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青藤腳下的一只貓

盧世明是我高中同桌。三年前，盧世明當選虞城縣美協(xié)主席的那一天，我把他的國畫——群雀鬧春圖放在初中微信同學群里展示，初中的一位同學看到后非常欣賞，邀我一起去世明家里討畫，他說自己準備了一些見面禮，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zhí)著。

于是，我們湊了一輛同學的車，初夏的那天下午一起前往商丘世明家里要畫。

來到世明家，恰逢世明的一些天津畫院的同學來商聚會，屋里彌漫著濃濃的美酒醇香，看樣子他們剛喝了不少酒，一個個東倒西歪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臥室的席夢思上四仰八叉地胡亂躺臥著。我拍了一下席夢思上碩體橫陳、合撲酣睡的世明臀部，他翻過身，抬起頭，惺忪著醉眼，認出是我，說了句：“老肥（我在同學中的外號），你來啦，先歇會，喝喝茶，我喝高了”。說吧，倒頭又呼呼酣睡。

“我醉欲眠君且去” ，世明性格耿直，有陶公遺風。

和我一起來訪的同學只好退居客廳里品茶坐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也是第一次拜訪他的居處，只見客廳里四面墻上到處掛著裝幀精美的字畫，除了他畫的令人悅目的山水花鳥外，別人的字畫我一概認不得，只是覺得一切那么清新脫俗，不同我儕千篇一律的室內(nèi)布局。客廳一隅，有他的一位天津畫院、長發(fā)披肩的女同學旁若無人地靜坐在一邊，輕捻慢撫著一架古箏，其音湯湯然，森森然，一會兒好似高山流水，一會兒宛如十面埋伏。

世明九十年代初畢業(yè)于省警校，就職于我縣公安局。他不像我整日破帽遮顏過街市，邋邋遢遢無儀容。記得年輕時，他長得清瘦帥氣，身輕如燕，走路時腰桿挺得筆直，好像總是踮著腳尖疾步，無形中使人感到一種傲骨凜凜。那時候，一天傍晚，我倆在街頭不期相遇，他請我在鬧市大排檔吃飯喝酒，期間，忽對穿梭在食客中的一名吊兒郎當?shù)哪贻p人大聲呵斥：“你小心點，再瞎胡來，讓我逮到，非關(guān)你兩三年?！逼淙宿D(zhuǎn)身瞧見是世明，唬得面如土色，似老鼠見貓，立即皮笑肉不笑，逃之夭夭。

聽世明說，原來，那是一位慣偷，偷竊時曾被世明幾次抓獲，在大牢里幾進幾出。

我那次和世明零距離接觸后，二十多年間，一直很少有機會再次與他謀面。最近幾年，他獨辟蹊徑，劍走偏鋒，不知經(jīng)歷過怎樣的風霜雪雨終于錘煉成為中國畫壇的一匹黑馬，又經(jīng)常到京津間游庠求學，遠離故土，更是難得一見。

我們程門立雪般靜靜地等待了一個多小時，世明醉夢方醒，起床后直說，抱歉，抱歉，喝了一斤多，讓你們久等了。

他的天津畫院的一些同學也相繼蘇醒，世明給大家一番介紹，說明了我們來意，然后，世明走到客廳的畫案前，在一摞厚厚的畫稿里翻找他預先給我們畫的國畫，末了，挑出了三幅花鳥畫，請畫院的同學再在畫面上抒情題詞，做到情景交融，爭取贈畫盡善盡美。

臨別，世明動情說道，都是老同學，把你們帶的禮物拿走吧，我不缺這個。

我笑說，沒拿啥，只捎幾瓶家鄉(xiāng)酒，這次本想和你聚聚搓一頓，不想你醉罷啦，酒先擱這兒吧，下次來了，我們一起開懷暢飲。

離開世明家，兩位隨同的初中同學一人霸住一副自己中意的大幅畫卷，把一套梅蘭竹菊的素描留給我。

我和他們要求對換，他們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就這樣了，你那個也不錯，不換了，我還得留著傳家呢。

我在微信群里告訴了世明我的不公平遭遇，并要求他給我再畫一幅。

世明回說，有空一定再畫一幅，讓你滿意。

我說，好呀，總算你給個兔子攆著，方便時我給你索要。

時光荏苒，今年夏天，他應邀參加了臺灣海峽兩岸國畫藝術(shù)交流展，又得當代國畫大師吳悅石親授機宜，功力精進，藝術(shù)風格日臻成熟。

一日夜晚，我在微信里對一直遠在北京孜孜苦修水墨丹青的他說，你干啥啥行，現(xiàn)在該還人情債了，我喜歡你畫的小雞、白菜，給我畫一幅吧，快遞過來。

他那時已經(jīng)睡下了，看到我的微信，回說，我這就起來給你畫。

四日后，我收到他的快遞——一副小雞白菜圖，圖上白菜晶瑩如翡翠，小雞憨態(tài)萌萌噠。

近代國畫大師齊白石極力推崇明代國畫開創(chuàng)者徐青藤先生，曾經(jīng)說“我愿做青藤腳下一條狗”。

如此推斷，世明儼然可稱青藤腳下的一只大貓了。

作者：虞城倪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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