到這時(shí)，我才曉得，到河里玩水會惹大人們生這么大的氣。經(jīng)過這次教訓(xùn)，我就再也沒到河里去玩了，直到上初中以后。

201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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