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余之慧沒離婚之前就和衛(wèi)青好了。

沒錯，余之慧就是我。我就是余之慧。

陣譯是我丈夫，那個時候的丈夫，現(xiàn)在說叫前夫。

我們是從上學(xué)時就開始好上的，我對得起他，自從和他好了之后，我沒有再想過別的男人，一直到結(jié)婚。我們都很順利，我不功力，只想生活和愛情一樣美好。他溫柔體貼，從不嗆著我說話，有這就夠了。

我媽媽說，那個人不行啊，性子太綿，以后過日子你操心的事太多，會受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累點怕什么呢？沉浸在愛里的女人，苦就是甜。

媽媽搖搖頭，不說話了，她了解我，我是個抓尖的女人，認準的事不讓勁。

那個時候我還小，我根本不懂婚姻是什么，我們只知道愛。

我喜歡看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樣子，他長得細瘦，腰細腿長，各式襯衫他怎么穿著都好看，同樣的牛仔褲穿在他的腿上要樣有樣要型有型，每天，他像韓劇的男主角一樣從校園走過的時候，都會吸引大批女生的目光。每當這時，我就會自豪地挽起他的胳膊，把身體和他貼得更近一些，用行為告訴那些賊眼灼灼心懷不軌的女同學(xué)們，這是個已經(jīng)被我貼了標簽的男人，是我的，是我的了！誰也休想再打他的主意。

你們看的沒錯。他是我主動伸手，剜到我筐里的菜。這是我的自豪，當別人不敢動手的時候，我該出手時就也手了。我就這樣，一直不敢眨眼地守護著我的鮮花美男到高中畢業(yè)。畢業(yè)不久，我們就結(jié)婚了，我可不想讓煮熟了的鴨子再飛到別人的鍋里，那冤不冤啊。

那個時候的我們都無志再去上什么大學(xué)，大學(xué)生跟土豆子一樣滿地亂滾，沒什么稀奇，還不是跟我們一樣過日子？他們家條件也行，我們再一人上一個班，眼前的日子過得也錯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去了他爸爸他們的單位，我去了我爸爸的單位，那個時候還時興著子女就業(yè)呢，我們的工作都不愁。

他長得帥氣，單位就安排他做了工廠經(jīng)警，現(xiàn)在這活叫保安，誰也看不起了?？赡菚?，這可是很多年青人非常羨慕的工作，穿著一身漂亮的制服，精精神神往工廠的大門口一站，就像廠子的臉面一樣，一樣開工資長工資不說，工作還不像一線產(chǎn)業(yè)工人那么累，還能跟著領(lǐng)導(dǎo)的前后轉(zhuǎn)，有好事了都落不下。形象不好，家里沒點說道沒點硬實靠山的孩子還干不上這樣的好工作呢。瞧，他的人生路走得多么順風(fēng)順水。

我也不差什么，我在我爸爸單位，經(jīng)過我爸爸的一系列運作，我也進了辦公室當上了風(fēng)不吹雨不淋的財務(wù)科統(tǒng)計了，整個財務(wù)系統(tǒng)，數(shù)我們統(tǒng)計是個最閑在的工作，一年十二個月，差不多有十一個月的時間是在閑散中度過的，除了出去學(xué)習(xí)，真正干活的時間是很少的。統(tǒng)計報表就是月末那幾天的事，而且，這報表怎么報還是有一定說道的，在這里我不便多說了。相信各位看官一定會原諒。

所以說，在一定時間內(nèi)，我們結(jié)婚之后和結(jié)婚之前的生活沒差哪去，在許多人羨慕的目光里依舊維持著愛情的新鮮度。周末或者放假，我們除了收拾屋子，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下午了，我們還會跟戀愛時一樣，出雙入對地一起上街啦，看電影啦，去街里吃個冷飲啦什么的，看到鮮花，他依然會偶爾給我買一枝，而我的心里也依然會有水波漾起。

如果我們的日子和水一樣沒什么變化就好了，相信我們一定會依然如故地把日子過得還是這樣如詩如夢。很可惜，孩子來了，孩子的到來，讓我們的思想也從理想的云端落到了現(xiàn)實的地面。孩子不僅僅給我們帶來了為人父母的快樂，還帶來一系列的現(xiàn)實問題，奶粉，尿布，……無巨無細的瑣碎工作！還有更難啟齒的，自從有了孩子之后，我再看陳譯，人還是原來的那一個人，怎么給人的感覺就會大大地不一樣了呢？

自從有了孩子之后，家庭開銷明顯加大了，需要我們加快腳步朝前趕，經(jīng)濟才能追上開支的發(fā)展，可是，看看身邊這個人，他還是那么細瘦的身材，還是那樣干干凈凈的樣子，還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去上班下班，還是回到家坐在沙發(fā)上安靜看電視。

為什么從前那么令我著迷的一個人，這會我看見了他心里就忍不住想冒火呢？為了愛情為了家的寧靜，為了別把日子過得跟有些鄰居似的摔盆子打碗的凈是亂七八糟的動靜，我感覺自己總是強忍著自己，慢慢地，我越來越壓抑了，抱著孩子，常常一個人對著窗外的天空發(fā)呆。

晚飯之后，我給孩子洗過了澡，孩子先睡了，看了一會電視，我們也上床睡覺。又上班又家務(wù)，我每天過的都非常疲憊非常心煩，躺在枕頭上我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時候，他來撥拉我，看著他貼過來的一張油乎乎的臉，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陣厭惡，我和他說，自從有了孩子之后，感覺錢真是不夠花了。他說，我的工資不全交給你了嗎？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受大窮，你錢不夠花是你計劃不周?？粗@張還沒有退盡青春光彩的面孔，我說不出話來，算計不到受大窮，你是把工資全給我了，可是你一個月給我的是三百元錢好吧？柴米油鹽醬醋茶孩子老人人情往來……你叫我怎么算計？

正在興頭上的男人聽不進這些來自于外界的煩惱，他抱緊了我的身體，來吧，別說那些不開心的，先把好事做完再說你這些陳芝麻爛谷子。我一把推開了他，把身體和臉一起轉(zhuǎn)向床外，離開他一段距離，又帶孩子又上班我夠累了，想睡覺，你別來煩我了。

家務(wù)和工作攪在一起，忙得我都沒有時間看看自己長什么樣兒了，我感覺自己像一棵秋天里的可憐的蒿草，歲月的風(fēng)霜已經(jīng)無情地打落了身上的愛情枝葉，無盡的長路中只留下我孤單的靈魂，我注定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瑟瑟發(fā)抖。

這個時候，形式也跟我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不一樣了，有許多人已經(jīng)開始放棄體制自己出來做事了，也有剜門倒洞往外省好地方調(diào)動的，我跟陳譯商量，要不，咱們也不上班了，自己干點啥吧，你看你，天天看著那個工廠的大門，一輩子到老就站在門房里，又不是個老頭子了，多咱是頭?。克桓?，他說，二千來人呢，大伙不都在那個工廠上班嗎，叫我出來，我出來了能干啥?。课艺f，就算你不能干別的，你開個小吃部總可以吧？你還會做點菜，自己要想干再學(xué)一學(xué)，深悟一下，咱家房子還現(xiàn)成的，離大道這么近，改一下就可以開成門面，這里當?shù)炅?，我回我媽家去住著?/p>

他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要是賠錢了呢？怎么辦？還不如我這樣上個班穩(wěn)穩(wěn)當當掙點工資呢。

孩子還這么小呢，日子就過得捉襟見肘，要是長大了呢？哪不得用錢？他要是還這樣想法還這樣過法，我們還會有未來嗎？再看他細瘦的身影出來進去的時候，我就感覺那不是一個活人，就跟一條沒有生氣的游魂一樣。

我想起了媽媽給我的忠告，突然痛哭失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在最艱難困苦的時候才知道誰是最親的人??！

2

我?guī)е⒆踊亓宋覌尲遥讲皇莾H僅和陳譯賭氣。我讓我媽幫我?guī)е⒆樱易约荷钤鞂W(xué)會計了。

這個時候我們本地區(qū)所有的國有企業(yè)已經(jīng)全面滑坡了，上面提出了一個口號叫減員增效，企業(yè)里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內(nèi)就跟一個一個屠宰廠里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猴子似的，日日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門口那些不懷好意地走來走去的人，它們不知什么時候，會進來一個誰，把誰牽出去殺掉，扔進湯鍋里。聞著蒸煮同類散發(fā)出來的味道，它們不知該悲哀還是該高興，悲哀的是同類的被殺，高興的是這一次死亡的不是自己。

我找到領(lǐng)導(dǎo)，主動提出了停薪留職，我說我要去學(xué)習(xí)，爭取考注冊會計師證。有證之后，我可以隨便到任何單位去當會計，再不用看本單位領(lǐng)導(dǎo)臉色。領(lǐng)導(dǎo)驚愕地抬起頭，看看我，從來都是領(lǐng)導(dǎo)辭退員工的，從沒見有人從位子上自己離職的，他可能心理一時還不太適應(yīng)，你要出去學(xué)習(xí)？單位的工作呢？我笑了笑。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zhuǎn)。

把孩子安頓下來之后，我跟陳譯說了停薪留職出去學(xué)習(xí)的事，陳譯沒有吱聲，我不是一個不能過窮日子的女人，本來也沒在富貴家庭里呆過，不是蜜水里泡大的，吃苦耐勞什么的肯定沒問題，我煩就煩在陳譯沒有志向的樣子，陽光斜著灑過圍墻，落在他細瘦的身上，我感覺他就跟一條懶洋洋的狗一樣，只要有一個窩，他就能不動地方地躺個一整天，甚至一輩了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怎么我們之間連要說的話也找不到嗎？我非常痛苦地想，拼命想找個話題，想說點什么，頭上的空氣就跟膠水一樣凝滯，我看見我和他就跟兩個小蚊子一樣在這片膠水的汪洋里掙扎。

學(xué)習(xí)的緊張讓我暫時忘了身后的一切。

學(xué)習(xí)之余我也找了一份會計工作兼職做著，就算勤工儉學(xué)吧。

家里的情形還是一切照舊，陳譯依然天天去廠里上班。無論那個廠子運營狀況怎樣，只要那廠子存在一天，陳譯肯定就是那里的一名員工。我真服了他的這股艮勁。

孩子一天天長大了，就讓他在媽媽家上學(xué)了，真是辛苦了老媽媽了。有什么辦法，我們要生存，我就得工作，我還得要考證，離開了原單位之后，我再也找不到整塊的工作了，我做的工作都是零零散散的，給貨站做收銀，下班之后又去養(yǎng)生會館搞衛(wèi)生，我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幾份，完成著犬牙交錯的工作量。有的時候一天工作結(jié)束了，時間也快到半夜了，一個人的夜晚，到處黑古龍咚的，我哪敢獨自走這樣的黑道。搭上一個媽給我?guī)Ш⒆又猓执钌狭艘粋€老爸爸，晚了的時候就得讓我爸接我。面對父母老人，我的心里滿滿的負疚。即而把這心理轉(zhuǎn)向陳譯的時候就變成了怨恨，你要是有點出息我至于這樣嗎？

老趙就是這時候走近我的生活的，他是個矮胖的男人，說真話我不喜歡這樣身材的男人，靠近你的時候就像帶著一股熟土豆的氣息。他在我工作的會館馬路對面開的咖啡廳，我是給劉姐送東西的時候第一次去的那里，我拿著劉組的東西找到咖啡廳，老趙坐在門口，我沒進去過這種地方，自然分不清東西南北，我直楞楞地跟門口的老趙打聽劉姐。老趙看了我一眼，把我?guī)У搅艘粋€小吧臺的后面，給我倒了一杯冰水。

我哪能耐著心坐在這樣的地方？那個冰水我也喝不出個什么味道，回頭回腦直朝外瞅。老趙笑了，你是不是著急？

我怎么能不著急呢？會館里還有好些活沒干完呢，這面的任務(wù)沒完成我回不去，可是那頭回去晚了，我又不知得加班到什么時間才能干完今天的工作了。可是手里的東西又不能不直接交給劉姐，出了一差二錯，誰又知道能惹起什么樣嚴重后果？老趙笑瞇瞇地告訴我說，做這一行當?shù)囊?guī)矩是，客人的私密空間是不許隨便打擾的。我只好心急如焚地坐在小吧臺前等劉姐出來。

不思進取的陳譯居然和他們廠里的某某有了曖昧關(guān)系，當朋友萬般憐憫地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我不僅沒有難過反而在心底長出一口氣！渾身好像卸了重負一樣立感輕松，是氣極了反而不會生氣了嗎？

真要離婚的時候，我又猶豫著下不了決心了，鄰居大娘跟孩子說，以后你就在姥姥家住著了，不要爸爸了行不行？孩子立刻哭哭嘰嘰地說，不行，要爸爸。

一個人最難的時候是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做不出決擇。

那幾天，我感覺自己都晃晃惚惚了，做錯事是經(jīng)常事。

一天夜里很晚了，我才從會館下班，我沒有騎車，也沒有叫爸爸來接我，我一個人走在黑暗而幽靜的街道上，前路暗淡無光，身邊沒人相伴，我感覺萬念俱灰，從內(nèi)而外冷得發(fā)抖。一路走著一路淚水橫流，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身后那個人了，如果那個人那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會撲在他的懷里，任由他把對我的關(guān)愛明朗化?？墒?，他就那么默默地跟著我，一直護送我到家門口，然后，才停住腳……就像電視劇里演的情節(jié)一樣。事后，我悄悄地在心底讓這樣的情節(jié)無數(shù)遍地回放過來，感動著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男人的愛才是女人最渴望和最需要的營養(yǎng)品，這一點毋庸置疑。老趙的細致呵護，讓我的心在一點點回暖，我感覺自己就像山谷里那棵獨立的蒿草，在此時的春風(fēng)之下，身體正慢慢長出綠茸茸的枝芽……

經(jīng)過了艱苦努力，我的注冊會計師證終于拿到手了，我的辛苦沒有白費，可是，正如你們所料的那樣，我的名聲也被一張一張無事生非的嘴越傳越廣越傳越離奇，我終于成了別人心目中的小三，被人們背后叫成了二嫂余之慧。其實要說真話，那老趙也挺冤的，他并沒怎么我，倒是我自己，別人這樣說我，我沒什么怨言，因為在我的心底，我確實對老趙特別依戀，和他說說話就會感覺不勝溫暖，默想他的存在就是一種情感皈依。我像一艘行駛在風(fēng)雨飄搖的海面上的一艘危船，在精神的海岸找到了可以?？康母蹫?，在他面前的那種安全感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沒有碰到過的。

老趙的妻子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他是因為要照顧不愿離開故土的老人和上學(xué)的孩子才留在本地的。我老趙熟悉了之后，老趙給我講他的家事，也是頗有趣味，看來，家事的版本千千萬萬種，各有各的不同。有一次，我和老趙正對坐閑聊，老趙的老婆打來電話了，我看著老趙，老趙看了我了一眼，對老婆說，家里啊，挺好的，你聽，咱家小狗還叫呢。小汪，過來過來，給你媽叫一個。

趴在角落里的小白狗聽到老趙叫它，趕緊跑過來，沖著話筒叫了幾聲，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我看著老趙在老婆面前諂媚的樣子和討好的眼神，我的心情一下子落沒了。

我起身就回家了。

老趙見狀，趕緊放下電話出來追我，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任老趙在后面怎么喊，我就是不回頭，不停腳。

到了晚上，老趙又打來電話，我任憑電話鈴?fù)弁垌懼?，一遍又一遍，就是不去接聽?？彀胍沽?，電話鈴又一次響起來，我接過電話，那頭也沉默著，半天，說了一句，在？我用鼻子哼了一聲，想說什么？停了一會，那頭說，我就想知道你在不在……我暫時還死不了！說完，我就啪一下掛了電話，不但掛了，還把他的名字從電話本里刪除了。在我的心里，那個矮胖的土豆男人帶給我的根本就不是溫暖而是叫人不齒的猥瑣。只不過我認清得太晚了而已。

3

惱羞成怒的老趙抓住一切機會散布關(guān)于我的謠言，是他太相信謠言會對我起的作用了吧？也的確是這樣，整天沉浸在這樣負面的消息里，別說是我，就算當代那些手眼通天的紅星又如何？我像一只螻蟻一下，卑微而頑強地活在別人如炬的目光之下。那些漫天飛舞的謠言如同彌天大網(wǎng)，當頭罩下，讓人不能喘息，無法掙扎。最可憐的是我的老爸老媽，每天接送孩子的時候都是順著墻根低著頭走過別人鄙視的目光城墻的。

衛(wèi)青，也是我的同學(xué)，不過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有他的存在，那個時候，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一個陳譯，至于其它別人，都是出了校門之后提起來才依據(jù)時間段和班主任什么的附加條件才判斷出來誰誰誰曾經(jīng)和我同班學(xué)習(xí)。

衛(wèi)青的個子又高大大，最明顯的特征是他的臉上有一條從左眼角一直到上嘴唇的刀疤，像一條紫色的鋼絲，扣在他的肉里。他寬闊的肩膀，挺直的肩背，站在面前如果腳上穿上馬靴，頭上帶著寬邊大帽子，腰上再束一條寬皮帶，那就是一個十足的西部牛仔范兒。他在我面前哈下腰，眼睛對視著我的眼睛，那條刀疤就像利劍一樣指向我的心窩，我不由自主地往邊上挪了挪。他問我，你說真話，那開咖啡館的老趙瞎逼逼的事是真的假的？我的眼淚一下子淌了下來。

衛(wèi)青一見，他虎一下站起來，好，你等著。他起身就走，根本沒有留下給我解釋的時間。我想像不出咖啡館里經(jīng)過了什么樣的事情，只是后來老趙來給我陪不是的時候，那躲躲閃閃的鬼樣子讓我開發(fā)出豐富的想象力去描繪，才略窺一斑。

問衛(wèi)青，衛(wèi)青揚脖一笑。

陽光灑在衛(wèi)青的臉上，讓他臉上的刀疤閃爍出一抹劍鋒一樣的光芒，升起足以攝人魂魄的陽剛之氣。他滿不在乎地跟我說，以后有事吱一聲，別自己悶著，好像娘家沒人了似的。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停在原地，停在他留下的氣息中，那氣息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混合著清晨的陽光，徐徐順著鼻腔進入我的體內(nèi)，沿著我的四肢百骸朝周身擴散，一瞬間就如酵母一樣在我的身體里面發(fā)酵成熟，結(jié)出愛情的果實。長到這么大，我從沒受到過來自于男人的這樣具體而實在的關(guān)懷，生活對于我來說，好像都是我自己在努力掙扎。

我沉迷在這樣的氛圍里不愿醒來，在這里，我發(fā)現(xiàn)了別一片天地，原來，在這片森林里，我的本質(zhì)是一條慵懶的藤，我是這么愿意順著他的牽引攀附其上，來自于他的每一條強勢的信息對于我來說都是最高指令，而我，也非常樂意俯首聽命。這是一種被征服的小女人的幸福。坐在夜深人靜時密閉無人的一隅，我仔細研讀了真實的自己，我對于自己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驚異不已，這么些年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這一面，這才是真實的我嗎？相信，如果沒有衛(wèi)青的出現(xiàn)，我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模樣。

那天，衛(wèi)青雙手掐著我的兩腋，一下把我提了起來，像從土里撥出了一棵等待成熟的胡蘿卜一樣，他舉著我，我的背后是明亮的月亮，在這么高的高處，我自然而然地失去了知覺失去了自我控制力。我被淹沒在一片暈眩的海洋里了。

就這樣，我走近了他堅實的胸膛。當他用粗礪的大手撫摸著我的時候，我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自己肌膚在寸寸爆裂，我看到了自己體內(nèi)那片一直冰涼的荒原冒起的青煙，然后一點一點地又竄起了火苗，到最后，騰地一下，再形成燎原之勢……

我離婚了，義無反顧。我愿意象一條聽話的小狗一樣被強壯的衛(wèi)青牽回家去，讓他來命令我今后的所有時光，我愿意今后的愛情像一瓶密閉的罐頭，統(tǒng)統(tǒng)都由衛(wèi)青封閉著掌管，而我，只沉浸在那些安靜的糖水里享受安全的甜蜜就夠了。

而衛(wèi)青對我的寵愛好像就到結(jié)婚為止了，結(jié)婚之后，我發(fā)現(xiàn)了作息不規(guī)律的衛(wèi)青，發(fā)現(xiàn)了睡懶覺不起床的衛(wèi)青，不洗腳的衛(wèi)青，蠻不講理的衛(wèi)青，以及粗俗剛愎的衛(wèi)青……等等等等，我好好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床上四仰八叉的衛(wèi)青，他大張著嘴，嘴里往外哈著粗鄙的酒氣，我看著桌子上熱了涼涼了又熱的飯菜，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他一遍，他眼珠子通紅地抬起身來，沖我咆哮，叫喚什么你媽逼的。我噤若寒蟬地閉了嘴。

那天，要不是親身經(jīng)歷，我永遠不知道，當他像一頭獅子一樣闖進辦公室之后，我臉上那一記脆響是他狠狠甩給我的耳光。接著就是他指著我鼻子的漫罵，想給老子戴綠帽子，借你兩膽子！以為老子是陳譯嗎？接著，眾目睽睽之下，他抓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像一只無力掙扎的小雞一樣拖離了辦公室。大街上，行人紛紛避讓，看著人高馬大的衛(wèi)青拖著他的戰(zhàn)利品像戰(zhàn)場上的英雄一樣凱旋……

火，終于燒起來了，我放下打火機，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圍那一片紅彤彤的燦爛，我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門早就讓我鎖死了，任憑外面的人群像炸了營的馬蜂窩似的亂喊亂叫，我一律置若罔聞。那紅色的火焰像刀片一樣削開我的皮肉，給我痛楚的快感，謝天謝地，我感覺到了我的身體越來越輕。

我終于能離開地面了，當我來到半空中的時候，我再一次回過頭來，看了看我曾經(jīng)生活過的這片陽間的土地，還有那些地面上的人群，花草樹木……我曾經(jīng)多么至愛過你們啊！

救火的人群外圍幾個人指手劃腳地議論著什么，誰啊？

還能誰，二嫂余之慧。

她啊？

活該！

我心頭一寒，差點又一頭栽火堆里去，急忙屏住呼吸，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往高空中飛去，高天流云，微風(fēng)習(xí)習(xí)，相信，那里是別一番天地。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efolxx85b.com/subject/3901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