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來不及選擇，人流便把你我擁到一起推上公交車。我們注定要同行這一段路程了。

最引人注意的是你清脆的聲音——車上人聲嘈雜，生意人大包小包，扁擔(dān)籮筐擠得人透不過氣來，人在車上如填香腸塞罐頭般。你似受驚的小鹿，在人縫里無力地抗拒著、驚叫著……人越來越擠，我用并不寬的肩膀吃力地?fù)踝∪肆鞯姆簽E，為你保住一塊相對寬松的地方。你似乎也感覺到了，轉(zhuǎn)身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一瞬間，我被你的美麗驚呆了：多么清秀的女孩子，面盤皎潔，兩泓清澈的明眸，巧嘴如月，棱角分明，精致的鼻梁恰到好處地嵌在瓜子臉上，真是多一分則長，少一分則短，不施朱粉，自有一股幽蘭清香。

車啟動了，人們也逐漸安靜下來。你的美貌成了全車亮麗的風(fēng)景，浪蕩小伙們放肆的眼光在你身上游走，粗俗漢子們用隱語高聲地談?wù)撝信?，一陣陣狂笑此起彼伏。你矜持著低著頭，恨不得找個裂縫鉆下去躲起來。我朝你挪了挪，擋住最刺眼的目光，你也朝前移了一步，將錯就錯地讓他們覺得我們是同路人。剎那間，我有種微醺微醉的感覺，少女的體香迷人心脾，使燥熱的車?yán)镉辛艘唤z清涼。

窗外飄起如夢的雨絲。你是誰？有沒有一個詩意的名字？從哪里來？要到那里去？為什么一個人孤獨(dú)地踏上旅程？是考場失意？是和父母賭氣，還是逃婚？……我心口揪心的疼，卻你不言，我沒語——深怕言語會打破這份溫馨。

在物欲橫流的今天，人間真情已被一步步逼到難以立足的角落。一個微笑，可能被理解成某種惡意；一句問候，可能會誤認(rèn)為隱藏某種陰謀；一個善舉，可能會遭到某些質(zhì)疑。有些事，表達(dá)出來還是心中的原汁原味嗎？人們已習(xí)慣用冷漠對付冷漠，以虛假應(yīng)對虛假。我又何苦去破壞心中這份感受呢？

該下車了，天上灑落瀟瀟雨，窗外煙雨蒙蒙。我想把傘給你，卻打開獨(dú)自撐著，走在悠長的雨巷。你快步超過我消失雨中，留下一段難忘的遐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1990年6月初稿，2012年6月3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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