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在竹，白駒食場

作者：穎驕/

年前回村里的第二天晌午，剛剛收拾完廚房的我，打算盡早去二嫂家轉(zhuǎn)轉(zhuǎn)，因為之前的幾天，二嫂的公公去世了，作為本家妯娌的我理應(yīng)早早回村里幫忙，當時我在外地，一接到報喪電話連忙滿口答應(yīng)并盡快趕回?？墒浅龊跻饬系氖?，女兒第二天要參加期末考試，不能正常雙休了，我和老公只能去一個人給二嫂家?guī)兔?。真不湊巧，去年二嫂給兒子大婚也正值母親去世我在守孝，也沒能去幫忙。想想我家之前的紅白喜事，二嫂每次都來盡心盡力了，心里很是過意不去，總覺得欠她個人情，此番也該去她那兒坐坐，敘敘妯娌之情。

剛一出我家大門，正在鄰居家門前觀看別人殺豬的女兒和兒子，一看我要去串門，飛奔過來也鬧著要去。我們娘仨小心翼翼確定二嫂家沒有大狗之后，才敢走進院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堆在院庭中央的鍋碗瓢盆等灶具和各種瓶瓶罐罐，看來二嫂正在掃房子，我來得真不是時候。但已經(jīng)來了，照個面吧?；翌^土臉的二哥和二嫂從老房子聞聲迎了出來，看見我這稀客很高興，連聲說他們正好也要休息一下，于是我提議就在院子里坐會兒吧，正好曬曬太陽。

兩個孩子一改平日里的羞怯拘謹，好奇地穿過老堂屋跑向后院，后院是新蓋不久約200多平米的平房，非常亮堂，新媳婦兩口在縣城工作，根據(jù)傳聞可以想象緊閉的鋼木門內(nèi)的新房里面的富麗堂皇和干凈整潔。常年閑置，真的覺得有些浪費。但村里大都這種情況，年輕人幾乎都在外討生活，家里就剩下老弱病殘留守，很多家庭都是“出門一把鎖，進門一把火?！贝蠹疑w了新房也是趁手頭寬裕為以后留條后路，或是出于“不甘落于人后”的想法。

兩個孩子又充滿好奇地跑向大門內(nèi)側(cè)，趴在西側(cè)的豬圈圍欄上數(shù)豬，數(shù)完又轉(zhuǎn)身跑到東側(cè)的羊圈數(shù)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順便問二嫂：“過年殺豬不？哪天殺？"我寧愿多掏幾塊一斤買村里土法養(yǎng)的豬肉。二嫂說兒子最近忙，沒空回來請人幫忙殺豬，想養(yǎng)到元宵節(jié)再殺。她告訴我村里的行情是每斤十三塊，昨天老三家賣十五塊，今早把高出的那部分已經(jīng)都給鄉(xiāng)親們退了。其實我心里知道，按照肉的質(zhì)量來論，十五塊也不算貴，城里十二塊，年跟前供給過剩十塊也有賣。不過現(xiàn)在買過節(jié)肉有點兒早，今冬實在太暖和了。

得知那豬圈羊欄都是二哥自己砌的，我還是挺佩服他的，他確實是個能人兒，第一次見他時，他正在為本家兄弟布置新房，剪大紅雙喜，還用米尺量好算好等距再下剪，跟我做分析實驗一樣嚴謹了，呵呵。后來聽說他當過好多年民辦教師，有一次帶學(xué)生參加鄉(xiāng)里文藝匯演，愣是說服家長把小演員在十幾里路上背去背回，如此敬業(yè)，不知怎么也沒轉(zhuǎn)正，并校后就再沒教了。近年由于腦梗后遺癥，言語行動遲緩了 許多，又加上老人需要照顧，二嫂身體又弱，就再沒出外打工，在家當起了羊倌。

靠山吃山，做羊倌也不錯，村里有好幾家靠放羊蓋起了新房，而且因為有足夠的農(nóng)家肥，莊稼也是一等一的好。到田野里你看哪家的莊稼葉子墨綠，哪家肯定施的是農(nóng)家肥；哪家的莊稼葉子黃綠，那肯定施的是化肥。

說話間兩個孩子不知從哪個房間拿來一個收音機新奇地擺弄，二哥看見說：“那是老人生前的，已經(jīng)壞了。你倆過來，讓二伯給你們重尋一個好的?！闭f著另拿了一個收音機出來教孩子玩。得知這個收音機是二哥的女兒寄回來的，可以裝手機內(nèi)存卡聽音樂，還可以收聽廣播電臺的新聞資訊等節(jié)目，而且是像手機一樣充電，覺得野外勞作帶上挺好。伴隨我們七零后童年的奢侈品“四大件”之一如今進化了不少，今非昔比啊。

我想象著，在藍天白云下，松林槐坡間，二哥和幾個羊倌躺在灌叢花草中曬著太陽，一邊看著羊兒們在山坡上或歡快地追逐嬉戲或自由安靜地吃草，一邊聽收音機的樣子……來年回到家里，二嫂端上食盤捧上熱茶熱飯，飯后再逗逗孫子，真是賽神仙啊。

“南na 無mo 喝he 啰la 怛dan 那na 哆duo 啰la 夜ye 耶ye……

南na 無mo 阿a 唎li 耶ye……

婆po 廬lu 羯jie 帝di 爍shuo 鉢bo 啰la 耶ye……

菩pu 提t(yī)i 蕯sa 埵duo 婆po 耶ye……”

收音機里傳來了熟悉的音樂，這不是《大悲咒》的音律嗎？，我驚異地問二哥：“你有這個歌？”他說是他女兒下載的，還有很多養(yǎng)生音樂，調(diào)養(yǎng)心神的。

當一個既有文化又勤勞樸實的羊倌，跟上了網(wǎng)絡(luò)的步伐，與時俱進了的時候，該是一個什么景象？

突然，雞窩里的雞“擱蛋——擱蛋——”叫開了，我覺得該告辭了，同時想起了千字文里的一句話：“鳳鳴在竹，白駒食場。”如果二哥家里要是掛上這么一副字，倒是很貼切啊。

送我出來時，二嫂突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拿出一幅還未開封的十字繡讓我參謀，我一看驚得瞠目結(jié)舌，正是“白駒食場”。作者：穎驕/ 2014年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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