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斯哈兩口子淘氣，老伴要去解勸，老奎拉住了。

老奎頓著茶碗說：“叫鬧去！一個(gè)婦道人家，不好好在家過日子，考啥考！屋里屋外就是她的教室，針線茶飯就是她的功課。抹一張桌子光堂了，就是及格。做一碗飯順口了，就是考上了。生個(gè)胖孫子乖爽了，就是當(dāng)官了。念書念書，越念越迂。哼！大房里那么多的經(jīng)文，她好好念去！”

老伴沒脾氣，做到炕沿上說：“總不能叫打死！”

“打不死，那個(gè)肉頭我還不知道。他就不是那個(gè)下狠手的主兒！”突然，老奎把話頭一轉(zhuǎn)，指向老伴：“前幾天，我讓你勸說勸說，你是咋勸了？你一輩子唯唯諾諾，干成了啥事？生養(yǎng)女兒的是媽媽，指教媳婦子的是婆婆！她根子不穩(wěn)著胡跳湍，都是你不會(huì)指教！”

老奎這一頓揚(yáng)土帶沙的話，直把個(gè)老伴嗆得張嘴。

可憐老伴，兩只手搓得出汗，眼淚滿圈子轉(zhuǎn)，說也說不了，哭也哭不出。她沒有想到一輩子就這么一次沒有順著老頭子的意，說了個(gè)“不”字，竟遭到了這樣的口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阿舍從外面回來了，一進(jìn)門就覺得家里氣氛不對(duì)。

她先是撩開哥哥的門簾，見滿地的紙屑，嫂嫂淚流滿面地坐在地上。又跑進(jìn)伙房，見老子一臉烏云，老娘淚水打轉(zhuǎn)轉(zhuǎn)。

她拉起母親的手小聲問：“這都是咋了？”

母親把她攬到懷里，竟不住淚水紛紛。

突然，老奎指著阿舍吼：“趕明兒把書本燒了，到地里拔草去，念書，念書，都念迂了，念成精了！”

老奎這一頓“夾棍棒”把個(gè)阿舍打得跳了起來！

阿舍，他唯一的女兒，他的心肝寶貝，他頂在頭上怕嚇著，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舍丟開母親，直奔父親。

“大，你說的啥？你不叫我念書了？你說的比唱的好聽。你寺里來寺里去，就長了這點(diǎn)見識(shí)？我不信哪個(gè)經(jīng)典，哪個(gè)阿訇，說著不讓人念書，不讓女人念書！你罵我們迂，我們成了精，我看你才是老狼精！都說這半瓜子田四瓜，叫我看人家也尖著呢，人家咋一個(gè)心思地供養(yǎng)小梅念高中！這天底下到底是誰迂誰不迂！”

阿舍哇哇地哭。突然，轉(zhuǎn)身跑出，提著書包跑來。

她提起書包，把里面的書書本本尺尺筆筆抖了一地。還不解氣，拿起一本書就撕！

“你不讓我念書，你嫌恨我嫂子看書。好！我撕給你看！你看！”

眼見老女子發(fā)潑了，老奎從炕上跳下抱住女兒乖長乖短地說好話。

老伴瞪了他一眼說：“還能得很，再嘴長啥！”

阿舍穩(wěn)了下來，嗚嗚哭。

老奎緊忙給女兒許諾：“大不好，大不好，我不是不讓我老疙瘩念書，我還指望我老疙瘩成才呢。大給你錢，你愛咋花就咋花。”

阿舍從父親懷里掙脫，把眼淚一擦，挺起胸脯說：“還有我嫂嫂，你也得叫她念書，叫她考工作，給她錢！”

她見父親不言喘，說：“你不要偏心，都是女兒，都是女人，都是家人，都是親人，為啥么要分輕重遠(yuǎn)近？難道我將來不找工作？我將來不出嫁？我將來要是遇上你這樣的公公，我就跳井！上吊！”

老兩口見女兒說話如此沒墚崗子，急了。老母親摟住女兒瓜娃瓜女地哭。

老奎還能說啥，他重重地咳了一聲：“中中中，碎奶奶，都依你就是！”

這時(shí)，沙目時(shí)間到了，寺上已經(jīng)念開了，他趕緊披起衣服走了。

阿舍沖出去，一把拉住父親說：“啥中？中誰？你當(dāng)著面給我哥說。在家里你是天，你大，我哥也是天，雖說是小，但也是大！”

阿舍又沖進(jìn)依斯哈的屋，連拉帶拽，把哥哥搡到院里。

依斯哈再混，在老妹妹面前，軟貓一個(gè)。

老奎這次沒脫鞋，他無比氣憤地指著依斯哈說：“沒出息的慫！算了，都依她！聽著了沒？”

依斯哈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順住墻跟兒坐下了。

老奎三步并作兩步，走了。

阿舍端了盆水，要嫂嫂洗臉。婆婆拿著個(gè)笤帚清掃地上的紙屑。

阿舍奪過母親的笤帚，扔給哥哥說：“誰撕碎的誰掃去！我們又不是他的下人、長工、奴隸！”

聽著阿舍所有的話，麥燕由衷地敬佩小姑子。她長長出了口氣，內(nèi)心深處吶喊：我啥時(shí)候也能這樣一吐為快啊……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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