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散記

雙峰/游延年

七月的鳳凰古城，氣溫似火，游人如織。在這火辣辣的季節(jié)里，苗寨的異樣風情猶如晨露沁心，讓人滋潤出了清新愜意的心境。

一

這次去鳳凰旅游，是我們電視臺組團去的。編輯、記者加上家屬，一行有40來人。

從雙峰坐汽車上高速，正是中午時分。導游員小王，是一位20來歲的姑娘。她為了調節(jié)旅途乏味的氣氛，要和我們做互動節(jié)目——“成語接龍”，但應和者只有隨團的幾個小孩。小王有些泄氣，說我們不配合是不是對她的工作不滿意。我深知互動不起來的原委，但沒有說出來，主要是怕打擊這位小導游的積極性。其實，電視臺就是靠做互動節(jié)目來吸引觀眾眼球，以達到提高收視率的效果的?；佣嗔耍匀灰簿陀辛藚捑敫?。(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這時，有人嘟嚨了一聲：“放點輕音樂，睡午覺吧！”車上的電視里，于是唱起了流行歌曲。唉——，苗鄉(xiāng)之行配dj音樂，確實是南腔北調不太和諧。此時此刻，若是來一首宋祖英演唱的《小背簍》、聽一曲葫蘆絲演奏的《月下情歌》，那才真的是天簌音韻妙不可言呢！搖搖晃晃中，我是睡得多醒得少。

汽車不知什么時候鉆過了雪峰山隧道，又在湘黔省級公路上盤纏起伏了兩個多小時，來到鳳凰城時已是燈火闌珊。

鳳凰的夜，沒有我們想象中的涼爽。漫步在沱江邊的青石街上，河風也是濕漉漉的。霓虹燈點綴著古香古色的吊腳樓，才使人有了漸入佳境的感覺。

河水清澈似鏡，朦朧的古城倒映在水中美如畫圖。沿江而設的織錦、蠟染、銀飾等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小攤點，吸引著四面八方的游客盡興地選購。酒吧的吉他彈奏著滾燙的旋律，搖撼著兩岸起舞。是在追憶著苗族人粗獷豪爽的原始本性，還是在釋放著當代人激情奔放的自由心聲？

導游小王告訴我們，夜里在沱江放花燈是鳳凰的一道獨特風景。花燈不是很貴，小的3元錢一對，折疊簡單，象一個素色的小紙盤。做工精致的大蓮花燈，也才10元錢一個。一對小情侶買了一朵蓮花，在花瓣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祝福，手牽著手兒來到河邊，點燃了花燈中間的蠟燭，然后將

它輕輕地放在水中，流水會意地將他們的幸福憧憬慢慢地送到了遠方的星河。

我的耳畔倏然飄起了唐彩妹《放花燈》的甜甜歌聲：

“（咿喂哎）

唱山歌（羅喲嗬喂），

放花燈（羅喲嗬）！

姑娘花燈放河里（哎），

滿河情義滿河花（咧）……”

河灘上，放花燈的人很多。望著這波光粼粼的沱江河，美妙的意境久久地蕩漾在我的心間。

二

揭開夜色的面紗，一幅江南水鄉(xiāng)的圖景，展現(xiàn)在了人們的眼前。鳳凰城群體建筑依山伴水，錯落有致，留著明清古院的風格。沱江是鳳凰的母親河，清幽的河水繞著千年古城靜靜地流淌著，默默地哺育著兩岸的兒女。河的南岸，是用紫紅沙石砌成的古城墻，既莊重又典雅。城墻有東、北兩座城樓，雖然已經滄桑斑駁，但依然不失當年的壯觀宏威。

導游換成了當?shù)氐男〔芄媚?，她領著我們來到北門城樓下的碼頭排隊泛舟。一只烏篷船坐10個人，艄公叮囑我們一定要穿好救生衣。只見他竹篙輕輕一點，船兒便離開水岸駛入了河中。因為是順流而下，艄公不用劃漿，只是靠漿來掌握著船行的方向。

輕舟在江里緩緩地飄游著，心情也貼著水面在自由地飛翔。兩岸富有湘西民族特色的吊腳樓大多支撐著酒吧和飯店，使古城融入了現(xiàn)代的元素。偶爾有幾間民居相隔其中，窗臺外晾著的大大小小的衣衫在風里搖曳，仿佛在向我們揮手致意。船兒穿過虹橋，岸邊有一群女人正在捶打著衣服，讓我不禁想起李白“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的詩句來。

導游告訴我們，沱江河雖然不大不寬，但十分養(yǎng)人育人。被譽為“湖南神童”的民國時期第一任民選內閣總理熊希齡、現(xiàn)代世界鄉(xiāng)土文學之父沈從文、當代畫壇“鬼才”黃永玉，都是喝著這沱江水長大的，下船后就會去游覽他們的故居。

帶著小橋流水人家的詩情畫意，我們走進了鳳凰古街。朱镕基書寫的“鳳凰城”三個大字，為邊疆小城增添了厚重。青石板街被磨得凹凸不平，遺留著時代剝蝕的斑斑痕跡。街道兩旁的銀飾坊、衣錦店、姜糖鋪……隨處可見，形成了“家家開店，戶戶賣貨”的當?shù)靥厣?/p>

沈從文的故居，隱匿在中營街的小巷之中。狹長的胡同里，擠滿了慕名而來的游人。天氣與熱情相似，沒有一絲風。游客們有的拿著旅游圖當扇搧著風兒，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街沿邊吃起了冰淇淋。

四合院落不是很大，青色的墻瓦，紫紅的板房，鏤花的門窗，顯得古色而又古樸。我是讀了《邊城》，才認識先生的。先生當年寫作時坐過的舊藤椅還擺放在正堂中，依稀在述說著吊腳樓小古城悠久而又傳神的鄉(xiāng)情故事。墻上有一幅蠅頭小楷字幅，是先生的孫女沈紅寫的《濕濕的思念》：“七十年前，爺爺沿著這條清清的河流，走出大山，走向人生，去翻讀那本永遠也讀不完的人生大書……”字里行間中，我也漸漸地感悟到了先生一生執(zhí)著追求的艱辛與隱痛。

當然，更讓我刻骨銘心的還是先生的那句名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我在想，人生一世難免大起大落，若能象先生那樣將人生這本大書讀到“身處亂世，堅守思索，藐視權貴，不附風雅”的境界，應該是不枉活一生的了。

三

領我們參觀苗族景區(qū)的，是苗家姑娘打扮的小羅。她說她是地地道道的苗家人，喜歡大家叫她“羅阿妹”?？ǜ琛⒖ň?、卡鼓，是苗族傳統(tǒng)的迎賓待客“三道卡”。于是，羅阿妹就教我們唱起了山歌：

“鴨嘴沒有雞嘴尖，

阿哥沒有阿妹甜。

阿妹山歌唱得好（吔），

好比炒菜放油鹽。

哦喲——喂?！?/p>

才開始，阿妹用苗語唱，原生態(tài)的聲音很好聽，但我們一句也沒有聽懂。她又用漢語教我們，邊教邊說：“苗寨的老人只會說苗語，苗族以前是一個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大都接受了漢語教育”

山歌聲中，汽車開到了南長城的山腳下。苗疆邊城沿山而建，山很陡，道也窄，我們爬上峰頂烽火塔時全身大汗淋漓衣衫濕透。遙望著潛伏在層巒疊嶂之中蜿蜒而去的城帶時，我的心里油然有了無限的滄桑感和悲涼感。萬里疆墻千秋史，一將功成萬骨枯。與其說中國的長城是歷史上一項浩大的具有標志性的古建筑工程，還不如說它是矗立在華夏大地上的一塊由無數(shù)老百姓用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墓碑??！

循著苗民起義軍敗走潛藏的足跡，我們尋蹤到了鳳凰縣的生苗區(qū)——苗人谷。苗族分為生苗和熟苗，生苗區(qū)就是沒有被清朝政府征服的地方。苗人谷群山環(huán)抱，四周林立的石壁盛裝著一片平湖，隔斷了進山的道路。

我們坐著機動的竹排靠近了谷口。湘西最后一代苗王曾經居住過的“苗王洞”，正張著嘴兒俯視著來客。洞前的上方懸掛著一個大牛頭，洞口架著一尊土炮，使洞穴有了威嚴感和神秘感。苗族小伙子吹著牛角，把我們迎進了洞中。洞內，幽徑曲深，飛瀑傾泄，奇峰倒懸。巖壁上，人工鑿造的長長的棧道，剛好容一個人攀爬而過。如此險峻的地形，讓我終于找到了外敵為什么久攻不下苗寨的答案。

出了“苗王洞”，又乘坐著船兒經過了第二道水路。鳳凰最古老和最完整的苗寨——早崗苗寨，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寨門是新修的，由木柱和木板搭建而成顯得有些簡陋。土筑的圍墻已經失去了防御的功能，只有殘垣敗跡還在見證著抵抗外侵的歷史。石頭壘成小街上，承托著矮矮的民房，板面大多呈黑色，透露著年代久遠的成分。

苗族姑娘身穿節(jié)日的盛裝，手持著紅綢攔在寨口，要我們對了山歌才準進去。隨團的小孩亮開嗓子唱了起來，大人們只是長長地喊了一句“哦喲——喂”，便順利地闖關通過。苗族小伙子捧著自家釀造的米酒敬著客人，然后又在寨子的前坪里打著卡鼓跳起了熱情的迎賓舞。在現(xiàn)場最讓大家愉悅的，還是一起來跳竹竿舞。8對苗族男女青年蹲在地上，伴隨著大堂鼓的節(jié)奏舞動著竹竿，游客們在竹竿的空隙中跳躍著。滿院一片歡聲笑語，流露出了“中華民族一家親”的和諧之情。

三天的旅游，在勞頓疲憊中劃上了一個句號。這里厚實的人文歷史、如畫的山鄉(xiāng)水色、濃郁的民俗風情，蒙太奇似地時時在我的腦海里閃現(xiàn)。讓我那顆也已染上了世塵的心靈，又一次得到了洗禮，又一次得到了解脫。好舒服啊——這也許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吧！我若有所思地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小城，然而是真的有點戀戀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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