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秋分時節(jié)，有機會回家鄉(xiāng)遼北昌圖，車出山海關，天變得高起來，清起來，精神也被天感染的振作起來。在燕趙之地生活幾十年，很喜歡它深厚的文化底蘊和以京津凸顯的現(xiàn)代發(fā)展節(jié)奏，但唯有這個天空，不敢恭維且頗多腹誹。生活在多是灰蒙蒙低矮的天空下，面對競爭如此激烈的社會生存環(huán)境，本來堅守家庭、工作、日子，就是一個不斷重復、需要韌勁耐力的活，可偏偏又呼吸著那么不舒服的空氣，確是憋悶、壓抑一些。忽見得天藍云白、秋高氣爽，同行的人都不自禁地發(fā)出感嘆，相互交感。有好天與秋色相伴，接下來的行程感到輕松快捷得多了。

家鄉(xiāng)是全國有名的產(chǎn)糧大縣，主產(chǎn)玉米、大豆、花生、水稻。農(nóng)業(yè)為主，自然的東西破壞的少保存得多。縣城東南有小興安嶺余脈延伸出的山嶺，為小城添幾分深邃厚重的氣質，西北是廣袤的原野良田，為小城增幾分博大邃遠的氣勢。一條小河穿城而過，水向西流，出縣城蓄水為庫澆灌糧田。京哈鐵路與高鐵分別于城中城北、南西東北向經(jīng)過，出城后轉彎北上。秋色環(huán)抱的縣城，有棟棟彩色的高樓，滿街跑著檔次不低的綠色出租車；小河已治理得成湖成泊，清澈瀲滟，附有水榭橋梁岸階，頗有些江南水鄉(xiāng)的味道；城北原荒涼的丘陵，現(xiàn)已建成幾個漂亮的小區(qū)和不錯的休閑廣場，“山與城”多么好的小區(qū)命名，高雅、自然、易記、沉實。清晨我被廣場健身的音樂叫醒，窗外那婀娜、或灑脫、或矯健的身姿，醒目的紅、綠、白、黑色的晨練裝，幾許幸福、幾許朝氣、幾許陶醉、幾許希冀、幾許滿足，洋溢在晨練者臉上，洋溢滿廣場，與淡淡的有些朦朧的朝霞的前暈相溶，多么絢爛美麗、生機勃勃的晨。這些美好的變化對我來說是些表象，但這表象有三十幾年時間的串接、對比，確值得為家鄉(xiāng)人的奮斗業(yè)績而驕傲，為家鄉(xiāng)與時代同進的腳步而自豪。小城小鎮(zhèn)，依地而建，順勢而興，求異忌同，本土本色，值得品味、咂摸。

轉天去鄉(xiāng)下看望插隊時的老友，有機會接近久違的廣闊天地。天藍云淡，田野里到處閃動著金黃色，襯有淡淡的綠色波浪；偶有一片高粱粉紅，或有一片花生地、菜地翠綠；田邊、林帶常有三二白色的牛在覓草，來不及打聽看似溫順的白牛為何替代了慣見的威猛些的黃牛，想必有淘汰的理由，但此時在藍天白云下，在滿地秋黃和片片深綠的背景上悠閑地移動著幾坨白色，很飽眼福。通往鄉(xiāng)下的路，要比插隊時寬平不少，但仍顯得車多人忙。 打聽尋找到老友的家，老友的絕癥已到了靠流食維持生命的階段，滿屋人的表情沉重，卻要擠出笑臉，豪爽熱情地留我喝酒，連最后一次見面的話都說了出來。喝吧，其實是說吧。他半倚在炕上，掛著止痛針舉著水杯，我坐在炕沿拿著酒杯。1974年，同是19歲，他是大隊衛(wèi)生員我是知青。幾十年分別，幾次相見，也通電話。憶往事他精神煥發(fā)，對現(xiàn)實他很知足：知足于自己是好人，當村官不做“工作”就能選上，生病了主動辭職，否則拖上一年半載能多拿不少補助；知足于孩子大學畢業(yè)考上公務員，大城市安家立業(yè)；知足于老婆勤懇耐勞，日子超持的比一般人家強。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走了早點，苦了老伴！夕陽伴著淡淡的幕藹悄然來到窗前，東邊的窗框和玻璃映上幾縷昏弱的余暉。返回的路上來時賞秋的意興都躲了起來，只是陷入人一世、草一秋的蕭殺悲涼里。林語堂先生的一句話也涌了出來：人們愛秋天，是因為秋葉泛黃，色彩富麗，還帶著一點悲哀的色彩以及死亡的預感。很欣賞這句話的普遍含義，但也產(chǎn)生一種偶然事件引發(fā)的必然傷感。傷感之后我敬佩老友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當生命要終結時，他喜于一輩子做了個好人，喜于欣賞生命留存時辛勤耕耘的秋實?。ù?a target="_blank">隨筆未完，已聞老友噩耗）

接下幾天是同學戰(zhàn)友相聚。都是五十年代中期出生，均近耳順之年。見面豪爽有禮，成熟有識?？吹贸鰜恚鲩T前大多有洗面剃須換衣擦鞋的痕跡，但歲月滄桑也頑強地在伸手、步態(tài)、神情、話語、頭發(fā)臉面中顯現(xiàn)，很難尋找記憶中童時稚嫩面容的印象和少年時蹦跳嬉鬧的身影。歲月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把人送到秋天，此時相聚多有些讓個人的感慨得到抒發(fā)、共識、升華的意義。酒酣時難免有人像秋天的谷黍那樣，在秋臨時展示一下果實，分享一下知足和快樂。有一部分人如成片秋實中的一株，不強不弱，平和對待秋實的多少。并不是每個人撒下種子一番耕做就可以細數(shù)和享受收獲秋實的滿足和快樂，確有一部分人因家庭背景、行業(yè)性質而下崗失業(yè)，因文化素質、習慣認知、心智技能、天性使然等原因，經(jīng)歷了更多的奔波和風吹雨打，秋來到卻只能勉強度日，無力給孩子打下好的物質基礎，家庭也經(jīng)不起大一點的風浪。同為人生的秋天，曬一曬確也感慨頗多：天有無情不公，地有薄厚肥瘦，何況人世社會呢？學會寬慰自己，盡管有些消極，但面對走過、艱辛耕耘的路，面對躲不掉的社會生存環(huán)境，面對秋后必是冬天的現(xiàn)實，有得寬慰、得個健康的身心，未不是無奈之下比較好的生存之道；看自然的秋尋葉可知，簡單的出門邁步或隔窗瞭望就可以實現(xiàn)，看人生之秋，真得備好苦辣酸甜、喜怒哀樂的情感和坦蕩的心態(tài)，才能傾訴好經(jīng)風沐雨、勞苦耕作的經(jīng)歷。

秋，多么熟悉的自然現(xiàn)象，一旦映于社會、人生，則另有一番味道：每個國家、每個朝代、每屆執(zhí)政者、每個城鎮(zhèn)、每個村落、每個家庭、每個人，卻都是為了那個大秋實或小秋實而辛勤耕耘一陣子或一生，實現(xiàn)的不僅是群體的或個體的生命價值，更重要的是使生命鏈條得到越來越好的延續(xù)。

2013——10——3——6:00于空間整理發(fā)于散文網(wǎng)(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efolxx85b.com/subject/3585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