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和我的話題是由一張《采砂許可證》開始的。她說她喜歡去渭河灘上撿石頭。扁的，圓的，大的，小的，不一而足。至于扁圓大小到什么程度，她沒有說。因為那不是話題的重心。

她撿石頭是為了養(yǎng)石頭?！梆B(yǎng)石頭“是她某一天在河床邊戲耍時突然萌發(fā)的念想。

當(dāng)時，她望著眼前細(xì)小近乎干涸的水流，想象著雨季時茫茫水域覆蓋著自己當(dāng)前的腳下，那么多如今裸露地表的大小石頭在彼時會淹沒在深水中，長久的不見天日。石頭在世之靈或許永遠(yuǎn)也想不到自己會在旱季河流縮小時呼吸到人世間清朗的空氣。

石頭與人也是有緣分的。細(xì)想，河床里石頭多如牛毛，各自的造化如同這世間各種有生命的物體一樣，有著截然不同的各自命運?；蛘叱辽乘?，或者與細(xì)沙一起被挖掘出來，被篩選被分離，被打磨被粉碎而用于路基或者房屋的建筑；也或許顛沛流離，最終被遺棄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單單有那么幸運的幾顆在河床邊被人撿回，放至家中，做各種室內(nèi)的用途。這又是石頭上輩子與人修來的何等緣分呢。

比如她撿的一塊扁石頭，在燈下有針尖大小黃色的光束散射出來，兩面都有。她覺著那針尖大小的必定是金子，在河床深處與泥沙混合，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物理與化學(xué)作用，彼此鑲嵌其中，成為整體，不能分離。這是金子的定數(shù)。

她在晚上洗臉的時候，將石頭放進水里清洗，再撈出來擦干。將自己用來擦在臉上的精油給石頭表面涂抹一番。第二天會發(fā)現(xiàn)石頭表面全然沒有精油的亮度與痕跡，她不知道是空氣將精油揮發(fā)還是石頭將精油吸收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最近幾個晚上，她睡覺時將石頭放在枕邊，貼著脖頸或頭皮，感受著石頭的冰涼。奇怪的是，她覺著這幾天大腦清醒了許多。她堅信這與石頭有關(guān)。

石頭沾染人體的汗水氣味，會有所變化，表面更加潤澤光滑。她會在空閑時將石頭放在手心把玩。在陽光燦爛時，將它放在陽臺窗戶邊沿上，讓它吸收陽光，感受輕風(fēng)。夜里，再泡進水中，接受沐浴浸潤。

她說話時，豐腴白皙看不出年齡的青春富態(tài)手指在空中比劃著，讓我很受感染。我想起了幻化為賈寶玉的那塊頑石。我還想起了孕生出齊天大圣的那塊石頭。我的思維很快就與她對接。

我認(rèn)為她說的很有道理。那些看似沒有生命的東西經(jīng)過歲月磨礪也是有著靈性的。那些躺在寂寞河床中常年被河水淹漬的石頭，在沒有旱季的歲月，或許會一連沉睡好多年；四季常在的水域下面的石頭百千年不見天日也不是沒有可能。它們在水漲水落中吸收天地日月精華，再被人這么飼養(yǎng)，肯定會有不一樣的變化。我流露出期待目睹石頭變化風(fēng)采的表情。

她臉上洋溢著喜悅，有光彩顯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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