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一次成為了休伯利安的艦長。
世界法庭給出的解釋是——
哪怕只是個死刑犯，但你對律者的作戰(zhàn)是極為出色的，就算要離開這個世界，最后也留給后世一個值得表揚的墓志銘吧——

這也算是你能對人類做出的最后的貢獻了。

呵。
多么可笑。
男人當(dāng)時就在法庭上笑出了聲。
僅僅是因為這樣的理由，他就又一次被強行拖上了黃金臺，這些人不是在可憐他，而是想榨干他最后一點價值。
僅此而已。
“大家都很想見你，你先回去吧……”德麗莎看著他那張無趣的臉，他看上去是那么無精打采，好像只有讓他就這么死了才能讓他稱心如意一般。
“別用那副樣子來惡心我，回去別給我擺張臭臉。你一定要這么作踐自己，也不要讓那些心疼你的女孩們傷心。”
“……”
“你這個人渣！你聽清楚了嗎？！”德麗莎一把拽住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拉到和自己一樣的高度，即使這個樣子看上去很滑稽，但她的表情卻是異常的憤怒。
男人還是沒有理會她，他強硬地抓住德麗莎的手狠狠地甩開，毫不給面子地離開了這里。
天命
他隨著戰(zhàn)艦來到了天命的空港。
“啊……艦長，您終于回來了。”
亞爾薇特看見他的樣子有些疲憊，而且還有一種非常明顯的距離感，這個從來都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女孩，此時卻是如此的扭捏。
她在害怕他。
“隊長和其他人都在等您，需要我給您重新安排住所嗎？以前您住的地方前兩天搬空了……”
“不用?！蹦腥舜藭r的聲音格外冷漠，亞爾薇特的肩膀不禁顫抖了一下，但她馬上就恢復(fù)了過來。
“是……是嗎，那我就不打擾您了，主教大人一直都沒有移除您對休伯利安的使用權(quán)?！?/p>

“如果您還有什么問題的話，隨時可以找我……我……我先走了……”
通訊結(jié)束了，黑色的屏幕上只留下了他一個人的面孔——異常的無趣，他開始相信姬子說自己是個無趣的人不是開玩笑的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非?？释忠淮慰匆娔莻€身影。
那個永遠都在空港上等待著自己，永遠都會微笑著迎接他，永遠都會無條件支持和理解自己的行動的女仆小姐。
戰(zhàn)艦已經(jīng)?？苛?。
他再次迎接著高空的烈風(fēng)，站在艙門的邊緣，狂風(fēng)肆意的嘲笑著他，想盡辦法地把他吹的狼狽不堪。
這一次，沒有人來迎接他。
“晚安，女仆小姐……”
……
所有女孩看見他都非常高興，甚至包括幽蘭黛爾，不過他還是沒看見琪亞娜的身影，她還沒有回來。
不過芽衣和幽蘭黛爾已經(jīng)在前往討伐冰之律者的路上了，他此時也沒時間和其他女孩們說話。
“我聽說這次有其他人來幫忙？”和布洛妮婭希兒一起走向空港，男人主動和她們聊起了這次行動。
“是的?！?br>“是誰？新的圣痕持有者組織嗎？
“是世界蛇。”
“我以為他們早就已經(jīng)解散了。”男人有些驚訝，布洛妮婭點了點頭表示所言非虛。
“凱文的死亡確實對世界蛇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沖擊，但他們依舊在繼承凱文的理想。圣痕計劃已經(jīng)接近完成，但消滅律者亦是凱文的夙愿?！?br>“他們有什么壓制律者的手段嗎？”

“他們帶來了一種叫黃泉之杖的武器，據(jù)說可以壓制律者。”

“嗯……我以前見到過，看來他們說來幫忙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p>

“他們還派來了兩名干部做支援，一個叫渡鴉，一個叫夜梟。”

“我明白了?！?/p>

說話間，幾人走到了休伯利安的?？扛劭?，巨大的戰(zhàn)艦依舊像是一只匍匐的怪獸一般屹立在天命的空港之上。

“事不宜遲，我就先走了?！?/p>

“艦長?！迸R走之前，希兒再次叫住了他。

男人回過頭來，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但他還是站在那里等待她說完。

“請再考慮一下吧?！?/p>

男人沒有回復(fù)她，只是任憑艙門緩緩關(guān)閉，將自己和她們死死隔開。

……

“我們又見面了，閣下?！逼聊焕?，灰蛇那張機械面具無論如何都讓他感到生理不適。
“八年？還是更久？我不太記得了。”
“呵，閣下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能和閣下合作，我也感覺非常榮幸?！?/p>

“‘耶夢加得的毒牙’，被尊主所畏懼的存在，您到底有何過人之處，我非常期待。”
“你八年都沒有看透我，證明你還差的遠?！?br>“我并沒有像尊主那樣與您共事過，但借著這個機會，我很希望能與您達成合作?！?br>“如果你們還想繼續(xù)執(zhí)行圣痕計劃的話，那我是不會奉陪的?！?br>“不，我們想找到琪亞娜·卡斯蘭娜?！?br>“……”男人沉默著，但灰蛇仍然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也很想找到那個女孩對吧？她是尊主最后的后裔了，我們依舊堅信尊主的血脈會帶領(lǐng)人類走向勝利。很多年前我們因為她是律者而對她敬而遠之，但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她就是人類的希望。您應(yīng)該很清楚，她現(xiàn)在必須回家了。幫我們找到她，您知道該怎么做。”
……
男人終于來到了冰之律者的領(lǐng)域，這片被冰雪籠罩的極端城市，讓他想起了前文明紀元那兩座被凍成冰雕的火山。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機會再啟動像環(huán)境計劃那樣規(guī)模搞大的行動了。
人類的希望，都在這在場寥寥無幾的數(shù)人手中了。
在冰雪逐漸向外圍蔓延的途中，他看見了站在邊界的那幾個女武神，還有一男一女的陌生人。
“來了?！?br>休伯利安劃破長空，吹起地面凝結(jié)的冰晶和白霜，氣流吹在眾人身上，像鞭子抽打一樣強力。
男人從駕駛艙出來的一瞬間竟然有種自己還在高空的錯覺，這里的寒風(fēng)和低溫居然比萬米高空之上的天命總部還要強烈。
“艦長！”
“我到了，芽衣，比安卡?！?br>“嗯?！?br>“好久不見，閣下。”一旁，一位身披黑色披風(fēng)的女人主動向他招呼道。
“我們見過嗎？”
“啊，你可能不記得我，但你肯定記得這個。”渡鴉轉(zhuǎn)過身來，微微露出背后的第三神之鍵。
“啊，這我就記得了?！?br>“希望你大人有大量，這次就放過我唄，我也是拿錢辦事?！?br>“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那么記仇的人。”男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不計較。
“和您合作應(yīng)該會很愉快?！?br>“這位是？”男人看向了一旁的夜梟。
“這位是夜梟，他是信息偵查的專家，也是隱秘行動的好手，是來協(xié)助我們的。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休伯利安的艦長了。”
“久聞大名，閣下。”夜梟伸出手來，男人看到了他的手是被改造過的。
“幸會?！?br>“所以，你們想好作戰(zhàn)計劃了嗎？”
“嗯，冰之律者現(xiàn)在還停留在城內(nèi)，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回收她。冰之律者并不適合近身作戰(zhàn)，低溫比你們想象中更恐怖，我們需要遠距離回收她?！庇奶m黛爾簡單地敘述了計劃。
“所以我們帶來了黃泉之杖，只要幾位能擊敗律者，我們能命中，就能壓制住律者，雖然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亡，但也足夠我們回收她了。”渡鴉拍了拍神之鍵，輕松寫意般的說道。
“我的弒神裝甲里鑲嵌了從五年前凱文擊殺的炎之律者體內(nèi)提取出的疾疫寶石，冰之律者的能力對我并沒有太大的效果，我可以去回收她。
男人看著芽衣身上的弒神裝甲，不由得有些傷感，她們或許還不知道那個律者就是姬子。
“艦長？你怎么了？不舒服嗎？”芽衣看見了他的表情變化，連忙關(guān)切地詢問道。
“不，沒事。”男人緩緩地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那就這樣開始吧，芽衣和比安卡一起去回收律者，我會在休伯利安上隨時觀察律者的行動狀況，到時候就麻煩二位你們的援助了?！?br>“是?！?br>“不負所托。走吧，夜梟?！?br>男人看著芽衣和幽蘭黛爾跟著他們走進城市深處，他內(nèi)心深處對陌生人的懷疑再一次提醒起了他。
“愛醬，幫我監(jiān)視他。”
……
“話說，這個黃泉之杖，究竟是什么？”和世界蛇的干部們一起行動的時候，芽衣不由得問道。
“簡而言之，就是一種針對律者核心的限制裝置?！倍渗f接過話頭，隨口答道，“根據(jù)胡狼的說法，它可以大幅干擾律者核心和虛數(shù)空間的連接，在短時間內(nèi)將二者的‘通道’扭曲，使律者體內(nèi)的崩壞能陷入紊亂。既不會殺死律者，但又能極大限度地限制她的行動。正常情況下，這種束縛持續(xù)不了多久。但如果你們能先一步對律者造成重創(chuàng)，削弱她的力量……那樣黃泉之杖的持續(xù)時間就會大大延長，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回收律者?！?br>“所以，作戰(zhàn)的關(guān)鍵就在你們二位身上了，不過，如果你們能直接殺死律者的話那肯定更好，也沒我們什么事……”
夜梟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睛略微瞟了渡鴉一眼。
夜梟看向芽衣。
“回收律者，如果暴力將律者核心從她的體內(nèi)拆除的話，不僅會有爆發(fā)大崩壞的危險，而且律者核心無論怎樣離開宿主，都會造成宿主的死亡……這很殘忍對吧，我想你可能深有體會？”
“我不是律者，我是人類?！币箺n的話中似乎藏著什么深意，但芽衣并不打算順著他說下去。
“……”
“好了，糾結(jié)什么？眼前就有一個想把我們所有人都凍成冰雕的律者，先搞定這個再說吧?！倍渗f不耐煩的說到。

“我們會在前線和律者交戰(zhàn)，等到律者被我們消耗到合適的程度時，我們就會發(fā)送信號，到時候就靠你們了?！倍鷻C中傳來幽蘭黛爾的聲音，渡鴉也順勢接了過去。
“知道了，別的不說，鄙人對自己的槍法還是有點自信的?！?br>“嗯，艦長剛才發(fā)來了預(yù)測的律者行經(jīng)路線，我先去布置陷阱，芽衣在路上攔截?！?br>“明白了?！?br>“我去找個好點的地方……希望趴在地上的時候不會太冷……”
芽衣看了看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夜梟，他瘦弱的身板頂著風(fēng)雪，衣服上的褶皺已經(jīng)被吹的變形了，但他那張百無聊賴的臉上依舊沉悶。
“如果受不了的話就回去吧，后面的戰(zhàn)斗會非常艱難的。”
“謝謝你的關(guān)心，不過……我還沒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币箺n拉開自己的衣服，他的脖子以下都是冰冷的機械，不由得讓芽衣有些目瞪口呆。
“這是……”
“我的身體74％都被改造成了機械，衣服只是裝飾罷了，這點寒冷影響不了我?！?br>“……是世界蛇把你改造成這樣的？”
“是我自己要求的?！币箺n將衣服穿上，繼續(xù)說道，“我不像你們，天生就擁有能抵抗崩壞能的圣痕。對我來說，想要活下去，這是唯一的辦法。兩年前，我遭遇了一場崩壞，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原本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我想在世界蛇找到治愈的方法，但越是尋找越是感到無力。最后我只能拋棄原來的身體，在機械的幫助下，我至少可以活得更久一些?！?br>“……”
“這就是我為世界蛇戰(zhàn)斗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無趣的男人回頭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嘲笑。
“想要活下去沒有什么可笑的，我的身邊就有一個不想活下去的人，我真希望他能變得和你一樣。”
“是那位艦長大人吧，我看得出來，那種人，與其說是想死，倒不如說是想解脫?！?br>“死亡就算解脫嗎？”
“至少對某些人而言就是如此。但我不一樣，我有活下去的理由?！币箺n堅定地說道。
“活下去的理由？”
“雷電芽衣，你相信命運嗎？”夜梟突然說了一句不著頭腦的話，讓芽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并不是個很迷信的人，只是家鄉(xiāng)有這種習(xí)俗，我也只當(dāng)做是祝福一類的東西罷了?！?br>“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因有果的，萬事有因皆有果?！?br>“可能吧?！?br>“真的，我可以證明給你看?！?br>“？”

夜梟看著她疑惑的表情，嘴角露出一個不易被察覺的角度，然后向芽衣娓娓道來了一個故事——
“在兩年前的崩壞中，一個女孩救了我的命，把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我很感激她，我……很愛她。但之后，我加入了世界蛇，而她則是天命的一位女武神。我們還是各自天各一方。”
“那可真是遺憾?！?br>“但今天，我就要見到她了?！?br>“你說什么？”
“她的名字叫安娜。也就是我們眼前的——
冰之律者?！?br>“？！”
“你看我說什么？萬事有因皆有果?！?br>芽衣后退了一步。
“雷電芽衣，聽說你控制住了自己體內(nèi)的律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
“那……安娜呢，你覺得……她可以做到嗎？”
“……”
“芽衣，律者已經(jīng)按照預(yù)測路線在行動了，你到目的地了嗎？”幽蘭黛爾的通訊打斷了芽衣復(fù)雜躊躇的內(nèi)心，她看著夜梟那雙哀傷的眼睛，兩種感情不停地在互相捶打著，但她不能讓自己在這里停下腳步。
“抱歉，我不知道。”她只能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向著城市的中心深處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