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簾

譚 亞 紅

題記：秋月始纖纖，微光垂步檐。曈昽入床簟，仿佛鑒窗簾。（出自南朝梁劉孝綽的《望月有所思》）這是南朝時，劉孝綽說的那個，就是掛在窗戶上的東東。

妞妞叫我叔叔，其實是伯伯。我的女兒比她大，今年18，滿完19后，就讀大三了。女兒大了，要跟前妻一起生活。妞妞喊我叔叔，是她媽媽囑咐的。第一次見面，她問我，多大？你猜！40吧？我不知道，在她媽媽的心目中，我是否：真是那么年輕！

就是法院的一紙文書，我成了“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才踏上了相親之路。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車功放里播放的是《小芳》，居然與我要相的女子同名，不是文學(xué)故事，就是這么巧合！

相親，就是去會妞妞的媽媽。妞妞的媽媽叫小芳，8年前就在小鎮(zhèn)上開了一家優(yōu)尚窗簾。我們經(jīng)朋友介紹認(rèn)識，才有了交往。有一天，小芳的媽媽跟我說，她還是想在農(nóng)村找一個算了。她說，她不想幾年后，又打回原形，回到小鎮(zhèn)。難道，就因為我是一個有份工作保障的城里人嗎？小芳曾跟我說，有了安全感，她愿意溫暖的，穩(wěn)穩(wěn)的再幸福一回。這會，她決定:兩年內(nèi)不再談婚論嫁。我不曉得，她對婚姻的恐懼，竟然超過了我。

小芳媽媽說，以前，妞妞的爸爸好上賭博，輸?shù)袅四切┠晷》夹列量嗫啻蚱聪聛淼姆e蓄，還在外面偷偷借了債，小芳這才結(jié)束了那段婚姻。

而我，只是前妻領(lǐng)走我所有的工資，還取走了我的住房公積金，用掉了我醫(yī)?？ㄉ纤械腻X后，才將我喚進(jìn)了法院。

當(dāng)年，小芳的確沒有太多責(zé)怪妞妞的爸爸，只是覺得，怎不能讓他再把妞妞以后的學(xué)費、生活費賭光吧！

妞妞的成績真滴好，除了英語，都在90分以上。妞妞說，如果英語上來了，她就是全班第一。

說到英語，小芳的做法，也逗！初中畢業(yè)的她，就為了妞妞，只能硬著頭皮去學(xué)著聽英語單詞，似懂非懂后，偶爾要求妞妞過來跟她背背。至于音準(zhǔn)不準(zhǔn)，到底對不對，她并不知道，只是聽起來，好像差不多，就行。

我看了，只說，寒假的時候，應(yīng)該把妞妞帶到城里，找個好點好點的老師，單科補補。

我和小芳才剛剛認(rèn)識不久，還沒有好到那樣那樣的地步?？烧f到妞妞，她也覺得在理，只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妞妞的爸爸每月還是給了小芳這妞妞五百元的撫養(yǎng)費，說是太少。按照妞妞現(xiàn)在的生活學(xué)習(xí)標(biāo)準(zhǔn)，對于小芳也只能算是一種安慰。

好在，8年，小芳的優(yōu)尚窗簾在小鎮(zhèn)上，已經(jīng)有了小小的名氣，雖然做的只是掛在窗戶上的這些簾子，可小芳的名兒也跟她的這些窗簾一樣，早已走進(jìn)了小鎮(zhèn)周圍方圓幾十里的人家。

這8年，看似蠻好蠻好，其實小芳不易。妞妞還小的時候，小芳只顧著賺錢，不管風(fēng)里來，還是雨里去，她從不會顧及自己的身體狀況好不好。如今，只要刮風(fēng)下雨，就是一身痛，落下了寒濕的病根，加上這幾年的勞累，所以很瘦，小鎮(zhèn)上的人們就叫她瘦媽媽?？删褪切》荚倜?，也不會忘了給妞妞買上一些好吃的，還盡量去滿足妞妞的胃口，這以來，把妞妞養(yǎng)得是胖乎乎的，也叫胖妞妞。

小鎮(zhèn)蠻大，可住在鎮(zhèn)上，與妞妞一般大的小孩子不多。而小芳一個人開著這家優(yōu)尚窗簾，要去量那家那戶的尺寸，要進(jìn)什么布料，要配什么的花邊，即便做好了窗簾，還得自己想想，如何怎樣去安裝！仔細(xì)替她想想，這樣七里八里的事兒，的確太多。就算有些空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與妞妞玩耍。

寫完作業(yè)，妞妞想玩要玩。也只能與隔壁的幾個小朋友一起，她們還小，玩的項目不多，又沒有什么新鮮的玩法。沒幾天，妞妞就開始膩味了，很煩躁。

幾天后，我又去了小鎮(zhèn)。妞妞拿了一副撲克牌，讓我與她玩。我想了想，說，可以，就玩24點！妞妞的數(shù)學(xué)不錯，加減乘除都會，算個24點，應(yīng)該不難！4張牌，每張牌只能用一次，對于妞妞，還是具有挑戰(zhàn)性。

妞妞發(fā)了4張牌在桌上，四張牌分別是3、8、Q 、K，我特意等等妞妞，她很快壓住牌，3×8=24，K-Q=1，24×1=24！

妞妞又發(fā)了4張牌，依次是3、6、7、8，這次我沒有等妞妞反應(yīng)過來，就出手了。3×8=24，7-6=1，24×1=24！

妞妞不干，她也在壓牌。我說，妞妞，你要算出兩種方法，可以算你的。妞妞跳了起來，說，好！7比6多1，8比6多2，一共多了3，把多的3挪給3，加上6 ，這樣就是4個6，把4個數(shù)加起來，總和就是24。

另外，妞妞依葫蘆畫瓢，利用乘法口訣中的四六二十四，有了6，再找出個4，從3、7、8里面湊出4，7-3=4，8-4=4。出來了，8-7+3=4，4×6=24！

接著我和妞妞又玩了好幾局。開始的時候，我總是“輸”，偶爾，也贏上一回，總之，似乎是妞妞總比我算得快。這樣，她開心！

小芳停下縫紉機，問：“你們誰最厲害！”

我望著她，只是笑一笑。

妞妞放下?lián)淇伺疲f，還想出去玩。

我提議，要不然，我們開車一起去韶山走走，吃完晚飯再回來。

小芳無語。

妞妞搖頭。

“好煩滴，冒跌人跟我玩！”或許是單親家庭，妞妞忽然會歇斯底里。

小芳生氣了，說，妞妞，你打電話給你爸爸，要他回來，帶你去玩。

我望著小芳，用眼神示意她，不能這樣說。沒錯，爸爸，帶她去玩。對啊！可，現(xiàn)在爸爸又在哪？

畢竟我只是“叔叔”，還不能給她這樣這樣的愛！

唉！女孩，懂事會早。為這，或許說，我當(dāng)年對自己的女兒也有些殘忍。僅僅只有5歲15天，還小。我便殘忍的，早早地，讓她離別了開心好玩的幼兒園。那么早？去上學(xué)，崽崽，她還??！第一年，我和前妻子回到家，都不會出門。每天，在家，守著她，看書，寫作業(yè)。入學(xué)后，雖然結(jié)束了我在幼兒園門前的停留，卻又開啟了我在校門口的等待。

停留和等待成了我那時的專利，可以平復(fù)一點我心中的愧疚！

作為父親和男人，也許我很不稱職。說這些，不是因為我不努力。即便是參加工作的那會，我，只有一張職高的畢業(yè)證書。可憑著畫畫，間或?qū)扅c“豆腐塊”，很快就贏得了領(lǐng)導(dǎo)的青睞。不止當(dāng)上了班上的組長，還經(jīng)常借調(diào)去鋼廠機關(guān)工作。后來，盡然還是憑了那張職高的證書，聘了干。當(dāng)然，努力也不止這點點。在職的學(xué)歷教育，不但讀完了大專，還隨即考上了本科，繼續(xù)就讀。不久，提了科干。可無論我是否年輕；也無論我是否真的有才干。趕上單位剝離，換了個徐姓黑子的頭兒，我也黑到了家。即便在鋼廠中級管理崗位上已經(jīng)是唯一一位擁有管理成果的佼佼者，也不管你是否已經(jīng)斬獲了當(dāng)年度的“先進(jìn)生產(chǎn)工作者”稱號。其結(jié)果，竟然還是撤職。

“錢嘞？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前妻常說。因為失去職務(wù)，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個家庭很大的一塊收入。前妻這么說，我的確不能怪她。

其實這樣，那個妻子不會這么想。

何況，讓妻子們大跌眼眶的不止我一個，在鋼廠，還有徐工、健哥那兩個爺們，也是由于“能力”，相繼被徐姓黑子下了崗，換上了清一色的女性。

下了崗，就沒有了起碼的收入。孩子，要讀書。妻子，要生活。對孩子，對妻子，對家庭，特別是不能給孩子一個好的或正常的成長環(huán)境。好在，我在婚前就已購置完一套比哥、姐家房還大的，70平新房和一些該有的家當(dāng)。這樣說，少許會讓我心安吧。

下崗，也沒有辦法！不過，對于我，正給了去幼兒園停留以及學(xué)校等待，有了一個合理的責(zé)任托詞。為家，為孩子，為妻子，我應(yīng)盡量扮好了這個角色。

“爸爸……”崽崽一蹦一跳過來，邊走邊喊。

“走，回家去玩！”

聽聽，等到孩子的那份喜悅，看似簡單，可不是誰都可以用語言和文字來描述的。

“嗯嗯！”

還是妞妞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妞妞倔著嘴，不敢出聲，只得放下牌來，口里嘟囔著：這輩子，只有媽媽可以打我！這輩子，只有媽媽可以罵我！這輩子，只有媽媽可以……

這兩天，我忙著要在家完成一篇報告文學(xué)?；丶遥谖⑿爬锔嬖V小芳，說，過幾天再去看她和妞妞。

看她，我居然每次都是借著看妞妞的由頭。那天，我照例還是買了妞妞喜歡吃的薯條、奧利奧、香辣干，還有好多好多的副食品。

其實，小芳，三十才剛出頭，幼稚臉蛋上嵌著幾顆小痣，頭上箍著細(xì)黑的鐵絲發(fā)夾，與她青絲般的頭發(fā)扎在一起，這樣年輕，甚是好看！

“誒，你好！”見面，我還是忙著打打招呼。

她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美！不是我不喜歡美女，不是我不懂風(fēng)情?？吹矫琅?，當(dāng)然我也想直接撲上去，撲上去……

可那天去以前，我在家炒了個苦瓜，熟了，沒出鍋，就想先嘗嘗味道。不料，太燙，還燙壞了我的嘴皮。看到小芳這樣的美女，不想，才怪！不然，我去小鎮(zhèn)干啥？只是這樣，讓我那天心里沒了想也不敢想的底氣。

“我忙，你去跟妞妞玩吧！”

這次，妞妞也不知道玩啥了。只是無語，但還是認(rèn)真的看著我，似乎也明白我此行的目的。我告訴她說，伯伯喜歡你，若她考上江聲，我會每月去接她回家。妞妞點點頭，表示同意。

妞妞要去隔壁玩，我只好進(jìn)門。

“芳芳，你和他說了嗎？”小芳媽媽問。

“他就奔著這個事來的。”小芳知道：我已經(jīng)喜歡上她。

“你這樣，太累，如果能有個男人喜歡、愛你，養(yǎng)著寵著你過日子，多好！”小芳媽媽又說。

“我知道！”

“……”

“他只是喜歡，就不說愛我，就……”

隔著小店里的樣品窗簾，我聽著。

其實，我的這個喜歡就發(fā)生在我們第一次見面。即便不是十八歲，也不是一時的沖動，雖然，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已經(jīng)愛上她?？赡翘?，在車上，她說，如果有人真正對她好！有了安全感，我就會用心去溫暖他，穩(wěn)穩(wěn)的幸福！聽得出，是她的真心話。真是這樣，用心溫暖，才是天底下男人最希望得到的那種幸福！平素里，我喜歡文學(xué)，從剛剛認(rèn)識，我就已經(jīng)開始提筆寫起了這部《窗簾》，只是想：如果現(xiàn)實生活和文學(xué)作品，真如此，那不，也是我的福份。

但終究我靦腆，或許我此生只能隨緣！

臨走，小芳說，兩年，等妞妞上了初中，再談……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我太喜歡這首歌，也喜歡小芳住的這個小鎮(zhèn)。

我想，只是兩年，我不知道她和我的約定是否可以成真。但這兩年，她未嫁，我未娶。或許就在兩年后的某月某天，小芳，她只須露出一點點小女子的矯情。我也不再停留在大男人的文學(xué)世界里，就一男一女，撩開窗簾這個東東，突破我和她設(shè)也沒設(shè)的那道防線，屆時，我與小芳就不止在清賞這秋月始纖纖，微光垂步檐的景色，或許就已經(jīng)是陶醉在曈昽入床簟，仿佛鑒窗簾的日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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