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信
( 小小說)
輕 信
蔣 立 周
一天上午,身邊電話響了。我抬手按下免提,卻是語音電話:“你有一個郵件在郵局。查詢請按1,人工服務(wù)請按2,……”我稍作猶豫,按下2。有年輕女聲傳來,普通話也不標(biāo)準(zhǔn):“你好,需要服務(wù)嗎?”
“不是說有個郵件在你們局嗎?”
“請問姓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們打來電話,還不知我姓名?”我不喜歡語音電話啰嗦,
“我們要核對,萬一打錯呢,萬一冒領(lǐng)呢?!?/p>
人家為你負(fù)責(zé)呢,你還不耐煩,我歉意道:“對不起,我來領(lǐng)?!?/p>
“領(lǐng)導(dǎo)說你的是重要郵件,需要當(dāng)面核對。必須你來,不得他人代領(lǐng)?!?/p>
我感動了,忙說:“要得要得?!?/p>
夫人回來,聽我一講,她說:“不管它。恐怕是騙子。”
“人家通知你領(lǐng)郵件嘛。哪來那么多騙子?”我說。夫人文化不高,我常常批評她懷疑一切,不相信人。不過,因為忘了問哪個郵局,我沒去領(lǐng)。
過了兩天,電話又來了,她很不悅:“你說了要來取,怎么沒來?第二次通知你了?!薄罢垎?,你是哪個郵局?”
“中國郵政局重慶榨油坊支局,知道吧?”她似不耐煩。
“知道知道。請問,是啥重要郵件?”
“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先說你的名字,我才好查電腦?!?/p>
想想也對,我便說出名字。為了緩和氣氛,我特別強(qiáng)調(diào)孫是“孫悟空”的孫,重慶簡稱的渝,和身份證一致。她立即問身份證號碼。
“你要身份證號碼做啥?到時,我憑身份證領(lǐng)就是了。”
“同名的不少,你不說身份證號碼,我沒法核實郵件。”
“哦!我去找身份證。”可一時沒找到。她不耐煩,掛斷電話,聲音很響。
第八天下午,此電話又響了。夫人正好在旁,笑道:“先聽她問些啥?”
我卻想應(yīng)該給她道歉。她開口很耐心:“孫老師,你大概是給詐騙怕了吧,不錯,你們退休老同志警惕是應(yīng)該的,我很支持。我們局在榨油坊2路40號,不大好找。我叫劉靜,工作證號,你可以打電話查問?!?/p>
“不是不是?!蔽颐忉?,轉(zhuǎn)眼盯住夫人,看看,你又亂懷疑嘛。
“你叫孫渝,重慶簡稱的渝吧?那好,實話告訴你吧,你的郵件是一張銀行催款單,來半個多月了。不知怎么郵給本局了,我們嫌麻煩呢。”她稍停再說,“今天又來電話說,下午三點,你再不回話,他們要向法院起訴?!?/p>
“我欠哪個款了?”我懵了,哪顧得上感謝。
她反倒不急,慢慢問:“二月份,你是不是去招商銀行上海靜安支行辦了一張信用卡。”
“我連門都少出,何時去了上海?闖他媽的鬼了?!?/p>
“別氣嘛,孫老師。你身份證沒丟?”
“從來沒丟?!?/p>
對方依然不急:“孫老師,你好好想想,會不會有人用你身份證復(fù)印件造了假證,在上海辦了卡?卡號是。你要不要抄下來?”
老天爺,復(fù)印件到處撒,完全可能啊。我崩潰了。夫人卻忍住笑。
對方十分體貼道:“孫老師,現(xiàn)在騙子多得很??赡苁球_子透支了錢,銀行找你還?!?/p>
“好多錢?”我廹不及待,信以為真。
“不多,元。如果你不還,加上滯納金和處罰,那就更多?!?/p>
“還不多?老天爺,冤枉啊。” 我喊。夫人卻悟住嘴。我真想吵她。
“沒關(guān)系。孫老師,我完全相信你們老同志。有兩個辦法。一是給銀行匯錢去,二是報案,只要屬實,法院會公正裁決?!?/p>
我急了:“怎么報案?”
“我們跟靜安區(qū)公安局有聯(lián)系,請他們幫你調(diào)查。他們公安分局電話是,區(qū)間號021,電話,記住沒有?我再念一遍。,銀行要你三點鐘答復(fù),趕快報案。要不,我?guī)湍憬油ǎ瑺幦∪c鐘前報案。你手上電話別放,直接報案。你注意聽?!?/p>
“謝謝呀,小姐?!贝藭r,我感激不盡了,只管照她說的做。夫人還是笑而不言。接著,聽見對方用座機(jī)撥通上海靜安公安局,說重慶有個孫老師要報案。
過一會,一口上海普通話男聲傳來,不大熱情:“孫老師,為了證明我是上海靜安區(qū)分局,你先用手機(jī)撥0上海查詢臺,問我們分局電話是不是?”
我還說什么,叫夫人照辦。她笑著用手機(jī)撥0查詢。
上海查詢臺的女聲普通話很準(zhǔn)很甜:“。還需要服務(wù)嗎?”
“沒了沒了?!狈蛉诉@下開口了,卻很細(xì)聲。
不一會,那男聲問:“沒錯吧?相信我是上海靜安分局了吧?!睕]等我回答,他又說,“我們馬上做報案筆錄。作為法律文件,你要如實回答,說假話要負(fù)法律責(zé)任。按法律規(guī)定,為防備串通作偽,只能我們兩人在場。你太太若在身邊,請她出去?!?/p>
“按法律辦事,應(yīng)該應(yīng)該。你出去吧,老婆?!狈蛉酥恍?,不肯動腳。
“她出去了么,那你開始回答基本情況?!彼麖男彰挲g性別職業(yè)問到退休工資和老兩口月收入以及子女職業(yè)收入。我一一如實回答,速度還快。
突然,夫人朝我狠踢一腳,我忍不住“哎喲”一聲。對方馬上問:“你身邊有人嗎?說實話。不然,追究你串通。”
夫人瞪著我,我只好說沒人。接著問我身份證號碼,我正掏身份證,夫人挨近電話,大叫:“不管三七二十一?!蹦┝耍笮?。我給嚇了一跳。
他火了:“干什么?干什么?孫渝,你不是說沒人嗎?”
“對不起對不起,警察同志,她有毛病?!?/p>
他大聲道:“我是公安局的,對我還保密?你找我們報案,又不說身份證號碼,什么意思?我要告你干擾執(zhí)法?!?/p>
夫人再吼:“隨便。你還要不要銀行卡密碼?”
“神經(jīng)??!等著罰款吧?!睂Ψ秸f罷,“啪”!關(guān)掉電話。
我壓起免提,氣急敗壞:“這下好了,警察也得罪了?!?/p>
夫人說:“你以為他真是靜安公安局的?騙子!”
“人家叫我們查靜安區(qū)公安局的電話嘛?!?/p>
“是怕你不信,故意激你。他們是一伙的?!?/p>
“你不是聽到上海查詢臺回答了嗎?”
“靜安區(qū)公安局的公開電話,哪個查不到?冒充榨油坊油局的劉靜,哪個辦不到?你呀,要不是我在,遭騙了。你的毛病就是輕信,不動腦殼。”
我還是不服:“輕信不好,你懷疑一切就好?哎——,到底咋辦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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