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耘

對于高郵，雖然在此前未去之時談不上什么了解，但對于我并不陌生。這一方面是因為走過路過；我自在上海、杭州、寧波等地工作后，我每年坐車回魯南臨沂老家都路過；另一方面則是道聽途說：“不識高郵人，先識高郵蛋”，“天上太陽月亮，地上高郵雙黃”，與我們各處在平時偶爾見一個雙黃蛋以之為罕不同，這里的麻鴨專產(chǎn)雙黃蛋，是普遍現(xiàn)象的地方特產(chǎn)。高郵在我心目中一直就如同是我住在一個大小區(qū)經(jīng)常見但不了解的鄰居，如同在一幢大樓電梯里常處但無往來的其他公司員工。恰似人與人在偶然中就成為好朋友一樣，我也在不經(jīng)意中認識了高郵。這一趟去高郵是因為一個發(fā)展商的策劃診斷項目邀請，正值02年深冬年底，發(fā)展商也是春節(jié)前專程當?shù)貦?quán)貴拜年，順便叫上我，只不過希望我能來年可以為其作出一個什么高明的策劃，使其啟動解套。

路遠事多，雖然車快（一輛擁有特殊號碼的寶馬），可是自中午從寧波余姚出發(fā)輾轉(zhuǎn)杭州、泰州到高郵已經(jīng)是晚上了8點多。飯后，我們住在了當?shù)嘏c市政府相鄰的最好最中心招待處——秦園賓館，每人一個房間。放好行李，我沒有象他人一樣休息，我想一個人呼吸品味一下高郵的夜：因為在黑暗中的建筑雖然模糊，但在現(xiàn)在的社會中、在今天這個改革開放的變革時代，一個城市夜里的光度如何、霓虹燈的多少往往在很大程度上能反映一個城市的經(jīng)濟色彩與都市成熟度，更可以說明本地的經(jīng)濟景氣，并且比所謂的統(tǒng)計指標數(shù)字更有效也更能說明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也許更真實且沒有水分，雖然有些地方因此而畸形。但這所帶來感性認識可以說是是認清市場背景前提。做任何產(chǎn)品與項目決不能就市場而市場，而必須悉心社會，才能把握這個城市的精神與靈魂，才能真實的了解到現(xiàn)實與發(fā)展的態(tài)勢，這對于房地產(chǎn)業(yè)尤其重要。高郵的夜是很靜的，雖然其離“須腰纏十萬貫，騎鶴而下”的揚州很近，但是其卻并不具有富庶繁華的江南感覺，在一定程度上更象許多中北部的中小欠發(fā)達城市一樣，略有一點浮躁，街面上處于還多是初級階段的商業(yè)，城市拆遷與建設(shè)也隨處可見。

賓館旁邊相臨就是市政府，而政府的大門就是原來的古縣衙門。大門南向，拱斗垂檐，至今保存完整，感覺依然莊重，依然恒久。據(jù)說此門初建于明嘉靖年代，重建于清代。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依然作為今天政府的古代衙門，真切的接觸了衙門的概念，但這種一脈相承讓感覺很有點意外，也更感覺理所當然。因為在我印象中覺得很多地方的衙門在歷次革命與解放后就都當作了上一朝代的罪證而拆除了，畢竟有那么一句話“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但是我覺得這其實與物何關(guān)呀，一切都在于人。只要能在這里作到“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或者換句現(xiàn)在的話說，只要是一切是“為人民服務(wù)”，我覺得此門目前依然是政府之門，也實在是百姓之幸，但愿其不要卷入政府大樓搬遷的所謂新城市的潮流中去，勞民而傷財，建設(shè)新城市的出發(fā)點如果是從服務(wù)大眾的教育、商業(yè)等建設(shè)，那不是更有利于民嗎？我覺得如今很多城市都在依托政府搬遷來帶動城市發(fā)展，這真的不正常，這多少說明了“官”的力量的主導作用。

在城市的東西主街道府前路上我喊了一輛三輪車，小伙子很熱情，沒有講什么價，10元錢我包了他1個小時，這讓多少有點意外，也對這里的經(jīng)濟還處于發(fā)展的階段有了真切的認識。我坐著車向西就到了水部樓——古時用于觀察高郵湖水情所用，現(xiàn)在置于運河堤畔，其更象一個供路人休息的亭榭。由此向北是新建的一座運河大橋，很是氣勢，只是作用不大；由此運河大堤向南不遠就到了“鎮(zhèn)國寺塔”，因為太晚，而且這邊居民已經(jīng)很少。曾記得，高郵在著名的武俠小說家古龍的《蒼穹神劍》、《湘妃劍》中這里曾高手云集，故事中這里是一個充滿殺機與詭秘的地方，畢竟有湖就不乏水盜。想于此，畢竟一個人在他鄉(xiāng)，為安全著想，有些不安心，于是我在堤上稍坐，也就離開了，當然其實是我多慮了。在市中心，我逛完了其主要夜街、商街、商店，這不是旅游，主要還是為商業(yè)策劃做感性的認識。此外，我還上花了一元錢在一個網(wǎng)吧呆了半個多小時，然后又尋覓到了一個酒吧、大浴場、迪廳，這里還是相對是落后與粗糙的，在酒水中我感到了一種城市的不成熟、不發(fā)達的浮躁萌動。歸來時已經(jīng)是早上1點，路上人已經(jīng)很少。一個人在他鄉(xiāng)，其實不在于你呆了多長的時間，而在于你活動了多長時間。因此為了能夠更深更多了解高郵，既能把握市場，也能覽讀城市。第二天一早，我6點我就起來（別人還在夢中），一手地圖，一手數(shù)碼相機，按圖索驥，開始我一天工作之中市場調(diào)查與游走高郵“二合一”的歷程。

仔細看過地圖后，我覺得高郵的位置其實真的是不錯：地處高郵湖東，大運河旁城而過，高郵湖水面遼闊，古遠河源遠流長，湖、河、城交相輝映，整個城市臨湖貼河、依水順水，可謂處之高閣。過昨晚的水部樓，就到了湖堤之上。湖堤上一邊是十里西堤，百里湖光，千里運河，萬種風情；一邊是高郵古城，建筑鱗次接比，雖然沒有杭州與西湖的繁華娟秀與旖旎多姿，但是一馬平川，清韻寬廣，氣魄悠長。我想：如果這里在有連綿的山，那么高郵湖也是城市的西湖了，高郵也許有可能發(fā)展成為另一個杭州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鎮(zhèn)國寺塔在運河中心島上，孤瘦穩(wěn)重，古樸挺拔，塔身很是破落，磚隙間不時有枯枝野草或旁欹別出，頂端直立著葫蘆式樣的銅塔尖，如一須發(fā)班駁的民間老叟在寒冷中孑然獨立，在看著湖，望著河，俯視著高郵城，似乎是這里的土地老爺化身。系唐代古塔建筑風格，為磚砌仿樓閣式，七層方形，。在這里，我又一次深切的體會到了與山清水秀的南方顯著不同，北方那一種特有的冬的冷清的蕭瑟枯黃之美。雖然我自己自小就是北方人，雖然來之前，我已經(jīng)專門加厚了外套，但習慣了江南的我依然感覺心有些涼意與顫抖。運河上不時的有成隊的貨船來往穿梭，機器馬達的聲音與排煙雖然也許應(yīng)該叫做污染，但在這里似乎更增加了一些經(jīng)濟的生氣。

“一湖一河一孤島，一寺一塔樹蕭條。

千帆奔波為誰勞，百姓自古無晚早！”

看著船上因冷而縮蹲于船頭的水工，我不僅感慨這一不變的運河的勞碌與辛勞。如今，由于社會的發(fā)展，新的運輸工具與方式不斷產(chǎn)生，內(nèi)陸船運輸力地位的衰落，許多人已經(jīng)淡忘了運河曾經(jīng)的輝煌。其實，從歷史的角度看，這運河曾比當今京滬鐵路、高速公路等更具有經(jīng)濟的意義，并且是“過有而不及”，這值得深思。北面如今已經(jīng)修建了一個頗有氣勢的運河二橋直達湖畔，只是交通意義不大，更象個運河上的擺設(shè)，上面的空蕩和鮮見人車行與橋下船的繁忙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這里的擺渡是很便宜的，只有兩角錢，我過擺渡，沿著土路，走向了湖區(qū)。珠湖船閘連接運河東西，很多機動木船停泊其內(nèi)，少有人煙。我稍作猶豫后，便走了一段水上長城的石堤壩。圍繞了一圈，岸邊與湖接觸后，我不僅有一種深入湖中的渴望。于是到了碼頭，我找了一個在船上忙乎的船家大嫂問她能否帶我到湖里兜一圈，“20元錢”大嫂爽快的答應(yīng)了。這是一艘魚船，船頂上曬了很多的魚。我覺得自己獨自坐這么大的船，顯得奢侈了，倒是遠處零星的用漿的船似乎更讓我覺得羨慕。但是我知道我只有在這么大的船上才可以勝似閑情，在那種小船上，我一定是緊張得不得了。縱然我心情上有很強的所謂湖上泛舟的文人情節(jié)，但是我知道作為一個“旱鴨子”，一旦落水那對我意味著什么。在湖上，東望是城，西看是水，而且水面遠比城區(qū)要更加開闊與廣大的多。高郵湖是高出地面的，我想這也是古代里下湖地區(qū)百姓在沒有石堤之前飽受水災(zāi)洪澇之苦的主要原因。

此前我沒有去過以浩瀚文明的洞庭湖和太湖，不知道他們的浩瀚與縹緲到底是何種感覺。但是我想，碧波萬頃，平靜時風帆點點，煙波浩淼，漁歌唱晚；風雨時，浪花飛揚，濤高潮涌，船奔舟競，或壯美或壯觀……，上面的詞語對于所有百里以上的大湖應(yīng)當是都可以通用的。作為全國第六大淡水湖，高郵湖距躋身“五湖四?！敝挥幸徊街b，感覺應(yīng)當是差不多的。因為水域達到一定規(guī)模后的區(qū)別就不再是視覺的問題了，面積的名次遠不如名氣的名字影響力大，實際的美麗也許不如文字的描繪更容易傳播與體會。不一會，我已經(jīng)置身一眼無際的湖中了，放眼望去，雖然大湖如海，水天相連，但浪濁波亂，船少人罕，水鳥更是不見，再加上早上的寒冷與我一個人的擔心，我真的是沒有感覺到預(yù)期想象文字中應(yīng)有的大湖的美，充滿我心的只有湖景的冷落與寂寞，也許是因為季節(jié)，也許是因為時間，也許是因為……。雖然心情失落，但是我覺得不敢對高郵湖有什么不高的評價，畢竟這是我唐突的初相識。而且大湖之美，水面也許只是表面的一方面；大湖之美更重要的也許在水中的內(nèi)涵。高郵湖的魅力也許不是用眼睛看的，聯(lián)想到高郵湖甓社珠光、湖底大鎮(zhèn)的傳說以及雙黃鴨蛋的特殊不同……，我覺得高郵湖也許不能用讀現(xiàn)代散文的感覺來欣賞，而是古代的文言來體味，否則就有眼無珠了，畢竟高郵湖也珠湖，也稱叫西湖。

從湖中回來；我沿湖岸堤壩就到了南門大街。南門大街位于古城南門——望云門的南面，東臨盂城驛，西傍大運河，牌樓矗立，山墻錯落，飛檐層疊，招牌幌子接踵而立，商鋪鱗次接比，是典型的明清商街。只是現(xiàn)在時間尚早，大多數(shù)商家還沒有開門。

走過南門大街，就到了秦郵亭。亭位于運河堤岸邊一高臺上，粉墻黛瓦、重檐翹角，內(nèi)有一塊巨碑，上書“秦郵亭”三個大字?！叭A夏一郵邑，神州無同類”，高郵因秦王嬴政時筑高臺、置郵亭，故名高郵，是全國兩千多個縣市中唯一以“郵”命名的城市。我拾階而上置身其中，不禁頗有感慨：亭子雖然不大，但卻是高郵城市的起點坐標，對于高郵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正是由于高郵亭的建立，才有了高郵，也才有了高郵2000多年的發(fā)展與繁華。我想：如果說郵是高郵的源，那么此亭就是高郵的根。

古代的高郵因地域獨高，四面皆低狀如覆盂，故也稱盂城。穿過“皇華”牌坊，在街的左邊就是著名的“盂城驛”了。幾千年以來雖然曾有過數(shù)以萬計的驛站，但滄海桑田，遺存十分罕見，因此作為保存規(guī)模相對完整的“盂城驛”實屬稀世遺珍。據(jù)史料記載：盂城驛原建筑規(guī)模宏壯，有前廳、正廳、后廳、庫房、廊房、神祠、馬房、前鼓樓、送禮房、外照壁、驛丞宅、皇華廳、秦郵公館等建筑，有驛馬130匹，驛船18條，水馬夫200多人，下設(shè)15個遞鋪，是我古代南北大動脈——古大運河上水陸兼?zhèn)涞慕煌屑~。盂城驛現(xiàn)存有廳堂、庫房、廊房、馬神祠，前鼓樓等古建筑，雖歷經(jīng)蒼桑，但依然古風猶存，經(jīng)修復后則更是古驛再現(xiàn)。盂城驛門廳前懸掛一對“驛”字燈籠，上方為“古盂城驛”橫匾，門側(cè)是造型古樸的獅子盤繡球石鼓；兩廳后車廂房為存放迎送器具的轎房，兩廂房為通信，運轎工具的驛具房。正廳皇華廳為五開間明代建筑，是傳達政令及議大事的地方，為驛站管理中心，中三間屏門正上方懸掛“皇華廳”匾額，下方為“明、高郵州城圖”，兩側(cè)懸掛“消息通靈會心不遠，置郵傳令盛德留行”的對聯(lián)。廳內(nèi)陳列有驛、馬、船統(tǒng)計表，值班表，分工職責表，《郵驛律》等。廳中為官員接待場所，東房為簽房，辦理公文之處，兩房為驛站人員組成雕塑，形象栩栩如生，再現(xiàn)了盂城驛當年的情景原貌。后廳駐節(jié)堂整個建筑的梁柱為明代驛站遺存，是盂城驛的精華所在，雕刻圖案精致剔透，寓意深刻，為四方賓客接待的地方。廳內(nèi)表現(xiàn)的是接待官員的晚宴場面。東西房為古色古香的寢房。后院為驛卒舍和庫房廚房等地。馬廠區(qū)由馬神廟，馬棚、石馬、上馬石、搶馬柱等組成。凌空高聳的鼓樓為十字脊重兩層的古建筑，是驛站值更守夜、站崗瞭望、傳鼓報時的制高點，現(xiàn)也成了高郵的城市形象標志。如今 “盂城驛”不僅是全國重點保護單位，也是全國唯一的“郵驛博物館”。盂城驛展覽區(qū)陳列有《中國古代郵驛史》、《高郵說“郵”》兩個展覽。展覽的面積雖不大，卻是也詳盡的向人們展示了我國古代郵驛源遠流長歷史和因郵而生、因郵而盛的高郵“郵”史。因郵而名，因郵而生，因郵而興，因郵而城，“盂城驛”是高郵城市歷史沉淀的精華，更是我們國家郵驛文化發(fā)展的見證。

在整個盂城驛的游覽過程中，給我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不是所謂的場景與建筑布局，而是那塊閑置庭院、已經(jīng)無馬可上、功能已經(jīng)“下馬”的上馬石。因為它讓我陷入了對古代郵驛消亡的深深思考?！耙或T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古代郵驛作為曾經(jīng)的“國之血脈”，不僅是古代社會的信息神經(jīng)，也在社會生活中起到了無可替代的物資流通的作用，雖然只是它的便利與及時非普通老百姓所能享受。但郵政的需求與作用在社會中是永恒的。我國的古代郵驛之所以在清朝末期新郵政開辦后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其中關(guān)鍵原因我想就是馬在社會運輸中作用下降，人力和畜力被機器所逐漸替代的結(jié)果，也可以說根本原因是社會與科學技術(shù)發(fā)展所致，是農(nóng)業(yè)社會轉(zhuǎn)型到工業(yè)社會不可避免的趨勢與潮流。自古代郵驛結(jié)束使命，不僅運輸方式的變化天翻地覆，而且信息傳遞的方式進步更是日新月異。百年來，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電報、電話、傳真等發(fā)展，從紙質(zhì)載體到電波載體的轉(zhuǎn)換，并且替代速度也越來越快，周期越來越短。我記得在80年代，能招工成為走千家跑萬戶的綠色使者——郵遞員那還是很光榮的；但是，今天郵遞員的工作已經(jīng)遠沒有過去的引力與地位。這些年來，隨著計算機與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shù)的突飛猛進的發(fā)展，許許多多的器物不也是從我們生活中由風靡一時到銷聲匿跡了嗎？比如曾作為企事業(yè)單位不可或缺的電報掛號、作為商務(wù)人士人人必備的BB機、象征地位與身份、財富與實力的大哥大……等等，雖然我們很多人還是很留戀和懷念，但這何曾也不是一個個的“下馬”的上馬石呢？上馬石雖然沒有馬可上了，但是我們卻能夠上網(wǎng)發(fā)郵件、手機發(fā)信息、視頻開會議了。因此，作為古代郵驛的遺物，對于上馬石，我覺得它的下馬，這不僅是可以作為郵驛歷史的證明，更是郵政發(fā)展的象征。雖然從技術(shù)角度上看：淘汰是社會的進步，下馬也是社會的發(fā)展，但“后之視今,猶今之視昔”，過去的上馬石我們可以不用，但不可以不保留，這不僅是對它過去無數(shù)上馬的尊重，也是對未來新陳代謝的激勵與推動。

離開盂城驛，穿街繞巷，我向著東塔——凈土寺塔而去。凈土寺塔建于明萬歷年間，后寺廟遭毀，只剩塔存，如孤家寡人。凈土寺塔為磚砌仿閣樓式，塔身七級，高約三十米，呈八角形，從遠處看，此塔雖然也亦如鎮(zhèn)國寺塔的陳舊破落，塔身上草木雜生，但畢竟也還古樸挺拔，就象一個身著百衲衣的垂暮老人?？勺呓鼉敉了滤?，我真的想像不出凈土寺塔所處的環(huán)境是這么的臟差，所處的狀態(tài)是這么的污濁。塔周邊除了菜園因為綠色還能讓人有一點悅目的感覺，可謂臟污隨處，垃圾成堆，難以接受。人到塔下，我則更為吃驚，簡直不相信這居然還是一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塔身中空也算罷了，可里面竟也堆滿了滿滿的生活垃圾。凈土如此不凈，我真的感覺心酸，覺得它就是一個有著文物之名但無兒無女、無人關(guān)心的鯀寡老人。它不僅由于凈土寺的不在而沒有自己獨立的家院了，而且所處惡劣；不僅衣衫破落，而且身虛體弱，如同一個終日與垃圾為伴的拾荒垂暮老人。聯(lián)想到形象上相仿的蘇州虎丘塔，我覺得真的是很悲哀，難道塔也有命？否則怎么會也因生地不同而命運待遇不天壤之別呢？到現(xiàn)在寫文章寫好已經(jīng)6年過去了，不知道如今的凈土寺塔是否已經(jīng)干凈，我真的很是牽掛。

從凈土寺塔出來，我的心情變得很沉重，不是因為我潛意識里總是把此塔當作是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的感覺，也不是我因凈土而突感佛心，而是我想到：在歷史的長河中，在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大興土木的社會里，有多少歷史的遺跡還在默默而無助的存在于冷落，又有多少從前的建筑因此而消失？人們?yōu)槭裁纯偸鞘チ瞬胖勒滟F？

附近的琵琶路是新興的一條休閑商業(yè)街，這讓我又不得不又進入我此行的工作之中，看所謂的商家業(yè)態(tài)分布、經(jīng)營租賃等狀況。琵琶路目前相對還很不成熟，但是我想假以時日，這里一定會興旺與繁華起來的。

奎星閣位于高郵城東南角，高郵歷代文人輩出，表達了高郵人希望奎星普照、奎星永駐的愿望。閣為磚木結(jié)構(gòu)樓閣式，三級八面，高20米。第一層北面開門，二、三層四面有門。每層閣樓頂板上均有彩繪，或龍或鳳或蝙蝠，寓意吉祥幸福。登樓四望，蝶園市民廣場現(xiàn)代時尚，護城河綠帶環(huán)繞，宋城墻古韻綿長……，高郵景觀盡收眼底?？情w四周遍植名木，其中一棵古松至今已有500多年歷史，老干虬枝，蒼勁挺拔。由于文章文人的情節(jié)，我也希望在此得到一點主宰文章興衰的奎星神的關(guān)注與幫助，因此在這里我請幾位小學生幫我留影紀念?？吹剿齻儗ξ业臄?shù)碼相機有些新奇，我也順便也給她們拍了幾張照片。

奎星閣下是古城墻，也是高郵城所留下的唯一的一小段城墻。其他大部分的城墻，在五十年代都拆掉了?？粗@彌足珍貴的宋城墻，我不禁對陷入了對城墻的深深的懷念與思考：包括北京，解放后我不知道我們國家多少城市的城墻被拆。作為風景，作為歷史的沉淀，如果當時有意識就好了，歷史一旦被毀，就無法復原。由此，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家鄉(xiāng)城市瑯琊古郡臨沂的城墻來。據(jù)說其城墻在抗日戰(zhàn)爭的時候還是全山東最牢固的城墻，那也是臺兒莊戰(zhàn)役之前臨沂大捷的一個關(guān)鍵原因，可是也說拆就拆了，而且拆得是一點不剩，無影無蹤。這使得70年代的我也只有后來工作后出差南京才第一次看到城墻。因為此處臨近當?shù)刈詈玫膶W校高郵中學，有很多新的樓盤小區(qū)，我也就在這里花費了很多時間走訪了幾處售樓處和二手房店面，因為住宅的價格、樓盤的概念在很多時候與教育的聯(lián)系是特別密切的。雖然在房產(chǎn)開發(fā)中“書中自有黃金屋”的購房者很少，但是“屋臨書院有黃金”是普遍的價格定高邏輯。

沿著兩側(cè)頗具清末民居風格的西后街由北而南，我又來到獨旗桿王府的王氏紀念館。館牌為當代著名書法家啟功所書。進入紀念館，門廳上方懸掛著“古訓是式”的金字黑底匾額，造型古樸照壁上刻著“戩轂”的磚雕。向北通過圓門是一小院。在翠竹掩映中是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的銅色塑像。前者端坐石凳之上，長衫過膝，雙目平視，神清氣定，左手扶一竿木手杖，右手握著一冊翻開的書；后者站立右側(cè)身后，兩手垂放，雙目微閉，似有所思。塑像西南的墻腳是一口古井，稍東有一側(cè)門，門內(nèi)又是一不大的庭院。與庭院平行并列的是坐北朝南的三間北廂房，房內(nèi)陳列著《王氏故居》、《高郵王氏學》的展覽及許多經(jīng)學后人的書畫作品。相傳這里曾是王氏父子潛心讀書的地方?；氐綀A門北側(cè)向西，是帶有斗拱廊沿的五間正廳，上方懸掛著書法家沙孟海先生題寫的“一代宗師”的匾額，下方北墻上是著名畫家程十發(fā)先生精心繪制的王氏父子畫像，兩側(cè)立柱上是李一氓題寫的“父子一門乾嘉絕學，宋明以外訓詁大成”的對聯(lián)。正廳前的庭院內(nèi)有東廂房三間，西廂房三間。東西廂房門前立柱上分別是“世代研經(jīng)明古訓，山川鍾秀育賢人”和 “一代宗師千秋絕學，二王余韻百里書聲”的對聯(lián)。兩側(cè)廂房內(nèi)均為展覽室，陳列著王氏父子各種版本的著作及近現(xiàn)代學者專家對王氏父子訓詁學研究評析的文章專著。南側(cè)前廳陳列是王氏父子的生平傳略、軼聞故事。置身紀念館，里面沒有什么游人，大部分是工作人員與本地人，許多老人在下棋打牌，這讓我感覺不是到了一個名人的紀念館，而是感覺到了一個老年活動之家。我是工科出身。對于訓詁學可以說是初次而聞，對于這高郵的王氏父子也更是初次見面。

出了王氏故居，我本來是要按圖索驥到極樂庵的，因為其沒有具體的地址，再加上我聞詢當?shù)厝?，他們不僅沒有給我明確的指示而且還有些覺得我可笑，讓我失落失望也無奈，我只能放棄了。真是巧，在這里又碰到我在魁星閣給我照相的幾個小學生，她們也在街上閑逛，給我留了電話，期望我能給她們郵寄她們的照片，如今我已經(jīng)回來，可是沒有給她們，因為她們抄給我的電話在匆忙中尋覓不得了。我想現(xiàn)在她們也許淡忘了，但是我畢竟辜負她們的期待。想及此事，我心中就會充滿自責。在陌生中能有一份信任與期盼其實是真的很寶貴的，如果有幸，我希望她們能看到我的這篇文字，也算是我對她們的一份歉意。照片畢竟還在，只是“鴻雁在云魚在水”，而我“不知此信寄給誰”呀。

中午時分，接到了開發(fā)商的電話，到了當?shù)匾粋€最好的飯店，在當?shù)仡I(lǐng)導陪同下，我們領(lǐng)略了當?shù)氐拿纭⒚?。唉！即使是高郵飲食文化中的精華，也不能讓我的心情輕松而歡快，我人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高郵落魄頹廢的歷史沉重之中了。

“古秦郵湖山留勝跡，文游臺佳話傳千秋”。下午，我在對高郵主要街道的幾處在售、在建的商鋪、店面市場調(diào)查完成后，我就來到了高郵東北角的文游臺。文游臺原為東岳行宮，是筑在東山的頂端高臺建筑，因蘇軾路過高郵時，曾和孫覺、王鞏、秦觀等文人在此飲酒論文而得名，為“秦郵八景”之一。此山雖亦稱泰山，與我老家山東的東岳泰山同名，但只不過是一座幾十米高的土山而已。自宋代以來，文游臺一直吸引四方文人學士前來訪古拜賢，乾隆南巡時也曾登臺賦詩。我穿過高大雄偉的三間四柱火焰式牌坊，跨過橫臥在環(huán)臺河之上造型優(yōu)美的拱形玉帶橋，就到了文游臺里。也許是因為當時不是什么節(jié)假日，而且又正值寒冬，文游臺里并沒有什么人，但這卻更顯得別有韻味，似乎正好切合了我心中文人的清高與冷落。由盍簪堂向上登攀就到了文游臺。文游臺共兩層，下面一層安放著秦少游立像，呈古銅色，衣冠瀟灑，一手持書卷于胸前，一手背后，頭微仰，面對東南方，躊躇滿志，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面對為高郵的歷史增光添彩、讓高郵人引以為豪的秦少游，我不禁浮想聯(lián)翩：對于秦少游，我原來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蘇門四學士”之一，但是事實上他的《鵲橋仙 》是很多人都耳熟能詳?shù)摹袄w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幕暮”，尤其是“柔情似水，佳期如夢”與“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幕暮。”這兩句，真的讓人牽心動情。我想，作為在文字上與這個老城——也稱秦郵的高郵有著特殊聯(lián)系的秦觀秦少游——同一個字“秦”，同一個音“郵“和“游”， 冥冥之中，城市與人兩者之間似乎就具有著天然互相成就的關(guān)系，而且又恰巧落腳于了此地——文游臺，這是高郵的幸運，也是秦少游的幸運。秦少游之所以能夠在在詩詞上“風格委婉含蓄，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也一定與此有關(guān)！“秦少游、文游臺”——說實在的，我覺得文游臺名字真的是契合我心的，尤其是這倒不是因為是文人游此臺的表面含義，而是因為我總是牽強想到文游二字中有“文字游刃有余，文章游刃有余”的的意思，而這確是我所渴望的。文游臺呀，我不知道我游過你之后，能否讓我多少在文字上有所進步，變得多少自如一點，我也不知道我在游過之后能否為你寫一篇好的游記，讓你有更多的文游而來，但是文游臺，我真的對你是心向而往之的，希望融入你的景色，更能融入你的歷史。

在文游臺景區(qū)，我還見到了原來在高郵湖湖邊的鐵牛。據(jù)說原來長江運河八百里航運上有“九牛二虎一只雞”鎮(zhèn)治風水，但如今已是虎歸森林，鳥飛遠去，都不知所蹤了，只有憨厚笨拙的鐵牛依舊在，被轉(zhuǎn)移到了這里。我是屬牛的，因此對于?？偙陡杏H切，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為什么人們水災(zāi)總是用牛來鎮(zhèn)壓。“惟金克木蛟龍藏，惟土制水龜蛇降，鑄犀作鎮(zhèn)奠淮揚，永除錯墊報吾皇”，從鐵犀銘文得知，應(yīng)當是由于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中鐵牛屬性金木的關(guān)系。后來資料的查閱，我逐漸明白了：原來，牛在中國古代的五行學說中有“中央之牲”之稱。以方位、靈物同五行相配，為“東木青龍、南火朱雀、西金白虎、北水玄武、中土黃牛”牛屬土，土能湮水，再加上牛系金屬鑄成，故又具備了“金”的屬性，在五行相克觀中，有“金克木”之說，而木配東方，東方的靈獸是龍，所以金可鎮(zhèn)克“蛟龍”迫使其“潛藏”。這其中的邏輯關(guān)系也是非常順理成章的。

離開文游臺，我更加覺得高郵歷史的厚重，也又一次深刻的體會到真的“文化在民間、歷史在民間”。高郵早在13世紀，意大利的馬可波羅就贊譽高郵“城市很大，很繁華”，只是近代衰落了，但至少這讓我現(xiàn)在在此還能感覺到歷史，感覺到過去。而現(xiàn)在很多城市的發(fā)展真的太快了，而且更多的是太草率，很多歷史遺跡不僅使被忽視，而更多的是被摧枯而拉朽，一去不復返。相比較而言，我覺得目前高郵的暫時落后更讓我覺得幸運與喜歡，安于現(xiàn)狀也許比所謂形象工程所造就的日新月異更有價值。其實，落后在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一種保護。其實很多東西，先人不僅要留給我們，而且是更要通過我們流給我們的子孫，從這個意義講，我們不是擁有者，而只不過暫時的保管者而已，因此很多建筑我們應(yīng)該做應(yīng)該使其延續(xù)，而不是決定其是否存在，尤其不能使其毀壞，甚至消失。如果這樣，對不起的就不僅是先人，而且還有千秋萬代的后人，為前后人恥笑了，為后人所埋怨。

下午，我回到賓館，可能是一天奔波、勞累過度、短時間水土不服、以及幾次招待都酒比飯多的等原因，我忽然昏到在床上。后來，這個項目我沒有做，這是個心理原因，我覺得多少有些讓我心悸，我多少有點所謂的迷信。而具體的原因就是我當時我處于一個人的孤家寡人狀態(tài)、力也不從心，此外發(fā)展商在請我的同時，其實還有一個所謂的策劃公司的老總，而讓我過程隱身，這多少讓我感到受到輕視的不快。當然，我現(xiàn)在思考起來，我想我也許還有意識上的原因，那也許是我希望這地方變的慢一些。因為在當前的社會下，房地產(chǎn)的開發(fā)也往往就是拆遷，而拆遷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種利潤驅(qū)動下的破壞，長遠發(fā)展在短期利益的面前往往是無力的。其實，我當時對于這個商業(yè)項目還是有些想法的：那就是寓意雙黃的“黃黃大世界”， 內(nèi)部二園商城交集居中，外圈商業(yè)街環(huán)侍周邊，融歷史與現(xiàn)代一體，綜合性主力店與品牌店、眾多個體店面相結(jié)合，既能解決當時本地人的抗性，又滿足當時的市場需求與趨勢，關(guān)鍵是我覺得雙“黃”的字眼與格局能夠最大化的融會到高郵這個城市中。對于任何一個項目，我都覺得是否、能否最好的、最恰當?shù)娜谌氲奖镜氐某鞘兄衅鋵嵅攀亲钪匾?，這包括潛在的文化、社會意識、傳統(tǒng)習慣等，而現(xiàn)實需求的只是最基本的、最現(xiàn)實的買賣對接的文章。但如果在市場基礎(chǔ)上，解決好了前面的問題，那就是真正的發(fā)展，不成功也很難。

“郵悠幽游古高郵，信驛文化人間久。

總為經(jīng)濟讓人愁，運河千載水自流！”

回顧在高郵短短的時間很短前后兩天，其經(jīng)濟的欠發(fā)達、市場的落后、項目的抗性并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對于那奇怪的鴨蛋則由于早有耳聞，我也沒有太多的驚嘆，因為其形可鑒其味可辯。我此行高郵，我沒有想到的是：小小的一個縣城——高郵原來還曾是一個如此有歷史與文化的地方。只是讓我心中不安的是：隨著經(jīng)濟的滲透與膨脹，這種歷史的安逸還能保持多久？因為，我不能阻止低級的開發(fā)的高速度膨脹，也不能實現(xiàn)自己理想的建筑與建筑的理想，我“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只能“紙上談兵”，而不能“指點江山”。（張春耘2003年1月---2008年5月于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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