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麻煩大了

明豐苑，四樓家。

香媽聽了魚檔小工的訊報(bào)，慌作一團(tuán)：“真的，香爸真的摔傷了？傷在哪兒呀？傷得重不重呀？還有氣兒沒有呀？”

“還有氣兒，就在魚檔口趴著，你們快去吧，我還要上班。”

轉(zhuǎn)身下樓，香媽喊住了他：“小師傅，請等等?！币幻婊艁y的在自己的圍腰兜掏掏，然后，對呆頭呆腦的妙香，伸出手：“快，快給我張五元的鈔票。”

妙香抖著手，掏給了老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香媽就一把塞進(jìn)小工手心：“拿著，謝謝你報(bào)信！”一臉不屑的小工，馬上笑呵呵的接過，還規(guī)規(guī)矩矩對她鞠了個躬。

“謝阿姨，快趕去吧，如果要送醫(yī)院，我?guī)兔Α！鞭D(zhuǎn)身跑了。

“謝謝，謝謝?！毕銒屶?，慌忙解下圍腰，撲！咣當(dāng)！、拉開木門，撞開鐵門，抓起錢包就跑。妙香在原地呆呆，磨磨蹭蹭的。

“哎呀，媽，我去不去的呀？”還是跟著下了樓。

耳背的老太太卻渾然不覺，依舊坐在里屋，捧著茶杯，津津有味的看電視……香媽和女兒趕到到魚檔時，檔口正圍著一大群人，亂哄哄的。

“行啦，別亂爬啦，等著你家人來吧?！?/p>

“這不是香爸嗎？怎么睡在這兒呀？瞧這一身濕的?！?/p>

“這魚檔呀就是個滑，阿拉上次來買魚，要不是我眼明手快穩(wěn)力好，啊呀呀，就和這老頭兒一個樣了呀?！毕銒尫珠_眾人，擠了進(jìn)去。

可憐的香爸，正趴在地上。

右腿異樣的扭曲著，地下一灘爬行印，摻著點(diǎn)點(diǎn)血跡，雙手撐在水濕地上，努力而犟強(qiáng)的昂著頭……母女倆費(fèi)力地扶起了香爸。

香爸這才依在她們懷里，虛弱的喘著氣。

“不行了，摔了二次，腳踝骨可能碎了，痛得很，沒有力?！毕銒寧е耷恢钡膯枺骸霸趺此ち硕危吭趺纯赡芩ち硕蔚难?？”

眼睛一抬，盯住了魚老板。

因?yàn)槎际抢项櫩停?0出頭挺憨厚，平時對人總是笑呵呵，不急不慢的魚老板，連忙急切的表白著：“香媽，天地良心，香爸摔在我這兒，可不關(guān)我們的事兒。魚檔又濕又滑，誰也沒辦法呀。唉我是準(zhǔn)備要扶他的，可我媳婦，”

嘎然住嘴，還惶惶地瞟瞟，一邊忙忙碌碌的老婆。

眾人大笑，跺腳：“坦白，快坦白，是誰不準(zhǔn)你救死扶傷的？”“人摔在你魚檔，還有意不扶，香媽，找他要醫(yī)藥費(fèi)哩?！?/p>

同樣，全身被大圍腰和長塑手套，遮蔽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媳婦兒。

卻穩(wěn)得住氣，依然忙忙碌碌的為顧客選魚，收款，仿佛什么事兒也沒發(fā)生似的。香媽剜魚老板一眼：“做人要有良心，平時我們照顧你的生意還少嗎？親不親家鄉(xiāng)人，美不美，家鄉(xiāng)水，還虧你也是蘇北人哩？”

魚老板紅著臉孔，吞吞吐吐到。

“香媽，話不能這樣說，我，我不是馬上讓小工，給你報(bào)信了哩？”“報(bào)信算什么？要給醫(yī)藥費(fèi)才算數(shù)?！?/p>

“香媽，打110，報(bào)警報(bào)警，看老板給不給？”

“魚老板這幾年找了好多的錢哦，活該摔在他這兒，大出血大出血，要不法庭上見?！?/p>

一個尖利的嗓音，丌自響起：“哎呀討厭，你們還有完沒完？”是妙香。妙香漲紅著臉蛋，雙手握拳，嗵嗵嗵的跺著腳。

“還有點(diǎn)同情心嗎？我爸摔了，你們倒看笑事取樂？這是在鄉(xiāng)下嗎？不，這是在上海呀！在上海國際大都市呀！我替你們感到臉紅?！?/p>

人們驚愕且訝然，然后，三三兩兩慢騰騰散去。

有人邊走邊問：“這小姑娘是誰呀？怎么這么厲害？”“噓，香媽的獨(dú)生女兒妙香。告訴你，可千萬別招惹這個小姑奶奶，惹毛了，她什么也做得出來?！?/p>

的的的！的的的！

綠燈閃動，車輪滾滾，一輛急救車疾駛而至。魚老板和小工走上來，和醫(yī)護(hù)人員一起，扶起香爸躺進(jìn)擔(dān)架，再小心翼翼的抬進(jìn)了車內(nèi)。

香媽妙香和小工，一起上了急救車。

的的的的！急駛而去。經(jīng)過好一番折騰，香爸摔碎的右腳踝，被粗大的石膏固定后，由救護(hù)車載著，回到了家……

親家老倆口，抱著彤彤迎上來。

關(guān)心的問：“香爸的傷嚴(yán)重嗎？”“腳踝摔碎，麻煩大了?！毕銒屢幻婷γβ德?，伺候著香爸躺下，一面眼睛紅紅的回答。

“傷筋動骨100天呀，養(yǎng)著唄?！?/p>

退休老師抱著彤彤上來，安慰到：“安心養(yǎng)著吧，沒事兒，有我們呢。來，彤彤，叫阿公好好休息?！闭f也奇怪，就經(jīng)過老伴兒今天在路上和公園里的引導(dǎo)，彤彤竟然也就能，含混不清的咿咿呀呀。

“阿公，休休，休休。”

引得香媽香爸面面相覷，然后，欣喜地把可愛的小外女孫兒，緊緊抱在自己懷里，逗著，樂著，笑著，總算給頹然的氣氛，增加了幾縷樂趣。

香爸剛躺在床上，彤彤也跟著要爬上去。

妙香就把女兒抱到一邊兒：“乖，阿公生病了，彤彤不上床，讓阿公好好休休?！蓖桓桑廊霍[著要上床。

妙香苦著臉孔，又軟言軟語的哄著她。

可小精靈就是不聽，只是高興地瞧著，香爸高懸在半空中的右腳，鬧著要“吊吊”。白何笑：“彤彤怕是以為阿公正在玩兒，”

話沒說完，就被老伴兒，暗暗給了一道拐。

白何一怔，老伴兒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微笑著安慰：“是呀，傷筋動骨100天，親家安心休息，彤彤有我們呢?！?/p>

可她沒想到，黃雀在后。

自己的這個小動作，給妙香脧到了。媳婦臉，三月天，說變就變，但見她毫無顧異的撅著嘴巴，陰著臉孔，抱著彤彤一扭身，就回了隔壁自家。

“我不，我要吊吊，要吊吊啊！”

彤彤一路哭叫不斷，直至被防盜門砰的關(guān)斷，老伴兒和白何，莫明其妙的對看看，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個陌生小青年，不吭不聲的站在角落。

“嗯，你是？”香媽跟著一扭頭。

“哎呀真對不起，小伙子，讓你久等了?！碧统?0元錢遞過去：“謝謝呀，幫忙又抬又拿藥站隊(duì)的?！?/p>

魚檔小工不接，吭吭哧哧的說。

“阿姨，我，我等著不是要錢，而是我們老板吩咐的，你不發(fā)話，我不能走。”香媽大為感動，連連點(diǎn)頭。

“可以走了呀，你可以走了呀。謝謝，小伙子，盡管我們幾乎天天見面，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們都叫我阿永?！闭f著，阿永便準(zhǔn)備離開。

可香媽一把拉住他，非要把10元塞給他：“打工不易，拿著，這是香媽一點(diǎn)心意?！卑⒂劳妻o不過，收下捏在自己手里，邊往外走邊說。

“香媽，那急救電話是老板讓我打的。我們，我們老板，真不是壞人，香媽，你就，”

“放心放心?！?/p>

香媽放軟了聲音：“我們有醫(yī)保，不會讓你們老板掏腰包的，畢竟都是老鄉(xiāng)呀?！卑⒂莱銒?a target="_blank">感激地一笑，輕輕拉開了鐵門。

這邊，親家也告辭。

過隔壁去接了彤彤，慢騰騰的下了樓。親家背影一消失，香媽就氣洶洶地闖進(jìn)了女兒的房間：“妙香，你硬是不給老媽我一點(diǎn)面子呀？剛才你給誰臉色看來著？”

妙香，低頭忙著玩手機(jī)。

也不看她，悶聲悶氣的回答：“反正不關(guān)你的事?！薄澳阊侥阊?，你這個小冤家呀?！毕銒尩芍劬Γ謿?，跺著腳。

“真是氣死我了。你婆婆剛才的小動作，你以為我沒看到？要拐就讓她拐唄，她拐你公公，又沒拐你，你不高興什么的呀？”

妙香身子一扭，咕嘟咕嚕。

“鬼鬼祟祟的，上了點(diǎn)年紀(jì)都這樣，我，我看不來。”“看不來也得看?！毕銒屘岣吡松らT兒：“她是你婆婆。我要給你說多少次呀？小冤家，你老這樣，這婆媳關(guān)系，夫妻關(guān)系如何搞得好的呀？”

妙香身子又一扭，手指頭靈巧的在手機(jī)屏上點(diǎn)著。

咕嘟咕嚕到：“搞不好就算了呀，我說過我不強(qiáng)求，也不需要。”“你你，你？”香媽氣得直翻白眼仁，對自己這個任性的寶貝女兒，真是沒法了。

“媽，多久吃飯？我早餓了呀?！迸畠壕尤蝗銎鹆藡伞?/p>

按平時規(guī)矩，上半天班的妙香中午下班回來后，吃了老媽早弄好的午餐，接過彤彤逗樂，嘻嘻哈哈一歇，然后將女兒還給老媽，自己就回屋蒙頭大睡。

一直睡到，白駒傍晚下班回來。

才睡眼懵忪的爬起，坐在床上發(fā)會兒呆，再穿著睡衣下床，隨隨便便的趿著鞋，踱到隔壁抱著女兒瘋一陣，又交給老媽老爸喂飯，自己開始慢條斯理，津津有味的吃飯。

吃完飯，再抱著彤彤和白駒一起回自家。

進(jìn)門后，把彤彤扔給白駒帶著，自己玩手機(jī)，上網(wǎng)或心血來潮，做做蛋糕，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直至晚上睡覺。

這樣的日子，周而復(fù)始。

有波無瀾，香媽也早習(xí)慣成自然。要是平常，寶貝女兒這么一撒嬌，香媽就會屁顛顛的跑進(jìn)廚房?？山裉欤銒寘s實(shí)在是有點(diǎn)生氣。

這任性女兒，實(shí)在是麻煩。

當(dāng)著自己公婆使小性子不說，還明知道自己老爸傷得這么重，不過去幫忙和噓寒問暖，只顧著自己要吃飯，這妙香也實(shí)在是有點(diǎn)不自覺，有點(diǎn)驕橫。

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說實(shí)在的，香媽并不像香爸一樣糊涂。把女兒溺愛寵愛得如此任性的香爸，有一次在和親家聊天時，竟然還能輕描淡寫到。

“孩子小，不懂事，大了自己會好的。”

當(dāng)時，一邊忙忙碌碌，一面卻警惕地豎著二只耳朵的香媽，清楚脧見，親家當(dāng)時皺眉癟嘴巴，強(qiáng)忍著才沒讓香爸難堪。

有道是，不知不為過。

香爸沒多少文化，也就罷了，可文化比他高，見識比他廣的香媽，心里卻雪亮。說白了，妙香根本就不會受到未來公婆的歡迎。

更何況，說實(shí)在的。

自己的女兒矮小且毫無姿色，又自以為是，自尊心極強(qiáng)。在這個美女加孝女的時代，有誰家公婆不喜歡自己的兒媳婦，即聰明漂亮嘴甜，又賢惠能干持家的呀？

因此，女兒本科畢業(yè)。

剛讀研一，香媽就為她的未來操碎了心。好容易，妙香也陸續(xù)談了二個男朋友，可因?yàn)楣餐脑?，都無疾而終。

美女！丑女！

苦女！剩女！

正在母女倆都開始惶惶然之際，妙香的一個男校友，無意中聊起了件往事。一年前，男校友和白駒剛從研究生畢業(yè)。

和另外一個同班同學(xué)，三人在外抱團(tuán)邊租房，邊到處應(yīng)聘找工作。

不久，白駒和那個同班同學(xué)都幸運(yùn)的找到了工作，唯有這個男校友不是他看不起別人，就是別人看不起他，屢戰(zhàn)屢敗，落魄地呆在租賃房里發(fā)呆。

更麻煩的還是，問題接踵而至。

因?yàn)檎鞏|奔西走的應(yīng)聘找工作，開銷特別大，讓他本不寬余的經(jīng)濟(jì)，更加日見捉肘。正在這時，白駒父母從內(nèi)地千里迢迢，風(fēng)塵仆仆，前來看望兒子。

老倆口為了節(jié)約，就住在三人的合租房。

因?yàn)椋莻€同班同學(xué)恰好在北京工作，可擔(dān)心試用期過不了關(guān)，臨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所以上海的合租房，也沒退。

白駒父母的到來，無疑讓困厄中的男校友，松了一大口氣。

老倆口每天一早，就到附近菜場買菜，趕在中午之前拎回合租房。白媽挽袖上陣主廚，白爸就屁顛顛的跟在后面打雜，飯后收拾洗碗。

白駒呢，恰恰中午不能回來吃飯。

老倆口就總是在昨晚上，就把兒子今天的飯菜弄好，讓他一早拎到單位中餐用。因此，中午的合租房里，實(shí)際上只有白媽白爸和男校友三人。

老倆口弄好飯后，總是白媽笑呵呵的出面。

有禮貌地輕聲地請男校友一同吃，這讓正為經(jīng)濟(jì)發(fā)愁的男校友，絕路逢生，他沒拒絕。晚上白駒下班回來后，四人就一起用餐。

常常是，二小伙子邊吃，邊高談闊論。

白媽白爸有禮貌的邊聽邊吃，總是二人小伙子下桌后才吃完，然后慢慢收拾。這樣的好日子過了將近一個月。

那時，正是上海少有的超高溫天氣。

白媽白爸的善解人意和勤勞善良，讓處在自己人生最艱難時刻中的男校友，仰天長嘆，感激不盡。不提。

白媽白爸，離滬回家鄉(xiāng)后。

不久，熬過這最段艱苦日子后的男校友，在家人的支持下，籌資創(chuàng)業(yè)自己當(dāng)上了小老板，生活和事業(yè)都走上了正軌。

小老板感恩，常記常新。

在和女校友的聊天時，也就無意間聊起了這件往事兒。結(jié)果，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女校友妙香大喜，回家給老媽一說，老媽自然也喜不自禁。

于是，愛女心切的母親，便如此這般這般。

不到三個月，妙香便和白駒開始了戀愛之旅。半年后，白駒向其父母宣布了自己的終身大事。父母一直為單身在外，生活無無節(jié)制和保障的白駒，擔(dān)心和憂郁。

聽了喜報(bào)，自然高興。

老倆口趕赴上海，見了未來兒媳婦和親家面，雖然對妙香并不滿意，可想到漂泊在外的兒子，有了女朋友，生活也算有了一定的穩(wěn)定，也就默認(rèn)了這門親事。

所以，暗地里，對這事兒全程操控著的香媽，心里最清楚，也最洞悉親家勉為其難，說不出口的心事兒，一直為自己任性的女兒，捏著一把汗……

只是盼著，事情會好轉(zhuǎn)。

把在自己的叮囑和指教下，加上距離遠(yuǎn)的緣故，妙香和公婆能好好相處。讓自己和香爸放心，在親戚和鄰里面前，也有個好面子。

可是，非她所愿。

當(dāng)因?yàn)橥某錾?，婆媳雙方距離驟然拉近后，妙香非但沒一絲改變，反倒依然我行我素，這，怎能不讓她時時擔(dān)心，憂心如焚？

此時的香媽，真想發(fā)一通大火。

把不懂事的妙香，狠狠數(shù)落一頓，甚至揍她幾下，可想想受了傷的香爸還在床上躺著，老娘還端坐在里屋看電視，二人都等著她開飯，就強(qiáng)忍著瞪瞪女兒。

“吃飯可以，可沒魚湯喝了。”

“沒有就沒有，我吃白飯?！?/p>

妙香不笨，她當(dāng)然把老媽的惱怒看在眼里，老爸呢因?yàn)槭軅麤]買桂魚，算了將就點(diǎn)吧。再說，老媽弄的菜也不是那么難吃，不挑嘴也吃得下去的。

飯后，妙香站起。

照例一收自己的碗筷，一擦嘴巴，就準(zhǔn)備往自家門里鉆?？伤齽偼崎_凳子，卻又站下了，想想，然后，慢慢騰騰的攙起衣袖，開始笨手笨腳的收拾碗筷。

香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驚喜。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老爸受了傷，嘴上雖然沒說什么，那心里卻還是惦念著的?？墒悄?，女兒自小身體不太好，性子急，結(jié)婚那年才做了甲壯腺治療手術(shù)。

平時，全靠藥物養(yǎng)著。

又生了彤彤，身體狀況一直很差。瞧她強(qiáng)撐著眼皮，睡意朦朦呵欠連天樣。唉唉算了吧，有這份心也就可以了，這個小冤家的呀。

“去休息吧，我來收?！?/p>

香媽低聲說：“你呀妙香呀，多久才能長得大的呀？”女兒也就放下手中的碗筷，打著呵欠，轉(zhuǎn)身出了屋，臨了回頭叫一聲。

“爸，我睡了哦?！?/p>

“睡吧，我沒事兒?！?/p>

香爸在里屋回答，又急叫：“妙香，把你那平板拿過來，還有，我那前天剛下載的貝瓦兒歌，你不要設(shè)密碼，要不，我打不開?！?/p>

妙香把平板電腦拿了過來，有些猶豫不決的看著老爸。

“爸，那密碼暫時不給你吧，不然白駒回來又要吵我?！毕惆指吲d的捧著平板玩兒，皺著眉，擰著嘴，不時咝咝吐著氣。

“有點(diǎn)疼，硬是有點(diǎn)疼呀！妙香，你說什么？”

“我說密碼，”

女兒撅起了嘴唇：“不能給你，我睡覺啦。”不等老爸醒悟過來，跑出了木門，咣當(dāng)一下，返手關(guān)上了鐵門。

香爸眨眨眼，還沒完全回過神。

只是珍惜的撫摸著平板電腦，眨巴著眼睛。識字不多的香爸，腦子卻絕對靈活好用，且記憶好的出奇，簡直可以說是過目不忘。

因此，當(dāng)年。

在電子大廠的供銷科里，他是科里公認(rèn)的銷售人才，幾乎每年度都壟斷了科里的銷售冠軍……算啦，還是英雄不提當(dāng)年勇吧，言歸正傳。

退休在家，百無聊賴。

自從妙香買了平板電腦，原本對電腦一竅不通的香爸，一下就喜歡上了這特好玩兒的高新科技。成天擺弄，無師自通。

不到一個月，也就是20天。

他運(yùn)用平板電腦的相關(guān)知識，就把同齡人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后面。可沒料到這一切，在小外孫女兒出生后，卻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悠悠萬事，唯此唯大。

原本對他使用平板十分支持的女兒女婿，提出了意見，要求他盡量少用平板，最好不用，原因，電腦屏幕對嬰兒眼睛，有害無益。

這，讓香爸感到為難。

香爸的朋友和愛好都不多，現(xiàn)在又被女兒女婿這樣要求，盡管他心里也明白，可的確感到不習(xí)慣。于是平時，就努力克制著自己，在帶彤彤時候，盡量不玩平板。

可想只歸想，做卻繼續(xù)做。

決心大，毅力小的香爸，許多時候是帶著抱著，或逗著小外孫女兒時，總是習(xí)慣性的打開平板，看新聞，打游戲，上網(wǎng)聊天……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那可愛的小家伙呢，自幼對聲響與光亮特別敏感，香爸這一玩兒到忘情，還豈有不歪著小腦袋，盯住屏幕不轉(zhuǎn)眼的？

這事兒，不靠譜。

被香媽和妙香碰到過多次，吵過鬧過別扭，到底是一家人，肉爛了在鍋里，在香爸的保證和嘻皮笑臉中，也都不了了之。

可是，讓白駒碰見，事情就不那么妙了。

女婿本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因此，大半年來基本上沒有碰到過這情部優(yōu)，還當(dāng)著岳母和妙香面，夸獎岳父深明大義，有自制力云云。

久走夜路，總要撞鬼。

不久，香媽忙忙碌碌的做飯，香爸一手抱著小外孫女兒，一手拿著平板，津津有味的看電視連續(xù)劇之情景，不幸讓白駒，接連撞見了二次。

這下，大事不好了。

第一次，女婿顧著岳父和妙香的臉面，陰著臉孔，沉默不語的離開了。再次，白駒就徑直走到岳父面前，一把奪下彤彤就抱向隔壁自家，還怒氣沖沖砰地關(guān)上了大門……

問題是事后，都不愿讓步。

翁婿為此彼此之間，整整三天三夜沒有說話。夾在中間的母女倆亂成一團(tuán)，哄了老的哄小的，做了小的工作，還得解老的思想疙瘩。

當(dāng)然，香媽實(shí)際上很生氣。

即生老頭子的氣，也生小女婿的氣。老頭子不對，就不多說了。而小女婿的不對，則必須小心又謹(jǐn)慎，這有點(diǎn)讓香媽左右為難。

雖說，女婿半個兒。

可畢竟是外人，還聯(lián)系著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親家，就不可能像對待自家老頭子和女兒那樣，輕一句重一句的毫無顧慮。

思忖了許久，香媽想了個好辦法。，

趁著晚上和親家通電話時，巧妙地把這事兒，隱隱約約的講了。親家一聽就懂，當(dāng)即叫通了白駒，嚴(yán)厲地訓(xùn)斥了一通。

香媽笑了，清晰記得。

那似乎是可憐的親家，最后一次對兒子揮起母訓(xùn)的大棒。畢竟，兒大不由人！曾經(jīng)的家長和嚴(yán)母威風(fēng)，在己為人父且日益成熟的兒子面前，漸趨漸消。

變成了商量，小心和提示。

香媽自己，就有痛沏的親身體會。自那以后，平板雖然仍拿給香爸玩兒，可小倆口卻理直氣壯的，對一些屏幕閃亮度大的項(xiàng)目，加了密。

比如，對這下載的貝瓦兒歌，輩分歌等。

要說現(xiàn)在，也的確是高科技時代，以前枯燥無味的兒歌，經(jīng)可愛的卡通造型，瑯瑯上口，和淺顯易懂的韻律，這么一揉配，豈止兒童？

就連大人看起來也津津有味，舍不得放手。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俱備了聲光色三要素的兒歌，放起來卻實(shí)在光亮照人。當(dāng)那可愛的卡通小狗，小貓或小熊們，隨著節(jié)奏悅耳的音樂，摔尾巴，扭胯或蹦蹦跳跳。

那屏幕光閃閃，就像一幕幕小電影。

如果說香爸為此沒引起重視，那不是真的。屏幕光有損嬰兒眼睛，他當(dāng)然知道?？墒?，正猶如個迷戀己久，不能自拔的賭徒，在彼岸之間，徘徊躑遺躇一樣。

他對自己的疏忽，總有著千種理由。

不錯！嬰兒看多了屏幕是不好，可我多注意遮遮攔攔，不就得了呀？譬如，我看的時候，把彤彤的小腦袋轉(zhuǎn)到我的身后，讓他只能聽見卻看不到，不就行啦？

還有，再說了。

網(wǎng)上說，現(xiàn)在有一大半知識，是通過電腦傳播和得到的，彤彤雖然偷偷瞟到了屏幕，可也學(xué)到了許多知識呀，功過相抵，也有易于她的成長嘛……

云云云云，這世上，就沒有絕對呀，對不？

所以，香爸自作聰明，口是心非，盡管他也曾萬分注意，然而那小外孫女兒，卻不會安份地，按照他的想法和策劃辦。

這樣，運(yùn)氣不好。

香爸就又不幸被女兒女婿“現(xiàn)場逮到”過幾次。妙香氣惱的吵老爸，香爸笑呵呵的不當(dāng)回事兒。白駒呢，經(jīng)過上次的對抗，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

真是的，何必當(dāng)面與岳父過不去呢？

畢竟，岳父也是為了帶自己的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要真按他說的“扔了不管，圖清閑”，彤彤怎么辦？

想想上次，自己氣極時說的蠢話。

硬件工程師還一直悔之無及，是的，只要舍得花錢，金牌保姆，口碑月嫂都請得來。然而地球人都知道，花重金請來的這金牌那口碑，抵得上孩子的親親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嗎？

更何況，談到錢，不自然！

掙錢不易，存錢更難。在今天的上海灘，一個小生命的出生與成長，意味著父母和親人肩上的重?fù)?dān)，不再是往昔的千斤，而是過萬……

于是乎，退后一步天地寬。

白駒把所有的埋怨和創(chuàng)新，轉(zhuǎn)換成叮囑或主意，交給了老婆大人，事事由妙香出面與自己父母交涉，白駒由此松了一大口氣。

主意是人想出的。

麻煩是人自找的。

難道不是嗎？瞅見女兒又使小性子，在廚房洗碗收拾的香媽，嘆口氣，搖搖頭：“他爸，不給就不給吧，誰叫你自己不自覺呀？”

不過，這次不同。

香媽有了打算，想待會兒收拾完畢后，到隔壁替女兒打掃清潔時，勸勸妙香說出密碼，讓受傷的香爸高興高興。

香爸不愛讀書，不愛讀報(bào)。

可對那些通俗的花邊社會新聞，挺感興趣。老倆口的養(yǎng)老金呢，也就那樣了，雖然還有些積蓄，不到萬不得己，是不能動用的。

所以，除了狂看電視連續(xù)劇。

香爸也時常買張，諸如《良友》《上海灘》之類的通俗小報(bào)看看，欣賞欣賞?？梢辉孪聛硭闼悖瑓s驚覺居然花掉了將近20元錢。

于是，一咬牙。

通俗小報(bào)也不買了，就看不要錢的電視連續(xù)劇罷?，F(xiàn)在不慎受了傷，有得躺啦，沒小報(bào)，沒平板，沒朋友，光靠泛味的電視連續(xù)劇，哄不了眼睛，也安定不了情緒。

嘴硬的香媽，其實(shí)心疼著香爸呢。

洗涮完后，香媽剛直起腰，一陣疼痛襲來，她忍不住呻吟一聲，扶著自己的腰桿，倚靠在灶臺上，好一會兒才出一大口長氣。

香媽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腰疼，己很久了。

但是呢，只要馬上不動休息著，疼痛就會減輕。為此，香媽曾背著香爸到醫(yī)院看過，50出頭的男醫(yī)生左揉右搓，還戴上閃閃發(fā)光的聽診器，嚴(yán)肅認(rèn)真的聽了老半天。

才慢騰騰拎起筆，抓起鼠標(biāo)。

拈過處方箋：“阿姨，情況很嚴(yán)重，即是陳年性扭傷，又是過于疲累引起的新傷，還有，你小時候腰桿受過傷吧？”

香媽皺起眉頭，費(fèi)力地回想著。

“小時候？沒有哇?！薄澳且欢ㄊ悄愎ぷ鲿r受了傷，而自己仗著年輕，不注意。”醫(yī)生不動聲色，習(xí)慣性的微笑如斯。

“是不是呀？”

香媽緩緩搖頭：“醫(yī)生，你看我什么也不做，就吃點(diǎn)藥，行嗎？”“哦，是這樣？”醫(yī)生拉長了嗓音，剜她一眼：“你自己就給自己診斷啦？行，依你，就吃點(diǎn)藥吧?！?/p>

大筆一揮，唰唰唰！

未了，從桌面推過來，揚(yáng)聲喊到：“下一位”出了醫(yī)院，香媽把那張?zhí)幏焦{撕得粉碎，隨手扔進(jìn)了拉圾桶。

按經(jīng)驗(yàn)，自己辦。

香媽在路邊店買了幾片止痛藥服后，再加上注意休息，疼痛似乎好多了。由此，香媽相信自己的判斷，這腰疼，沒別的原因，就是給累的。

呆一會兒，疼痛減輕。

香媽就快捷的走了出去。真是奇怪，一只腳吊在半空的香爸，見她進(jìn)來身子一閃，好像在遮蔽什么：“洗完啦？你也休息會兒，謹(jǐn)防腰又疼痛。”

香媽走近，試試床溫。

“休息？我何嘗不想休息？只是這有老有小的，哎呀，汗都打濕席子了，你怎么不說呀？”一面起身去拿空調(diào)開關(guān)。

香爸抬手，制止著她。

“不用不用！我還忍耐得住。到實(shí)在忍耐不住時，再開空調(diào)吧?！币幻尜M(fèi)力的側(cè)起身子，吩咐到：“墊張舊報(bào)紙?jiān)谏硐?，一濕我就叫你換的呀?！?/p>

“你就喜歡舊報(bào)紙”

香媽心疼的嗔怪著，找出一迭舊報(bào)紙，拿一張墊在他右身下，咕嘟咕嚕到：“實(shí)在不行，還是要開空調(diào)。錢受罪，總比人受罪強(qiáng)，不分彼此顛倒呀?！?/p>

“哎，老娘的空調(diào)開沒開？”

香爸忽然睜大了眼睛：“廣播了的，今天38度5喲?！薄爱?dāng)然開了，正看電視呢?！毕銒岦c(diǎn)頭，再拿起床頭的杯子，看看喝得差不多了，端到廚房倒?jié)M開水，進(jìn)來重新放下。

“我到隔壁打掃去?！?/p>

“今天不是輪到親家?guī)幔俊?/p>

香爸不解的眨巴著眼睛：“你打掃什么？自己休息休息呀?！薄懊钕阍谘健！毕銒岊┧谎郏骸皼]密碼，閑散得慌吧？”

“也沒什么！”

香爸不以為然，卻若有所思：“這傷，怕要花很多錢，得找魚老板說說理兒才行?！薄盎貋砹??！毕銒屓酉乱痪?，拉開二道門，復(fù)安全關(guān)上，掏出鑰匙，打開了隔壁女兒家的大門。

一進(jìn)去，香媽就連打二個冷顫兒。

妙香家的客廳，空調(diào)開得太低，開間廚房緊關(guān)著的窗玻璃上，浮著一縷水濕。更讓香媽不安的是，妙香正關(guān)在里屋蒙頭大睡，就這樣讓客廳的柜式空調(diào)，白白的開著。

一邊是緊衣縮食，百般節(jié)約。

一邊是毫不在乎，大手大腳，唉唉，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呀，也真是的，就像是有上億金錢，用不完一樣？這就是二代人的代溝的呀？

遙控器一揮，關(guān)上了空調(diào)。

再瞧瞧一片狼藉的客廳和小書房，香媽習(xí)慣成自然的忙開了。她先彎腰把地上的玩具，一樣樣，一只只，一件件的撿起來，在靠墻的格子玩具欄上，一一放好。

把四處散落的識字牌，一張張撿起歸攏，放進(jìn)預(yù)定的箱子。

擦掉白板上縱橫馳騁，各具特色的人人畫畫，再把小床上的被套折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和枕頭放在一起。咦，這嗡嗡嗡的，是什么玩意兒在響？

抬頭四瞧，唉唉！

這白駒是怎么搞的？小書房可是他晚上在睡，怎么今早走時又會忘了關(guān)空調(diào)？這種事兒也不是一次二次了，真是浪費(fèi)得可以呀。

這事兒，得給親家說說。

讓親家也給嘮嘮叨叨，免得他倆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置身事外樂得輕閑似的……香媽撅著嘴唇，在草席底下的床縫中，找到開關(guān)關(guān)了空調(diào)。

則著耳朵聽聽，嘎！咕！的確是關(guān)掉啦。

再到陽臺，把零亂曬晾的著的衣服（主要是彤彤的）收下，一一分類折好，暫放在小床上，轉(zhuǎn)身抓起了掃帚。其實(shí)，由于她的天天打理，屋里挺干凈的。

不過就是掃掃輕灰，主要是彤彤早餐時，灑落的一地而己。

掃完，用蒙著毛茸茸套面的干帕，小心的不沾水地拖上一遍。就開始清理廚房。小開間廚房很零亂，打開蓋的半鍋稀飯，一只剩了小半的巴比饅頭。

小碟盤里零散的肉松，彤彤專用的小巧可愛的勺子，叉子，卡通碗，底盤呈放大狀吸附力超強(qiáng)的塑湯碗……

香媽仔仔細(xì)細(xì)的查看著這一切，臉上慢慢蕩起笑紋。自從親家來后，自己基本上就感到，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平時呢，女兒女婿都忙著上班。

彤彤又太小，一天三頓，自己都得忙忙碌碌，還得忙著喂好小外孫女兒。這個小可愛，什么都好好的，就是不好好吃飯。

早上，中午晚上，頓頓不拉下頑皮。

因此，每頓飯喂得那個艱苦，就宛若當(dāng)年在當(dāng)主辦會計(jì)時，忙忙碌碌的工作?，F(xiàn)在好了，彤彤的親爺爺親奶奶來啦，好，喂吧喂吧喂吧，讓你們也嘗嘗當(dāng)長輩的滋味。

說別人容易！看別人輕巧！

你親家不是曾經(jīng)的語文老師嗎？那么能說會道，比喻形容，歸納總結(jié)的，可我從這亂七八糟的廚房看，你好像也喂得艱難，喂得艱辛，喂得痛苦不堪的呀。

風(fēng)卷殘?jiān)剖帐爸南銒?，有一種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

廚房收拾好后，香媽踱到一側(cè)的洗漱間，看看空蕩蕩的盆子，欣慰的點(diǎn)點(diǎn)頭。粉紅色的橢圓塑盆里，是專為裝彤彤的換洗衣服的。

一天，甚或半天不到。

總是放滿了小外孫女兒換下的口水巾，胸襟滿是奶粉的衣服，襪子等等，那是春夏。秋冬呢，又增加或厚或薄，樣式可愛新潮的內(nèi)衣，毛褲，外衣外褲……

嬰幼兒衣服嘛！盡管本生并沒什么洗頭。

可畢竟是每天事務(wù)中的一項(xiàng)，馬虎不得，也無法馬虎的?，F(xiàn)在親家來啦，嘿嘿，這也由他老倆口接著啦。我聽說，二親家對此有分工。

奶奶負(fù)責(zé)弄飯，喂飯，帶小孫女兒玩耍。

爺爺就和香爸一樣，負(fù)責(zé)打下手，查漏補(bǔ)缺，提醒提示和洗彤彤衣服。哦喲喂，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兒呀！想起就有感到愉快！

如果，不是我。

略施小計(jì)，暗示和催促白駒召來他爸媽，同累，分擔(dān)和共忙，我的腰會更加疼痛，而且，只能悶頭悶?zāi)X的吃啞巴虧，做了不討好，有苦說不出來……

撲！香媽輕輕扭開里屋門。

吃了一驚：妙香根本就沒睡著，而是仰面八叉的呈大字型躺著，玩著手機(jī)?！安缓煤盟X，玩什么手機(jī)？”

香媽怔怔，不愉快的瞅著女兒。

“瞧你那眼睛瞇縫的，活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泵钕汶p手半空舉著手機(jī)，使勁兒的睜睜眼睛：“不知怎的，越來越看不清了呀？”

“看不清就戴眼鏡，何必虛起眼睛活受罪？”

香媽咕嘟咕嚕，忙忙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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