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燈鬼火

周耀

夜半三更無人之境，神山寶地出現(xiàn)的紅燈是神燈，墳地陰溝陡險坡梁出現(xiàn)的綠燈是鬼火。小時候聽有經(jīng)驗的老人，講的故事，對神燈鬼火的描述，見到對人帶來災(zāi)難，嚇得我毛骨悚然，小孩夜晚都不敢出門玩。

學校讀書，正興破除封建迷信，打擊牛鬼蛇神。老師根據(jù)科學講到，人們夜晚看見的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飛速前進，竄后即逝的“神燈鬼火”，其實是多年的朽木、腐骨上產(chǎn)生的磷，白天有光看不到，夜晚發(fā)亮，隨風飄蕩，形似飛燈流火。世間根本沒有神鬼，不要相信迷信。

聽了老師的講解，我們的膽量逐漸大了，夜晚不顧大人阻攔，結(jié)伴捉迷藏、點兵、丟手絹、聽古今，看見神燈鬼火，大人悄悄地溜走，我們依舊盡情地玩。

有天晚上回家，可能是玩耍出汗著涼，渾身發(fā)燒害冷頭痛不止，大人以為我碰見了神燈鬼火，帶上了災(zāi)星。請來巫師禳治，巫師說見了神燈鬼火得了“沖氣?！庇靡煌霛{水，里面撒點生面，三支筷子蘸漿水，在我頭臉上亂點一氣?？诶镎裾裼性~：“你不管是哪路神圣，頭上來的頭上去，四梢來的四梢去，前心來的前心去，后心來的后心去。要尋那房上有瓦的，槽上綁馬的，房上坐獸的，鍋里煮肉的。這里漿涼水飯，白打亂彈，齷賠了你的神像，請你高飛海外，另尋一房，另撒一房?！闭f完接著點紙燃燒，在我頭上繞了三圈，還念叨：“頭上火焰三尺高，神鬼不敢來打攪。”睡了一夜，起來上學，大人說巫師道行深，禳解了病。我覺得睡了一夜熱炕，逼出了寒氣，才舒坦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深山我拾來一背干柴，放在院墻邊。晚上母親去廁所，開門看見漆黑的院里有神燈鬼火，猛關(guān)門并說不得了。我從窗戶細看，是在柴里。我說是柴上的磷火，根本就沒有神燈鬼火。你們在屋里看著，我去拿柴棒亂掄，會有更大的火焰，在屋里燈下就是柴棒。大人看了我的表演，也就信了科學，說還是要念書，有文化就知事理。

工作不久，單位放假，領(lǐng)導以我年輕，安排夜晚值班。頭天下午，來了個見過面的人，說德勝堡山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神燈鬼火滿山飛奔，常串你們單位，嚇死人哩，晚上睡覺把頭包好，有響動千萬別出去，你的安全要緊。我回答不怕，那是磷火。晚上夜人靜時，得勝堡上下紅燈綠火時隱時現(xiàn)，飛到了我單位，紅燈后有個大白柱，綠火后有個小黑柱，確實讓我害怕。我在樹后靜靜地盯著，紅燈白柱在我的臥室前轉(zhuǎn)了一圈，轉(zhuǎn)到綠火黑柱前，他們一起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飄忽不定，移向財務(wù)后勤辦公室。撬鎖聲清脆的傳到了我的耳朵，人的悄語唧咕聲也很分明，我甩去石頭砸向白柱，只聽“?。　钡囊宦?，白柱倒地，紅燈也燒著了。黑柱問咋啦？白柱說飛來個石頭砸著我腳拐了。我拿根木棍站在跟前問：“你們是神鬼，還是人？現(xiàn)原形吧！”他們脫掉黑白布筒，走到我臥室，電燈下我看清楚，挨打的是下午關(guān)心我的人。他們二人求饒：“想把你嚇住偷東西，誰知你神燈鬼火都不怕，我們錯了，再不干見不得人的事了，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清晨五點蹬鳳山鍛煉，山友指著觀山說：“你看神燈鬼火！”我說：“不是，可能誰有事打的燈籠。根本就沒有神燈鬼火，民間傳說的神燈鬼火，其實是朽木腐骨上的磷?！?/p>

山友生氣地說：“你還是個死強，我比你歲數(shù)大，經(jīng)見得比你多。紅燈山頂上亮了，剛滅坡下的亮了，坡下的滅了，山腰的亮了。一會三盞紅燈同時亮。有時飛來飛去，時明時滅，誰心魂丟了尋魂里嗎？明明是神燈鬼火，你嘴里不信，心怕嚇得打鼓里！”

“我們兩個去看，到底是啥東西，現(xiàn)場就清楚了，不用爭誰是誰非?！蔽壹s他去。

“你膽大，你去！我不去?！?/p>

“好！我去看個究竟?！?/p>

我到山坡前，紅燈在竹干上被吹滅，一個人扛著向山腰急走。我到半山坡，那個人向山腰的紅燈處喊：“快跑！人來了！”并丟下竹竿燈籠，向相反方向跑。山腰的幾個人也丟下紅燈、?頭鐵锨，跳土坎逃了。山頂?shù)募t燈，竹竿一會壓倒落在地面，一會又急速升起。逃跑的人喊：“眼瞎的快跑！”

山腰紅燈處，有一大坑。站在土坑邊，方知是盜墓賊在盜古墓，用神燈鬼火嚇唬人不敢靠近，給他們制造安全的罪惡活動。

返回時，發(fā)現(xiàn)山友在我不遠處。我問：“你不是不來嗎？”

山友笑著回答：“佩服你！你確實是冷膽大！我怕鬼把你拉去，少個好山友。跟你來長了見識，真信不存在神燈鬼火！”

我開玩笑說：命強人欺鬼，心衰鬼弄人。心正身行壯，神鬼不敢傍。但得一寸地，何須不為人？

周耀 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中國國際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徽縣政協(xié)工作。郵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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