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玩家應該對萬智牌中的中國文化保持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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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去年雙星大師2重印的時候,我就想寫一篇類似的文章,或者發(fā)表一些相關觀點。當時我確實有在自己的臉書上奮筆疾書,但并沒有收獲到任何外國友人的關注。這次,借著收復荊州在指揮官大師重印的契機,我決定整理一下思緒,將我想說的分享給大家。
大家都知道,雙星大師2022中重印了兩張三國博圖的單卡——玉璽和軍令狀。這兩張牌都“慘遭”改畫,結果是插圖和中文牌名完全無法對應。

這個情況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上一次是在指揮官傳奇的三顧茅廬——中華文化圈里每個人都知道的求賢佳話被畫成了仙靈敲打你的窗:

與它們形成反差的是前兩天剛剛公布的指揮官大師重印卡——收復荊州。這里威世智選用了原畫:

我們無法得知威世智在為這些三國博圖單卡設計新插畫時到底是怎么考量的,但三顧茅廬、玉璽和軍令狀的新畫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畫家是從英文牌名出發(fā)進行創(chuàng)作的,完全沒有考慮到一丁點中國文化語境。它們的英文牌名分別是Three Visits、Imperial Seal和Warrior's Oath。以我以往從事翻譯工作的淺薄鑒賞水平來看,這三個翻譯都是合格的,它們都通過比較簡單的語言傳達了原文最重要的信息,讓目標語言的讀者能夠感知到想要表達事物的主體,剩下比較難以傳達的文化背景信息則交給圖畫去解釋。這三個詞匯確實都不好處理,三顧茅廬更完整的翻譯是Three Visits to the Thatched Cottage,但其實仍然隱去了劉關張三兄弟去諸葛亮家的信息,不過這些都寫在牌名里就太過冗長了。玉璽沒有提到玉,但是Imperial Seal已經(jīng)是東亞文化圈里玉璽的固有翻譯,在谷歌上搜索這個詞匯,除了萬智牌的玉璽以外,出現(xiàn)的結果全部都是傳國璽,不論是中國的,還是越南的。軍令狀則缺少一個恰當?shù)奶幚磙k法,個人認為除了交代內(nèi)容以外,還需要強調(diào)它應該是一種文件。網(wǎng)絡上現(xiàn)存的幾種翻譯,比如military order(因為order的不同含義,這個詞和軍事修會沖突了,比如圣殿騎士團就是一個military order,但軍令狀說的是軍事命令)、soldier write(這是百度給的,個人認為根本不是英語詞,在谷歌搜索到的結果都是“如何給軍人寫信”),再包括萬智牌的Warrior's Oath,都沒有體現(xiàn)出這一點。不過矬子里拔將軍,Warrior's Oath肯定是比較達意的一個。
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些本來其實合格的翻譯脫離了中國文化的語境后都有非常寬泛的解讀方式——Three Visits就是三次拜訪,誰訪問誰都不重要,可能是杰斯三訪拉尼卡,可能是泰茲瑞三次跑去求艾蕾儂給玄鐵義肢,當然也可能是三個仙靈敲你家窗戶;Warrior's Oath可以是任何文化背景中的戰(zhàn)士宣誓;而Seal不僅指印章,還指印章在火漆上印下的印記(這就是雙星2平畫對seal的理解,Mark Poole至少還把印本身畫出來了,雖然是個骷髏頭),我們甚至應該感謝威世智沒把seal理解成海豹,對吧?

我當時是這么向我的意大利朋友解釋這個情況的——假設萬智牌推出過一個羅馬系列,里面都是一些古羅馬真實的人物和歷史事件,有一張牌叫Alea Iacta Est,或者是英文The Die Is Cast。這個典故說的是凱撒在渡過盧比孔河時,叛意已決,決定跟元老院撕破臉皮,不成功就成仁,所以說“骰子已經(jīng)擲出”,結果尚未知曉,但沒有反悔的余地?,F(xiàn)在,威世智要重印這張牌,配了個獸人和妖精朋友在酒館里喝酒玩骰子的畫面,確實畫的是“骰子已經(jīng)投了”,但老意大利人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嗎?
想要處理好類似的文化信息,其實只需要多留個心眼,在搜索引擎里查一查。我想再舉個例子,很多外國食物的翻譯要么是音譯,要么是翻譯食物的外觀,前者大多是已經(jīng)深入人心的食品,比如披薩——大家都知道披薩長什么樣,沒必要再解釋它是“帶餡烤餅”,但有一些則沒那么有名,比如Lasagne,我們一般叫它意式千層面。有一種挺有趣的意大利食物叫Calzone,理論上它應該算是一種披薩,不過是封口的。有些中國的意大利飯館就叫它“卡拉佐內(nèi)”,但也有處理成披薩餃的?,F(xiàn)在讓一位中國畫家畫一個Calzone,雖然他看到的是“披薩餃”,但我想只有特別懶惰的人才能與內(nèi)心的疑惑和解,真的去畫一個披薩外觀的餃子,而不先上百度搜索一下這個詞有沒有圖片可以參考。所以除了軍令狀以“Warrior's Oath”搜不到什么準確結果意外,圍繞另外兩個牌名想要創(chuàng)作出貼切的插畫,并不是難事。不論是威世智的工作人員,還是畫家本人,動動手指都可以得到非常明確的信息,來幫助他們制作這兩張牌的卡圖。更需要注意的是,新版三顧茅廬插畫的作者是一位韓裔,他應該本身就知道三顧茅廬是什么典故(當然我們不能默認他一定了解,只是說有可能)。結合這些因素,我姑且得出一個結論——威世智是故意要求畫家不去畫三國相關插畫的,往“好處”想,這有可能是為了淡化三國博圖這個本不屬于萬智牌奇幻多重宇宙的歷史現(xiàn)實設定,讓這些牌張在整個系列中不顯得那么突兀。但指揮官大師中的原畫收復荊州以及25周年的草船借箭和臥龍先生諸葛亮看起來似乎又否定了這個觀點——其實威世智也并不在意在一個重印系列中使用一些三國博圖的原畫。那么三顧茅廬、玉璽和軍令狀的插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我們還是只能進行隨意猜測。

我不推薦大家?guī)е巴乐鞘敲绹?,無法處理中國文化信息是正常的”這個心態(tài)去消解這件事情。近年來威世智跟隨歐美文化潮流,在政治正確上走得很遠(雖然我們都清楚,這里的正確是有傾向性的)。萬智牌中推出了各種各樣傳統(tǒng)西方奇幻中少見的形象設計,無需列舉,大家都能想到很多范例。威世智本身也曾就中國文化展開過研討,創(chuàng)作過幻境奇譚這個不怎么成功的小產(chǎn)品;同時從牛年以來,威世智也一直在推出生肖主題的贈卡,這些都足以證明威世智其實完全有心去調(diào)研世界各民族文化。歐美人無法闡釋中國文化也同樣是個刻板印象——拋開游戲性不談,前些年SEGA的《三國:全面戰(zhàn)爭》對于三國的解讀是很深刻的,甚至可以說優(yōu)于大部分國產(chǎn)三國題材游戲;外國音樂家們以古詩詞為基礎,為這款游戲創(chuàng)作的幾首主題曲可以說碾壓了近年來在大陸流行的所謂“古風”音樂。所以我們完全有理由對威世智提出更高的要求,我們呼吁威世智創(chuàng)作更貼近牌名的插畫、推出更多的中國文化背景角色,呼吁更多圍繞沐燕靈和姜旸谷展開的故事,完全不是一種無病呻吟,而是中國萬智牌社區(qū)對萬智牌的支持理所應得的回饋。
這就是我想表達的“對中國文化保持敏感”,當威世智嘗試從卡圖或其他方面剝離本屬于中華文化的元素時,我們應該主動去表達內(nèi)心的不滿。這也是我個人對“文化自信”這個概念的一部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