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短篇】《夏日回音》第三章

(沒想到一個練文筆的短篇我會寫第三章。)
如果所有事情都發(fā)生在一個季節(jié),那我會很忙的。
我叼著一根草假寐,他突然起身從我身前走過,雖是閉著眼但仍有感官,但他擋住了投下的所有光明,懷著一種我看不到的眼神看著我。
我害怕了。
我假裝側過身去,他離開了,腳踩在地上沒有聲音。
我劇烈地呼吸起來,心緒幾次重啟又宣告失敗,我呆坐在樹下很久才回去。
路很平,心卻沒有著地。
我推開門的時候,有東西從閣樓滾落下來,隨即是他的叫罵:“在哪里!”
我從沒聽過他發(fā)出那般的語氣,那憤怒,那氣浪,幾乎刺痛了我。
“你在找什么東西嗎?”
我扶著樓梯去閣樓找他,他卻率先跑了下來,他粗暴地推開我,不屑于走之后的階梯直接跳了下去,他轉去了父親了屋子。
滿地的衣物和飾品,都沒有他想要的。
“你……在找什么……啊……我……”
他的背影變得陌生起來,還是我從來沒有認清楚過他呢?我不敢想,或許是我做錯了什么,我們血脈中沒有可以彼此原諒的基因。
我做錯過什么嗎?
“格倫……”
他掀開木床,提出幾個落灰的盒子,用腳踏著,把他們一個個踢碎,再發(fā)現(xiàn)是一堆無用的書籍和照片后,懷著恨意死盯著我。
“他打獵的裝備呢?”
我嚇得不敢回答,他披著文明的西服,露著嗜血的獠牙,一切溫柔的協(xié)議就此作廢,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財富可以割讓給他了。
因為他不在乎銀子。
“我……不知道……爸爸……很久之前……就不打獵了?。 ?/p>
他沖到我的面前,拎起我的領口,切近我厲聲問:“那也一定留下了,你賣了是嗎!?”
他為何如此我并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回來,為什么突然離開。
“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把我推到床邊,我看著他走出了房間,又去了閣樓,他在砸東西。
“沒有!”
“沒有!”
陶罐,木箱無辜受難,每一次與地面的撞擊,都化作鐵錘敲在我的心頭。
“嗚嗚嗚……”
那個下午,格外地冰冷,他不再正眼看著我,或許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他親手了結了我為他留著的一切。
這個家依舊復古沒有動過的裝潢,一個個承載美滿記憶的樓層,被憤怒的巨人一遍一遍地翻找,并把繼承著某年記憶的物件砸在地上。
“為什么?”
臨近傍晚的時候他搬出去了,我看著他推著箱子離開,他只留下一句:“我希望我下次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把那個箱子準備好了,恩斯?!?/p>
我知道,我們再無關系了,我兀自(還的意思)堅守的一切,都被他冰冷的眼神刺破。
叮叮當當,碎了一地。
獵魔的時代過去了,我們大獲全勝,而我童年的英雄啊,你被更高昂的價格聘請,去了繁華的世界和王國,而我貧瘠的荒原,我親自栽種的一切都被接你來的馬車踏破……
但我依舊留著愛你的土壤,你回來,春風也會再次吹過這里嗎?
你一字一句的問詢碾壓了我費力平息的一切,你就是變了,還不對我的守舊,你的子彈,連同靈魂將我刺穿并消亡。
我最后,已經(jīng)無神的眼睛,手臂殘留地,最后一寸的感官都去挽留你。你只是推開了我。
沒有悲景襯托的我,雨天?爬滿傷口的身軀,被留在晴朗里日日暴曬。
第二天,布萊爾推開我一夜就破敗的房子,扶起幾近死亡的我。
“恩斯?恩斯?你怎么啦?”
他一定猜到了,只是抱起我沖到他來時的車里,他的愛人就坐在里面,當她也看到我時,破碎的我時,一定也很驚訝吧。
“布萊爾?恩斯怎么了?”
“我不知道……吉安!我們要帶他去醫(yī)院?!?/p>
“我沒事……”
我扶住他的手,發(fā)出無力的顫喘:“格倫昨天回來了……然后又走了……我很想說……父親的忌日要到了……”
布萊爾把我抱出車,看向自己的妻子:“抱歉……我要陪他……他曾是我的主人,沒有他父親的推薦我根本遇不到你?!?/p>
吉安開車走了,他把我放下布魯斯河旁的樹下。
他問我:“你家里那么糟是格倫干得?”
“是……他在找父親的打獵裝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其實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你父親是格倫殺得……”
我的悲傷已經(jīng)爆滿,我哭道:“我早就知道了……牧師和我說得……”
“那你為什么還要和他在一起!?你明明知道他會傷害你,你就是執(zhí)著地不肯去城里和我住,你就是執(zhí)著地守在這里!”
“我以為他會念舊情……”
“他是獵魔人!他都不會念你父親和他的舊情!他怎么可能會善待你呢!”
“還有幾天?”
他噎住了,俯身擦去我眼角的淚水,問道:“羅斯先生的忌日?”
“嗯……”
“后天就是了,我會陪你的……”
“我覺得……我一點都不愛我的父親……我只知道就在這個月……可我早忘了是具體哪天……我想著今年夏天你們中一個必定會回來看我……你們中……有一個還記得吧……”
眼睛中的淚水又一次積滿了,我看著陰影下的藍天。模糊一片,他的聲音也不再清晰了。
“我很抱歉……我沒能一直陪著你……”
“我也很抱歉……你的離開,讓他的出現(xiàn)對我很急需,以至于……我瘋狂地挽留著他……”
“現(xiàn)在的時代不一樣了,你要和我去吉安家嗎?”
“不要,我就要留在這里,我的所有的!紀念日!都在這里!度過。”
我呢喃著:
“我的童年,他的童年,你的童年,我的生日,你的婚禮,他的報復。父親的忌日,都在這里……”
中午的時候,河里的獸人變多了,布萊爾覺得留我待在那里不合適,就抱我回家。
我呆坐在客廳里,他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恩斯,我都收拾好了,午飯你想吃什么?”
“那年……我說要起名……但沒有來得及起名的小狗……最后怎樣了嗎?”
“我?guī)еチ顺抢铮伊酥恍∧腹?,就沒回過家?!?/p>
“你也是,找了個漂亮女孩,就也不怎么回來了,是不是格倫也有喜歡的人了呢?”
他沒有回答我。
夏日,我的房間,他的房間,刻破我全身防御的痛苦,依舊交織著生命的曲子但眾不完整,那些日子確實不會回來了。
那曾我用來抵抗世界的,抵抗虛無的溫熱距離,也被他帶離走了我的夏天。
我為自己留下的空白是一處雋永的釋懷。
——告五人·《同樣一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