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那晚之后, 月初霖和鐘辰樂的關(guān)系又有了微妙的變化。

　　

　　兩個人相處起來雖然還像從前一樣，可無形之中，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像一根絲線，輕輕牽繞住兩人, 時而放松，時而收緊。

　　

　　月初霖荒漠一般的心里漸漸多了變化。

　　

　　有時艷陽高照, 有時亦逢甘霖。茫茫的荒地里，有一小叢一小叢的植被緩慢生長，也許哪一天能長成一片綠洲。

　　

　　她的情緒明顯多了波動, 且是以愉悅為主的。

　　

　　收到鐘辰樂發(fā)來的消息時, 不論是短短的幾個字, 還是一張莫名其妙的圖片, 心里自然而然出現(xiàn)正面的情緒；工作生活中見到小趣事、小細節(jié)時, 也不再覺得無處傾訴，而是下意識地告訴鐘辰樂。

　　

　　從前她不在乎對方何時回復(fù)，現(xiàn)在, 卻不自覺地開始關(guān)注這些。

　　

　　她沒有搬去和鐘辰樂住在一起, 反倒是他，到她家留宿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除了過去留下的備用物品，月初霖的家里開始出現(xiàn)越來越多屬于他的私人物品。

　　

　　除了更換的睡衣、毛巾、幾套西裝、幾雙皮鞋外, 從袖扣、領(lǐng)帶夾、皮帶這些配飾，到牙具、剃須水、剃須刀、潔面這些日用品, 一應(yīng)俱全，就連廚房里都開始常備他最喜歡的全麥吐司。

　　

　　他有空的時候都會起來給她做早餐，一道三明治，連吃幾天, 直到她覺得膩了，又換成法拉卷。

　　

　　待法拉卷也膩了，他又開始嘗試簡單的中式早餐，蛋炒飯、云吞、咸豆?jié){、蛋餅，月初霖疑心他若有心，甚至能搶街頭早餐店的生意。

　　

　　至于他自己，則幾乎都是全麥面包配咖啡和一份水果。

　　

　　有時，月初霖看不下去，將自己的那一份分給他。

　　

　　他不會拒絕，但也解釋，這是從小生活在國外留下的習(xí)慣。

　　

　　歐洲人的早餐和午餐總是不太豐盛的，工作日常常是冷牛奶泡麥片或酸奶就對付過去了，甚至是本月初霖做的三明治和法拉卷，對他們來說也應(yīng)該是午餐。

　　

　　而國人注重飲食，尤其覺得一日之計在于晨，唯有將早餐吃好，才能一天精力充沛。

　　

　　月初霖大學(xué)時也在法國待過一段日子，及時法餐文明世界，就早餐而言，也的確簡單。

　　

　　知道鐘辰樂說的并非借口，便也不再勉強，只是每天都將自己的早餐分一口給他嘗一嘗。

　　

　　能一人獨享，也是一種滿足。

　　

　　況且，有人即使自己不吃，也愿意早起半個小時，替她做一頓早餐，實在太難得了。

　　

　　畢竟，這是她的親生母親都不曾做過的事。

　　

　　**

　　

　　七月初，月初霖收到了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是儲開濟。

　　

　　他的態(tài)度稱得上謙卑，只是要求的事依舊令人心寒不已。

　　

　　當(dāng)時，她正在洗衣店替鐘辰樂取前幾天送來的衣服。

　　

　　他的衣服配飾，通通都是定制的，沒法在家丟進洗衣機直接洗。

　　

　　他本想交給Jarod請家政處理，月初霖卻覺得沒必要。

　　

　　她家這么小，也沒有別的家務(wù)需要請家政做，只為了幾件衣服，每次都要他們跨小半個城過來，實在麻煩。

　　

　　恰好在她每天去地鐵站的路上，有一家還算中高端的洗衣店，便干脆送到這兒來了。

　　

　　她不是個愛做家務(wù)瑣事的女人，有過那么多男伴，也從沒幫他們做過什么。

　　

　　也許，鐘辰樂在她心里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既然他愿意給她做早餐，她替他送取衣物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總是互相的，血緣不代表感情，更不代表可以為所欲為。

　　

　　趁著店員進里面拿衣服，月初霖回了一條短信給儲開濟。

　　

　　“滾?！?/p>

　　

　　對這種人，她一句廢話也不想多說。

　　

　　店員已經(jīng)將幾件衣服裝包好進紙袋里，笑著遞上來：“月小姐，襯衫在上面的袋子里，西褲在下面的袋子里，還有兩條領(lǐng)帶放在盒子里，回家記得盡快掛起來哦?！?/p>

　　

　　月初霖在店里辦了會員，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幾位店員都認識她。

　　

　　她收起手機，笑著接過道謝，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鐘辰樂已經(jīng)先回來了，正在臥室里收拾行李。

　　

　　“又要出差嗎？”月初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衣柜邊，走到他身邊的地板上放下，問。

　　

　　鐘辰樂點頭，一邊皺眉看著柜子里，一邊回答：“去參加行業(yè)論壇，三天就回來?！?/p>

　　

　　他是個極有條理的男人，又時不時要出差，收拾行李早有一套流程，可這時，他卻在柜子里翻來翻去。

　　

　　“你在找什么？”月初霖走到他身邊，跟著他一起往柜子里看。

　　

　　小小的衣柜，本來就因為柜門開著而顯得擁擠，兩人站在一起，空間更逼仄了。

　　

　　鐘辰樂臉色不太好看，看起來已經(jīng)找了一陣，卻怎么也找不到。

　　

　　“找領(lǐng)帶，你送我的那條，藍白條紋的?！?/p>

　　

　　月初霖拉了拉他：“別找了，不在柜子里。”

　　

　　“怎么會？我前天才放在里面的。”他還不信，找完柜子，又把柜子底下的抽屜一個一個拉開。

　　

　　月初霖嘆口氣，從剛剛放在柜子邊的袋子里拿出那條領(lǐng)帶。

　　

　　“在這兒啊，我昨天早上送去洗的，剛剛拿回來。少戴兩次吧，這條就是商場里買的，比不上你的定制貨，戴得這么勤，多洗兩次，質(zhì)感就不好了。”

　　

　　鐘辰樂沒吭聲，默默接過領(lǐng)帶，放進小行李箱中。

　　

　　“壞了你再買?！?/p>

　　

　　月初霖一時無言，有那么一瞬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給他送的禮物太少了。

　　

　　領(lǐng)帶找到了，行李便也收拾好了。

　　

　　難得兩個人都準(zhǔn)時下班了，趁著天還沒暗，可以一起吃晚飯。

　　

　　鐘辰樂本想像以前一樣帶她去一家私房菜，可等車開出小區(qū)，月初霖又突發(fā)奇想，要請他吃飯。

　　

　　“你請我吃過很多次飯了，今天換我請你吧?！?/p>

　　

　　他唇角閃過笑意，沒有反對，乖乖聽著她的指示，更改路線，上了高架。

　　

　　還是晚高峰，路上的車一輛接一輛，限速六十的路上，大家的速度只有三十。

　　

　　好在，地方也不遠，雖然跨了區(qū)，但也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

　　

　　鐘辰樂將車停好，看著不遠處的巷口，來來往往的稚嫩年輕的面孔，有些發(fā)愣。

　　

　　“這樣的地方，鐘總還沒來過吧？”

　　

　　月初霖來到這兒，倒是一點不陌生的樣子。

　　

　　她先一步下車，拉開鐘辰樂那邊的車門，將他從車上拖下來，往不遠處的人群里去。

　　

　　這里是P市幾大大學(xué)城之一，因為幾所國內(nèi)頂尖高等學(xué)府都在這里，因此這里也算是全國最有名的大學(xué)城。

　　

　　月初霖念的P大就在附近，所以，她對這兒十分熟悉。

　　

　　“哎，這兩家店是新的，以前沒有，以前是一家賣廣式茶點的小餐廳?！?/p>

　　

　　月初霖邊走邊四處觀察，時不時指著路邊的某些地方向鐘辰樂示意。

　　

　　鐘辰樂就站在她身邊一小步的地方，悄悄張開手臂，將她護在其中，免得她被往來的人撞到。

　　

　　他看不見她的正臉，只能看見她的側(cè)顏。

　　

　　周圍大多是青春靚麗的學(xué)生，男男女女，T-恤、牛仔褲、短裙、運動鞋，每一張臉都洋溢著年輕和熱情。

　　

　　月初霖身上穿的還是一條淺黃色連衣裙，風(fēng)格稍稍成熟，配上一雙同色系羊皮編織平底涼鞋，一看便是已經(jīng)離開校園的象牙塔，踏入社會的職場女性。

　　

　　她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饒有興致地四下觀察時，表情生動，放在稚氣未脫的學(xué)生妹里，有種特別吸引人的氣質(zhì)。

　　

　　鐘辰樂的唇邊掠過一絲極淡的笑。

　　

　　他伸手攬住她的肩，提醒她慢些走。

　　

　　“小心?！?/p>

　　

　　月初霖放慢腳步，將他攬著自己的那條胳膊扯下來，雙臂挽住，像許多小情侶一樣，粘在一起。

　　

　　“鐘總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過吧？可憐我是‘一貧如洗’的底層人民，只請得起路邊攤啦。請鐘總屈尊降貴。”

　　

　　鐘辰樂一向沒什么表情的高冷臉龐上終于露出輕松愉快的笑容。

　　

　　“好吧，今天我不嫌棄。”

　　

　　他本就長得身材修長，五官英俊，走在人群里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這么一笑，更是有人偷偷拍了照。

　　

　　雖不是明星，但作為商界的青年才俊，鐘辰樂面對鏡頭的經(jīng)驗絲毫不少，十分敏銳地察覺了。

　　

　　若是平時，他一定會主動上前，禮貌但強硬地讓對方將照片刪掉。

　　

　　但今天，他被月初霖挽著，便只當(dāng)做沒看見，繼續(xù)跟著人潮前行。

　　

　　期間，月初霖在好幾家小吃店門口駐足觀看。

　　

　　鐘辰樂問她要不要買，她都搖頭，拉著他繼續(xù)走。

　　

　　一直到這條巷子走到盡頭時，她才帶著他拐進左邊的一條小巷子里。

　　

　　巷子十分狹窄，最多只能容納三四個人并肩行走，鐘辰樂不知要去哪里，只是由著她帶路。

　　

　　兩人走進去二三十米，原本看起來沒什么人的小巷子漸漸熱鬧起來。

　　

　　原來，在巷子深處，開著一家小小的餐館，專賣川味麻辣燙，隔著一長段距離就能聞到撲鼻的香味，不算寬敞的門庭也坐滿了食客。

　　

　　“這是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常來的地方，現(xiàn)在都是P市的網(wǎng)紅小餐館了。味道很正，是我喜歡的麻辣。不過，這家店最好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清湯底也調(diào)得很好吃，你可以試試。”

　　

　　她還記得他并不太能吃辣。

　　

　　俊男靚女，衣冠楚楚，一看就是生活優(yōu)渥的“成功人士”，一進店，就引起不少小年輕的注意，就連忙碌不堪的老板也抬起了頭。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身材微胖，嗓門響亮，一看就是個爽快人。

　　

　　他顯然認出了月初霖，笑著將兩人點的菜送過來，看得月初霖道：“姑娘，好久不見了！”

　　

　　月初霖從大學(xué)開始，就每隔一兩周來一次，早就和老板認識了。后來大學(xué)畢業(yè)，來得少了，但也每隔一兩個月會來一次。

　　

　　“是啊，最近有點忙。老板最近生意好嗎？”

　　

　　天氣炎熱，即使開了空調(diào)，老板也熱得滿頭大汗。

　　

　　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點頭道：“生意還是一樣的，飯點的時候人多。只是我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不太做得動了，我家老伴兒最近腰不好，我讓她在家歇著，別來幫忙。我一個人，也不知道撐不撐得住。兒子和媳婦孝順，都勸我別干了，把店盤出去。我正猶豫呢?！?/p>

　　

　　月初霖嘗一口紅彤彤的湯底，點頭贊道：“還是一樣的好喝啊！老板，你真的不做的話太可惜了！”

　　

　　“別急，暫時不會。要是舍不得，最近多來幾趟就好了，看見你，我一定打折?！崩习逭f著，轉(zhuǎn)頭看像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鐘辰樂，眼神中帶著幾分了然，“這是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和你很配。你們慢慢吃，不夠一會兒再添?！?/p>

　　

　　說著，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月初霖看著喝湯的鐘辰樂，有些期待地問：“怎么樣，清湯的味道還好嗎？”？

　　

　　鐘辰樂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點頭道：“還不錯?！?/p>

　　

　　街頭小店的食材當(dāng)然比不上五星級酒店，但勝在調(diào)料下得足，哪怕是他這樣味覺鮮少受到刺激的人，味蕾也能感覺到鮮味。

　　

　　“我能嘗嘗嗎？”

　　

　　鐘辰樂直接將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月初霖舀一勺嘗了嘗，的確鮮味十足。

　　

　　“還是辣的更適合我。不過，清湯也不錯?！?/p>

　　

　　鐘辰樂笑了笑，看著她吃得很香的樣子，心情極好。

　　

　　等兩人吃完離開，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美食街上依舊熱鬧非凡，兩人牽著手慢慢散步，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鐘辰樂忽然指著路邊的標(biāo)牌道：“這兒離你的學(xué)校不遠?！?/p>

　　

　　“是啊，要不要去看看？”

　　

　　鐘辰樂點頭，跟著她轉(zhuǎn)了個方向。

　　

　　站在大學(xué)城的人群里，他有種恍惚的感覺，忽然很想知道學(xué)生時代的她到底是什么樣的。

　　

　　一定不只是在巴黎游輪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