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喇嘛的古書
作者：柏毓
1
很久沒看見老喇嘛了，剛進入立秋這一天，風和日暄，我又踏青呼吸新鮮的空氣，眼飽杜爾伯特綠油油的大草原，順便尋找羊群，想見到他老人家。
草原深處，在秋色暖流的波動中，視線忽隱忽現(xiàn)，仿佛一堆潔白的棉花團在眼簾中浮動。
我心想，這也許是羊群，奔著那點陰影方向走去。
隨著腳步的加速，腳丫親吻著蓉蓉的青草，心潮藍血涌動，陰影越來越顯眼。(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果然，是羊群。當我走近一百多米時，老喇嘛，認出我了，跟我老遠招手致意。
我也向他揮揮手，急速奔他走去。
我走近他跟前用蒙語問候：“您老人家可好啊？”。
老喇嘛有些激動微笑著說：“好啊，好啊”。
并仔細打量一陣我身段，問我：“今天，怎么休閑，出來走走？”
我說：“最近，單位沒多大事，前幾天，我還出來好幾趟哪，沒見著您老人家啊”。
老喇嘛說：“在禁牧期，村里不讓羊群在草原上放養(yǎng)。”
我問老喇嘛：“那您的羊群怎么辦哪？”
老喇嘛很從容的回答：“用飼料養(yǎng)唄”。
我“哦 ”的同時，知道怎么回事了。
2
我小妹妹家的牛羊也在禁牧期用飼料養(yǎng)。
每年秋天，把苞米桿或一些綠草用機械砸碎后，在地窖里儲存，發(fā)酵后，來年禁牧期，拿出來使用供養(yǎng)畜牧。
我發(fā)現(xiàn)，老喇嘛手里又握著一本書，當我問：“什么書”時，老喇嘛微笑著說：“是古老的小說”，并遞給我看看。
我翻幾頁，又發(fā)現(xiàn)古老的蒙文小說書籍，這是老喇嘛經(jīng)常閱讀的書本，頁面輕微變焦黃了，書邊也有所磨損，但手筆書寫的字很清楚，是個規(guī)整的蒙文毛筆字，現(xiàn)在真的很少見如此的珍貴蒙文書法。可惜，在書籍上沒有署名作者是誰，書寫的是誰。
估計，大概是清明時期的古董。
里面的內(nèi)容，全是記述人間的善與惡、神和鬼的故事。
老喇嘛會閱讀蒙文，并知道我是蒙文高中畢業(yè)，所以他的眼里我還是蒙文高材生咧。
多次，老喇嘛的這些古董書籍要送給我?guī)妆?，但我哪敢冒然接受人家的怎么珍貴寶貝啊，我都謝絕了。
老喇嘛的幾個孫子孫女都大學畢業(yè)可惜不會讀蒙文，但是他們都知道這個書的價值。
老喇嘛聽說這些古老的書籍是無價之寶， 心里很撫慰，把這些書籍當做留給子孫的身后遺產(chǎn)。
3
上幾次，因為我給老喇嘛閱讀這些古老的書籍，老喇嘛畢竟是小學還沒畢業(yè)，所以對我很仰慕和傾心，每當見面都讓我給他讀幾段蒙文書籍。
今天，我給老喇嘛讀的這段是關于敘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故事。
野外沒有風，我不用大嗓門念，終究老喇嘛過九十多歲了，風大或有雜音時耳朵聽不清。
老喇嘛聽我念的很認真，沈住氣，不吱聲。有時候，隨著故事情節(jié)喜怒哀樂表現(xiàn)在臉上。
老喇嘛談的我愿意聽，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學教授，學者談的更有趣。
他說：“現(xiàn)在啊，聽故事的少了，講故事的也少了。一天看電視，活靈活現(xiàn)的故事情節(jié)，比讀書、聽書更有吸引興趣”。
老喇嘛低一下頭較沈忱地繼續(xù)說：“但是，有些東西，在電視里，聽不到，學不到，也在心靈上觸及不到這樣感受”。
嘆一口氣說：“在電視里，有的不好好唱歌，也不好好說話，扭一扭，蹦一蹦，不知道干什么哪，我是看不慣”。
老喇嘛把眼皮一抬接著說：“畢竟隔幾代啊，現(xiàn)在孩子都愿意看，電視啊，手機啊，總是不離手”。
老喇嘛以衷心腸地說：“人啊，無論什么時候，到什么時代，要堅守善心善行的品德”。
4
老喇嘛繼續(xù)像鵲巢鳩踞似的談：“我這一輩子，人們都叫我老喇嘛，其實，我當喇嘛那天起，沒念過什么經(jīng)書，我就信仰太陽，我心里太陽就是神靈。”
又對我海懷霞想地解釋：“神靈就指示著我善心善行，就是懷著善良的心，對待一切事物，做到不損害任何事物”。
眼睛往上一挑，嚴肅而谷馬礪兵般地說：“關鍵在自我約束，約束是做人的韁繩，只有韁繩，什么烈馬都才能馴服，才能奔跑正軌”。
是啊，人也必須有個韁繩制約，這種韁繩就是心懷善心善行的品德，這種品德對一個人有何等的重要。
我幼小的記憶里，母親經(jīng)常接納有位流浪乞討的喇嘛叫那順孟和，留宿一宿并換穿一些季節(jié)衣服。每年，乞討喇嘛來幾次，聽說從我奶奶起一直接納，所以對我家也很熟悉，每次來直接奔我家門。
乞討的喇嘛沒有多少言語，只是手捏著佛珠，捋著一珠接一株兩眼微閉嘴里念經(jīng)。
那時候，我們家人口多，口糧也不太富余，一頓南瓜苞米煮的粥，現(xiàn)在仍記憶猶新。跟我們一起喝足吃飽后，夸獎，把這頓南瓜玉米粥比喻成與昔日廟里白米燉肉粥，說成比那個還吃得香，使我們吃欲也隨之膨脹。
5
我跟老喇嘛叨咕這些事后，老喇嘛很贊賞，豎起拇指連聲說：“好，好”。
老喇嘛用贊譽的目光描我一眼說：“你們家是善良人家，善有善報，善心一代一代傳，神靈會保佑你們”。
接著問我：“你母親多大數(shù)歲了？”
我說：“八十三歲了”。
老喇嘛說：“比我大姑娘大八歲”。接著問我：“你媽身體可好？”
我說：“我媽，身體挺好，也閑不著，一天忙乎家里活”。
老喇嘛又問我：“你兄弟姊妹幾個??？”
我如實交底：“兄弟姊妹五個，我哥已經(jīng)退休，有兩可愛活潑孫子陪伴，弟妹都大學畢業(yè)，唯獨我小妹留守老家照顧老人，最為榮耀，被政府評為五好家庭哪”。
老喇嘛又豎起拇指肯定地語氣說：“和我家一樣，這很好嗎，你母親享福了”。
老喇嘛說：“人善啊，心就是太陽一樣，干什么都是燦爛，毫無怨言，性格溫和，以勤養(yǎng)身，長命百歲”。
還詭秘地告訴我長壽的奧秘說：“瞧一瞧，看一看你的周圍，那些長命百歲的老人，都是性格溫和，勤勞儉樸”。
又有惋惜地語氣說：“現(xiàn)在人啊，沒有餓死的，只有撐死的；沒有樂死的，只是氣死的?！?/p>
再有理直氣壯地告訴我：“要想長壽，就要管住嘴，管住心。不該吃的就不能吃，保持八成飽，特別要忌吃野生動物?！?/p>
解釋道：“什么叫佛，佛在哪里？佛就是你心里，心中懷著佛，看什么就是佛，遇到什么事，不怨言——不怨言他人，首先怨言自己，自省自我，這樣看誰都是佛，那樣哪里有怨言生氣事??！”
短刀直入地接著說：“管住心，心是魂的所在地，管住魂才有健康的體魄，魂不得體，就是沒有靈魂的尸體，空殼，走肉行尸罷了。所以要有信仰，無論什么信仰，除了邪教外，是凡有信仰的人，具備善心善行。善心不占領，邪惡就占領。所謂鬼根本不存在，就是人的邪惡心。有一顆善良的心，才有陽關普照，永葆青松”。
還有詩情話語地論述了因果關系：“果必因，因有果；過去因，現(xiàn)在果；現(xiàn)在因，未來果?！薄?/p>
6
老喇嘛如此心潮澎湃地談了很多有關人生哲理，我內(nèi)心佩服和喜歡聽他的這些樸素哲理學說。
時刻，已經(jīng)烈日炎炎，太陽照到頭頂。老喇嘛四處展望，看見了他孫孫子遠處向他走來，對我說：“到午飯了，我孫孫子來接我，他們都不放心我在野外放羊，我也在家不習慣，還是野外比較舒坦”。
老喇嘛邀請我去他家跟他一起喝兩盅酒，我知道老喇嘛曾說過只是在晚飯時喝一兩酒，中午都吃炒米拌烏乳沫，雖我也嚼好吃炒米拌烏乳沫，但我還是謝絕了。
臨別時，老喇嘛很懇切地跟我說：“以后有時間多來給我讀這些書，我眼睛視力不太好了，有時候看不清楚字，孩子們還不會讀蒙文，就拜托你了”。
當然，我也很愿意跟老喇嘛交談，談得心里敞亮，但愿這樣日久天長！
201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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