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女

在廠家屬集中傾倒生活垃圾的時候，有一位拾荒女會準時出現(xiàn)。一套退了色的迷彩服是她長年的裝束；一塊紅綠格相間的方塊圍巾，把頭部包得嚴嚴實實的，是她惟一的妝扮。她的坐騎是一輛倒騎驢，僅有的一件兒工具是把銹跡斑斑的鐮刀。她的工作場地便是安放在樓前樓后的垃圾車。她所拾到的物品五花八門。小到一支香煙盒，一塊小排骨；大到空豆油桶，廢紙箱子等。也有樹枝子、苞米瓤子等柴禾，甚至還有農(nóng)家用來砌院墻的廢磚頭子。這么說吧，在拾荒女眼中就沒有不可再利用的東西。

今兒早我倒垃圾時就遇到了拾荒女。她見我要往垃圾箱內(nèi)投垃圾袋兒，便閃身站到了一邊。我禮節(jié)性的沖她點點頭。沒想到拾荒女性格那么開朗健談。她并不忌諱自己的職業(yè)，不顯尷尬與自卑，還主動與我打招呼。“今天休息??！”我與其應付了幾句?？墒盎呐畢s像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拾荒經(jīng)歷全盤倒了出來。

原來，拾荒女是二十剛出頭時從外縣嫁到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結(jié)婚不久便開始出來拾荒了。起初拾荒時她也抹不開，但干時間長了，也就無所謂了。我好奇的問她一天能拾多少廢品，收入到底怎樣時她放下手中的鐮刀，轉(zhuǎn)過身來得意的說：“撿破爛兒這玩意兒沒個準兒，貓一天狗一天的。但每撿一推車子都能賣到二三十塊錢兒?！蔽覇枺骸澳阋荒暌膊簧贀彀?？”她的臉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滿足。不無得意的說：“可不是咋的。剛結(jié)婚時他家窮得啥都沒有。去年剛剛蓋起了三間大瓦房，又買了臺四輪子。一年到頭家里的柴米油鹽，供孩子上學，人情往份兒都在這些破爛兒里出。我家老爺們兒在家種地，我老婆婆在家?guī)臀覛w攏破爛兒。全家齊動員，日子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知足了?！蔽覇査秊槭裁床贿x擇外出打工時，她一邊整理著倒騎驢內(nèi)的廢品，一邊說：“我家的農(nóng)閑時出去打工，我就在家撿破爛兒。過日子只要能干，干什么都能吃碗飯。我們老農(nóng)民整日與土糞打交道，撿破爛兒不嫌埋汰。再說倆人都出去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也沒人照看，還有那些雞鴨鵝狗的更是離不開人兒。”說到這里她不禁笑出聲來。

她的笑聲讓我有些狐疑。接著她又講起了昨晚發(fā)生在她家的一件事兒。

拾荒女在自家院內(nèi)養(yǎng)了幾十只肉雞快要出欄了。為防小偷，她安裝了防盜器。昨天她太累了，到了晚上腦瓜子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半夜時報警器響了，她與丈夫趕緊起來。她也顧不上穿鞋子，綽起一支手電筒；丈夫拿起一把農(nóng)用二齒子，夫妻倆虛張聲勢的大叫“抓小偷?。　北銢_出了房門。小偷見狀慌不擇路，扒上鐵柵欄縱身翻了過去，結(jié)果只聽“吱嘎”一聲，一定是衣兜兒被鐵柵欄頂部的“扎槍頭”子給刮了個大口子。當夫妻倆追趕到柵欄前時小偷已逃之夭夭，但慌亂中小偷把錢包丟在了鐵柵欄下?？慑X包里只有一個打火機和一疊兒卷煙紙，還有十來塊錢。她邊笑邊說：“這個偷雞摸狗的損賊。他敢回來找錢包，我就把錢包還有那十來塊錢兒都還給他。但我得狠狠地損損他，挺大個老爺們兒有手有腳的干點兒啥不好。這年頭不怕沒活干，就怕你不干?！闭f著拾荒女騎上裝得滿滿當當?shù)牡跪T驢，一臉幸福的向著下一個垃圾車方向蹬去。還回過頭來對我大聲說：“撿破爛兒得有耐心，得總惦記著看一看下一個垃圾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望著拾荒女急三火四的背影，我不禁在想，幸福是什么。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拾荒女的幸福也許就是一只空飲料瓶，幸福就這么簡單。

2013.05.01

作者 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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