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風一向是不喜歡攬事的性格，這事也并非他主動想做的。就是下了課經(jīng)過這里時被小王叫?。骸傲L！好巧啊，有空能過來幫幫忙嗎？想聽聽你的意見?！?/p>

小王平常地笑著，像小說里所有不重要的配角一樣沒有很特別的面容。

立風走進去看見了滿是涂鴉的黑板，一邊幫忙擦著一邊給出些自己的設(shè)計想法。

“立風，我們倆都是剛來這里，我其實和其他人都不熟，也就和你說話多一些，想多了解了解你?！?/p>

這話聽著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舒服，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被身后的人環(huán)住了腰，往前踉蹌了一小步，用手撐著才沒有貼到黑板上。

這姿勢太狼狽了。

“立風，你應該沒結(jié)婚吧？”

用最大的力氣把人推遠，握緊的拳頭念及對方是同事才沒有落下去。

立風眼里陰沉得可怕，把小王瞬間嚇醒。

“對不起，我、我剛才喝了點酒，不該這樣?！?/p>

立風也不想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將心里的氣都咽下去：“能理解。下次在學校就別喝了吧?！?/p>

沒有直說的是，這種上班時間喝酒還想入非非的狀態(tài)，真的很讓人懷疑能弄出來什么樣的黑板報。他對自己嚴格要求慣了，并不太能接受這樣潦草的工作態(tài)度，哪怕只是畫一塊黑板。

小王懊惱地低下頭，突然捂臉痛哭：“真的很對不起！我、我很喜歡你，從來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嗚嗚嗚……”

額，你這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啊親。

立風心里更沒氣了，好像自己欺負了人家似的，默默拿出來紙巾給他。

“嗚嗚嗚！立風給我的！我怎么舍得用??！”說著就把眼淚全蹭到了袖子上。

“……”

這一瞬間立風反而覺得事情變簡單了，這么有意思的人日后肯定能成為他很好的朋友。

“這樣吧，這里我先幫你干著，你休息一會調(diào)整調(diào)整情緒。”

小王突然咧嘴笑，仿佛垂死的人跳了三尺高，把立風嚇得后退一步。

“太好了太好了！要不這活都交給你了吧！到時候辛苦費也都是你的！注意別太累著了，我有空再回來幫你！”

于是哭哭啼啼一步一招手地離開了，還覺得這是給了喜歡的人一份禮物。

靠，居然也不客氣客氣就走了，誰在乎那點辛苦費啊。

立風踩在一個椅子上擦黑板的上半部分，轉(zhuǎn)頭問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十辰于：“沈樹呢？他還來幫忙嗎？”

“他還有別的事，這里就交給我啦?！?/p>

十有些得意地將兩杯熱乎乎的奶茶放下，殷勤地笑著：“老師，你下來歇會，擦黑板這種活還是我來干吧。”

“沒事，馬上就好了。”立風自顧自擦著，抹布已經(jīng)被染得五顏六色。

十想了想，小心拉住了立風襯衫的衣角，很小很小的一角。

“不行。按理來說，我是組長，所以在這件事上你要聽我的。”

這腰也太細了吧，衣服拉起來顯得空空蕩蕩，十心里有鬼，很快就松了手站得筆直，也不敢去看。

立風放下來舉得發(fā)酸的手臂，被他命令式的語氣逗樂了：“好，我聽組長的?！?/p>

在第一排坐下休息，十將奶茶放至他面前，取下多余的包裝袋，又遞過去一張濕紙巾要他擦擦手上的粉筆灰。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奶茶，我買了一杯少糖和一杯半糖，你喝哪杯？”

“我呀，”立風擦著手，難掩嘴角的一抹笑意，“說實話，我愛喝全糖?！?/p>

十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抱著兩杯落選的奶茶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以為你這么瘦，不太可能喝全糖的。那你等著，我再去買一杯?！?/p>

“不麻煩了?！?/p>

立風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及時拽回來差點跑走的孩子，將那杯半糖奶茶圈進自己懷里。

“謝謝你，這個也很好。你都說了你是組長，怎么還當起服務員了？”

他一直沒松手，將十辰于拉到自己左側(cè)坐下，一人一杯奶茶享受片刻的安閑。

雖然隔著袖子，但這只手腕怎么像鍍了層金一樣呢？要不是還用得著，就應該把這截骨頭裱起來掛到墻上。

十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馬上中止了這些略顯恐怖的想法。

“活動組經(jīng)費挺充足啊，居然還準備了奶茶?！?/p>

“嗯。”

十隨便應了一下，口中并不算甜的溫熱液體也好像突然甜了起來。

立風哥哥，這是我自己掏錢請你喝的，我不告訴你。

“也還行。學校撥款并不多，主要還是我們出去拉贊助?！?/p>

“贊助？”

“對啊，以后如果看見我在朋友圈發(fā)小廣告了，方便的話可以也幫忙轉(zhuǎn)發(fā)一下下嗎？那都是金主爸爸?！?/p>

“當然可以了。”

立風含住吸管鼓起兩頰喝了滿滿一口，然后側(cè)著腦袋歪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上慢慢地咽下去。眼睛一笑起來就彎成了很可愛的弧度，亮晶晶的瞳孔是朝向十辰于的。

“這我就孤陋寡聞了。我常常想，怎么上學的時候只知道悶頭學習，應該多去參加些活動才對?！?/p>

十很巧合地與他同一時間咽下一口奶茶，也咽了咽口水，少了很多與他對視的勇氣。

慵懶的午后總是能帶給人一些美好的遐想，立風的一只手隨意搭在紙杯上，挽起來的袖子和領(lǐng)口處解開的一顆紐扣也沒有上課時顯得那樣刻板，仿佛是一次坐在草地上迎著微風的野餐，隨時能對著天空唱起一首歌。

十也趴下來枕著自己的胳膊，兩人都歪著頭，看向彼此時視線就不歪了。

“不用遺憾，這不就成了我板報組的成員了？”他心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特意把“我”這個字加重拖長了一些。

立風報以一個露齒的微笑。

“其實板報組還有兩個人呢，聽說有老師來幫忙，都巴不得躲懶去了。哼，我們好好干活，然后我到時候辛苦費多給你一點，收工餐也不請他們?！?/p>

十像是在和立風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發(fā)牢騷，說完以后狠狠咬住吸管猛吸一大口，很快聽見了旁邊刻意壓制過的輕笑。

十辰于滿頭問號，“怎、怎么了？”

“對不起哈哈哈哈……”立風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穴，扶著額頭一邊笑一邊嘆氣。

十辰于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呢。

平靜以后向著還在一頭霧水的人看過去，眼神像日光灑在湖面上。

“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以前打零工時那個老板，發(fā)工資的時候也是你這種語氣?！?/p>

這算是夸獎嗎？十琢磨了一會，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立風笑得這么開心，便美滋滋地當成是在夸他了。

“那當然！我要監(jiān)督大家工作還要管錢，當然像老板了。”

“嗯哼，老板好?！?/p>

十很快站到椅子上投入到擦黑板的工作中，立風也過來幫忙扶著椅背。

扶得穩(wěn)穩(wěn)的，十頓覺腳底踏實，悄悄地往下看，立風拈著一支白色粉筆，在空處畫了一個長方形，里面簡單地勾了幾筆，呈現(xiàn)出黑板報大致的布局。

連指尖都是認真的。

今天是十辰于喜歡華立風的第……第好幾天，現(xiàn)在以這種能夠聞見對方發(fā)絲香氣的距離，在靜謐甚至有些微妙——至少在十辰于看來——的氣氛里，突然就想起來他可不能像沈樹一樣慫。

“老師，立風老師，我……”

“嗚哇——”

門口突然爆發(fā)出小孩子的哭聲，門框里站著一位滿臉是淚的小男孩，只有三四歲的樣子。

“哎呀救命??！”立風沖過去將他攬在懷里抱他拍他，一邊給可憐孩子擦眼淚一邊不停道歉：“小殼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我怎么就把你忘了呢……餓了沒？餓了我去給你沖奶粉拿小面包，乖啊、不哭?！?/p>

小殼拿兩只小拳頭抓著他的衣服哭得喘不過氣，立風回過頭向十懇求道：“十辰于，你能不能先幫我看一下他？奶粉在我辦公室，我馬上就回來。謝謝你了！”

“哦、好……”

立風很快小跑離開，十慢慢地從椅子上跨一步回到地面。小孩子不怕生，踉踉蹌蹌張開雙臂向他撲過去，圓圓的腦袋厚厚的棉衣穿成一個球，一直滾到了他腳邊。

十任憑他抓著自己的褲腿，因為滿手的粉筆灰也沒敢碰他。收不到抱抱，小殼越來越委屈了，氣急敗壞地跳了兩下，還砰砰跺著腳。

十也很委屈啊，背過去雙手的同時蹲下小聲問他：“小朋友，你爸爸是誰？”

語氣難免有些慌張了。

小朋友只顧著哇哇哭著往他懷里鉆，說不出所以然。

這孩子像個雪白的小奶團呢。

立風也是白皮膚呢。

嗚，立風哥哥是有小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