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嫂比母鄭德忱
老嫂比母
因了鄭景龍的媳婦英子在遼化治好了闌尾炎,我成了鄭家熱心辦事的好人。于是,在1988年開春,景龍的父親鄭德安二哥又帶著二嫂來看病來了。二嫂鬧眼病已經(jīng)有幾年了。兩眼紅腫得像桃子,長滿了眼屎掙不開,眼睛越睜越疼。二哥給二嫂買了不少眼藥,結(jié)果越上越厲害。也看了不少診所,都診斷是心火太大,傷及肝部,叫吃退火藥。中藥西藥吃了不計其數(shù),就是不見好。無奈,又找我來了。
鄭家“德”字輩兄弟共十六人,其中南地九人,北地七人。南、北兩地相距一里左右,南地、北地兩個祖太爺,一個祖祖太爺爺。在十六妯娌中,我的心目中最漂亮的當(dāng)屬南地鄭德安二哥的媳婦二嫂李氏。李氏細(xì)眉大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好像在跟你說話。也許是DNA遺傳的緣故,二嫂的七個兒女,一碼的大眼睛。前頭連生四個兒子,因為眼睛大,被街坊叫做“大老眼”至“四老眼”。下邊又一連生了三個“千斤”,也是一個賽過一個,在村里是有名的“大眼睛”三姐妹。后來,因為南地的房子坐落在生產(chǎn)隊莊稼地中,雞鴨鵝狗難免禍害莊稼,被生產(chǎn)隊動員拆除,在村內(nèi)插空蓋了房子,二哥鄭德安的房子就蓋在我家對角東南處,相隔不足二丈。于是,二嫂就和我母親成了忘輩交的婆媳倆,一天不見面都不行。其實,二嫂比我母親才小一歲,母親屬虎,二嫂屬兔。在我心里,除了喜歡二嫂的大眼睛長睫毛外,更喜歡她的為人。記得孩提時,我們這幫小伙伴每年臘月天總到野地場院去打一種叫做“毛鵝”的比麻雀稍大的鳥,當(dāng)時我們編了一套嗑:“六月雪,斬竇娥;臘月雪,斬毛鵝”。毛鵝是地產(chǎn)鳥,四季不走,春夏在草地、葦塘都能做窩、下蛋、育雛。冬季便到場院尋找谷粒吃。臘月下大雪時,我便在場院掃出一塊空地,在雪堆里下幾十盤拴上谷穗尾巴的鐵夾子,等一個多小時后再去取獵物,有時一盤夾子就能夾住一只鳥。那時,場院就在二嫂家房東面,實在凍得不行,就到二嫂家暖和暖和。到了二嫂家,有什么好吃的自己盡管吃,不吃白不吃。有一回,二嫂正在煉豬大油,二嫂把帶熱氣的油梭子裝到碗里遞給我:“他三叔,快趁熱吃,脆生。”那年頭,油梭子可是稀罕物,那香味兒我至今不忘。從那時,“老嫂比母”這四個字便在我心里深深扎根了。
其實,二嫂的眼疾并非什么難治的病。我?guī)Ф┑竭|化醫(yī)院眼科去看醫(yī)生時,眼科主任張一刀淡淡地說:“老太太,你這病不是什么大毛病,這叫倒睫,你要是睫毛短還沒這毛病,是你自己的長睫毛倒回來扎自己的眼睛。你越上眼藥越厲害。這么的,我給你做拉雙眼皮手術(shù),下周你就能睜開眼睛了。住院一周,如果有親戚到親戚家住也行?!币苍S造物主是公平的,他在給了你大眼睛長睫毛的麗容、給你七個出類拔萃的兒女的同時,也讓你點罪遭。當(dāng)天下午,二嫂做了拉雙眼皮手術(shù),術(shù)后就住到我家。二嫂的雙眼被蒙上了,需要有人牽著走,這任務(wù)當(dāng)然的落到了我女兒海云身上。海云很有耐心,早晨牽扶著二大娘上廁所,然后梳頭、喂飯、換藥。二嫂說:“海云哪,你比我親閨女還親哪!等我當(dāng)算命瞎子時,你還牽我,掙的錢都?xì)w你?!币恢芎?,二嫂又恢復(fù)了光明。
就在1988年的春天,母親在沈陽醫(yī)大因病與世長辭。母親的遺體運(yùn)回老家時,二嫂哭得死去活來。我妻子陳洪蘭勸二嫂:“別哭了,再哭壞眼睛咱可不管你啦?!编従觽兌颊f:“這娘兒倆比親婆媳還親哪!”我再回老家,不是在父親家,就是到二哥二嫂家,因為那里還有一個如同母親一樣的二嫂??吹蕉童B映出母親的面容來。而每當(dāng)我和妻子到二嫂家,二嫂總是把她家珍藏的諸如老紅玉蘋果,大棗,花生什么的拿給我們吃。有時候,二嫂如果提前從父親那里知道我回老家,二哥二嫂就買一些海鮮之類等著我們吃,吃不了就帶上。前年臘月,二嫂病故,聽說二嫂在臨終時還一門子叨咕:“他三叔三嬸來沒?”寫到這里,我再也寫不下去了。
嗚呼!二嫂千古,老嫂比母!再回老家,空余故土!無母無嫂,心歸何處?二嫂之恩,銘之肺腑。弟何以報,撰文著書。傳之子孫,光宗耀祖。(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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