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十二篇
都 市 十 二 篇
------月下李說
( 落 葉 篇 )
秋風(fēng)一來,滿地就有了落葉。有枯的、黃的、半黃和綠的,要不了幾日,落葉就開始卷曲了。又有風(fēng)來,落葉便不停,幾乎半天時間,這樹就禿了腦袋,地下卻是厚厚的一層葉子。有清潔工來打掃了,成袋子的裝滿,一車一車的運走。
樹下的草坪依舊綠茵茵的,有寵物在那里撒尿,又有寵物過來嗅個不停。這寵物究竟嗅到了什么!是同類的氣味!草坪的香味!還是枯葉的腐味!秋風(fēng)突然的就又來了,來勢很猛,帶著一股的旋轉(zhuǎn),還有呼呼的哨聲,大樹都在搖晃,樹上的,地上的黃葉就全旋轉(zhuǎn)起來,漫天飛舞,又飄向空中,像天女散花一般。
花就旋轉(zhuǎn)的往下落,落到地上還在翻滾。寵物被這股狂風(fēng)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往主人腳下鉆,看見了翻滾的葉子,又叫著攆過去。風(fēng)住,葉子就不動,寵物就盯著葉子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清潔工的掃把來回揮舞,寵物便被主人叫著走了,掃把揮了過去,偏偏就空過了那片黃葉。走遠了的寵物又看到那片葉子,突然的就奔了回來,在那片葉子上嗅個不停。主人也有點納悶!這寶兒今天是咋了!難道通了人性,竟對落葉有了感傷之情!
(乘 涼 篇)
天熱的時候,人就坐在街邊上乘涼。街邊有著一長排的商店,店門前都留著兩三個的臺階,人就坐在臺階上,排成一溜子。這倒使人想起雨后的郊野,落在長長電線上嘰嘰喳喳的雨燕。
人在屋里悶了一天,燥熱的煩心,傍晚,便聚在這里透點涼氣。本來都不相識,卻有個孩子在那兒調(diào)皮,人就有了言語,問那孩子多大!長的怪心疼的。孩子他奶聽了就高興,嘟嘟囔囔說個沒完,把兒子媳婦的事都扯了出來,說著還生了氣,說世上就沒有養(yǎng)爺?shù)膶O子,都是白疼。說罷又笑了,感覺話說的有點多,便沉默不語。
街心里有車,不停的在穿梭,黃著燈過來,又紅著燈過去,把眼瞇成縫,燈光就變成河,光彩呈流線形,這就是都市里的河流,有著光芒,有著色彩,有著呼呼呼的音律。其實光彩到處都是,在路上,在街上,在樓頂上,也在天空里,紅黃藍綠全在眼前閃動。
天上有云,像在漚雨,是一團一團的,云層不高,就染上了光彩,帶著暗暗的紫紅。有一顆星在閃,細瞧,卻成了三角形,人很納悶!就有一對女子在那里說話,是牽著寵物遇上的,兩人說的高興,兩人的寵物也在那里纏綿,脖子上都掛著一個帶光的項圈兒。女子也看見天上的星星,就議論說:是不是外星人的飛碟!有孩子聽見了,說:那是帶光的風(fēng)箏。兩女子笑了,卻突然不見了小狗,一個“貝貝”,一個“豆豆”地叫著去尋,有兩束光像流星一般穿著過來,在各自的主人面前撒著嬌,兩人便抱起帶光的寶兒,分了手。
( 麻 雀 篇 )
都市里的麻雀就是膽正,它不怕人,人卻怕它。
清晨,人匆匆忙忙的在路上行走,手里捏著一袋子豆?jié){,嘴中咬著半個包子,上班族都是這樣,用餐常常在路上。而路上就落著幾只麻雀,一跳一跳地在覓食,有人走過來,一兩只就飛起,繞過了人,又回到地上,地上有什么?都是人口中散落的食。
一個女子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大點的拉著個手推車,是老太太們買菜的那種,車上放的是書包,裝得滿滿的,感覺很重,車把兒上就拴著一袋牛奶,是孩子的早餐。當(dāng)媽的拉著小的,急急火火往前走,還不停的打著手機。
麻雀全飛了起來,落在路邊的大樹上,樹邊就有一個放心早餐的攤點,圍著不少的大人和孩子。 那孩子的媽急要了一份豆?jié){,剛一轉(zhuǎn)身,就覺得頭上涼涼的,用手一摸,摸到麻雀拉下的屎。氣得她吆喝了一大聲,麻雀離開了大樹,又落在了路面上,“今天倒霉死了,讓鳥兒拉了一頭”女人和孩子憤憤地走了,在場的人都離開了那棵樹。
急著去開車,車是停在一棵樹的下面,打著火熱車,便去拿蠟拖清理車上的浮塵。我的天!銀灰的車頂上全是鳥屎,還潮潤潤的,蠟拖不敢上,沾上就拉出一條屎印,氣的人往樹上看,樹上一群麻雀,正嘰嘰喳喳的在叫。大喊了一聲,樹上靜了,麻雀并沒有走,眼看著又一泡鳥屎落在前擋風(fēng)玻璃上,還慢慢地在流動,人就急了,對著那樹蹬了一腳,嘩的一聲,鳥群像散彈穿向四處。這是一輛新車,剛剛清洗過,又打上幾百塊錢一盒的高級上光蠟。此后,車主就再不敢把車放在樹下。
十樓的窗外是一個拐角,能看到對面的紅磚墻,墻上留著一個裝空調(diào)出水管的圓洞。洞是廢的,卻讓麻雀用了,在那里造了窩還養(yǎng)了小的。正是夏日,中午就想睡覺,剛迷糊在沙發(fā)上,麻雀就跳在窗臺上叫,一聲,兩聲的。
又飛來一只,兩個就對著叫。你一聲,它也一聲。平日不在意,倒還聽不見,越注意這個叫聲,這叫聲就越是響亮,整整一個中午,麻雀就不離開窗臺。惹腦了主人,推窗去攆,安靜了十分鐘,麻雀又落回原處,又越叫越響。主人有些生氣,氣那個空調(diào)洞當(dāng)時為什么就沒有堵上。這么一想,睡意全無,干脆打開電視,另尋快樂去了。
( 李 斯 篇)
晨練,走過一個小區(qū)的院子。這小區(qū)建的早,房屋都陳舊,到處都是破損的痕跡,院里栽的有樹、有草。樹沒形,草也沒形,都亂長著。樹上光禿禿的,葉子就落了一地,連地上的草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枯葉,就再也看不到綠。
有貓在那里叫,臥得像一團絨球,毛色也成了枯葉,只見頭兒在那里晃動。墻上爬滿了藤子,葉都枯了,落了,滿墻就一片網(wǎng)格,象罩著黑色的防曬網(wǎng)。墻角下就落了一溜藤的枯葉,厚厚地堆著起來。不知這小區(qū)繳不繳物業(yè)費!這么個管理法,業(yè)主能滿意嗎???
正想著,有人大聲地喊:李師!這里有熟人?納悶間忙回頭去看,院里靜靜的,不遠處走著一個人,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怪了,誰會叫我!疑惑著又往前走。李師!又一聲在叫,比第一聲大多了。急忙回身去,看清正是那個人在叫,他認識我?我有意地等了一下。那人很快地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又走過去。這人有毛??!我在想。
那人走到前面的丁字路口,站住了,又轉(zhuǎn)回身,喊:李師!我這才留神他是在尋找什么東西。突然的,打我身后竄出一條黑狗,不大,鼻尖上是一團白色的毛,一聲不叫的跑到那人跟前搖著尾巴。
他是在叫狗,狗叫李師!?我有點好笑。兩人打照面時,我笑了,說:你給狗起了個人名。他也笑了,說:我這是個純種的德國狗,聰明絕頂,歷史上有個朝代的宰相叫李斯,就聰明絕世,名字大氣的很,我就給它起了這個名。哈哈!我聽了,一頭霧水,心想:他還真有些智慧呢,只拿古人說事。
( 陰 霾 篇)
仍是霧霾,去機場接兒子。兒子去了三亞,三亞還像春天一樣的溫暖。車在高速路上奔馳,時速不敢過百,全打著閃燈。前方的路就看不大清楚,總蒙著一種灰色的霧。能看清路邊的隔離帶,再遠就又是一團迷霧,像乳狀的液體,浮在了路面上就再也不動。眼睛得看著前車的尾燈在辨別方向,有紅燈亮了,你得踩剎,轉(zhuǎn)向燈亮了,你得扭方向,眼睛是高度的緊張,心情總是松弛不下來。四十分鐘的路,就跑了一個半小時,在機場又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總看不清路標(biāo)指示牌。
終于停了車,下了地,滿世界就只有你了,白茫茫的一片,連機場候機樓都看不見。由候機室往外看,外面仍是霧的世界,人倒像扣在一個玻璃罩里,沉在了乳狀的水底,連呼吸都感到局促不安。
兒子終于落了地,又上了車。在迷霧中往回走,他很感慨,三亞去了五天,這霧依舊如此,而且越來越濃重。飛機在天上,天上是白云,越往下飛,云就變暗,暗中發(fā)灰,感覺應(yīng)該到了城市上空,那云霧就成了混黃,象迷團一樣,讓人辯不清東南西北。等隱約看見地面物體時,咕咚一聲,飛機落地了。人心是踏實了,可又擔(dān)憂起這黃色的霧,其實這已經(jīng)不是霧,是水氣中夾雜著大量的有害物質(zhì),是城市里的垃圾元素,它能損害健康的生命,稱做霾一類的東西。
人起先小瞧了它,沒當(dāng)一回事,可慢慢的就知道了它的厲害,人心惶惶,都帶上了防毒口罩。可它隨著空氣在走,空氣到處都有,人才有了生命,它在和生命開玩笑,弄得人束手無策。
這玩笑開大了,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它隨便地走,沒有人能擋住,也沒有人能攆走它,就等著冷空氣下來,將它吹散。人總是太渺小,連空氣都治理不了,但人卻可以弄臟它,怎么樣才不弄臟空氣呢!真該想想這個問題了。
這是人類都應(yīng)該思考的大問題。
( 散 步 篇 )
每晚都能和她碰上面,總是十點以后,冬天也如此。
我是為了鍛煉,每天要走一萬步,有專家在電視上講養(yǎng)生,推薦這么個數(shù)字,我相信。散步總比坐在電視機前要好,不接受電視的低頻輻射,又能活動筋骨,活血通絡(luò),與心與腦與脾胃都有好處,再者觀景觸物,增長見識,人生五十年有用,得好好地攝取些人間物事,不然到了有用時,總是覺得自己見識短淺,缺少世面。
她,是為了遛狗,狗是松獅,一身的肥毛,連眼睛都埋在了棕色的毛里。那狗是讓繩拴著,狗比人有勁,總拉著她跑。她身材不好,身長腿短,屁股總往后撅。狗跑著,她攆著,狗的步子快,她的步子小,繩在狗脖子上拴著,也在她手上拴著,看上去,不是她在遛狗而是狗在牽她。開始我和她不熟,碰多了,見面就打招呼。
問:這叫啥狗?
說:叫松獅。
問:咬人不?
說:膽小的很,見個小狗它都要躲。
我就不信??茨枪窂妱莸臉幼?,把她都能拉個跟頭,怎么會躲小狗!
又問:你每天都遛?
又說:不遛不行,到時間它就在門口亂叫,像瘋了一樣。
再問:能遛多長時間?
再說:最少一個半小時。
還問:能走多少里路?
還說:沒算過,反正得走一身的汗。
我的天!每天我走一萬步,也不見出汗,她最少在我的計數(shù)之上,而且是帶氧運動。專家講了:散步必須是帶氧運動,才能真正起到建身作用。并且她不由她,得由狗,狗強迫她去走。不管春夏秋冬,風(fēng)雪雨霜都得牽她走。
看來我也得弄條狗,小的不行,得這松獅,大個的。我想跟她講:你這狗啥時下仔,又想:不妥,如今這年代,哪有白送的。再說,我與她僅是萍水相逢,到不了討狗的那種交情??磥砦疫€得與她加深交往。
一連數(shù)日,老時間總見不到她,經(jīng)打聽,說她把房賣了,換了一處更大的,為的是能讓狗在屋里跑得開。
看來,我是為了人,而她是為了狗,根本不是一個道。
我想,還是買個計步器的好。
哈哈!
( 狗 叫 篇 )
住在小區(qū)里,總能聽到狗叫,汪汪汪的。
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聲音就特別的驚心,常常把你從睡夢中叫醒。沒有人不反感的。
這狗是鄰居復(fù)式樓的主人養(yǎng)的,住著上下兩層,二百多平米。還有個頂層,是露天的,圍了一圈的花草,中間搭出個棚架,全是藤類的植物。這里有個狗窩,是塑鋼材料,一人多高,玻璃是藍的,人都能住。這狗不拴,整天自由放養(yǎng)著,老是在平臺上溜達,天陰下雨便進到窩里,窩里有床,也有狗的吃飯碗,享受人的待遇,比人吃的多,還講營養(yǎng)搭配,狗養(yǎng)的很有精神。
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叫聲,沙啞而且低沉,能感到一種兇惡氣息。有人放鞭炮,它就要叫,汽車報警器響,它也要叫,經(jīng)常深更半夜,突然就叫了起來,一叫就是一陣子,非把你從夢中叫醒,它才歇息。人總想給主人說,可見了面,話就出不了口。這主人人好也隨和,跟誰都能打招呼,聊得很投機,這倒使人說話為難,不好提狗的意見。
一天,小區(qū)里出了賊,連偷了幾家,損失最大的是十樓的老外,客廳里兩部手提電腦和外幣被盜,業(yè)主找了物業(yè),物業(yè)報了警,說是立了案,可事情卻石沉大海,沒有音迅。人們就有了議論,說賊是由樓上下來的,翻窗行盜。業(yè)主們就是一陣緊張,家家關(guān)窗閉門,防盜鎖都不防盜,一根針都能打開,人們便在門里加上一道插銷,用很粗的。
復(fù)式樓的主人說了話,那晚他家的狗就叫了幾陣子,第二天,在他頂樓的墻邊上,發(fā)現(xiàn)了賊的腳印。多虧了他家的狗,有狗就是有安全感。公安還來了人,取了賊的腳印。
業(yè)主們開始對狗有了新認識,特別是復(fù)式樓的狗,不再反感。夜里聽見狗又在叫,汪汪汪的,人倒心安了,就想:夜里狗膽比賊膽正。而后睡得就更踏實了。
(銀 行 篇)
銀行里是很安靜的,沒有人吵嚷,也沒有人亂走,只要在抽號機上拿到一個號,就可以靜靜地坐在靠背椅上等,紅色的電子屏上時常換號,有人被叫了,不是拿著錢就是拿著卡前去辦理手續(xù)。這里不會有插隊的煩惱,不會有走后門的煩惱,有的就是一個手續(xù)辦得那么的長,不停的讓人輸入密碼,又不停的簽字畫壓,四十分鐘了,手續(xù)依舊未完。坐著的人有些焦躁不安,連情感低頭族都耐不住性子,不時地望著那窗口發(fā)牢騷。
這里只有一個人是始終要保持平靜和不能坐的,就是大堂保安,他的職責(zé)不言而語,總是在門口站著,在大廳里走走,觀察來人和人的神色,包括人的行為。他們有兩重責(zé)任,一是對銀行安全負責(zé),二是對客戶安全負責(zé)。因為有了他們,人心就有了平靜。
這里的保安有五十多歲,還算端莊和精神,他總是站在大堂經(jīng)理桌前觀察。有個低頭族,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全身心的玩著手機,女朋友取了錢,叫他走,他壓根就沒聽,女的上去就扯了他的耳朵,拉起就走,他還列著嘴在嘟嘟。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一盒煙從他褲兜落了下來,掉在椅子上。那是一盒芙蓉王,藍盒的。那個位置正好和大堂經(jīng)理直對,那盒煙被保安看到了,他去沒有吭聲。
少傾,他慢慢走到門口,看著那對人漸漸遠去,就折回頭,走到后排的椅子邊,靜靜地看著。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人看到那盒煙。他就靠近椅子,順手拾起,捏在身后,又慢慢地走,走著就將煙裝進保安服的口袋里。
這一切偏偏讓我瞧見,就在他拾起香煙的一瞬,我看了他,他也看了我,臉上就有了一絲笑,笑里有點尷尬,也很復(fù)雜,好像對我說,你也是煙民嗎!世上煙酒不分家呀。我察覺他笑得后面還真有點樂呢。
我要走了,他望著我出門,竟對我點了一下頭,又堆起了笑。這笑就有點意思了,沒有尷尬,因那個瞬間已經(jīng)過去了。更沒有友好,他天天要看多少人,沒必要對你微笑。要么,他在示意什么!難道是一種歉意,有抱歉的味道!也有包涵的味道!進而就有了理解的味道。
看來他的內(nèi)心并不踏實,在尋求人的理解。
我是能理解他的做為,但絕不會原諒他的行為,因為他是人民財產(chǎn)安全的護衛(wèi)者。
(拆 遷 篇)
這里要拆遷,拆的是城中村。聽說政府都計劃了十年,一直沒動,原因是這里有古跡,需要保護,要建公園,要蓋低層建筑,優(yōu)化城市,造福人民。可開發(fā)商便不干,樓低了不掙錢,誰也不愿意白出力。這世上就有好人,發(fā)此善心,投了這筆資金,這里便開始拆遷了。
半月前,就有宣傳車帶著高音喇叭,在村口的馬路上廣播,開始人心騷動,感覺這次是真的要拆了。一周前,沿街的路邊上,就升滿了標(biāo)語氣球,樹與樹之間也掛滿了紅色標(biāo)語,句句離不了拆遷二字,人心就慌亂起來。農(nóng)貿(mào)市場的菜農(nóng)也不那么勤快了,晚起早收,時不時就用雨布蓋了菜攤,不見主人的影子。有人問,就有人說:賣不了兩天,都去找地方了。也有人講:村里的老人都哭了,舍不得離開這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舍不得也得走,規(guī)定的日期就是一堵墻,到時就墻倒屋塌。
不信么!還有兩三日,這里就來了一隊人馬,全黑色制服,楞頭小伙,個個壯的像牛,一個大早,就兩排立在街里,十步一崗,端端地站著,這是保安組織,專門維持地方秩序的,特別是遷動幾萬人的拆遷活動,確實需要政府的震懾。
這市場還在賣吃賣喝,可人心早就慌了,天天都看見這黑色的制服,吃飯人都感到不安,像要發(fā)生一場戰(zhàn)爭,有恐怖襲擊在活動似的。路人倒好說,不安就遠離,可住在這里的人,就浮躁的不得了,已經(jīng)有人拉著行李在走,搬家的車輛就排在村口等候,一排就是一大溜子。日期到了,村口就封了路,只出不進,連路人也禁行。
說來也怪,沒有見大的搬動,兩三日里,這條街就空蕩蕩的了。夜里走進這條街,已面目全非,千瘡百孔的,有人走茶涼的凄涼感,有野狗在路邊溜達。又幾日,街邊的店鋪全無,一片瓦礫灘,夜里就見拉土車瘋狂在跑,發(fā)動機嗚嗚的整夜吼。很快,路邊就有人在砌墻,原來的街面就成了一條長長的、粉白的墻面。沒有了熱鬧,沒有了人流,也沒有了往日那種繁鬧的場面。
這個村子就這樣的消失了,在歷史的年輪上,就劃出了一個新的年輪線。歷史仍在往前走,而且越走越美麗,因為前面總是陽光燦爛的。
(優(yōu) 越 篇)
是一個孩子,有十一二歲,偏胖,白凈,一副厚厚的嘴唇。他是背著一個沉重的書包,走進一家味千拉面館的,獨自坐在一張餐桌前,很持穩(wěn),有點小老弟的感覺。
一位服務(wù)生小姐走過來,拿著一本厚厚的點菜本,笑著遞給這位小顧客。他不緊不慢,在翻動那本菜單,還不停地問,小姐微笑著介紹菜品,不時地丟去一束喜歡的目光,像在瞧著自家的小弟。
小顧客拿捏的很穩(wěn),很平靜。他知道自己是來吃飯的,只要進了餐館的門,他就是上帝,可以發(fā)號施令,服務(wù)人員就得聽他的。那副臉相,就非常的老成,像一個老食客。
他不再點菜,指了一份面,又交代配上三份小菜,一份大菜。服務(wù)生點頭說好,下了菜單,又送上口杯,倒上熱茶。
小顧客開始閉目養(yǎng)神,頭靠在椅背上,一只手伸進了書包,捏出一張彩色紙片,那是一張售樓宣傳單,有一個美女的頭像,他看著,就用手去摳那美女的鼻子,好像笑了一下,又閉目養(yǎng)神了。
他的手并沒有閑。那張彩色紙片在他手中迅速折成一只紙船,他放在桌上,推著玩。又拆開來,折成了一架飛機,想往空中扔,卻見四面都坐著人,便拿起桌上放置的玻璃酒單牌,夾在了牌子上面,推得遠遠的看。
服務(wù)生來了,放了四道菜,三碗一盤。桌子本來就不大,已經(jīng)占去了一半。這菜很精致,盤里是六條基圍蝦,裹了漿就炸得紅油油的好看,盤中還放著一個小碟,有乳白色的甜醬。他看著,竟直夾了一個基圍蝦,送進口中,又折了蝦頭,便去蘸醬。很快,三只蝦就沒有了,便去吃那三份小菜,那碗也不小,他吃的很香。
面上來了,碗比他臉還大,他不停地夾面條,吃小菜,還吃著基圍蝦。那吃相有點饞人,不太多嚼,有點吞咽的感覺。鄰桌坐著兩位老人在看他,他斜了一下眼,繼續(xù)在吃,吃著又用余光瞥了一下鄰桌。菜和面全吃完了,蝦還剩下一個,樣子是吃飽了,就懶洋洋的在抹嘴,又拿起那個紙飛機,舉在空中玩。
一位年青的女人走過來,臉上有心事,像個白領(lǐng)。她竟直過來,坐下,拿起消費單看了一眼,便招手結(jié)帳,總計八十五元,她付了。孩子在喝水,她指著那蝦,孩子搖搖頭,她便夾起來吃了。孩子無言,她也無語,就靜靜地坐著。
她們坐了多久,什么時候走的,坐的什么車走的,這都無關(guān)緊要。而孩子的這種老成、自持和優(yōu)越感,真叫人憂心忡忡,就這么吃著下去,它能給孩子人生道路上帶來什么呢!是福裕,還是貧窮,是健康,還是損害!這就讓人不能不想。
(治 安 篇)
街心花園里很黑,沒有路燈,只有黑漆漆的樹影和樹影下黑乎乎的小路。
這園區(qū)很大,建的早,就沒有點亮工程。夏天的時候,園里樹多蔭涼,人就常常到這來乘涼,時不時會有人報警,說這里有人打劫。報警的多了,就引起治安管理部門的重視,把這園子做為安全防范的重點,每日都有巡警在這里頓駐,特別是這個冬天的晚上,黑漆漆的夜里,巡警就少不了。
我走在園里的小路上,路很黑,得借著遠處照來的微弱的光看路,空氣冰森森的,周圍的樹影也陰森森的,能聽到野貓的叫聲,還有貓頭鷹的叫聲。突地看到前方轉(zhuǎn)彎處有警燈在閃,是敞開式的巡警車。人就放心地走過去,模糊地看到車上坐著一個警察,剛走過車身,那警察就從后面跟著過來,手里提著一個袋子,招乎都不打,直說:伙計!要不要牛肉,是秦寶牛,便宜。
這伙計著實嚇我了一跳,黑乎乎的臉,眉目都看不清,感覺很粗壯,是穿著警服,卻沒戴警帽,那份邋遢的感覺,又象是個協(xié)警,總是漆黑而又慌亂的看不清人。
我就奇怪,這是那和哪呀!怎么警察也攔道賣牛肉,還是秦寶的牛肉,是在值勤的時間,在這黑乎乎的夜里,在常常有劫道的街心花園里。
我心一陣緊張,就說了一句:不要。便匆匆離開。
回家的路上,我心砰砰在跳,不是膽怯,而是激動。我就想不通,這牛肉和警察怎么能聯(lián)系在一起???但愿那是位協(xié)警,不對!他連協(xié)警都不應(yīng)該是啊!
過后幾天,想起這事,我都轉(zhuǎn)不過彎來。
(初 夜 篇)
初夜,天稠熱的就像漿糊,悶的人極難受。天空里,有著幾顆星星,不很明亮,也透著熱呼呼的光。
周圍全是黑漆漆的樹,沒有風(fēng),樹就像一幅剪影,凝固著一團一團的陰暗。有貓從路邊的車輪下鉆了出來,不叫也不動,看見有人來了,就竄進路邊的樹叢里。
那是一些流浪貓,卻被院里一些好心人養(yǎng)著,天天有食吃,有水喝。這貓,夜里,就是出來玩的,它不捉老鼠,卻逮小麻雀。清晨,總是能見到一溜子的血印和血印上粘著雀兒的灰色羽毛。
晚上的垃圾箱總是塞得滿滿,有的干脆就丟在了箱子周圍,亂糟糟的。就有貓從箱子里跳出來,那里有人吃剩下的東西,貓就愛嘗個鮮。
也是這個夜里,垃圾箱就有人在翻,不知道這垃圾的味道如何,那人卻毫不畏懼,爬在箱邊上往里掏,掏出的就有飲料瓶子,她便提著一兜兒,又捆了壓扁的紙盒,一摞子一摞子的往回搬。
這是小區(qū)里住的一戶老人,獨自住著,一群兒女也不常來看她,來了,就丟些錢,叫她夠吃夠喝。她應(yīng)該是不缺錢花的,可她就有這種愛好,看著那些有用的垃圾就心疼,就想拾。結(jié)果把一間臥房就堆滿了拾來的廢品,兒女們都嚷她,她就不讓孩子們來。
她喜歡這樣生活,因為這樣可以打發(fā)孤獨而寂寞的日子。白天她怕人說,就趁夜里檢,夜里也有人看到,慢慢,院里人都知道有個檢垃圾的老太婆。
有人就心腸柔軟,專門將自己廢棄的東西,放在老太太常去的垃圾箱邊。老人很感激,但不知道是誰的好心。這事慢慢傳了出去,院里人就很同情老人,說人老了,就怕孤單,在拿此事打發(fā)生命呢。
她的兒女們也聽說了,便開了一個家庭會,考慮安全問題,不讓老人夜里出門,檢來的垃圾全部進行了處理,還交代了鄰居的一位朋友幫忙看管。
一段時間,很少看到那位老人,后來就聽說病了,得了癡呆癥,兒女們就給老人顧了保姆。保姆天天推著輪椅讓老人在街上轉(zhuǎn)。老人就不愿意回家,不論冬夏,就頂著一個毛巾,坐在小區(qū)門口的汽車站上聽熱鬧。
還是這種悶熱的初夜,老人就讓保姆推著她,在院里轉(zhuǎn),轉(zhuǎn)到了垃圾箱前,看見幾只流浪貓在那里玩耍,老人就叫停住,呆呆的看了許久、許久。
從那天起,老人就沒有再下過樓,聽說病情加重,坐不起來了。
從此,這個院子里就再也看不到老人的身影。特別是進入初夜,流浪貓還在垃圾箱那里玩耍,天上依舊能看到幾顆星星,閃爍著熱呼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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