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寒冷的冬天又降臨了，盡管南方不是冰天雪地，可是，老天卻吹著一陣陣寒風(fēng)，使人萬箭攢心。但是，有時透過云層，隱約地看到一絲陽光，驅(qū)散寒冷，不時給人間帶來一些溫暖。

半年來，每當(dāng)傍晚，周蘭蘭都要坐在陽臺旁，呆呆地凝望著長掛在防盜網(wǎng)上的杜鵑花。今冬的杜鵑花，由于主人無心顧及，少澆水，沒有開花，僅剩下一枝枝光禿禿的枝條。此刻，陽臺上沒有任何氣息，顯得十分寂寞凄涼。是的，自從主人王學(xué)瑞怨恨投江后，這里顯得更冷冷清清，沒有一點生機。為了尋找失去的丈夫，她疲于奔命，哭腫了眼睛，總找不到丈夫的任何信息。失去了丈夫，窮途潦倒 ，她那一顆本來對這個世界己充滿失望的心 ,如今，更使她絕望，萬念俱灰。她回想起這半年多的痛苦變化，不禁又淚水漣漣，那一幕幕切膚之痛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

丈夫投江后，兒子王南南了解到是潘沿美指使黑社會人員殺人滅口后，怒不可竭，他闖入潘沿美辦公室，將潘沿美痛揍了一頓。過后，潘沿美以毆打領(lǐng)導(dǎo)搗亂行政秩序罪 被抓入獄五年。

王南南入獄后，不久，潘沿美借助改革開放名義，把周蘭蘭所在單位轉(zhuǎn)包給社會人員承包，這樣，周蘭蘭自己也無緣無辜地被炒了魷魚，下崗在家。

蘭蘭下崗后，連最低生活保障補助費都沒有，生活捉襟見肘，女兒王梅梅因沒有錢交學(xué)雜費，小學(xué)四年級就輟學(xué)了……

這一系列沉重的生活打擊，使蘭蘭自己身體更加消瘦，腦海變得眼神呆板，不多話，好像對外面的世界已失去了興趣。面對著蒼夷滿目貧無立錐之地的家庭，作為一位家庭主婦來說，生活猶如一望無際的沙漠，天天面對著的是一陣陣狂風(fēng)惡沙，除了淚水，還是淚水，這時候，她對生活充滿著迷茫與惆悵。(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自己的丈夫王學(xué)瑞，由于寫幾篇反腐敗文章，被領(lǐng)導(dǎo)打擊迫害已有九年了，九年沒有安排工作，九年沒有發(fā)放工資，如今，生死不明，家破人亡，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被腐敗分子摧毀掉了。天??！難道你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腐敗分子，恣意妄為地對一個查出沒貪污一分錢的干部進行打擊迫害嗎？然而，她不明白，對一位清廉的干部，被腐敗領(lǐng)導(dǎo)打擊迫害投江，組織上麻木不仁，視而不救，這是為什么呢？難道自己的丈夫不貪污不受賄竟犯了彌天大罪了嗎？

天空漸漸黑下來，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此時，周蘭蘭想到家庭處境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樣漆黑一團時，她再也不想費那么多精力往遠處望了。于是，她把左手放在陽臺欄桿上，頭伏在手背上，然后，再用右手不斷地擦著那雙呆滯的眼睛，頭發(fā)任憑西北風(fēng)吹撲。這個時候，她什么都不想去做了，只是感覺到很累很累，她討厭這個世界，討厭腐敗分子，討厭那些見死不救的人。此刻，她只想在這陽臺上好好地閉上眼睛，無憂無慮地永遠閉上眼睛，再也不愿醒過來，看這些腐敗分子橫行的特色社會。

這時，王梅梅撿著幾條青菜回來了。當(dāng)她一跨入門口，看到屋里沒有開燈，黑麻麻的，心里不禁吃了一驚。當(dāng)看到母親一個人獨單地伏在陽臺上，既不煮飯也不說話，伏在陽臺上悄悄地擦著眼淚。王梅梅看到自己的母親在哭，便放下?lián)靵淼那嗖耍睦镆凰?，急急地?a target="_blank">過去抱住母親的大腿，含著淚水說：“媽媽，你又在想爸爸了？”說著也“嗚嗚”地哭出聲來。此刻，她看到母親沒有說話，總是一把一把地擦著鼻水和淚水，顯得相當(dāng)?shù)?a target="_blank">悲傷凄涼。是的，這半年來，母親確實熬過得很艱難。自從失去了丈夫，兒子被抓，自己又下崗，家里僅剩下一老一小，經(jīng)濟上沒有任何幫助，連政府規(guī)定的最低生活保障費都沒有，每頓吃的是一把米分成兩頓煮成的稀飯糊口，為了小女兒，她有時舍不得吃，留下來供女兒吃飽，作為母親在這些日子里，確實從沒有吃飽過肚子，吃的菜都是女兒從外面撿回來的，日子就是一天一天這樣熬過來的。每頓飯，母親都要以淚洗臉，這日子如何過呢？一提起這些事，也許好多人都沒有相信，改革開放幾十年還存在著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天方夜潭。

（二）

夜幕降臨，己是伸手不見五指，王梅梅看到母親沒有做晚飯的意思，懂事的女兒，這時她站起來，用手擦了擦淚水，轉(zhuǎn)身返回屋里打開燈，然后，走進廚房，打開煤爐，把中午剩下來的稀飯烘熱，順手又把自己撿來的青菜洗了洗放進小鍋里，加進一些水和幾滴調(diào)和油煮熟后，從陽臺拉回母親一起吃晚飯。她們母女吃飯就是這么簡單，簡單到使人都無法相信了。這就是腐敗分子給社會帶來的創(chuàng)傷。此刻的社會己進入腐敗的寒夜，善良人彷徨無措，在這個正義公理己遭腐敗綁架的時刻，憤怒與忍耐，已成為人們最后尊嚴之所系。面對當(dāng)前的苦難，面對潘沿美一伙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迫害，在腐敗分子猖狂橫行的時刻，她們母女再也沒有勇氣和腐敗分子抗?fàn)幜?。流淚、無耐、不滿、憤怒、期待，這就是她們最好的反抗方式。

失去了王學(xué)瑞，社會失去了一位才華橫溢而且廉潔奉公的記者、作家，人民失去了一位反腐敗的好干部、好社長。近半年來，莫曉兵心里總是不安，他為自己不保護好王學(xué)瑞而感到內(nèi)疚難過。王學(xué)瑞的失去，使他更加深了對與潘沿美一伙腐敗分子做斗爭的決心。王學(xué)瑞失去后，給家庭生活帶來巨大的困難，為了解決王學(xué)瑞家庭面臨的實際困難問題，受覃孚同志的委托，他多次登門送大米、番薯、吃用油等，鼓勵她們克服困難，堅持活下去，終有一天，黨與人民一定會為王學(xué)瑞昭雪伸冤。

這天夜晚，周蘭蘭母女剛吃完飯，莫曉兵提著一小袋大米來到周蘭蘭家門口，王梅梅開門把莫曉兵引進屋后，莫曉兵一眼就看到飯桌上放著三個碗，其中兩個碗是母女盛飯吃的，另一個碗是裝菜用的。他走進飯桌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碗底中濕濕，還隱約看到碗中一粒半粒剩余飯粒，旁邊還有幾條榨菜，這慘不忍睹的情景，莫曉兵觸景生情，眼眶里含著淚水發(fā)問：“今晚，你母女倆又吃稀飯了？”

“是的，你送來的大米，媽媽都舍不得吃，擔(dān)心吃完了餓肚子。所以，媽媽說要節(jié)約吃，每頓都是煮稀飯?！蓖趺访泛苷J真地回答。

聽孩子這么一說，莫曉兵的心像被千萬支針直刺，心里感到相當(dāng)?shù)碾y受。他怨恨自己沒有盡到自己的責(zé)任，保住這一位總編兼社長，使其家庭落到如此地步。天?。∧銥楹窝郯桶偷乜粗粋€廉潔奉公、幸福和睦的家庭這樣受苦受罪呢？查出一分錢都沒有貪污的人，為何被整九年之久，如今又死無下落？面對這樣慘無人道的行為，你為什么麻木不仁、見死不救呢？天啊！你為何不發(fā)怒，把這些害國家害人民罪大惡極的腐敗分子劈個身敗名裂，肝腦涂地，為貧苦人民大眾創(chuàng)造一個無憂無慮和睦相處的社會呢？

想到此，莫曉兵從衣袋里掏出三百塊錢塞到周蘭蘭手中，然后，安慰蘭蘭說：“我們知道你們母女的生活處境，受苦受累了，這是三百元錢，請收下！先買一些米，填飽肚子。這些日子，沒有來探望你們，沒有照顧好你們，使你們受苦了，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王社長！請原諒！關(guān)于王社長反腐敗受迫害一案，覃孚同志表示絕不放過。對這一案件，我們一定要求省紀委解決。因為王學(xué)瑞同志不貪污是查出來的，不是我們自己說的。王社長因為寫反腐文章挨整是有證有據(jù)的，白紙黑字。我們不相信，一個反腐干部這樣遭受腐敗分子潘沿美一伙打擊迫害致死，沒有人管？一定要歸還王社長一個清白。只要王社長不貪污，潘沿美就必須下臺。我莫曉兵九年陪伴一位受迫害的人，不圖什么，只圖還好人一片清白，圖構(gòu)建一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蘭蘭同志，面對當(dāng)前如此大的生活負擔(dān)與思想壓力，你要頂?shù)米。朔щy，堅持活下去?！?/p>

蘭蘭坐在飯桌旁，用手托著下巴，心情沉重地聽著莫曉兵說。

這時，梅梅見到莫曉兵說話停下來，她忙斟一杯水遞給莫曉兵說：“莫叔叔，喝水！”緊接著又說：“媽媽的心臟病重了，睡不好，常常頭昏眼花，近來不想吃飯?！?/p>

梅梅說到這里，蘭蘭坐在桌子旁有氣無力地接著說：“是的，看來，我是去日多在日少了，可能看不到王學(xué)瑞問題解決的那一天了?！闭f著“哼哼”連續(xù)呻吟了兩次，然后，又重新用手托著下巴，無精打采地看著莫曉兵。

莫曉兵聽到蘭蘭這么一說，悲痛、憐憫、憤怒交織在一起，一齊涌上心頭，他含著眼淚，用低低的聲調(diào)慢慢開導(dǎo)蘭蘭說：“我知道，你失去丈夫，兒子被抓，自己又下崗，生活是相當(dāng)艱難的……”剛說到這，蘭蘭就再也忍不住委屈，“呼呼”地大聲哭起來。梅梅看到母親痛苦地哭出聲來，主動走過去，用雙手摟住母親安慰地說：“媽媽，不要哭，不要哭！”她見母親痛苦的哭聲，自己也忍不住“嗚嗚”地抽泣起來。

（三）

母女痛苦委屈的哭聲，像在行刑時烤紅了的爐具烙在莫曉兵的身上，難受極了。他忍住心中的灼痛安慰她們說：“你們要挺住，艱苦的日子會過去的。要相信.……”他最后一句話說得有些不清。因為，王學(xué)瑞明明查不出貪污，為何九年不安排工作，九年不給工資，這叫人怎么相信呢！即使自己安慰自己，也是顯得蒼白無力的。

莫曉兵是懷著一顆十分沉重的心情，離開蘭蘭母女倆的，在回家的公共汽車上，他想起今晚對蘭蘭母女的探望情景，使他進一步加深了對腐敗的憎恨，使他看到腐敗分子迫害手段是那樣無情和殘忍，眼睹了腐敗分子帶給人民難以想象的災(zāi)難，從而更加增添了他對潘沿美一伙做斗爭的信心與決心。

莫曉兵走后，蘭蘭注視著手中的300元錢，對生活升起一絲希望。為了活下去，蘭蘭母女經(jīng)過商量，決定將莫曉兵送來的300元錢，到市場購買一些轉(zhuǎn)手菜，在小巷流動叫賣。

“媽媽，在小街賣菜，城管人員要趕的，我同學(xué)的媽媽，她就是被城管人追趕跌壞了腰的?！?/p>

“有什么法子呢？300元要去租一個貨攤又不夠。目前，家里窮的連飯都顧不上，哪里有錢去租攤點呢？”

“媽媽，那你把菜買回來，我一個人去叫賣，你就別去了！”

“小女兒能把菜挑起來嗎？”

“能！”

“挑不了！”

“挑得了?！?/p>

“你就別爭了，咱們一起去試試吧！”

說實話，蘭蘭心里也是那么想，女兒快快長大，盡早擔(dān)負起這一家庭的重任呢！此時，蘭蘭看到小女孩堅持要去叫賣，于是，便答應(yīng)她的要求，與自己一起去。她考慮到，這樣，一邊可以考察女兒的叫賣能力，一邊看看是否能把菜擔(dān)挑得動。

冬天的廣南城，籠罩在一片寒意之中。早晨五點三十分，天還不亮，蘭蘭就很早起了床。盡管她身上患有貧血、胃氣瘍、心臟、高血壓等疾病不斷折磨，可是，這位經(jīng)歷過農(nóng)村艱苦勞動磨練的媳婦，此刻，她連早餐也沒有顧上，就拖著脆弱的身體，肩上挑起籮筐跨出門口，往郊外走去。

蘭蘭一人來到了郊外的菜農(nóng)地，她看到一位大約五十開外的白發(fā)婦女正在擔(dān)水澆菜，她看到這一塊地的青菜生長得還不錯，于是，她就彎腰卷起褲腳，朝這位白發(fā)菜農(nóng)的菜地走去。

“阿姨，賣青菜嗎？”蘭蘭靠近白發(fā)菜農(nóng)問。

白發(fā)菜農(nóng)看到面前這位女人消瘦脆弱的身軀，稍滯無神的同代婦女，便反問：“想買青菜嗎？”

“是的！”

“買多少？”

“六十斤！”

“?。×?？”一聽到蘭蘭要買六十斤青菜，白發(fā)菜婦大吃了一驚。她原以為蘭蘭屬于那群常常跑到菜地里買便宜菜的打工仔家屬。

“一斤多少錢？”蘭蘭緊接著問。

白發(fā)菜婦看到蘭蘭是做生意的，便有意每斤提高兩毛錢，大聲說：“一斤賣一塊八毛錢！”

市場上一斤才賣一塊八毛，到菜地買一斤就一塊八毛，買回去怎么賣？想到此，蘭蘭用一種哀求的口氣對白發(fā)菜婦說：“我本來不是做賣菜生意的。幾個月前，老公遭受單位領(lǐng)導(dǎo)打擊迫害投江后，至今生死不明，兒子被抓坐牢，女兒輟學(xué)在家，我又下崗。為了維持生活，今天，我才來到這里，買一些青菜到街上轉(zhuǎn)賣維持生活呢！”

白發(fā)菜婦聽到蘭蘭這么一說，那顆同情心，立即浮現(xiàn)在心頭上。她回想起自己的老公，也是由于主持公道，為員工討欠薪被無情的老板撤銷廠工會主席職務(wù)，趕出工廠的情景。于是，她便軟下心腸來自言自語地說：“看你這樣遭遇，一塊二就行了！”

蘭蘭聽到白發(fā)菜婦松口答應(yīng)了，臉上顯露出幾年來從沒有過的微微一笑。于是，她懷著感激的心情，低下頭卷起褲腳，一邊說聲“謝謝！”一邊下菜地與白發(fā)婦女一起拔菜。

這天，劉曹苞一早起床后，他就接到負責(zé)監(jiān)視王學(xué)瑞家屬的一位城管人員來電，告知蘭蘭母女在新新市場擺攤售菜的消息。他聽后，馬上惡狠狠地交代這位城管人員，想方設(shè)法阻死她們生活出路。

蘭蘭跟著自己的丈夫，從農(nóng)村轉(zhuǎn)到大城市生活后，已有近二十多年沒有下過田地了，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酸甜苦辣的味道。作為主婦，作為一位從農(nóng)村到城市的婦女，失去了男人的依靠，猶如一條船失去了舵手，在一望無邊的大海中漂泊，不知道今后的生活道路如何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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