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城位置大致相當于如今的洛陽

第三十章

來不及送別巫童，溫客行周子舒便離了京。去東粵府的隊伍還沒有出發(fā)，周子舒不舍得與溫客行分開便隨溫客行先行了一步。而溫客行是陪父親溫如玉去勸說武林門派捐贈的，雖然現(xiàn)在是同行，但兩人知道，等去東粵府的隊伍趕上他們的腳程后，他們就要分開了。

這不僅是兩人來到這方世界后第一次分開，也是兩人在雪山相守后第一次分開，因此兩人越發(fā)珍惜分開前的時光。

一路騎馬疾行，隨著紅日慢慢西斜，隊伍終于在城門關閉前進入了一個城鎮(zhèn)。

“大人，住客棧還是到縣衙。”侍衛(wèi)問。

“客棧，住縣衙難免要與縣令等人打交道，我們就住一晚，就不驚擾當?shù)乜h衙了?！贝舜纬鲂心季柝撠熑藨舨渴汤晌涮蠁柗謩e坐在溫如玉和貼身侍衛(wèi)懷里的溫周二人，“兩位郡王意下如何?”

溫周點頭，周子舒回答，“此行我等只是游學，兩位大人決定便可?！?/p>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拔涫汤煽聪蚴绦l(wèi)，”你先帶人去打點?！?/p>

”是！“

鎮(zhèn)上就一家客棧，此時都是一些走商和趕集沒來得及回去的百姓。來到客棧前，穿著斗篷戴著面紗的溫周二人從馬背上躍下，手牽著手步入客棧。人聲鼎沸的大堂隨著一行人的進入逐漸安靜了下來。

掌柜彎著腰唯唯諾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招呼，“幾位貴人，上房都準備好了，您看是在大廳用膳還是小的把晚食送到您房里去?！?/p>

武大人問，“有雅座嗎？”兩位郡王容貌驚人，在大廳用膳恐怕很快便被猜出身份平添麻煩，還是雅座比較方便，還能聽一下大廳里有什么傳言。

“有有有，樓上請?！绷粝?名侍衛(wèi)和幾位一同前往的下屬，其余人散開休息。武滔，溫如玉，溫周等人跟著掌柜來到二樓雅座，又讓掌柜多添了兩個屏風隔開外人的視線，溫周才摘下斗篷和面紗。

溫客行無奈地看著用屏風和朦朧紗布隔出來的雅座，這是貴人出門的規(guī)格？不，這是貴女出行的規(guī)格！這是把他和阿絮當深閨少女了嗎？

周子舒捏捏他的手心略加安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羯邑可惦記著他們的命呢，雖然不怕事，但如今趕路要緊。

溫如玉看著在自己面前吃自家白菜豆腐的豬，不禁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動手拆開的沖動。

武滔是完全沒注意三人的暗涌，透著朦朧的紗布看向大堂，此時大堂重新恢復了喧囂。

”你今天可換了不少錢，咋不給家里扯匹布，你家二丫衣服都不成樣了?！皹翘菖砸蛔?，一個漢子對同伴說。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早上去。可算是能給她們娘仨換個新衣服了，多虧了世安郡王的醫(yī)書。“同伴摸著胸前今天換來的草藥錢滿臉激動和笑意，眼前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家里妻兒歡喜的模樣。

”還是你家老頭有魄力，直接讓你們湊錢買了醫(yī)書，現(xiàn)在你們都采上藥了，我們的醫(yī)書還沒見影呢?！皾h子惋惜。

”我爹可是學過幾天字的?！巴橐荒橋湴粒詮挠辛酸t(yī)書，他們哥幾個閑著便到山上采藥，不進深山?jīng)]有危險，普通草藥雖然不太值錢，但積少成多，聊勝于無。昨天碰巧還撿了個貴的草藥，今天可不就來換錢了。

說到醫(yī)書，周圍人也加入了討論，雖然有的人表示自己周圍沒有見到醫(yī)書上的草藥，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給予了正面的肯定，甚至有人因為醫(yī)書上一些治療的小技巧及時處理了突發(fā)情況。

聽到自己的醫(yī)書真的發(fā)揮了積極作用，溫客行眼睛頓時明亮如天際的皓月，閃閃發(fā)光，熠熠生輝。

周子舒看著強忍嘚瑟的溫客行，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他背后一條隱形的尾巴在瘋狂打轉(zhuǎn)，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溫客行的頭頂。

溫客行迷惑地看著一臉寵愛的周子舒，心中總覺得阿絮現(xiàn)在的眼神不像在看知己或愛人，怪怪的！??！“阿絮？”

“咳，”周子舒心虛地收回芊芊玉手，“上菜了，餓了吧，快吃?！蹦闷鹂曜訆A了一些菜放進溫客行碗里。

溫客行遲疑地歪了歪頭，看了一眼碗又看看周子舒，“阿絮，我不愛吃藥芹（芹菜）?。俊?/p>

“??？”周子舒看著那藥芹，回過神，連忙把藥芹夾到自己碗里，夾了一筷子茭白給溫客行，“看錯了，這個，吃吧?！?/p>

“阿絮你怪怪的，是不是在打壞主意?！睖乜托羞叧赃呝|(zhì)問。

“沒有沒有，別亂想，就是覺得大家都在惦記你，有點慌，怕人把你搶走了?！鼻樵捗摽诙觯兦闇乜托蓄D時便放棄了追問他，只覺得阿絮太大膽了，他爹還在呢，還有武大人。

隨著溫客行紅著臉低頭吃飯，周子舒暗暗松了一口氣，要是被阿溫知道他剛剛把他當小狗崽了，肯定要炸毛了，雖然炸毛的阿溫也很可愛，很好哄，但岳父大人還在呢。

雖然自家白菜把自己忽略了有點吃醋，但看著兩人你一筷我一箸地互相寵愛，溫如玉還是倍感欣慰，這才是伴侶該有的模樣，定安郡王確實是良人。

武滔則是暗暗感嘆兩位郡王感情果然深厚，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世間難得之美好。

“溫大人，可否給我們說一下我們第一站的少林寺?！睅卓跓犸埾露蔷徑饬损囸I后，武大人開始關心此次的任務，“這少林寺都是些僧人，向來只有信徒捐香火之說，不知少林寺捐款建造運河的可能性為幾何?！?/p>

“如今的少林寺方丈為慧智大師，慧智大師慈悲為懷，心懷大義，相信會盡一份心意的?！睖厝缬駥ι倭炙逻€是抱有比較大的期望。

周子舒一邊投喂著溫客行，一邊在腦子里翻著少林寺的資料:少林寺在前朝因救駕有功被當時篤信佛法的皇帝賜了良田千畝，僧人免稅收，加之香火鼎盛，如今的少林寺可謂是富埒陶白，堆金積玉。這慧智資料里只說平日多行善，其他倒是沒有記載。

不過募捐的事自然有武大人和岳父大人，他和阿溫只需要保護他們的安全便可，倒是不用操心。

那邊溫如玉武侍郎開始就如何勸說武林門派捐款一事隨口討論幾句，這邊兩小只你儂我儂地互相投喂，氣氛意外的和諧。

突然，周子舒被樓下大廳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說你那村子鬧水鬼了？水鬼害了你丈夫？”一個虎背熊腰的灰衣江湖人粗聲粗氣地問隔壁桌一個帶著孩子的婦女，婦女一身寡婦打扮，頭頂白色布條，明顯是剛喪夫?！罢f不準是你丈夫運氣不好，出海遇到風暴，哪有那么多怪力亂神的事?！?/p>

寡婦含淚反駁，“我家相公沒出海，他就是去海邊趕了一會海，而且不僅是我相公，好些人都失蹤了，都是在那片礁石群失蹤的，以前從來不會，最近幾個月才開始的，如果不是水鬼是什么。”

另又有人問，“沒有報官嗎？”

“怎么會沒有，不僅是官府，連東府軍都派人來查看了，除了找到一些血跡，鞋子，碎布，什么人啊，鬼啊都不找到，可憐我相公才22?！闭f著便掩面而泣。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覷，都是些粗人，且男女授受不親也不知如何安慰。幸好寡婦的孩子是個懂事的把娘親安撫了下來。

“你說東府軍，那你是東粵府人？那水鬼出沒的地方在哪？”雖然寡婦看著很悲痛，但眾人還是忍不住好奇。

“奴家東粵府太湖人，那礁石灘就是太湖東邊海岸礁石灘，人稱魔鬼灘，因為礁石崎嶇猙獰而得名。雖然那里浪大潮大，峭壁懸徒不能?？看徊遏~，但漲潮的時候會有魚順著縫進入礁石群，所以天氣不好不出海的時候，我們附近的人會去那里趕海撿海鮮。誰知道，嗚嗚!”婦人又哭了起來。

“阿絮？你怎么了？”埋頭苦吃的溫客行好奇地問突然停下筷子的周子舒。

周子舒回過神，溫柔地笑了笑，“沒什么，就是突然對大海有了些興趣，我還沒出過海呢?！边@倒不是說謊，上輩子他到過海邊，但確實沒出過海。

“大海？我還沒見過大海呢？聽說日出日落都很美?！睖乜托猩陷呑与m然到過東粵府，但還沒來得及到海邊領略一番，剛出了谷到了越州就跟著兩師徒跑了，別說出海，大海都沒見過。

兩位大人停下了討論，也加入了聊天行列，溫如玉回憶了一下，“說到大海，我倒是跟著師父到過幾次海邊，日出沒去看，日落確實很美，落日余暉，漁舟唱晚。”

武大人前些年做巡按使到過不少地方，自然也有東粵府，也到過那里的海邊，但作為戶部中人，他的關注點與常人不同。“那里海鮮價廉，普通人沒有條件買去腥味的調(diào)料，只有些大客棧和貴人收購，價格上不去，因此雖然海鮮多但漁民的日子也就堪堪維持?！?/p>

幾人開始聊那大海，周子舒時不時附和幾句，倒是也沒讓人看出他心不在焉，除了溫客行。

夜里? 兩人房間

周子舒從包裹里翻出一張輿圖，盯著一處默不吭聲，玉面肅穆，不怒自威。

溫客行用清水擦了擦臉，回頭看到周子舒一臉嚴肅，“阿絮，在想什么呢？吃飯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p>

周子舒把視線轉(zhuǎn)移到溫客行臉上，伸手把他臉上被打濕的一束青絲撥到耳朵后面，“方才大堂有個夫人說……”周子舒把那位夫人的話重復了一遍。

“你覺得不是水鬼？”

“若是前世肯定不是，今生倒是難說。我是怕那里有人故意作亂，引導百姓相信那里有人力不可抗力量，百姓自然敬而遠之，從而達到在那個地方作惡的目的?！?/p>

溫客行是知道周子舒這次的任務的，“你懷疑那里是倭寇上岸的地方？”

周子舒搖頭，“我想過，但幾乎不可能。那里太陡峭了，礁石猙獰，浪潮洶涌，船只根本無法靠岸，倭寇絕對沒有辦法從那里大規(guī)模上岸。如果只是零星幾人上岸，根本不需要故弄玄虛，反而招來了東府軍的排查。”

“那會是什么時候原因呢？”

“我想不到，為什么要選這種地方，這個地方有什么作用，能做什么？”周子舒覺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來，這讓他有些煩躁。

“可能真的是水鬼水怪呢？畢竟修道都有了，可能有哪條魚成了精呢。”溫客行信口胡謅。

周子舒嘆氣，“或許吧！等我到了那邊再一探究竟，直覺告訴我沒那么簡單?！?/p>

“嗯嗯，現(xiàn)在你憑空猜也猜不到，還是到了那邊再說吧。夜深了，我們該睡覺了，明日還要接著趕路呢?！睖乜托猩焓謹堊∷谋常浦策呞s。

“好。”周子舒最后又看了一眼輿圖，礁石灘旁邊是密林。密林，陡峭浪大船只無法靠岸的礁石灘，會有什么聯(lián)系嗎？如果是密林，為什么是這片人來人往的密林，東粵府到處是山嶺，為什么一定要選這里。

帶著諸多疑惑，周子舒緩緩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