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的絕響
臺風來了,它叫“天鴿”。天鴿到來時,我的學校還在授課,整個下午陽光都還很和煦。直到最后一節(jié)自修課,我們才得聞它的接近。
臺風這回事,我們素來司空見慣,對于這種天災的威力,最深刻的體驗也不過是在電視上看到它拔起了幾棵樹而已。我倒是愿意和它來個直接的親吻,如果自然界真的有什么力量,那為何獨我不曾體驗得過?
下午4:50分,學校開始疏散人員,而我這時才開始收拾我的書包。等待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慢步下樓,所感到的和往常的放學并沒有兩樣。日光這時還很徹亮。
我到了教導處,借著學校的電話,給家里人捎去一份寬慰,末了說了句“等會兒見。”我身旁的陳級長對我身后的人說:“好了,大家盡量長話短說?!?/p>
我退開,來到了學校食堂,途中剛開始下點雨,有烏云聚攏了來。食堂并沒有比我們更早知道臺風的消息,所以食物還是準備了的。我端了一碗飯,“恬不知恥”地跑到了樓下的大棚區(qū)。大棚區(qū)是很寬大的長方形,四面空壁。我坐到了外側,就著身旁嘩啦啦的雨景,便吃起了飯。
飯是美味的,嘗過幾口,看著身旁氣得發(fā)抖的暴雨,我儼然有種得勝的自豪。雨自是生著它的氣,我從容不迫地吃著飯,咽下每一口都是對這場暴風雨的嘲笑與諷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轟隆——云層沉黑了臉,歇斯底里地發(fā)出一聲恐嚇。呵,你只管恐嚇,你的煞白的閃電和嘹亮的雷聲,對于大棚中的我全沒有一點作用。
然而我怕是高興早了,怎知暴雨就乘著一股大風,突然地闖入了大棚,我惶然護著飯,被逼到了大棚中間。雨點并沒有停止追擊,反而順勢沖了過來,大棚兩側不一忽兒就全被雨柱合圍。我嗤笑一聲,朝著這狂風這暴雨兇惡一瞪,顯露出自己與它對抗的狠意。大棚絕呆不下去了,我匆匆跑入安穩(wěn)干燥的水泥房里,懷著滿腹怨氣。
呵,暴風雨,你暫且獲得了一小段落的勝利了,然而我將攬走全部的戰(zhàn)功,你倒是沖入這堅不可摧的水泥房里吧!你來吧!我將在這里安全地受用我的大餐,任我饕餮一番之后,你作為“天鴿”的自尊將全被這一個人類碾碎!
扔下一番惡語之后,我便快意地食用這一頓美味的飯菜。窗外的雷聲此起彼伏,雨點沖擊房頂?shù)穆曇舨唤^如縷。我想開燈,這里太晦暗了,但這不就等于我向臺風宣誓自己敗于它的威嚴之下了么?我終己未打開那燈,我就在這晦暗中默默咀嚼,實施我的冷淡的反抗——任憑暴風雨怎樣暴躁地在房子頂跳來跳去。
啊,這一頓飯菜是怎樣地叫人心寬氣爽呀,即便胃口再挑剔的人,也無法從這白飯中找出一粒有瑕疵的碎玉,誰又能故意地把這炒蛋貶成普通的家常菜呢?這一切都是暴雨中的珍饈呀!
下午5:20,我站在學校食堂的出口,一手抖弄著我那把便宜買來的傘。門外的雨已然傾泄成一股瀑布,要對任何膽敢沖入其中的人,通過它絕不可被抵御的野蠻的力量,使那人折服。然而我自來并非茍且之徒,我自恃擁有超于常人十倍的勇氣。雨啊,現(xiàn)在讓我們來親手較量一番吧!我的骨頭可比你的水絲更加堅固!我一抬腿,闖入了雨中,暴風雨瞬間就用它向下排擠的力量把我推回原地。
好哇!你已經(jīng)向我展示了你的暴力,然而這就是你全部的力量了么?我承認你比我所遇到的所有雷雨更加強勁,然而我已擊敗你那么多的戰(zhàn)友,你們的所有手段我都見識個遍啦!你只管盲目地發(fā)力吧!我現(xiàn)在要沖破你辛苦搭建的屏障,這屏障怎能擋住一個毫無畏懼而且有足夠的信心和力量的人呢!
我卯足了所有的勁,像一把箭一樣斜刺入這雨的屏障里。哈!這不堪一擊的雨障,即是你引以為豪的防御嗎?我已經(jīng)把它撕裂了一個巨口啦!暴風雨,你只管驚訝地看著!
黑云只是低沉地發(fā)出一聲輕響,仿佛塵土中的一下輕彈。
我絕不服氣,盡管身后被我擠開的缺口早已被后來的暴風雨填上,我還能再給予這暴風雨新的創(chuàng)傷!它在愈合自己的同時也要十足地感受到我給它帶來的痛苦!暴風雨!
雷聲隆然,雨勢有增無減!連我吃力握著的這把小傘也搖搖欲墜了。隨著一陣緊接著一陣的狂風,殺氣騰騰的冷雨從各個方向向我襲來,我越來越無力迎擊。
“去你的暴風雨!你盡管為你的蠻力自豪吧!你勝利啦!我要向你宣戰(zhàn)的企圖,已經(jīng)被你不費吹灰之力地粉碎!”
我艱難地向前跋涉,雨幕使我辨不清方向,暴風又把我推來攘去,在這場斗爭中我已經(jīng)徹底地失去了任何反擊的可能,這一切到來的速度,和我當初建立起宣戰(zhàn)決心的速度一樣快!突然,我仰起頭顱,盯住天頂劍拔弩張的烏云,大吼:“來吧來吧!我既無力反擊,不便就此在你的攻擊之下飄搖。但我絕不失??!我絕不能失敗!因為我的決意可不像你的風雨,你的烏云一樣終究有逃之夭夭的一天!你這時只要用盡你的全力來對付我,這就對了!然而我將在這攻擊之下使自己的決意屹立不倒,任憑怎樣混亂的暴風雨,我的決心從未傾斜半度!你這愚蠢的惡棍,你光為撼動了我的肉體凡軀而自豪,豈知道我的決意正如同你身后的太陽一樣是灼熱的,燒灼著你的后背!你終將在太陽下潰散,而我最終將迎接屬于我的太陽的光芒,太陽的勝利即是我的勝利……”
暴風雨中,我朝著回家的方向,奔跑起來,同時輕哼著一首辨不清歌詞的老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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