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的靜穆

“圣之時者”之一

黃良興

自曹雪芹創(chuàng)有《紅樓夢》始，世人多有詬病寶釵者，謬矣。

我們來看看文學的重要性。魏文帝曹丕《典論?論文》對文章推崇備至：“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笨梢娢膶W是一件非常嚴肅而且有意義的事情。英國前首相丘吉爾說：“我寧愿失去一個印度，也不愿失去一個莎士比亞?！币驗槲膶W可以推動整個歐洲的文明進程。1954年，毛澤東說過，中國對世界有三大貢獻：第一是中醫(yī)，第二是曹雪芹的《紅樓夢》?？芍都t樓夢》是多么地偉大。

《紅樓夢》是一部讓人心生敬畏的作品，曹雪芹當然是一位讓人心生敬畏的偉大作家。這部巨著為讀者雕塑了眾多的栩栩如生的性格獨特的人物形象，寄托了一個偉大作家的人格理想，就是悲天憫人的濟蒼生的儒家思想，并且其藝術(shù)魅力可謂是空前絕后，無人能望其項背。書中能充分地展現(xiàn)他的理想的人物只有兩個，一是探春，二是寶釵。而我以為，詮釋得最完美的要數(shù)寶釵這個藝術(shù)形象。探春身上還有霸道的一方面，例如查抄大觀園時掌摑王善保家的舉動。寶釵的言行舉止，整部書中沒有一處逾越儒家的規(guī)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寶釵是一個讓人心生敬畏的人。

孔子是中國的“圣之時者”?！睹献?萬章》：“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時者也?？鬃又^集大成?！彼侨寮业淖罡叩浞?，《紅樓夢》第五十六回“敏探春興利除宿弊時寶釵小惠全大體”回目中，作者給寶釵一個“時”字評價，就把寶釵提到了跟孔子一樣的地位了，通觀全文，寶釵的確當?shù)闷疬@個“時”字，曹雪芹就是要塑造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物，來抒發(fā)他在大廈將傾時的無可奈何的悲痛之情。

第六十三回“怡紅群芳開夜宴死金丹獨艷理親喪”，晴雯拿了一個竹雕的簽筒來，里面裝著像牙花名簽子，搖了一搖，放在當中。又取過骰子來，盛在盒內(nèi)，搖了一搖，揭開一看，里面是五點，數(shù)至寶釵。寶釵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個什么來?！闭f著，將筒搖了一搖，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見簽上畫著一支牡丹，題著“艷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鐫的小字一句唐詩，道是：任是無情也動人。又注著：“在席共賀一杯，此為群芳之冠，隨意命人，不拘詩詞雅謔，道一則以侑酒?！北娙丝戳耍夹φf：“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彼恰澳档せā?，是“花王”。作為“花之王者”、“圣之時者”，

我們來探析她的“和悅靜穆”的一面。

“靜穆”的意思是安靜，莊嚴；沖和恬淡，淵默自守；文靜嫻淑，不茍言笑；安靜肅穆。

黑格爾說：“我們可以把那種和悅的靜穆和福氣，那種對自己的自足自樂情況的自欣賞，作為理想的基本特征而擺在最高峰。……席勒的‘生活是嚴肅的，藝術(shù)卻是和悅的那句話’就是這個意思?！蔷驮谶@種嚴肅里，和悅還是基本的性格。我們特別在古代藝術(shù)形象里所看到的和悅的靜穆正是這種個性的力量，這種集中于自身的具體自由的勝利。這種情形不只是在無斗爭的滿足里可以看見，就連在主體本身有深刻的分裂，好象它的整個存在都遭受到挫折的時候也是如此。例如悲劇主角盡管顯得是受命運的折磨，但是他們還露出一種簡單的自在心情，好象在說：“事情就是這樣?！?這時主體仍然忠實于他自己；他放棄了被奪去的東西，但是他所追求的目的不但沒有放棄，而且他還不讓它因為他自己失敗而同歸于盡。束縛在命運的枷鎖上的人可以喪失他的生命，但是不能喪失他的自由。就是這種守住自我的鎮(zhèn)定才可以使人在苦痛本身里也可保持住而且顯現(xiàn)出靜穆的和悅?！?/p>

曹雪芹筆下的寶釵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第四回：“自父親死后，見哥哥不能依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睂氣O是一個悲劇主角，從第四回開始，就把她置于一個逆境之中，父亡兄殺人，舉家逃亡，表面上她有一個“待選”的理由，罪人之妹沒有資格選秀，跟隨母親到賈府的梨香院（離鄉(xiāng)院）來，“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歷來的許多研究者解釋不了這個“待選”問題，其實就只有“逃亡”，寄人籬下，沒有“待選”的問題，所以全書看不到她與皇宮待選有關(guān)的任何蛛絲馬跡，他放棄了被奪去的東西，考證派們被這個障眼法障住了，一頭鉆進去就出不來了。這是她的苦難的開始。第五回“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黛玉對她的妒忌，她卻渾然不覺，初顯她的“靜穆”。第七回“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兒，也該趁早兒請個大夫來，好生開個方子，認真吃幾劑，一勢兒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紀倒作下個病根兒，也不是頑的?！瘜氣O聽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藥。為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呢。憑你什么名醫(yī)仙藥，從不見一點兒效。后來還虧了一個禿頭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癥，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他就說了一個海上方，又給了一包藥末子作引子，異香異氣的。不知是那里弄了來的。他說發(fā)了時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藥倒效驗些?！眲e人問她難治的病，她笑著說有效驗些。這是她對自己的身體的樂觀，好象在說：“事情就是這樣?！?/p>

第二十二回“‘只那詞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極妙，你何曾知道。’寶玉見說的這般好，便湊近來央告：‘好姐姐，念與我聽聽。’寶釵便念道：漫揾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臺下。沒緣法轉(zhuǎn)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里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雖說這是寶釵點的《魯智深醉鬧五臺山》中的臺詞，卻是寶釵本色的表露，“沒緣法、一任”是困境中的一種鎮(zhèn)定。第三十四回，面對兄長的諷刺她也只是在母親面前說了一句話：“（薛蟋）便說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捨凑f了，把個寶釵氣怔了，拉著薛姨媽哭道：‘媽媽你聽，哥哥說的是什么話！’”還是第三十四回，面對黛玉的得意，她也只是兩個字，“寶釵滿心委屈氣忿，待要怎樣，又怕他母親不安，少不得含淚別了母親，各自回來，到房里整哭了一夜。次日早起來，也無心梳洗，胡亂整理整理，便出來瞧母親?？汕捎鲆娏主煊癃毩⒃诨幹拢瑔査抢锶?。薛寶釵因說‘家去’，口里說著，便只管走。黛玉見他無精打采的去了，又見眼上有哭泣之狀，大非往日可比，便在后面笑道：‘姐姐也自保重些兒。就是哭出兩缸眼淚來，也醫(yī)不好棒瘡。’”整個存在都遭受到挫折的時候也是那樣地“靜穆”， 悲劇主角盡管顯得是受命運的折磨，但是他們還露出一種簡單的自在心情，好象在說：“事情就是這樣?！比绻趋煊?，還不知會鬧得怎樣。第四十七回“賈母等回來各自歸家時，薛姨媽與寶釵見香菱哭得眼睛腫了。問其原故，忙趕來瞧薛蟠時，臉上身上雖有傷痕，并未傷筋動骨。薛姨媽又是心疼，又是發(fā)恨，罵一回薛蟠，又罵一回柳湘蓮，意欲告訴王夫人，遣人尋拿柳湘蓮。寶釵笑道：‘這才好呢。他又不怕媽，又不聽人勸，一天縱似一天，吃過兩三個虧，他倒罷了?！崩碇亲屗办o穆”，也讓整個家安靜了下來，還調(diào)和了人際關(guān)系。儒家是一門專講人際關(guān)系的學問，小說一路寫來，在周圍參照網(wǎng)絡中，作家為他的人物形象設(shè)置做足了工夫。在第七十四回檢抄大觀時雖然鳳姐“因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話，不知是不是。要抄檢只抄檢咱們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斷乎檢抄不得的?！钡o接著第七十五回寶釵就很識趣地要搬出大觀園了，還露出一種簡單的自在心情，好象在說：事情就是這樣?！耙徽Z未了，只見人報：‘寶姑娘來了?！φf快請時，寶釵已走進來。尤氏忙擦臉起身讓坐，因問：‘怎么一個人忽然走來，別的姊妹都怎么不見？’寶釵道：‘正是我也沒有見他們。只因今日我們奶奶身上不自在，家里兩個女人也都因時癥未起炕，別的靠不得，我今兒要出去伴著老人家夜里作伴兒。要去回老太太，太太，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橫豎進來的，所以來告訴大嫂子一聲?！罴w聽說，只看著尤氏笑。尤氏也只看著李紈笑?！边@個形象給周圍人的感覺是一種“和悅”，那是來自于她本身的理智、從容、“靜穆”，鳳姐說“我想薛妹妹此去，想必為著前時搜檢眾丫頭的東西的原故。他自然為信不及園里的人才搜檢，他又是親戚，現(xiàn)也有丫頭老婆在內(nèi)，我們又不好去搜檢，恐我們疑他，所以多了這個心，自己回避了。也是應該避嫌疑的?！币簿褪?a target="_blank">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的：“就是這種守住自我的鎮(zhèn)定才可以使人在苦痛本身里也可保持住而且顯現(xiàn)出靜穆的和悅?！彼且粋€能守住自我的人，“‘今日不但我執(zhí)意辭去，之外還要勸姨娘如今該減些的就減些，也不為失了大家的體統(tǒng)。據(jù)我看，園里這一項費用也竟可以免的，說不得當日的話。姨娘深知我家的，難道我們當日也是這樣冷落不成?！P姐聽了這篇話，便向王夫人笑道：‘這話竟是，不必強了?！醴蛉它c頭道：‘我也無可回答，只好隨你便罷了。’”

薛家被金桂鬧得翻天覆地，第八十三回“薛姨媽聽到這里，萬分氣不過，便站起身來道：‘不是我護著自己的女孩兒，他句句勸你，你卻句句慪他。你有什么過不去，不要尋他，勒死我倒也是希松的?！瘜氣O忙勸道：‘媽媽，你老人家不用動氣。咱們既來勸他，自己生氣，倒多了層氣。不如且出去，等嫂子歇歇兒再說?！蚍愿缹汅傅溃骸憧蓜e再多嘴了?！搜σ虌尦龅梅縼怼！彼逆?zhèn)定是來自于儒家的那種胸懷，“家和萬事興”幾個大字現(xiàn)在不還是一塊很流行的匾額嗎？在全書中，我們沒有一個地方看到她怨天尤人，當然，薛家后來出了人命，但是她沒有放棄任何勸導的機會，金桂說：“再者我們屋里老婆漢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但她還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第八十四回“寶釵又勸了一回，不知不覺的睡了一覺，肝氣也漸漸平復了。寶釵便說道：‘媽媽，你這種閑氣不要放在心上才好。過幾天走的動了，樂得往那邊老太太姨媽處去說說話兒散散悶也好。家里橫豎有我和秋菱照看著，諒他也不敢怎么樣?！σ虌岦c點頭道：‘過兩日看罷了?！本褪欠旁诮裉?，誰不想有這樣的一個女兒？”

關(guān)于寶黛釵的所謂“三角戀”之談，那是無稽之談。我們對于斷章取義的做法是否定的，但在《紅樓夢》里面連這種做法也應該是不可能的，因為無章可斷，寶釵沒有與寶玉談戀愛，那是吃飽沒事干的人才會去做這樣的“研究”。她在寶玉面前說話大方正統(tǒng)規(guī)勸多而無情語，更沒有像黛玉與寶玉一樣地同睡一床耳鬢廝磨打笑逗情，因與本文的中心關(guān)系不大，在此就不贅述。

第八十四回，為了給混寶玉治病沖喜，賈家就要給寶玉說親了?！傍P姐笑道：‘不是我當著老祖宗太太們跟前說句大膽的話，現(xiàn)放著天配的姻緣，何用別處去找。’賈母笑問道：‘在那里？’鳳姐道：‘一個‘寶玉’，一個‘金鎖’，老太太怎么忘了？”第八十五回，寶釵還在家里忍受折磨，“這寶釵方勸薛姨媽，那里金桂趁空兒抓住香菱”“ 又大哭起來。這里薛姨媽聽見，越發(fā)氣的發(fā)昏。寶釵急的沒法?！钡诎耸呋亍皡s說黛玉叫進寶釵家的女人來，問了好，呈上書子。黛玉叫他去喝茶，便將寶釵來書打開看時，只見上面寫著：感懷觸緒，聊賦四章，匪曰無故呻吟，亦長歌當哭之意耳。悲時序之遞嬗兮，又屬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獨處離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憂？無以解憂兮，我心咻咻。一解?！?/p>

第九十五回“寶釵也知失玉。因薛姨媽那日應了寶玉的親事，回去便告訴了寶釵。薛姨媽還說：‘雖是你姨媽說了，我還沒有應準，說等你哥哥回來再定。你愿意不愿意？’寶釵反正色的對母親道：‘媽媽這話說錯了。女孩兒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親沒了，媽媽應該做主的，再不然問哥哥。怎么問起我來？’”她遵從了儒家關(guān)于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原則，第九十六回“說是要救寶玉的命，諸事將就，自然應的。……寶丫頭心地明白，是不用慮的”“ 姨太太那邊，只怕不肯；若是果真應了，也只好按著老太太的主意辦去?！钡诰攀呋亍百Z母也甚喜歡，又叫鴛鴦過來求薛姨媽和寶釵說明原故，不叫他受委屈。薛姨媽也答應了。”“次日，薛姨媽回家將這邊的話細細的告訴了寶釵，還說：‘我已經(jīng)應承了?！瘜氣O始則低頭不語，后來便自垂淚。薛姨媽用好言勸慰解釋了好些話。寶釵自回房內(nèi)，寶琴隨去解悶?！钡诰攀嘶亍皩氣O也明知其事，心里只怨母親辦得糊涂，事已至此，不肯多言。”她放棄了被奪去的東西，但是他所追求的目的不但沒有放棄，為了寶玉，為了賈家，為了大局，“我看寶丫頭也不是多心的人，不比的我那外孫女兒的脾氣，所以他不得長壽”。

就算是過門了，寶釵還是堅持她的儒家美德，第九十九回“寶妹妹卻扭著頭只管躲。寶兄弟卻作了一個揖，上前又拉寶妹妹的衣服。寶妹妹急得一扯，寶兄弟自然病后是腳軟的，索性一撲，撲在寶妹妹身上了。寶妹妹急得紅了臉，說道：‘你越發(fā)比先不尊重了?！薄坝袝r寶玉順性胡鬧，多虧寶釵勸說，諸事略覺收斂些?！奔薜劫Z家，寶釵對寶玉極盡勸導之力，總希望寶玉在人生的正途上下功夫，在寶玉一時無法忘記黛玉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守著空房，讓寶玉在外間好好地做夢，好讓黛玉進入他的夢鄉(xiāng)。賈府敗落了，事事安排下來，都答應著，第一百二回“王夫人道：“你三妹妹如今要出嫁了，只得你們作嫂子的大家開導開導他，……將來這一番家事，都是你的擔子?！睂氣O答應著。”“王夫人道：‘是呦，……如今有你，自然不比先前了。我告訴你，不過留點神兒就是了。你們屋里就是襲人那孩子還可以使得?！瘜氣O答應了?！睘榱藢氂?，時時留了襲人、麝月陪著他，夜晚只一人回房休息，這些敘述處處可見。第一百五回“寶釵更有一層苦楚：想哥哥也在外監(jiān)，將來要處決，不知可減緩否；翁姑雖然無事，眼見家業(yè)蕭條；寶玉依然瘋傻，毫無志氣。想到后來終身，更比賈母王夫人哭得更痛。寶玉見寶釵如此大慟，他亦有一番悲戚。” 這種無力挽狂瀾，無力支撐即倒的大廈的悲天憫人之情，盡皆托出了。

第一百十三回“寶釵想不出道理，再三打聽，方知妙玉被劫不知去向，也是傷感，只為寶玉愁煩，便用正言解釋?！睂τ凇坝瘛钡氖c得，寶釵也有非常理智的分析：“王夫人等放心，也沒有說麝月，只叫人仍把那玉交給寶釵給他帶上，‘想起那和尚來，這玉不知那里找來的，也是古怪。怎么一時要銀一時又不見了，莫非是神仙不成？‘寶釵道：’說起那和尚來的蹤跡去的影響，那玉并不是找來的。頭里丟的時候，必是那和尚取去的?！边@是儒家的“不語怪力亂神”思想的體現(xiàn)。

最后，寶玉不害說“斬斷塵緣”等混話， “寶釵聽了，唬得兩眼直瞪，半句話都沒有了?！钡谝话偈嘶亍皩氣O道：‘我想你我既為夫婦，你便是我終身的倚靠，卻不在情欲之私。論起榮華富貴，原不過是過眼煙云，但自古圣賢，以人品根柢為重。’”不到最一刻，她還是不放棄，勸戒之詞不絕于耳?！皩氂癖忝暝虑锛y等收拾一間靜室，把那些語錄名稿及應制詩之類都找出來擱在靜室中，自己卻當真靜靜的用起功來。寶釵這才放了心。”

第一百二十回：“那日薛姨媽并未回家，因恐寶釵痛哭，所以在寶釵房中解勸。那寶釵卻是極明理，思前想后，‘寶玉原是一種奇異的人。夙世前因，自有一定，原無可怨天尤人?！鼘⒋蟮览淼脑捀嬖V他母親了。薛姨媽心里反倒安了，便到王夫人那里先把寶釵的話說了。王夫人點頭嘆道：‘若說我無德，不該有這樣好媳婦了?！睂氂褡吡耍瑢氣O忍了，認命了。最后在勸說襲人。

束縛在命運的枷鎖上的人可以喪失他的生命，但是不能喪失他的自由，寶釵追求的自由是人間的大愛。寶釵，圣之時者也。她是大觀園中眾芳的集大成者，她的“靜穆”，來自儒家，也成為了大觀園中的圣人。

作為“花魁”，寶釵這個形象有多角度多層面的美學特質(zhì)，曹雪芹的筆，是神來之筆，這里我只取他筆下的一個小小側(cè)面，看到了寶釵的“靜穆”神采，也看到了儒家的永恒神采，更深深地感到了偉大的曹雪芹的可敬畏之處。

2015年寫于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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