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懷念麻雀鳥

人就是那么怪,某樣東西看慣看多了就會感到心煩甚至討厭起來,而當這樣東西忽然又看不到了的時候,又會產生許多懷戀和思念的情素來,人們對麻雀鳥就是這樣。那些年麻雀鳥們物以類聚,成群結隊嘰嘰喳喳飛舞于村前屋后、田間曬坪的時候,人們對麻雀鳥就十分憎恨,認為麻雀鳥真是大大的害鳥,要予以消滅之。而近十多年來麻雀鳥消聲無跡了,便覺得生活里好象總少了些什么,才又懷念起麻雀鳥來。那年我上山下鄉(xiāng)的時候,曾親身經歷了一個麻雀鳥與人的故事,如今回想起來仍感慨萬千。
其實,那是寡婦張嬸與麻雀鳥的故事。寡婦張嬸,早年喪夫,一個人拖著女兒翠翠過日子。許是過于勞累,加上日子過得艱辛,張嬸身體時不時鬧些大病小病的。張嬸的家緊靠生產隊的曬谷坪,開了后門便可踏進曬谷坪里。生產隊為了照顧張嬸,到農忙季節(jié)便安排張嬸為生產隊曬谷子。生產隊規(guī)定,每天早上社員們出工時,都要到生產隊的糧倉挑一擔谷子到曬坪里,晚上收工時再負責把谷子挑回糧倉,曬 谷子的人只需早上把谷子攤開翻曬 ,晚上歸攏成堆就行,這在農忙季節(jié)里算是最輕松的活了。
張嬸曬谷的頭一天,剛把谷子攤開,“呼啦啦”飛來幾群麻雀鳥,有的一二十個一群,有的三五十個一群。它們先是飛落在附近的小樹和房面上,互相嬉戲著。侍張嬸把谷子攤開完剛坐下休息時,那些麻群便“呼啦啦”全飛到谷坪上叮食起來。張嬸向來愛惜糧食,看到成群的麻雀鳥偷吃糧食,立即揮動掃帚飛奔過去驅趕雀群。由于生產隊的谷坪足有兩個藍球場大,張嬸轟走了西邊的一群,東面又落下來一群,把張嬸累得只乘下喘氣的力氣了。張嬸后來忽然發(fā)現(xiàn),凡有人坐的地方,麻雀鳥就不敢飛落下來,如是靈機一動,用稻草扎了幾個草人,找來幾件破衣穿在草人身上,再給草人戴上頂爛草帽,然后分別插在曬坪的三周邊上,這個辦法的確好了兩天。第三天那些麻雀似乎就發(fā)現(xiàn)了那幾個草人是假的,有幾個膽大的就試探著飛向了草人的頭上,見無動靜后,又飛來幾只落在了草人伸開的雙臂上,認為確無動靜后,再飛向另幾個草人,然后停在草人的頭上和身上嘰嘰喳喳躍來躍去。這時,小樹上和房頂上的群雀們便“呼啦啦”全部飛到了曬谷坪上。張嬸只好又揮動著掃帚沖過去驅趕麻雀,并生氣地撿起石塊狠狠地向小樹上的麻雀群甩去,然而石塊還未落到樹上,雀兒們就“呼啦啦”轉飛到了張嬸家的房頂上。當張嬸再次撿起石塊欲甩向房頂上的麻雀鳥時,揚起的手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來,因張嬸已感覺到石塊可能打不對麻雀倒會把自家的瓦房打壞了。無可奈何的張嬸垂頭喪氣,咬牙切齒地怒罵那些麻雀真該挨千刀、下油鍋,給男人們送酒。當時張嬸對麻雀鳥的氣憤,不亞于當年對日本鬼子和美帝國主義的氣憤。
后來麻雀們根本就不怕張嬸了,有些膽大的竟然飛到離張嬸不遠的地方來叮食。這時,張嬸才開始觀察起這些該死的麻雀來,發(fā)現(xiàn)那些麻雀都是有選擇地叮食。于是來到雀群叮食過的地方細致地查看,猛然醒悟過來,原來那些麻雀是在叮食在稻田里混著稻谷粒而來的卷葉蟲、鉆蕊蟲、瓢蟲、蝗蟲等蟲子的,經群雀叮食的地方蟲子基本上沒有了,顯得特別干凈,怪不得每天早上麻雀都來得特別勤,因為早上生谷剛出倉,蟲子特別地多。張嬸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隨即露出了很燦爛的笑容,任由成群結隊的麻雀起落在曬谷坪上,自顧安然地躲到屋檐下休息去了。
意想不到的是,張嬸的這一驚喜發(fā)現(xiàn),卻讓自已倒了霉。幾天后,生產隊長叫人通知張嬸不要曬谷了,同社員們一起到田間勞動去,曬谷的事交給村頭的李大爺。張嬸當時就愣了,不知因為什么,又不好去找隊長過問。后來才從親戚嘴里知道,原來是有人背地里向隊長報告,說張嬸對生產隊不滿,對社會主義不滿,有意放麻雀鳥偷食隊里的糧食。(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李大爺是個老獵手,接手曬谷后,便不斷聽到從曬谷坪上傳來沙槍“砰砰”的槍聲。張嬸每聽到那槍聲,都要哆嗦一下,嘴里咕嘟著“造了孽喲!”便搖頭嘆氣。幾年后所有的麻雀鳥都不見了,消失了,張嬸也離開了人世,享年僅六十七歲。
最近傳來消息,國家把麻雀鳥列入了保護鳥的范圍,這實在值得慶賀。若張嬸尚在人世,相信也會為這一消息而高興的。而今我們所企盼的是,那成群結隊的麻雀不知何時才能再現(xiàn)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