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那些事（九）父母，第一個孩子沒了

周貴義

生活稍微好轉(zhuǎn)，一個小生命便在母親的肚子里頑強的生長著，經(jīng)十個月孕育，母親生下我的姐姐，口名阿玉。

母親跟祖母不帶緣，祖母莫名的惱母親，但畢竟第一次做奶奶，她還是親自料理母親做月子?？诩Z依然很緊，祖母每餐都擠一點豬油，炒一盤子飯讓父親端給母親，父親怕糧食缺口，說，阿婭，咋炒這么大盤。祖母說，你不懂，女人坐月子，一畚箕出，一畚箕進，出了月子再控她。

沒有雞也沒有肉，偶爾有半碗水酒，母親很滿足，用她的話說，那飯粒，一個個油光煥彩，像會跳舞，一盤子飯，不到兩碗，三扒兩扒就落肚，偷來吃一般。滿月后，母親走出來，臉子紅撲撲的，見著的人都夸，石子叔母太能料理生丕子（兒媳婦）了，生丕子做了一個月子，就像換了一個人。祖父小名石子，周邊幾乎所有的老老少少都叫祖母石子叔母。祖母高興得心花怒放，你們知道我生丕子多會吃嗎，我一家人的口糧都被她吃了。那時，已分家，滿叔剛結(jié)婚，和滿叔母過，二叔一個人出外鄉(xiāng)，不知入贅到哪里，大子不出廚房門，祖母跟我的父親母親過。

祖母開心了，會抱抱孩子，一般是不幫帶的，她說，豬生豬愛，狗生狗愛，自己的孩子自己帶，我的任務(wù)，早就完成了。菊彩沒生養(yǎng)過，更是不會幫手，阿玉滿月時，她送來背篼。出了月，母親就出門干活，背篼正好用上，不管上山下水，母親都把孩子捆在背上，阿玉很乖，大熱的天，也沒見她哭，半途給她喂奶，她都快虛脫了，也沒見有什么動靜。更慶幸的是，阿玉除了隨母親長點痱子外，不痛不癢，無病無災(zāi)。很快，阿玉牙牙學語，會走會跑了，雖是口齒不清，顛倒蹣跚，母親聽著看著，心里很是舒坦。(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日早起，母親要到小門外的池塘里漿洗衣服，阿玉說什么也要跟著，無奈，母親只好帶上她，隨手摘了籬笆上的一朵喇叭花給她玩。過了一會，母親內(nèi)急，廁所拐個角就是，母親吩咐阿玉，就這，不能動，等我回來，我一下就回來。母親確實一下子就回來了，卻不見阿玉，喇叭花在池塘里飄著，母親一眼就看到阿玉，像一條魚一樣在水浮蓮下拱動，母親魂飛魄散，口中發(fā)出瘆人的呼喊，救命啊，救命啊，跳進僅僅沒膝的水中，將女兒撈上來。父親趕來了，叔伯嬸嬸們趕來了，祖母也趕來了，阿玉雙眼緊閉，面色慘白，父親掐著阿玉的兩頰，將手指伸進阿玉的喉嚨頭，沒用。大家七嘴八舌，有叫拿到門檻壓水的，有叫燒水燙身子的，也有叫趕緊倒提抖水的，大伙忙活了一陣，哪怕熱水來了，燙了，阿玉的身子卻越發(fā)的涼了。

母親呆在飯廳的角落里嚶嚶啜泣，瑟瑟發(fā)抖，祖母忽然像一頭發(fā)瘋的野牛，躥向母親，伸出腦袋，將母親死死壓在墻上，又是捶又是擰，母親失魂落魄，木在那里，任由祖母收拾。眾人又拉又勸，祖母好久才松開。母親整個右前胸和右臂都黑紫黑紫的，手都抬不起來，鄰居華家阿婆將母親拉到她家，尋了一大把大青葉子，幫母親搓傷，搓了整整一個時辰。阿婆七十多歲，看過太多悲歡離合之事，她勸母親，阿英哪，你才十九歲，黃花剛結(jié)蕾哪，想開點，誰家養(yǎng)豬嫲沒豬仔肉吃的？成不成人，那是孩子的命，也是跟父母的緣，緣分不夠，她只借給你看一看就回去了，是觀音菩薩領(lǐng)她回去了，你可不敢心痛啊。

母親暗暗垂淚，阿婆暖洋洋的話語，慢慢打開了母親的心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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