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栽成的“風水樹”
我老家叫“毛狗灣”,地處川中丘陵。很多年前,這里的漫山遍野都是大樹,尤以柏樹居多,有些樹粗得要兩三個人合圍才能抱著。樹多野獸也多,狼經(jīng)常出沒,老家人管狼不叫狼而叫“毛狗”,“毛狗灣”也就因此聲名遠揚。
不知過了多少年,“毛狗灣”的那些大樹被砍光了,樹沒了,“毛狗”也就悄無聲息的不知了去向,剩下的就只有世代相傳而永遠無法更改的地名——“毛狗灣”。
1975年春天,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家里分到了近百棵柏樹苗。母親說現(xiàn)在大搞植樹造林,生產(chǎn)隊已派人在我們家的荒山上挖好了坑,只需各自把分到的柏樹苗拿去栽上就好。
我興高采烈的背起柏樹苗,來到家里的荒山上,在大大小小的樹坑里小心翼翼的將小樹苗一棵棵安放栽好,再將大一點且長得直的20多棵小柏樹背到阿婆(奶奶)的墳前,自己挖坑將它們一棵棵栽好,滿頭大汗地干完活之后,抬眼一望阿婆墳墓周圍頓時生機盎然,瞬間平添了蓬蓬勃勃的點點星綠!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阿婆坐在我栽的那些已經(jīng)長大的柏樹下乘涼,笑得一臉燦爛......阿婆在我五歲時就去世了,在我的記憶里,冬天的阿婆總是一個勁地往我褲子里塞爛棉花之類的東西,因為小時老尿褲子,她怕濕著我......
高中畢業(yè)后的1977年,我應征入伍要去遙遠的新疆,離家的前一天,我到自家荒山上一棵一棵的查看那些我栽下的柏樹,一棵棵的撫摸、一棵一棵的告別。來到阿婆墳前,一棵與眾不同的柏樹讓我眼前一亮,這棵樹又高又直,長得比其它的樹高出近一倍。父親告訴我,看一棵柏樹是不是真正的直,要緊靠樹干從樹的左面右面,前面后面,下面上面多角度的反復觀看才能得出結論。按照父親的方法確認這棵柏樹是我見過的最直的柏樹后,隨即將父親帶到阿婆的墳前再次印證。父親在外地上班,很少看到這些樹的長勢,當他第一眼看到此樹時一聲驚嘆,直呼好樹!(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從此,這棵樹便進入了我們?nèi)胰说囊曇?,后來又被全村人大為贊賞。
樹長到第八年,村里專為紅白喜事吹嗩吶的“劉抬匠”(抬死人棺材的領頭人)找到我父親,說要把阿婆墳前的那棵柏樹砍來做“龍杠”。龍杠是抬棺材的主杠,誰家的樹有幸被選中,那是一種榮耀。一般情況下,被看上做“龍杠”的樹勿需給主人家言語就可以直接砍伐。完事后送給主人家一個1.2元以上的紅包即可。
我家這棵柏樹緊靠祖墳,屬特殊情況。當劉抬匠剛一開口,父親就斷然拒絕。劉抬匠因此并不死心,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相約了另一個抬匠伙伴提著砍刀來到阿婆墳前,想先砍再奏。劉抬匠一刀下去,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砍在了阿婆墳前的石頭上,飛起的石渣猛地擊打在劉抬匠的眼睛上,劉抬匠一聲驚叫,嚇得拉著同伴拔腿就跑。后來,劉抬匠逢人就說,阿婆墳前的那棵柏樹是神樹,是阿婆保佑著的,誰都動不得!
劉抬匠的話雖說是假的,但無意之中卻為這棵樹拉上了一道嚴嚴實實的保護網(wǎng)。
我當兵提干了,部隊的喜報寄到鄉(xiāng)里后,鄉(xiāng)親們奔走相告。相鄰的七村八落,我是很多年來第一個當上“官”的人!冥冥之中人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阿婆墳前那棵高大而挺拔的柏樹,他們有意無意的都會偷偷的去看,越看越覺得這是“毛狗灣”一棵不可多得的風水樹!
前些年老家去城里創(chuàng)業(yè)的張木匠,聽說我們家這棵特大的柏樹后,大老遠的從省城專程來購買,擬做一套高檔的木雕家俱。當他第一眼看到柏樹時,開口就給了一萬元,遭到父親的拒絕后又增加一萬元。父親笑了笑說:這樹是無價寶,你給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張木匠依依不舍的離開后,嘴里一個勁的念叨:不就是一棵樹嗎?你腦子怎么就不開竅呢?
一棵柏樹值兩萬元!近乎神話的消息不翼而飛......
村里要修墳的都來找父親,要求將自家老人的墳修在緊挨著阿婆墳前那棵高大的柏樹旁。父親是個豁達之人,只要是修祖墳的,誰來咱家荒山上修都不反對,但前提是不要傷到我栽的那些柏樹和阿婆的墳。
從那以后的每年春天,“毛狗灣”的鄉(xiāng)親們都會自覺的植樹造林,無論是什么品種,只要是樹就栽,但仍以柏樹為主。他們從不砍樹,認為砍樹是在砸子孫后代的飯碗,因為有句俗話說: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人砍樹后人遭殃。他們邊栽樹邊開玩笑:說不定很多年以后,我們家也會出現(xiàn)一兩棵風水樹,價值連城!
我望著那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柏樹林堅信不疑:“毛狗灣”的明天一定會是別樣風景!
作者:劉長青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efolxx85b.com/subject/391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