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打完這一針就沒事了，不怕?！蔽胰崧暭?xì)語地安慰著女人手中的孩子，拿起針筒輕輕刺入做好消毒措施的那塊肌膚。那孩子果真止住了哭泣，帶著滿臉的鼻涕與淚痕，好奇地看著我壓下活塞。我拔出針頭，壓上一根棉簽作為止血：“24小時(shí)內(nèi)針孔不能碰水哦。”

“還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呢，醫(yī)生。”女人如釋重負(fù)地笑了，“那些傳言有讓您困擾過嗎？”

我不自覺地伸手撫摸右手的繃帶，時(shí)至今日創(chuàng)口仍沒有完全愈合，身上的那些淤青也沒有完全消失。果然還是不夠健壯嘛，連傷口都恢復(fù)得這么慢。我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似乎是那幾個(gè)農(nóng)民趕集的時(shí)候把那件事告訴了攤主，然后一傳十十傳百，先前的流言就突然消失了，患者也偶爾會和我聊一聊相關(guān)的話題。

“并不會，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這就足夠了。”我悄悄看向在藥柜上整理藥品的希爾薇，“并且如果我困擾的話，她也會更難過吧?！?/p>

“醫(yī)生真是個(gè)溫柔的人啊?！迸吮е⒆悠鹕恚霸僖?。”

“有什么后續(xù)問題給我送信就行。”我微笑著將她們送出門去，然后站在門口眺望人煙稀少的街道。天氣在一點(diǎn)點(diǎn)變冷，秋天那玩鬧的人群也稀少了許多。今天沒有患者了。我放松地伸了個(gè)懶腰，感到一點(diǎn)冰涼落在頭上。

下雪了。

今天該出去買些生活用品。我伸出手，感受著片片冰晶落在溫?zé)岬恼菩娜缓舐诨?。希爾薇脫掉護(hù)士帽，走到我身邊：“下雪了呢?！?/p>

“希爾薇喜歡雪天嗎？”我沉浸在家鄉(xiāng)沒有的雪花里，下意識地問。

“不喜歡?！毕栟彪y得給出否定的答復(fù)，“雪天……很冷，主人。”

我猛然回過神來，該死，我好像又讓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望著她一臉落寞地凝視著天空，我只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個(gè)巴掌。我走進(jìn)里屋取出在奧蕾莉亞那里買的圍巾，輕柔地圍在希爾薇脖子上：“你不會再感覺冷了，相信我，希爾薇。”

“主人買的圍巾啊……”希爾薇將手放在圍巾上，“我這么幸福……真的可以嗎。”她將嘴巴埋在圍巾里，扭頭看我。我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伸出纏著繃帶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主人的手……”希爾薇閉上眼睛，“保護(hù)了希爾薇的手?！彼p輕握住我的手腕，將粗糙的繃帶貼在自己臉上：“就算隔著繃帶，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溫柔呢。”

我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fā)燙了：“準(zhǔn)備好了嗎，我們要出門了。”

?

希爾薇牽著我的衣袖，與我走在小鎮(zhèn)的街道上。石子路上已經(jīng)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雪。我總是克制不住地去看希爾薇，看她臉上的傷疤和湛藍(lán)的眼睛。她突然腳下一滑，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起。“謝謝您，主人?！彼?yàn)閯x那的驚嚇微微喘氣，呼吸在空氣中結(jié)出淡淡的白霧，卻沒有放手。

我們心照不宣地緊握著彼此的手，我感覺自己的心在歡快地跳動。每次這種充滿情愫的動作出現(xiàn)，我的心就跳得像要炸開了一樣。而且……希爾薇一身潔白的護(hù)士服，在雪中是如此迷人。

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那么你會喜歡我嗎？

離集市越近，人群就越喧囂。攤位仍是上次來的那個(gè)熟悉的樣子，只是冬天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上架。希爾薇就像是第一次來到市場那樣左顧右盼。沙啞的吆喝聲透過北風(fēng)的間隙，雪花在人們頭上留下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色。

“那是什么？大白菜？啊……是小白菜嗎，有什么區(qū)別嗎？”

“馬鈴薯可以做很多吃的吧，希爾薇會去學(xué)的！”

“那個(gè)叫蘿卜嗎？可以吃的部分是它的根嗎？”

在希爾薇的問題中我買完了所需要的食材和生活用品，正要回家的時(shí)候，卻看到前面有個(gè)熟悉的身影。男人回過頭，捻著細(xì)長的八字胡：“喲，醫(yī)生，你怎么在這兒？”

希爾薇怯怯地往我身后縮了縮。盡管她常說感謝那個(gè)商人把她送給了我，但對于除了我之外的人她都不免有些畏懼?！俺鰜碣I點(diǎn)生活必需品，大人?！蔽遗e起手中的紙袋給他看。

男人的目光移到了我和希爾薇緊握的手上，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神色：“看來，你們相處的還不錯嘛?！彪m是客套話，可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竟毫無感情，甚至讓我的心中有了一絲警惕。

“醫(yī)生，可否與你借一步說話？”他揮了揮手，動作隨意地說，但語氣里絲毫沒有請求的意思。于是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希爾薇在旁邊自己呆一會，和男人走出幾步。男人皺了皺眉，用希爾薇聽不見的聲音說：“她的服侍你可還滿意？”

我驟然紅了臉：“不，大人，我們還沒……”

“看得出來，小子?！蹦腥撕吡艘宦?，“你根本沒把她當(dāng)奴隸看，對吧？對于奴隸，你只需要向她要求即可，不需要她的同意，也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只把她當(dāng)做一件物品就好，但不能給她人的待遇。我最近聽說，你為了她出頭導(dǎo)致自己被打傷，是真的嗎？”

“是，大人。”我知道自己不能撒謊。

“如果不讓奴隸認(rèn)清自己的地位，他們便終將僭越?！蹦腥苏f，“這個(gè)道理，我告訴過你了?！?/p>

我忍不住了：“她不會背叛我的，我已經(jīng)將她作為家人看待了，大人！”

“奴隸都是一樣的，生來便是低賤卑鄙的，只有疼痛和踐踏能讓他們稍稍改觀。拿著這個(gè)?！蹦腥藢⒁槐緯f給我?！鞍粗厦娴呐浞秸{(diào)配藥劑，想必對你不難。調(diào)配之后給那奴隸灌下去，她就會不顧一切地向你索取，那時(shí)你就可以真正像對待奴隸一樣對待她。別妄想著給奴隸以人的地位，小子，沒人會認(rèn)同你的。”說罷，男人轉(zhuǎn)過身子，用銀質(zhì)的手杖敲打著地面走開了。我翻看了一下那本書籍，咬了咬牙，將它塞進(jìn)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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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可蛋糕嗎？雖然之前見過，但是吃還是第一次?！毕栟笨戳丝幢P子里精巧的蛋糕，綻開一個(gè)幸福的微笑，“謝謝您，主人，那么，我開動了?！?/p>

服務(wù)員將三明治放到我面前：“先生，您的女伴真是很可愛呢?！?/p>

“誒，我嗎？”希爾薇有點(diǎn)難以置信的樣子。由于頻繁光顧這家店，我們和這里的服務(wù)員涅芙依已經(jīng)挺熟悉的了，但她開口夸希爾薇還是第一次。

“傷疤沒什么的哦，你還是很可愛?！蹦揭牢⑿χ鴮ο栟闭f?！鞍　x謝?！毕栟甭月约t了臉，不好意思地說。

我依舊沉浸在剛才發(fā)生的事里若有所思。希爾薇小心地看了看我，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主人，希爾薇可不可以問一下，剛才那個(gè)商人和您說了些什么？”

“嗯……??？沒什么，就是一些瑣事罷了。”我猛然回過神來，支支吾吾地搪塞道。

“果然是在讓主人把希爾薇當(dāng)奴隸看吧……”希爾薇難過地低頭，“沒關(guān)系的，希爾薇在這段時(shí)間已經(jīng)過得很幸福了，一切聽?wèi){主人處置?！?/p>

不。

不要那樣。

我絕對不會那么做。

把希爾薇當(dāng)做奴隸什么的，不是違背了我最初的想法嗎？

我不能容忍這樣出爾反爾的自己存在！如果有這樣的人，那我第一個(gè)S了他！

“我不會虐待你的，我永遠(yuǎn)不會背叛你，鞭打你，欺騙你或是其他種種一切討人厭的行為，無論希爾薇做什么，我都會原諒她的。”我清晰地說，“這是約定，我們拉鉤。”

希爾薇像被嚇著了一樣愣愣的看著我，然后她不確定地伸出自己的手，小拇指與我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拔摇乙惨粯?！”她咬了咬嘴唇，“希爾薇不會背叛主人的！”

我從包里拿出那本書，決絕地撕開扔進(jìn)附近的壁爐里，看著書頁慢慢起卷變黑燃起火焰，才覺得自己身上那種不潔的感覺減弱了些。希爾薇低頭吃起了可可蛋糕，我們都沒有說話，卻呼吸相聞。

“嘴角沾上巧克力了哦?！蔽疑焓謳退ㄈ?，指尖觸及的地方意外地發(fā)燙，抬頭一看希爾薇的臉頰紅的厲害。“壁爐旁邊太熱了嗎？要不要換個(gè)位置？”我問。

“我不是因?yàn)樘珶岵拍樇t的，主人?！毕栟钡难凵褚?yàn)樾咔佣汩W，“是因?yàn)楦魅四谝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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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shí)候，希爾薇突然叫我：“主人。”

“什么事？”我將外套好好掛在墻上，一面回答道。

“就是那個(gè)……”希爾薇害羞地揉搓著衣角，“主人對希爾薇這么好，我卻沒有什么可以報(bào)答主人的方式。如果……如果主人想要……想要夜晚的伴侶的話，請盡管開口。雖然我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但是我會努力讓主人滿意的！”

“不用哦，希爾薇不用想這么多。”我微笑著搖頭，“好好睡覺吧。”

“是嗎……果然這樣的要求顯得我很可笑吧，畢竟希爾薇的臉這么難看，肯定不會讓主人感興趣吧……”希爾薇沮喪地說。

“不是哦，希爾薇很可愛的?！蔽覝厝岬卣f，“只是我現(xiàn)在沒有那種想法罷了?！?/p>

“這樣嗎……”希爾薇似乎開心了一點(diǎn)，“如果主人想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哦！”

希爾薇很快安心地睡著了，我的心卻無法平靜。我希望你想和我做這件事不是因?yàn)閳?bào)恩什么的，而是因?yàn)槟銗畚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