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典籍之舜- 《尚書》里的舜-舜典

王照倫

『原文』

舜典

虞舜側(cè)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作《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xié)于帝。浚哲文明。溫恭允塞。玄德升聞，乃命以位。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敘。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三載。汝陟帝位?！?/p>

舜讓于德，弗嗣。

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覲東后。協(xié)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

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

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

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

歸，格于藝祖，用特。

五載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川。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詢于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

僉曰：“伯禹作司空。”

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

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

帝曰：“俞，汝往哉！”

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谷?！?

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p>

帝曰：“皋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帝曰：“疇若予工？”

僉曰：“垂哉！”

帝曰：“俞，咨！垂，汝共工。”

垂拜稽首，讓于殳斨暨伯與。

帝曰：“俞，往哉！汝諧。”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

僉曰：“益哉！”

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p>

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

帝曰：“俞，往哉！汝諧?！?/p>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

僉曰：“伯夷！”

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p>

伯拜稽首，讓于夔、龍。

帝曰：“俞，往，欽哉！”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p>

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帝曰：“龍，朕塈讒說殄行，震驚聯(lián)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

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

分北三苗。

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易經(jīng) 尚書》第228～230頁）

『譯文』

舜典

在虞舜還是個平民百姓、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時候，帝堯就聽說了他的聰慧明智，帝堯準備讓舜繼承自己的天子之位。堯?qū)λ丛诮?jīng)過一次又一次使用各種各樣的困難進行考驗和檢驗之后，讓舜榮登至高無上的帝王寶座。史官們根據(jù)這些歷史事實，寫作了《舜典》。

通過對古代歷史的考察和對民間傳說的整理，人們知道舜帝的名字叫重華，他的偉大人格和光輝形象與帝堯一樣高大無邊。舜的智慧超群，能夠明鑒是非；他的態(tài)度溫柔，接人待物誠實守信。舜的德行和孝行，遠播四方世人皆知，上達天庭神靈公認，因此帝堯?qū)τ谒吹乃魉鶠橐苍缬卸?，于是決定讓他從事治理國家的偉大事業(yè)。

首先，堯根據(jù)舜被世人傳頌的孝行，讓舜負責推行德教領(lǐng)域里的工作。舜上任伊始，就謹慎地、小心翼翼地引導、教導臣民以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這五典作為規(guī)范自己言論和行動的準則。臣民都能聽從舜的教導，并且以舜為榜樣人人按照“五典”的要求說話和辦事，從不違背這些教義。然后，堯又讓舜擔任總理政務(wù)百官的重要職務(wù)，由于舜做事總是以身作則、嚴于律己、寬于待人，使得百官都能對舜口服心服、心悅誠服，個個對舜都言聽計從，服從舜的命令成為官員的自覺行動。這樣一來，導致官員所管理的事業(yè)興旺發(fā)達，無一荒廢。之后，堯又讓舜到都城的四門去從事接待、招待來往賓客的工作。由于舜忠于職守，對所有的賓客一律按照規(guī)定辦理接待工作，既彬彬有禮，又熱情有禮貌，使得四方諸侯派來的賓客都對舜肅然起敬，對天子知人善任贊不絕口。緊接著，堯派舜進入山麓中的漫無邊際的大森林之中考察地理和地貌，舜能夠在雷電交加、狂風暴雨的惡劣環(huán)境里面從事勘察工作，事情辦得井井有條，不迷失方向、不耽誤工作，圓滿完成了天子交辦的任務(wù)。

堯經(jīng)過這一系列的考察，對舜十分滿意，于是說：“來吧！舜啊。你謀事周到無比，你提出來的意見和建議也十分正確，我經(jīng)過這3年考察，感覺你的確在德、績、效、能等方面卓越絕倫、無人能比。以你現(xiàn)在的德行和能力，可以登上天子的大位了?！彼粗t虛地說，還是讓更加有德之人做天子吧，認為自己還有很多不足而不肯繼承帝位。

但是，堯意已決，于是在正月里選擇了一個吉日，讓舜在堯的太廟接受了禪位典禮。舜代堯接受了天子的大命，正式成為帝王。舜繼位后，考察了北斗七星的運行規(guī)律，列舉了7項政事。于是把繼位之事向上帝作了回報，又精心誠意地祭祀了天地和四時，祭祀了山川和群神。隨后聚斂了諸侯的5種信圭，擇定吉月吉日，接受四方諸侯君長的朝見，把信圭頒發(fā)給他們。

這年二月，舜到東方巡視，到達泰山之后，舉行了柴祭。而對于其他的山川，舜按照山川地位的尊卑依次舉行了祭祀。然后，接受了東方諸侯君長的朝見。同時，協(xié)調(diào)春、夏、秋、冬四時的月份，確定天數(shù)，統(tǒng)一音律、度、量、衡。制定了公侯伯子男朝聘的禮節(jié)、5種瑞玉、3種不同顏色的絲綢、活羊羔、活雁、死野雞，分別作為諸侯、卿大夫和士朝見時的貢物。而5種瑞玉，朝見完畢后，仍然還給諸侯。

五月，舜到南方巡視，到了衡山，按照祭祀泰山的禮儀在衡山進行了祭祀活動，并且召見了南方的諸侯首腦。

八月，舜到西方巡視，到了華山，依照祭祀泰山的禮儀在華山舉行了祭祀活動，并且召見了西方的諸侯首腦。

十一月，舜到北方巡視，到了恒山，遵照祭祀華山的禮儀在恒山舉行了祭祀活動，并且召見了北方的諸侯首腦。

舜回來之后，到堯太祖的宗廟祭祖，用一頭牛作為祭品進行了祭祀。

自此之后，舜每隔5年就巡視1次。各方諸侯在四岳朝見，各自分別作述職報告。舜根據(jù)諸侯的政績評定他們的檔次，并且論功行賞，對功績卓著的諸侯賜給他們車馬和服飾。

舜開始把天下劃分為12個州，劃定了各個州的疆界，在12座山上封土為壇，作祭祀之用，并且疏通了大江大河的水道。

舜命令把常用的刑罰的形狀畫在器物上，使沒有犯罪的民眾有所儆戒，并且震懾那些違法犯罪分子千萬別以身試法。舜使用流放的辦法代替五刑，以表示寬大和仁慈。對于那些庶人做官而又有俸祿者犯了過錯，使用鞭刑予以處罰。告誡掌管教化的人在使用刑罰時，則使用笞刑、鞭刑或者杖刑予以懲罰。對于犯了過錯的人，可以使用金錢贖罪。如果只是犯了小錯，或雖然過錯大但是初犯，可以赦免。對于那些明知故犯而又屢犯不思悔改的重大犯罪分子，必須要給予最為嚴厲的懲罰。但是，為了把冤假錯案降低到最低限度，舜反復告誡司法官員：“謹慎呀！謹慎呀！在使用刑罰時，你們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為了嚴懲重大違法犯罪分子和瀆職犯罪分子，以儆效尤，舜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驩兜流放到崇山，把三苗驅(qū)逐到三危，把鰥流放到羽山。這四個有代表性的案件的當事人各自受到了應有的處罰，讓天下的人都心悅誠服，認為量刑適當，他們各自是罪有應得。

舜輔佐堯代理天子之職處理政務(wù)28年之后，堯逝世。對于堯的逝世黎民百姓和各級各類官員好像死了父母一樣悲痛欲絕，在3年中的服喪期間，全國上下停止一切娛樂活動，天下一片寧靜。守喪3年之后的第四年的正月初一，舜到了文祖廟和四方諸侯之長共商國家大事，打開明堂的4個門公布政教，讓四方的民眾聽得清清楚楚，讓天下方方面面的意見和建議暢通無阻地傳達到最高行政當局那里。

“唉，12州的長官呀！”舜嘆了一口氣接著說：“民以食為天，只有衣食無憂才是人民最想要的東西?。∫虼?，必須嚴格依照季節(jié)去安排農(nóng)作物的種植和收獲，讓黎民百姓吃得飽、穿得暖。精心安撫遠方的臣民，細心愛護周圍的臣民，并按照黎民百姓的意志去處理各種政務(wù)。只有按照德行的原則辦理事情，才能取信于民，才能使政務(wù)達到至善的境界；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使用那些花言巧語、言過其實、夸夸其談的人，知人善任，使賢良的人得到重用，邊遠地方的民族，才能都對你心服口服，甘心情愿地臣服于你。”

舜說：“唉，四方諸侯之長啊！你們仔細想想看，有誰能夠奮發(fā)努力，以光大先帝的事業(yè)，使之擔任百揆之職輔佐我做好行政事務(wù)呢？”

大家都說：“我們認為，以伯禹這個人的德才可以擔任司空這個職務(wù)?！?/p>

帝舜說：“對！禹，你在治理水土方面的功績很大，擔任百揆之職之后要再接再厲、繼續(xù)盡心盡責地工作，不要辜負我和大家的期望??！”

禹跪拜并叩頭，并且謙遜地推薦稷、契和皋陶擔任這項職務(wù)。

帝舜說：“好了，還是你去按照這個新職務(wù)規(guī)定的職責工作吧！”

帝舜說：“棄啊！現(xiàn)在的眾民對于吃不飽飯這件事情苦不堪言，我任命你擔任后稷這個職務(wù)，你所擔負的責任重大，要領(lǐng)導老百姓把莊稼種好，讓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夠吃飽飯?！?/p>

帝舜說：“契?。‖F(xiàn)在民眾之間的關(guān)系很不友好。同時，在君臣之間、父子之間、夫婦之間、長幼之間、朋友之間也存在著諸多矛盾和問題，不夠恭順是其基本表現(xiàn)。你就擔任司徒這個官職吧，認認真真地在天下人中間推行仁、義、禮、智、信五常教育，在推行這些教育的過程中，一定要本著寬厚的原則進行?！?/p>

帝舜說：“皋陶啊！外族部落經(jīng)常來侵犯我們的部落，他們在我國境內(nèi)到處為非作歹，搶奪人民的財產(chǎn)。這些外患如果不能及時制止，久而久之就會導致內(nèi)亂。因此，我任命你擔任獄官之職，能根據(jù)犯罪嫌疑人所犯罪行的大小使用5種刑罰懲處。對于罪大惡極的罪犯，要帶到原野上行刑；對于罪行比較輕的罪犯，可以帶到市內(nèi)執(zhí)行；對于罪行輕微的罪犯，可以在朝內(nèi)行刑。把所有犯罪分子的罪行告示天下，使所有的人都引以為戒。為了表示天子的寬宏大量，也可以用流放的手段來代替以上的懲處方式。流放也要根據(jù)罪行大小分為5種，把犯人流放到遠近不同的地方。這些地方可在九州之外，四海之內(nèi)，并分作3等以區(qū)別其遠近。你要切記，只有明察案情，處理得當，才能不出或者少出冤假錯案，天下人才會信服官府??！”

舜說：“你們想想看，誰擔任百工這個職務(wù)最恰當？”

大家都說：“我們認為，讓垂來擔任這個職務(wù)比較合適！”

舜說：“好吧！垂啊，你來擔任百工的職務(wù)吧?！?/p>

垂行禮拜謝，并且表示謙讓，向舜推薦殳、斨和伯與來擔任這項職務(wù)。

舜說：“那好！我就讓他們和你一起去負責做這項工作！”

舜說：“你們想想看，讓誰管理山林川澤中的草、木、鳥、獸最合適？”

大家都說：“我們認為，領(lǐng)導這個領(lǐng)域的工作益是最合適的人選！”

舜說：“那好！益，你就擔任我的虞官吧?！?/p>

益叩頭拜謝，并且謙虛地向舜推薦朱虎、熊羆擔任這個職務(wù)。

舜回應說：“好吧！我讓他們和你一起去負責做這項工作。你能行?！?/p>

舜說：“唉！四方諸侯之長啊，你們想想看，誰能替我主持三禮？”

大家都說：“我們認為，伯夷是領(lǐng)導這個工作的最合適的人選?！?/p>

舜說：“那好！伯夷，你就擔任秩宗的職務(wù)吧！一早一晚都要恭敬地去祭祀鬼神，祭祀時的陳詞要正直而清明?！?/p>

伯夷叩頭拜謝，并且謙遜地要把這項職務(wù)讓給夔和龍。

舜說：“你就別謙讓了！踏踏實實地去擔當這項職務(wù)吧，在工作過程中一定要恭恭敬敬啊！”

舜說：“夔??！我命令你擔任樂官，去教導作為貴族中的長子那些年輕人，要讓他們成長為正直而溫和、寬大而謹慎、性情剛正而不盛氣凌人、態(tài)度溫和而不傲慢的人。在這里，應該特別強調(diào)一點，詩是用來表達思想感情的，歌是一種演唱的語言，唱歌的聲音既要根據(jù)思想感情，也要符合音律。8類樂器的聲音必須協(xié)調(diào)配合才能演奏出和諧美妙的聲音，不要弄亂了相互間的順序，必須使音樂讓神、人聽了之后都感到快樂和安心?！?/p>

夔說：“好！我們輕輕地、有節(jié)奏地敲擊石罄，就能夠響起動人的聲音來，會使那些無知無識的群獸被如此和美的音樂感動得手舞足蹈，伴隨著音樂的韻律翩翩起舞?！?/p>

帝舜說：“龍??！我非常討厭那些講臟話的人、散布歪理邪說的人和陽奉陰違的人，因為這些人常常用一些邪說和暴行來蠱惑我的民眾使黎民百姓感到驚恐不安?，F(xiàn)在，我任命你做納言之官，不論早晚都要及時地、不折不扣地、原原本本地傳達我的命令，并且要及時把天下的情況和民意向我回報。你一定要切記，真實和真誠是你做好這項工作的充分必要條件。”

帝舜說：“?。∧銈冞@22位內(nèi)閣成員，在處理各自領(lǐng)域里的事務(wù)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要時時刻刻把民聲和天意掛在心坎上，兢兢業(yè)業(yè)成就一番事業(yè)，創(chuàng)立豐功偉績，青史留名。”

按照帝舜的規(guī)定，每隔3年要對官員考核1次政績，經(jīng)過3次考核之后，依據(jù)考核成績，罷免、處分犯了錯誤的官員和不稱職的官員，對于功績卓著的官員按照業(yè)績進行提拔重用和獎勵。

經(jīng)過這一系列的變革，天下各行各業(yè)興旺發(fā)達，平民百姓安居樂業(yè)。與此同時，舜對三苗一一作了鑒定，根據(jù)鑒定結(jié)果進行了不同的處置。

舜在30歲那年被堯召用，做代理天子20年，正式榮登帝位50年，后來在巡行視察時，登上了衡山，并在那里去世，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評析』這段文字實際上是舜的1個完整的傳記，詳細記述了舜在方方面面的德行和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