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狂人+科學怪咖,能拍出什么樣的大片?


無垠的沙漠里,一個巨大的深坑兀自矗立,這是沉睡了30萬年的地質(zhì)奇觀——沃爾夫溪隕石坑。

根據(jù)澳大利亞當?shù)卦∶竦膫髡f,彩虹蛇曾經(jīng)從這里竄出地球,留下了這個巨坑。
“直到1947年科學家才注意到這個坑,它直徑約為一公里,由一顆軍艦大小的小行星以每秒15公里的速度撞擊地面形成......”
一位頭發(fā)蓬亂的中年人站在坑邊,興致勃勃地向眼前人介紹隕石坑的起源。

他是劍橋大學地理系的火山學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Clive Oppenheimer);
站在他面前的78歲老人,是被稱作“天才”、“瘋子”、“電影史上最后一個幻術(shù)師”......當今最德高望重的導(dǎo)演之一——沃納·赫爾佐格(Werner Herzog)。

兩人除了是出鏡者,也共同擔當影片導(dǎo)演。
就是這樣一對科學家+名導(dǎo)演的奇妙組合,拍出一部關(guān)于隕石的紀錄片——《火球:來自黑暗世界的訪客》(Fireball: Visitors from Darker Worlds)。

本片11月13日上線流媒體平臺Apple?TV+,電影評分網(wǎng)站Metacritic上,幾乎所有媒體或影評人都對《火球》給出了正面評價。

影評人邁克·丹吉洛的評論是:
“如果你想看嚴謹?shù)目茖W知識,國家地理頻道能給你很多;但赫爾佐格的《火球》樂趣在于——它是獨一無二的!”
為什么一部關(guān)于隕石的科普片會如此“特立獨行”?
是什么讓劍橋教授與電影狂人成為搭檔,一起拍片?
接下來,我們就要為你揭開紀錄片《火球》背后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

01哪里有火球,我們就去哪里!
《火球:來自黑暗世界的訪客》中的一切,都與隕石、彗星和因它們產(chǎn)生的文明有關(guān)。
影片由導(dǎo)演赫爾佐格的旁白開頭:
“這一次,哪里有大火球墜落過,我們就去哪里?!?/p>
為了實現(xiàn)這句承諾,兩人拍攝小組不僅親自去了包括南極在內(nèi)的16個拍攝地;

還造訪了多個隕石研究所和科學家辦公室。

全片最引人入勝的,還得說是隕石坑遺跡。
除了文章開頭提到的澳大利亞沃爾夫溪隕石坑;

他們還去了一個更大的“火球墜落地”——印度拉姆加爾隕石坑。
這個巨大的“天外遺跡”直徑4公里,需要從太空中才能清晰辨認。

當?shù)厝穗m不知道這里發(fā)生過什么樣的滅頂之災(zāi),但他們卻不自覺地在坑中心建起了象征“毀滅與重生”的神廟。

此外,為了追尋導(dǎo)致恐龍滅絕和智人崛起的隕石大撞擊,兩人還去了墨西哥??颂K魯伯港。
這個荒涼的港口上,百萬年前的巨大災(zāi)難已經(jīng)了無痕跡,只有無處不在的沉悶氣氛。
赫爾佐格在旁白中說道:
“這里的狗和地球上的其他狗一樣傻乎乎的,它們不理解,地球上曾有四分之三的物種在這里發(fā)生的災(zāi)難中滅絕。”

撞擊在地面留下的唯一痕跡,是在以??颂K魯伯港為中心的神秘環(huán)上出現(xiàn)的一圈水坑,被稱為“天然井”。

因為尤卡坦半島上沒有河流和湖泊,這些水坑吸引了古瑪雅人。如果沒有這些天然井的存在,奇琴伊察文明中心不可能建立起來。

以“追著隕石坑環(huán)球旅拍”的方式,紀錄片《火球》將隕石、毀滅、重生、人類文明這些主題串聯(lián)在一起。

02 獨一無二的《火球》
除了內(nèi)容選題,到底是什么讓《火球》在一眾紀錄片中顯得“獨一無二”呢?
“攝人心魄”的畫面美
觀眾夸贊一部片子,最常用的形容詞就是“美”,但要用鏡頭抓住極致的美,往往真的很難。
《火球》充分利用了地理奇觀和關(guān)于隕石的美學優(yōu)勢,結(jié)合導(dǎo)演親力親為的鏡頭把控,讓很多鏡頭在看過后過目不忘。
比如這個“孤獨”的剪影;

夕陽下的隕石坑;

隕石溪坑內(nèi)的奇景;

在僅有400人的部落小島上,古老的部族進行海邊儀式,以舞蹈安送往生者坐上流星、去往來世的舞蹈......赫爾佐格的長鏡頭,讓余暉下的古老儀式與海岸線融為一體。

《火球》的畫面經(jīng)常呈現(xiàn)出一種“直抵內(nèi)心深處”的美感,讓人產(chǎn)生一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寧靜平和。
導(dǎo)演喜歡“懟臉拍”
為了提供科學背景知識,《火球》中也充斥著大量科普與訪談。
在討論隕石的時候,劍橋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出鏡,與世界各地專家和普通人展開對談。

而在幕后掌鏡的沃納·赫爾佐格,不動聲色地用鏡頭直懟這些身份各異人的臉,讓他們直視鏡頭
——當我們把所有直視鏡頭的臉部特寫剪輯在一起就會發(fā)現(xiàn),身份各異的陌生人間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照,給觀眾不少遐想空間。

延續(xù)10秒以上的“懟臉拍”特寫畫面,是赫爾佐格強烈的個人風格,也是他在過往作品中常常用到的技巧。
“多嘴”的攝影師
身為一個德國導(dǎo)演,沃納·赫爾佐格“德味”濃重的英語旁白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個人標志。
他幾乎為自己的每部紀錄片作品親自錄制旁白,《火球》也不例外。

通過導(dǎo)演“第一人稱視角”的念白,觀眾仿佛在用導(dǎo)演的眼睛來查探他所看到的世界,整部作品就像一本私密的個人日記。
除了用自己的聲音串聯(lián)起片中的不同場景,赫爾佐格還時常從鏡頭后面“跳”出來以特有的冷幽默開開玩笑。
比如,科學家奧本海默如果提醒說:“接下來我們要講的原理會很復(fù)雜”;
赫爾佐格的聲音就會從攝影機后“跳出來”:“提醒得有道理,那我們就不要用這些細節(jié)折磨觀眾了!”

再比如,在看美麗如萬花筒般的隕石切片時,研究人員突然說出一段劇本味十足的話:
“我們體內(nèi)的每個元素,都是先在其他星體合成后才來到了這里,所以我們都是星塵?!?/p>
赫爾佐格立刻插一句:“我覺得我不是星辰,我是巴伐利亞人......”

這不僅僅是開玩笑,如果你反復(fù)觀看就能發(fā)現(xiàn)赫爾佐格對影像的嚴苛標準——那些事先安排、偏離“即時發(fā)生”的鏡頭,他要么舍棄,要么就要讓這種“不真實感”被打破。
通過這些創(chuàng)新,赫爾佐格和奧本海默讓《火球》這部關(guān)于隕石的影片跳出了傳統(tǒng)科普片的束縛,變得既隨性又富有詩意。

03 “電影狂人”赫爾佐格
要問這世界上最愛拍電影的人是誰,沃納·赫爾佐格定能排進前三。

這位78歲的德國名導(dǎo),迄今為止已經(jīng)拍了20部劇情長片。
他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起就是戛納、柏林、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汀保蝗ツ?,他榮獲了歐洲電影獎的終身成就獎,名留影史。

最近大火的星球大戰(zhàn)衍生劇《曼達洛人》中,導(dǎo)演喬恩·費儒如同“小粉絲”一般邀請心目中的偶像赫爾佐格來客串帝國“客戶”這個有趣的角色。

赫爾佐格對此表示:“我認為這是對我的電影和故事的一種敬意,他可能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一些類似的精神?!?/p>
在劇情片之外,赫爾佐格一直對自然和獨特之物保持著好奇心。
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徒步旅行,足跡遍布七大洲。
關(guān)于赫爾佐格的故事有很多,其中有一件能體現(xiàn)出他對拍紀錄片的熱愛:
1977年,蘇弗雷火山即將爆發(fā),附近幾萬居民被撤離,赫爾佐格卻想沖進去拍攝。他打電話給電視臺,制作人對他說:“去吧,只要你活著回來我就跟你簽合同?!?/p>
紀錄片《蘇弗雷火山》后來成了一部經(jīng)典之作。

這種為了拍片不怕死的精神,為赫爾佐格贏得了“瘋子”、“電影狂人”的綽號。
之后赫爾佐格在紀錄片拍攝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火山爆發(fā)、巖洞壁畫、燃燒的油田、冰涼的喜馬拉雅山、荒涼的南極雪景都成了他的主題,從影58年里他拍出30多部紀錄片,比劇情片還多!?



這樣一個電影人又是如何與火山學家克萊夫·奧本海默走到一起的?
故事同樣要從紀錄片說起。

04電影“狂人”與科學“怪客”組隊
2007年赫爾佐格執(zhí)導(dǎo)了一部廣受好評的紀錄片《在世界盡頭相遇》(Encounters at the End of the World),獲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提名。

他只帶了一名攝影師到南極,鏡頭對準生活在這里的極地中心成員,其中包括一些古怪的科學家。



克萊夫·奧本海默就是這些科學家中的一員,他留在南極是為了研究世界十大活火山之一——埃里伯斯活火山。

赫爾佐格在旁白里說:“克萊夫·奧本海默博士,一位劍橋畢業(yè)的正宗英國紳士,他的奇裝異服嚇了我們一跳。”
除了是一名狂熱的火山學家,奧本海默也很喜歡拍攝,在埃里伯斯火山邊上,他將赫爾佐格邀請進了自己的鏡頭里。


奧本海默非常喜歡赫爾佐格那部《蘇弗雷火山》,他倆坐在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活火山口上聊起了那次拍攝,之后也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在相遇10年后,這兩人合作拍出了一部探訪世界各地活火山的紀錄片《進入地獄》(Into the Inferno),這部片子2016年在Netflix上線。

拍得怎么樣?我們直接上動圖給大家感受一下:

能把紀錄片拍出科幻片的質(zhì)感,大概也就這種大師級別的“科影融合”才能辦到。

繼《進入地獄》后,《火球》成為他們兩人合作的第二部電影,奧本海默這次不只出鏡,還和赫爾佐格一起當上了導(dǎo)演。

盡管奧本海默本職工作是一名科學家,但對赫爾佐格來說,只要奧本海默愿意繼續(xù)拍,他就會全力以赴地幫助他完成作品,積累拍攝經(jīng)驗。
這不是赫爾佐格第一次這么做。
早在1980年,赫爾佐格為了激勵另一個年輕導(dǎo)演拍片,打下一個著名的賭:
如果對方能拍出部電影,他就吃掉自己的鞋——最后他真的當著觀眾的面吃掉自己的鞋。
整個吃鞋過程被錄下來,變成了電影《赫爾佐格吃他的鞋》。

盡管已經(jīng)78歲,“電影狂人”沃納·赫爾佐格還是沒有退休的打算。
他和克萊夫·奧本海默在《火球》的采訪中表示,至少要再拍一部,湊成他們倆合作的紀錄片“三部曲”。?

關(guān)于《火球》的故事就講到這里,我想在結(jié)尾說說這部影片的出品方——Apple TV+,它可以說是眼光精準地看到了這部“獨特之作”的潛力。
制作精良紀錄片到處都是,但像《火球》這樣“一流電影人與科學家合作的結(jié)晶”卻是鳳毛菱角。
作為互聯(lián)網(wǎng)上最受歡迎的內(nèi)容題材之一,紀錄片已經(jīng)成了流媒體平臺“出奇制勝”的法寶,Netflix就曾憑借紀錄片《美國工廠》贏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金獎,獲得學院派的尊重。
紀錄片也天然是“科學與影視交匯地”,希望有更多像赫爾佐格一樣的頂級電影人,找到自己的科學合作伙伴,把不為人知的知識以流媒體電影的方式拍出來、被更多人看到。
互聯(lián)網(wǎng)讓知識沒有“視差”,電影讓科學更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