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味

付應(yīng)科

年之味，其實就是歲月流淌對內(nèi)心的感應(yīng)，猶如山光倒映在水色中一樣自然。

小時候，家里窮。我那時應(yīng)該是比較盼望過年的。

放了寒假，作業(yè)不多，空閑不少?？梢院?a target="_blank">伙伴們在天晴時放牛山陂，讓牛吃點尚綠的樹葉草莖，陰雨時聚于一隅，打彈珠做迷藏。往往玩到天色迷冥而不肯歇手。一天三頓飯能吃飽已經(jīng)就不知道世上還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了。

那時的快樂很簡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到大年三十，通常一家人能吃熱騰騰的海帶燉蘿卜，對于肉，那只能“盆里尋他千百度”。正月初一，可以得到父親分給我的一小摞鞭炮，爾后且珍且惜的玩上好幾天。幸運的時候，我的四哥會勻一些給我玩，這對我真是意外之喜。那時村村戶戶，走親訪友，拜年祝賀，其樂融融。即使我們小孩子到伙伴家玩，其父母也是熱情招呼，把炒花生、炸麻花塞到我們手上。讓我們小孩的玩樂也充滿了新年的溫情和肆意，而不用怕為做錯事受父母責罰。

那時，物質(zhì)是貧乏的，而我們內(nèi)心像寥廓的江天一樣開闊高遠。年味滲透著伙伴和村民們對新生活的期盼。

現(xiàn)在，城市越來越大，樓房越來越高；鄉(xiāng)村卻越來越小，村民越來越少。

為了安身立命，鄉(xiāng)親們蜂擁而至城市。城市的水泥森林總也望不到頭，甚至把大地分割的支離破碎，卻把鄉(xiāng)親們企慕好日子的心裝飾的如同城市的霓虹燈一樣閃爍斑斕。他們在城市里安頓了身體，雖然穿著裝扮也學城里人的樣子，可是城里的高樓大廈卻安頓不了他們因念親思鄉(xiāng)而驛動的心。

故鄉(xiāng)有老屋，雖然日益頹圮；故鄉(xiāng)有雙親，雖然日益蒼老；故鄉(xiāng)還有逝去的親人，安息在林莽叢生的祖宗葬山上。哪里有他們親情的牽掛和血脈的源泉，總是令他們魂牽夢縈。過年了，老屋需要打掃，貼上對聯(lián)；雙親需要陪伴，敘話家常；逝去的親人需要祭祀，追思懷遠……他們的故園之戀只有到了故鄉(xiāng)才能得以釋放。

過年，是鄉(xiāng)親們一年一度的祈盼團圓、慰藉心靈的節(jié)日。

家中老母已過八旬，我今年又攜妻帶兒返鄉(xiāng)過年。家鄉(xiāng)已頗為蕭疏，留在村莊的鄉(xiāng)民已不多。聽母親說去年村里又有四位老人去世，更加重了家鄉(xiāng)這蕭疏的氛圍。

那天在廳堂吃過飯，我侄子在和我們聊天時突然說：“叔叔，我怎么感覺年味不對勁呢？”我有些不解其意。侄子接著說：“村里本來人就少了，在外打工返鄉(xiāng)過年的人，卻不像以前那樣相互竄門熱鬧了。都吃了飯呆在門口曬太陽，見了面也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淡淡的尷尬?！蔽易屑毣匚?，還真的有類似的情形呢。

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通訊手段的發(fā)達，加之常年在外天南海北的打工奔波，讓返鄉(xiāng)過年的鄉(xiāng)親們有重見故里的激動外，彼此之間見面又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雖同鄉(xiāng)而難親，就出現(xiàn)上述現(xiàn)象。

有所疏離的鄉(xiāng)情，若又遇上寒澀的嚴冬呢？

2017年冬天是南方多年來很冷的一個冬天。寒風刺骨，氣溫很低，連綿而細密的冬雨飄撒到每一個角落。雪只下了一小陣，冰凌子卻下了兩三天。樹上滿是冰掛，遠看真是雨幕連天、玉樹瓊枝的境界。不少樹木斷枝損葉，到處呈現(xiàn)一片雪后的狼藉之景。

今年冬天冷的時間有很長。不少老人受不了寒冷的煎熬而離世了，就像我故鄉(xiāng)中離去的那四位老人一樣。他們隕逝在人生的寒冬季節(jié)而沒有等到過年親人團聚的溫暖時刻。

誰的人生不會經(jīng)歷這樣的冬季呢，此生縱有千種豪情，最終總歸安身于一抔黃土。所以用過年來把親人團聚在一起就有一番特別的滋味了。

一年的奔波別離，人們需要用一種方式放松身心，交流融合。需要用一種儀式祈福迎祥，緬懷親人。這種方式莫勝于過年。所以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也要風塵仆仆回家過年。即使人們有一種熟悉之中的疏離，畢竟還可以體悟到一份鄉(xiāng)情中的年味，而這對于漂泊的靈魂來說，或許就是一縷最好的慰藉。

我們的先民把過年定于寒冬之后，緊鄰立春節(jié)氣。過年意味著春回大地，萬象更新，人們的生活又將邁入新的天地，擁抱新的希望。

只要還有一份親情的牽掛，只要還有一種人生的寄托，只要還有一束希望的光芒，即使千里奔波，也要回家過年。

年之味，更是心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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