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丹尼爾·凱斯

94個想法

◆ 進步報告—9

>> 他喜歡留在面包店的后面，這里的地板常撒滿白色的面粉，比沾滿煤煙的墻壁和天花板還要白。他穿的高筒鞋厚底上沾著一層白，縫線與花邊眼上有白粉，還有他的指甲縫，以及手上皮膚的裂紋里也是。

>> 他在這里放松自己——靠著墻壁蹲坐著——他的背向后靠，有個D字的棒球帽斜蓋在眼睛上。他喜歡面粉、甜面團、面包、蛋糕和烤面包卷的味道。爐子發(fā)出劈啪作響的聲音，讓他蒙上睡意。甜美……溫暖……睡眠……突然間，他跌倒了，身上一陣抽痛，頭撞在墻上。有人踢了他的腳，讓他滑倒。

>> “查理，你的智慧愈高，問題就會愈多。你智慧上的成長很快就會超越你情感上的成熟，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隨著你的進步，你可能會有很多事想和我談。我只是要你記得，當(dāng)你需要協(xié)助的時候，這是你可以來的地方?！?/p>

>> 我猜我那時候一定很笨，因為我竟然會相信別人說的話，我不應(yīng)該相信海米或任何人的。

>> 我沒有期待他會說這些話?！澳愕囊馑际沁@些墨跡圖形中沒有隱藏任何圖像？”

>> “圖像！隱藏在墨跡圖形里的圖像！你上次告訴我，每個人都看得到，你要我也找出來。”

>> “你是什么意思？”我對他高聲叫嚷。對于墨跡圖形的過度恐懼，讓我對自己也對伯特發(fā)脾氣?！澳憔褪沁@樣對我說的，不要以為你聰明到能夠讀大學(xué)，就可以嘲笑我，我受夠了每個人都在嘲笑我?！?/p>

>> 我掙脫他的手，朝伯特點一下頭說：“我受夠了別人老是作弄我。也許我以前不知道，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一點都不喜歡。”

>> “我聽到以后就會相信?！?/p>

>> 然后我想起我剛說了什么，再聽過我自己說過的話后，我知道他們不是在嘲笑我，而是因為他們知道我遭遇到什么問題。我已經(jīng)達到一個新的水平，憤怒與懷疑是我對周遭世界的第一個反應(yīng)。

>> 這項測驗還是沒有什么意義，因為我覺得任何人都可以說謊，故意編出一套他并沒有真正看到的事情。他們?nèi)绾沃牢也皇窃谟夼麄?，沒有故意說些我并未真正想到的事呢

>> 也許斯特勞斯醫(yī)生允許我讀些心理學(xué)的書后，我就會了解。我愈來愈難記下我的所有想法和感覺，因為我知道別人會讀。如果我能私自保留部分的報告一段時間，或許會比較好。我要去問斯特勞斯醫(yī)生，為什么這件事會突然讓我感到困擾？

◆ 進步報告—10

>> 他以為我沒有在看的時候，狠狠的瞪我。在工作的地方再也沒有人和我說話，路上的小孩也避開我。這讓我的工作變得相當(dāng)孤單。

>> 查理記得那閃亮的墜鏈，但不知道為什么或到底是什么東西，他沒有伸手去拿，他知道拿別人的東西會被懲罰。如果是別人放在你手里就沒關(guān)系，否則就是不對的。他看到金皮要拿給他，他點點頭，臉上也重新綻開笑容?！斑@個他倒是懂，”弗蘭克笑著說，“只要給他閃閃發(fā)亮的東西。”弗蘭克讓金皮接手做這項試驗，自己也興奮地把身體向前傾。

>> 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回響，告訴他要做對，這樣他們就會喜歡你。他希望金皮和弗蘭克能喜歡他。

>> 他想要做，要讓弗蘭克和金皮高興、喜歡他，同時拿到金皮答應(yīng)送他的那個閃閃發(fā)亮的幸運玩意。

>> 查理對著他微笑，回到揉面機旁堆著面粉袋的角落。他喜歡盤腿坐在地板上，靠著面粉袋看漫畫書里的圖畫。他開始翻頁時，突然有想哭的感覺，卻不知道是為什么。有什么好悲傷的呢？模糊的云霧來了又散，現(xiàn)在他期待的是漫畫書中精美的彩色圖畫帶來的快

>> 如果他們給他足夠的時間，只要他們不要催他催得太急，他就會學(xué)起來?？墒谴蠹覜]有時間。

>> 現(xiàn)在我知道上大學(xué)和接受教育的最重要理由之一，是去了解你以前一直相信的事情并非真實，而且任何東西都不能只靠外表來決定。

>> 他們一直在聊天和爭論，我感到一股興奮之情在內(nèi)心沸騰。這正是我要的，我要上大學(xué)，聽人談?wù)撍兄匾氖虑椤?/p>

>> “看在上帝分上，羅絲，饒了他吧。你把他嚇壞了，你老是這樣對他，可憐的孩子?！薄澳悄銥槭裁床粠臀遥课冶仨毞彩伦约簛?，每天都得設(shè)法教他，幫他趕上其他人。他只是有點遲鈍，如此而已，他可以和其他人學(xué)得一樣好?！?/p>

◆ 進步報告—11

>> ”我強調(diào)說：“即使在虛構(gòu)的世界，也必須有規(guī)則可循。每個部分必須前后呼應(yīng)，屬于一個整體。這樣的電影純粹是胡扯，情節(jié)是硬編出來，因為作家、導(dǎo)演或某個人所要的東西，和整體

>> 并不搭軋，感覺上都不對勁?！?/p>

>> “我很迷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知道些什么?！薄安灰谝饽莻€，”她堅持說，“你已經(jīng)開始看清與了解事情?！蔽覀兇┰綇V場到第七大道時，她揮著手臂來遮擋周遭的霓虹燈與炫光?！澳阒饾u能看清事情表面底下的東西，你剛才說每個部分都必須屬于一個整體，那就是很好的見解?！?/p>

>> 她說：“一般人只能看到一點點，他們無法改變太多或超越自己，但你是個天才。你會愈爬愈高、愈看愈多，你的每一步都會為你揭開一個令你驚奇的新世界?！?/p>

>> 她愈是那樣說，我就愈覺得不好過。因為她突顯了我的別扭，顯示我對于該說與該做的事欠缺認識。在她眼里，我只是個言行笨拙的青少年，她正試著要我放輕松。

>> 這件事讓我很苦惱。我虧欠唐納先生太多，不能袖手看著他這樣被蒙騙。保持沉默會讓我和金皮一樣有罪。然而，我有立場告訴他這件事嗎？最讓我困擾的是，金皮派我去送貨時，其實是利用我?guī)退堤萍{的錢。當(dāng)我不知情時，我可以置身事外，也沒有責(zé)任。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若保持沉默，我就和他一樣有罪。

>> 然而，金皮只是個員工，他有三個孩子要養(yǎng)，如果唐納把他開除，他要怎么辦？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特別是他還有條畸形的腿。

>> “你是說，我必須自己決定？”她點點頭?！笆聦嵣?，”我說，“現(xiàn)在想起來，我相信我已經(jīng)做了部分決定！我認為尼姆與斯特勞斯都錯了！”

>> 原本籠罩在我頭頂?shù)囊粓F烏云已經(jīng)被你一口氣吹散。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觀念，信任自己。我以前竟然從來沒想過?！?/p>

>> ”我高喊著，但見到大家都轉(zhuǎn)頭看我時，我把聲音壓低，身體則因太過激動而開始顫抖?！拔乙彩莻€人，一個男人，我不能光靠書本、錄音帶和電子迷宮過活。你說‘多認識其他女人’，可是我能怎么辦？我根本不認識其他女人。我身體里有種東西在燃燒，而我只知道這讓我想到你。我書讀到一半時，會在書頁中看到你的臉龐，但不是活在過去的模糊記憶，而是歷歷在目的鮮明影像。我輕觸書頁，你的臉龐消失了，我想把書撕掉，扔出去。”

>> 幾經(jīng)思考和憂慮后，我體會到艾麗斯是對的，我必須信任自己的本能。

>> 或許不完美，卻是出于我自己的決定，而且在當(dāng)前的情況下，似乎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我打算把我知道的事告訴金皮，并警告他必須停止。

>> 我的學(xué)習(xí)進展十分順利，大學(xué)圖書館現(xiàn)在變成我的第二個家。他們必須幫我弄個私人隔間，因為我只要一秒鐘就能吸收一整頁文字，而且我飛快地瀏覽書籍時，常有好奇的學(xué)生圍在我旁邊。

>> 我現(xiàn)在最大的興趣是古代語言的語源學(xué)，有關(guān)變分學(xué)的最新著作以及印度歷史。令人訝異的是，許多看似分離的東西，竟然可以奇妙地聯(lián)結(jié)?，F(xiàn)在我已上升到另一個高原期，許多不同學(xué)科的源流似乎彼此相近，仿佛都來自同一個來源。

>> “不要用想的，”她輕聲說，“要去感覺。任憑音樂像海水一樣席卷全身，但不要試著想去了解?！?/p>

>> “你不需要的，查理。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會告訴他們，我才不理你們的代表和請愿，我會堅持站在你這邊對抗他們。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們都怕你怕得要死，我也必須為自己的家人著想?！?/p>

>> “不，”我堅持，“就是現(xiàn)在，你們兩個一直在逃避我，為什么呢？”弗蘭克一向能言善道、擅長討好女人和撮合事情，他注視我一陣子后，放下盤子對我說：“為什么？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因為你突

>> 然間變成個大人物，一個無所不知的聰明家伙！你現(xiàn)在是個正常的神童，一個蛋頭。隨時捧著書本，隨時都有答案。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你自以為比這里的其他人優(yōu)秀嗎？那好，去別的地方混吧。”

>> 就像這樣，多數(shù)人都和喬、弗蘭克與金皮有相同的感受。只要他們可以嘲笑我，在我面前顯得聰明，一切都沒問題，但現(xiàn)在我卻讓他們覺得自己比白癡還不如。我開始了解，我的驚人成長讓他們萎縮，也突顯出他們的低能。我背叛了他們，他們也因此痛恨我。

>> 我再沒什么話好說，不論對她或?qū)ζ渌恕Ｋ麄儧]有人肯注視我的眼睛，我依然能夠感受到敵意。以前，他們都嘲笑我，因為我的無知與無趣而看不起我；現(xiàn)在，他們卻因為我的知識與了解而痛恨我。為什么？他們假上帝之名，到底要我怎么樣？

>> 現(xiàn)在，我比以前更孤獨。我懷疑如果他們把阿爾吉儂放回大籠子，和其他老鼠放在一起會發(fā)生什么事。它們會群起對付它嗎？

◆ 進步報告—12

>> 我離開面包店以來，只有三個晚上沒有做噩夢，很難想象那已是兩星期前的事。

>> 不外是自鳴得意地擺派頭，利用我去襯托他們在平庸之中的優(yōu)越與安全感。在白癡身邊，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很聰明。”

>> 如今，這已經(jīng)不可能了。

>> 艾麗斯和我智商一百八十五時的距離，竟和我智商七十的時候一樣遙遠。而且，這回我們兩人都了解這道鴻溝的存在。

>> 如今在我安全的房間里想起這件事，我仍為那些刺痛而顫抖。想起母親生下妹妹之前的模樣令我害怕，但更恐怖的是那種想讓他們抓住我，再把我痛打一頓的感覺。我為什么希望受到懲罰呢？來自過去的陰影抓住我的腳，并把我拖倒。我張口想要尖叫，卻發(fā)不出聲音。我的雙手在發(fā)抖，覺得很冷，耳中有遙遠的嗡嗡嘶聲。

◆ 進步報告—13

>> 他還想尖叫，但只能發(fā)出沉悶的窒塞聲音，讓他想要嘔吐。他覺得大腿附近濕了一片，還有些黏黏的。那些味道也告訴他，媽媽又會因為他弄臟褲子打他屁股，并罰他站墻角。但他控制不了，任何時候只要覺得被困住

>> ，他就會驚慌、失控，并弄臟褲子。窒息……惡心……想吐……然后所有東西都發(fā)黑……

>> 查理被他們的爭吵嚇得開始嗚咽，他們聲音中蘊涵的憤怒讓他十分痛苦。

>> 我想變聰明的不尋常動機最初曾讓大家驚訝不已，現(xiàn)在我知道這是從何而來。

>> 我要怎么讓他了解我并不是他創(chuàng)造的？他和其他人犯下同樣的錯誤，他們嘲笑弱智者，因為他們不了解對方也是人類。他不能體會，我來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是個人。

>> 阿爾吉儂的智慧達到顛峰時，它的表現(xiàn)也開始變化無常。根據(jù)伯特的報告，有時阿爾吉儂雖然很餓，卻拒絕工作；還有些時候，即使已經(jīng)解答了問題，但它非但沒有接受食物作為獎賞，還會猛烈地自己沖撞籠子。

>> 著嘴、一臉困惑地拿著電筆走迷宮。每次我被電一下，眼睛就瞪得大大的，露出可笑的表情，但過了一會兒又恢復(fù)愚蠢的微笑。每次發(fā)生這種狀況時，觀眾都爆出哄堂大笑。同樣的情況在不斷的測試中重復(fù)，觀眾也覺得一次比一次更好笑。我告訴自己，他們不是來看鬧劇的，是追求知識的科學(xué)家，他們只是忍不住對滑稽的畫面發(fā)笑。然而，當(dāng)伯特配合氣氛對影片做些有趣的說明時，我自己也充滿想要惡作劇的沖動。如果能看到阿爾吉儂從籠子逃出來，而所有人慌亂地趴在地上，到處抓一只碎步逃竄的天才小白鼠，那一定更好玩。

>> 整個會場沒有人把我當(dāng)作獨立的個人看待。他們經(jīng)常把“查理與阿爾吉儂”或“阿爾吉儂和查理”并陳，更清楚地說明他們把我和阿爾吉儂當(dāng)作一對實驗動物，在實驗室之外根本不存在。但除了憤怒外，我一直無法把那種覺得不對勁的念頭從心里排除。

>> 我很想站起來讓大家看清他有多愚蠢，并對他高喊：我是人類，一個有父母、記憶和過往歷史的人，在你們把我推進手術(shù)室前，我就已經(jīng)存在。

>> 它從路易十四樣式的桌子下，繞過棕櫚盆栽，登上階梯，轉(zhuǎn)個彎后，又沖下階梯，進入主廳，并引來更多人加入追逐。看到一大群人在大廳上跑進跑出，追著一只比很多人都聰明的白老鼠，是我長久來看過最好笑的事。

>> 首先，我必須去見我父母，要盡可能地快。我的時間也許沒有想象中那么多……

◆ 進步報告—14

>> 我大概皺了一下眉頭，因為她笑了起來?！鞍?，你也看到那該死的鎖有什么作用了。它會把你鎖在外頭，卻不能提供太大的保護，對吧？雖然每戶都鎖得好好的，但過去一年來，這座該死的建筑就被小偷光顧過十五次?？墒沁@里從來沒有小偷闖進來過，即使門隨時開著，小偷進來要找到值錢的東西，恐怕還得傷透腦筋咧。”

>> “窩在這里比較好，可以遠離那些冒牌貨和半吊子。我在這里可以做想做的事，不會有人嘲笑。你不會嘲諷人吧？”我聳聳肩，盡量不去注意褲子與手上如沙礫般的灰塵?！拔也孪朊總€人都會嘲諷一些事，你不就在嘲笑那些冒牌貨和半吊子嗎？”

>> 他為我拿好鏡子，我在前面的鏡子里看到自己望進后面的鏡子，鏡子在那瞬間傾斜成某個角度，產(chǎn)生有無限通道的深遠幻覺，而我在每個通道中望著自己……望著我自己……望著我自己……望著……但哪一個才是我？我是誰呢？我不想告訴他。讓他知道有什么好處呢？我應(yīng)該就這樣離開，不要讓他知道我是誰。然后又想起，我一直想讓他知道，他必須承認我還活著，我還是個人。

>> 我不是他兒子，那是另一個查理。智能與知識已經(jīng)改變我，他會恨我，就像面包店里的其他人一樣，因為我的成長讓他顯得渺小，我不要他這么想。

>> 它不需要食物或飲水來激發(fā)學(xué)習(xí)，它似乎是

>> 為了解決問題而學(xué)習(xí)，顯然成就感就已經(jīng)是種回報。

>> “拿去，”她說，“這會讓你好過些，也可以抖掉那些直線上的僵硬粉漿。你的苦惱就是這樣來的，所有東西都太干凈、太直，把你框在里面動彈不得，就像那雕塑里頭的阿爾吉

>> 然后，就在凱諾娛樂中心外面，我突然直覺意識到，我要的不是電影，而是觀眾。我希望有人在黑暗中圍繞著我。在這里，人與人之間的墻比較薄，如果我靜靜聆聽，還可以聽到別人的對話。

>> 不過不久前，我才知道別人都在嘲笑我?，F(xiàn)在我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加入他們，嘲笑起自己。這點才最讓我難過。

>> 我今天學(xué)到一些東西，就是必須停止像小孩一樣不斷為自己憂慮，不是擔(dān)心過去就是掛慮未來。讓我為別人貢獻一己的心力。我必須運用我的知識和能力，在增進人類智慧的

>> 它的行動中有種怪異的急迫感。

◆ 進步報告—16

>> 開車離開沃倫之家，我不知道該想些什么。寒冷、灰撲撲的感覺籠罩在我四周……一種認命的無奈感。人們絕口不談復(fù)健、治療，或是把病人重新送回世界，沒有人談到希望。那種感覺就像活生生的死亡……或是更糟，根本不曾充分活著與了解。靈魂從一開始就在枯萎，并注定要對著每一天的時間與空間凝望。

>> 我想她可以容忍另一個女人，但受不了這種她無法掌握的全心投入。我也害怕走到這個地步，但我對她已失去耐心。我舍不得離開工作中的每一刻，對每個想偷走我時間的人都不耐煩。

>> 阿爾吉儂躺在自己的糞便堆里，一動也不動

>> ，散發(fā)的臭味比以往更加濃烈。而我呢？

>> 如果我能找出結(jié)果，只要能對已知的心智障礙增添一絲絲了解，能對和我一樣的人帶來幫助，我就會感到無比滿足。無論我的下場如何，我對那些尚未出世生命的幫助，已等于讓我活過千百次正常的人生。這樣就足夠了。

>> “沒有人能真正開創(chuàng)新的東西，尼姆太太，每個人都建立在別人的失敗之上。

>> 科學(xué)里沒有真正原創(chuàng)的東西，重要的是每個人能對整體知識帶來什么貢獻?！?/p>

>> “過去幾個月我學(xué)到很多東西，”我說，“不只是關(guān)于查理·高登，也關(guān)于人和生命，

>> 而且我發(fā)現(xiàn)沒有人真的關(guān)心查理·高登，不管他是個白癡或天才。所以，這有什么區(qū)別呢？”

>> “設(shè)想一切，但就是不把我當(dāng)人看。你一再宣稱我在接受實驗前什么也不是，我知道為什么。因為如果我什么也不是，你就可以成為我的上帝和主人。你無時無刻憎恨我不知感恩，但信不信由你，我確實感激。然而，你為我做的事盡管美妙，你卻沒有權(quán)利可以像實驗動物一樣對待我。我現(xiàn)在是個獨立的個人，但查理在走進實驗室前，同樣也是獨立的個人。你看起來很驚訝！

>> 我們發(fā)現(xiàn)我一直是個人，即使以前也是，這對你的信念是一大挑戰(zhàn)，因為你認為智商低于一百的人不值得被當(dāng)人看待。尼姆教授，我相信你看我的時候，你的良心會感到不安。”

>> “這不全是真的，”我輕聲說，“但我學(xué)到光是智慧沒有太大意義。在你的大學(xué)里，智能、教育與知識都是大家崇拜的偶像。而我現(xiàn)在知道，你們一直忽略了某件事：如果沒有人性情感的調(diào)和，智慧與教育根本毫無價值。”

>> “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說，“智慧是人類最偉大的恩賜之一，只是在追尋知識的過程中，對愛的追尋往往就被擱在一旁。這是我自己最近發(fā)現(xiàn)的結(jié)論。我可以把這個假設(shè)提供你參考：沒有能力給予和接受愛情的智慧，會促成心智與道德上的崩潰，形成神經(jīng)官能癥，甚至精神病。而且我還要說，只知專注在心智本身，以致排除人際關(guān)系并因此形成封閉的自我中心，只會導(dǎo)致暴力與痛苦。

>> 為何老是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

>> 人工導(dǎo)入智能衰減的速度，與增強的分量直接成正比。

>> 我把阿爾吉儂的尸體放在一個小金屬容器里帶回家，我不會讓他們把它丟進焚化爐。這樣做有些愚蠢和傷感，但昨天深夜我把它埋在后院。把一束野花放在墳上時，我哭了起來。

◆ 進步報告—17

>> 一直把音響開著是不對的，但我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我知道我應(yīng)該睡覺，但我想抓住清醒的每一秒鐘。不只是害怕夢魘，我也害怕失去控制。

>> 查理正拖著我回到自己體內(nèi)。我向內(nèi)凝望那視而不見的眼睛中央，盯著那轉(zhuǎn)變成多瓣花朵的紅點……那朵深藏在潛意識核心內(nèi)閃爍、旋轉(zhuǎn)，并發(fā)著冷光的花。

>> 但不是說體內(nèi)的原子變得更緊、更密，而是一種融合……我自己的原子融成一個微小的宇宙。那里會有高熱與難忍的光芒……地獄中的地獄……但我不會注視那光芒，只會看著那既不增殖、也不分解的花朵，看著它從多融合為一。閃爍的花朵在片刻間轉(zhuǎn)變成繞著繩子旋轉(zhuǎn)的金盤，然后又變

>> 成旋轉(zhuǎn)的彩虹泡沫，最后我回到寧靜黑暗的洞穴，在潮濕的迷宮中游泳，尋找一個接受我……擁抱我……并將我吸收到他自身之內(nèi)的人。這樣我才能夠開始。我在核心中又看到光芒，是許多最黑暗洞穴中的一個開口，微小而遙遠……像是從望遠鏡的末端看進去……燦爛、刺眼、閃爍，我也再次看到多瓣的花朵（旋轉(zhuǎn)的蓮花……浮在潛意識的入口附近）。如果我膽敢回去，能夠穿過洞穴，直到光芒彼端的洞窟，我將會在洞穴入口處找到答案。

>> 不是恐懼生命，或死亡，或是虛無，而是害怕虛擲生命，好像我從來不曾存在過似的。而且，我開始走向洞口時，感覺到來自四周的壓力，就像洶涌的波濤，不斷把我推向洞穴的開口。

>> “夠了，我受夠了迷宮。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死巷，再沒什么好做的了?！?/p>

>> “也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學(xué)習(xí)是很重要的事。我認為這樣能讓別人喜歡我，我以為這樣能讓我擁有朋友。這很可笑，不是嗎？”“還有比擁有高智商更重要的事?！?/p>

>> 紀尼安小姐如果你有機會讀到這個請不要為我難過。我很感機我就像你說的得到生命中

>> 因為我學(xué)到很多我以前甚至不知到這世界上真的存在的事情。我很高興能夠看到這些即使只是很短的時間。我很高興我發(fā)現(xiàn)了所有關(guān)于我的家人和我的事。好像在我想起他們并且看過他們之前我并沒有家人似的但現(xiàn)在我知到我有家人而且我和大家一樣也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