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懋晟行色匆匆急急忙忙地從洛州返回達城市，就他們接到澳大利亞海外協(xié)作財團應肯尼亞茶葉生產(chǎn)與經(jīng)銷商協(xié)會要求組織的就援助第三世界窮困國家項目確定為綠茶制作培訓，并且澳大利亞方已正式?jīng)Q定將其交由達城執(zhí)行一事，立即向市政府分管領(lǐng)導作了專題匯報。具體分管外貿(mào)外經(jīng)工作的劉副市長給予了很高評價，認為外經(jīng)貿(mào)委沒有躺在過去已取得的成績上面，而是繼往開來，深耕不止，如今又一次斬獲了豐碩成果。劉副市長不無懇切地勉勵林懋晟，力求為市里引進更多項目，這是使命擔當，必須這樣做；但也不能只是一味的著眼于大項目，如何努力將本地的優(yōu)勢傳統(tǒng)產(chǎn)業(yè)推出去，進而走向全世界，這也是我們的一份責任，你們作為主管外經(jīng)貿(mào)工作的認真做到了，這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大手筆，應該予以大力表彰才是。后來，劉副市長還在全市召開的其它由他參加的各種會議上，多次將林懋晟培訓非洲大陸國家肯尼亞茶葉專家的事進行了專題通報，認為這是我市有史以來一件曠古未有的大好事。并且號召全市黨政機關(guān)干部，都要以他們?yōu)榘駱?，力爭把達城市的經(jīng)濟建設與社會發(fā)展推向一個嶄新的層面。

領(lǐng)導濃墨重彩、大張旗鼓地表揚了外經(jīng)貿(mào)委，林懋晟自然又一次贏得了滿堂喝彩與贊揚，榮耀再一次榮登到外經(jīng)貿(mào)委榜上。他也因此短時期內(nèi)算是完全卸下了先前曾經(jīng)沉重背負過的沒有新動作，工作停滯不前的思想包袱。

思想負擔暫時算是放下了，林懋晟已心無羈礙。眼下的事情便是研究如何實施與搞好對肯尼亞茶葉生產(chǎn)與經(jīng)銷商的技術(shù)培訓工作上來。需要拿出具體的實施方案，這才是當務之急，重中之重。如此說來，一來可擴大和提高一個地方的茶葉知名度，二來使得外經(jīng)貿(mào)委的工作范圍與職能進一步擴大、深化到一個更寬更深的層面。從這個意義上講，作為外經(jīng)貿(mào)委，自然是一項有著歷史意義的重大事情。既然“外事無小事”，關(guān)乎國家對外形象問題，林懋晟認為應該認真對待這件事，安排務必要做好周密細致。他就覺得這份責任重大，也因而平添了一分榮光。

為解決外賓的食宿、安保、授課、參觀問題，林懋晟先后考察了溫泉度假村、雅園公寓、市政府賓館、月牙湖邀月樓等地。考慮到外賓安全，方便講課、食宿、參觀和管理，最終確定在月牙湖邀月樓舉行。盡管住不下多少人，最多也就10來個，而本次活動光是外方再加翻譯剛好13人，算是卓卓有余。一個最大的好處是，這里完全可以實行封閉式管理，只要服務人員嚴格出入庭院管理，外賓的安全絕對不成問題。而且難能可貴的是，邀月樓正好緊挨著達城市最有名氣的一茶葉生產(chǎn)與加工基地。邀月樓剛好倚山面水，背后便是蘑菇云狀茶樹，層層遞上，滿山遍野環(huán)布，月牙般湖泊明鏡一般鋪陳在邀月樓前。往湖面看去，山頂寺廟倒映水中，湖中茶山沃野，水山回環(huán)往復，環(huán)環(huán)相連，天地間玉宇渾然而成，其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自然是再優(yōu)美不過。在這兒吃、住、游、玩，聽課、學習、交流、觀摩茶葉種植與加工制作，最理想。既能賞心悅目，更能達到既定的培訓效果，可謂事半功倍，成效顯著。著實有其它任何地方無法替代的先天優(yōu)勢。

為了進一步強化培訓效果，達到既定目標，林懋晟特將本次涉外技術(shù)培訓過程中的專家講授這一項特意委托市農(nóng)業(yè)局，由他們委派茶技講師。一來茶葉生產(chǎn)與制作屬于他們的職責范圍，二來他們?nèi)瞬艥鷿?，且技術(shù)培訓責無旁貸。這種分擔職責的做法，讓他們有事情可做，既發(fā)揮了他們的職能作用，自然喜不自勝；同時又進一步加深了與農(nóng)業(yè)局的橫向聯(lián)系。經(jīng)商量與審核，決定由他們派出兩位德高望重的茶葉專家擔任授課老師。(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準備教材是搞好這次培訓的關(guān)鍵。要借這個難得的機會，在有限的十天時間里，既要滿足學員的要求，又能很好地利用這次機會大力宣傳和推介本地優(yōu)勢資源，使其走向全世界。通過數(shù)代人的摸索與研磨，市農(nóng)業(yè)局早已就此總結(jié)出了一套完整的茶葉生產(chǎn)和加工制作經(jīng)驗，并且已將其整理、推導、升華為一門科學理論與操作流程，作為向全市全面推廣的模式運作。其中的綠茶，特別是歷經(jīng)數(shù)年研磨出來的綠茶精品“碧霞云霧茶”的生產(chǎn)、制作，更是一項難得的科研成果。如今將其貢獻給非洲的兄弟國家，讓世界共享，促進經(jīng)濟繁榮，以加速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自然也是我們對非洲國家經(jīng)濟發(fā)展作出的一份貢獻。根據(jù)分工，一專家側(cè)重于《優(yōu)質(zhì)高效茶園創(chuàng)新技術(shù)》、《茶葉無性系良種快繁技術(shù)》生產(chǎn)種植的講解上，另一專家則著力講授《碧霞云霧茶采制技術(shù)》，將重點放在茶葉的加工制作工藝上。

擬議中的授《優(yōu)質(zhì)高效茶園創(chuàng)新技術(shù)》、《茶葉無性系良種快繁技術(shù)》這兩大專題課時，就如何適時嫁接與改造衰老茶園、修剪與更新茶園、擴大種植面積、春膜夏網(wǎng)覆蓋開發(fā)超時令茶葉、重施有機肥注重平衡和配方施肥等這些方面進行了重點講解。在講授《碧霞云霧茶采制技術(shù)》這一專題時，則以“碧霞云霧茶”系列產(chǎn)品及其品質(zhì)特征、原料標準及采摘攤放要求、制作技術(shù)這樣的三大部分進行重點講解，目的在于深化學員系統(tǒng)掌握綠茶加工制作技能，以期達到最好的培訓效果。從后續(xù)跟進的教學審閱情況看，很有理論深度，操作流程更加細化，亦易于學員掌握，肯尼亞學員非常滿意。

另外，為有效配合教學，安排外籍學員實地觀摩采制加工活動，現(xiàn)場交流，增強學習效果。為此，確定分別以“碧霞云霧茶”、筍茶類、毛尖類、龍井茶四個具有代表性的茶園，讓他們?nèi)嬲莆站G茶是怎么生產(chǎn)種植、中期怎樣培育，又是怎么采摘、加工制作的，給學員的印象自然、形象、明了、直觀，從而加深了印象，達到深化知識的效果。

這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案制訂出來以后，立即上報給遠在洛州市具體負責這一培訓項目的柳小青，只待他們認可后就可以正式通知肯尼亞方，以便于實施下一階段的培訓。

柳小青認真、仔細地看過以后，可以說十二分的滿意。林懋晟制訂的培訓計劃已相當完備，一切有效措施全都無一遺漏地考慮了進去。對于這些，柳小青深信不疑，但作為涉及到中國和澳大利亞、肯尼亞三個國家間的一項重要培訓活動，柳小青覺得仍有必要作一番實地考察與審核。同時，這也是操作流程上所規(guī)定的必要程序。

還有就是，特別看重友誼的柳小青雖然與林懋晟之間，雖屬隔世之交，但年齡并未成為柳小青發(fā)展與林懋晟友誼關(guān)系的障礙。盡管只是初交，但在柳小青清淺的意識中，就有了一種久別重逢的美好感覺。更何況，正是因為林懋晟的傾力幫助，才使得自己徹底擺脫了困境，讓她心存感激。邂逅相遇帶給的友誼往往是最值得珍重的，這樣的友誼在柳小青看來，就是一座橋梁，讓我通向了未來，自然也就有了無法言出的出自于心底所滋生漫涎的一種莫名的好感與思念。白落梅說，“終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那些邀約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過年華，但有一天終究會在某個渡口離散”。柳小青想，人們說“船過水無痕”，可我卻要說“水潑墻有印”。與林懋晟的情誼，雖然只是一面之交，但留在她心田里的印象卻是長久的，永恒的，以至于是那樣的熱乎，滾燙。柳小青非常喜歡白落梅這種惟美的舒心句子，因為她總是把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去了。白落梅盡管還說過“紅塵陌上，獨自行走，綠蘿拂過衣襟，青云打濕諾言。山和水可以兩兩相忘，日與月可以毫無瓜葛”這樣的話，可我對林懋晟的好感盡管是初次的，卻像烙了印似的，無論怎樣也無法從我的心海里抹去。不過，我可不想過白落梅說的 “只一個人的浮世清歡，一個人的細水長流”那般的清苦日子。作為一個正常人，特別是性格過于外向的我，若沒有友誼陪伴的日子，那是最難以打發(fā)的。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一是遇見，二是忘記。遇見了就珍惜，忘不了就銘記……，也就是因為這一緣故，無時無刻地不在牽掛、糾結(jié)著的柳小青，令她日思夜想的總希望能早日再見上林懋晟一面。因為自從洛州那次倆人分別以后，盡管電話聯(lián)系不斷，但彼此間再也未曾直接謀面。

達城這邊呢？自從接到了柳小青即將蒞臨查看、驗收的電話后，林懋晟便興致勃勃地親去車站迎接。當他見到此時已完全換了一幅裝束的柳小青，穿著得體的緊身衣，形象地勾勒出嬌姹驚人的立體火辣身材，烈焰紅唇，桃花燦爛，一對呼之欲飛的翹乳，下面裸露出那一小段粉嫩動人的白皙小腰，還有笑容可掬秀色可餐的粉紅色面孔，真是耐看極了。燦爛的陽光如水沐浴在她那窈窕的身材上，挺著花苞般的胸脯，越發(fā)的嫵媚動人。她優(yōu)雅美麗，有種不污纖塵的狷介和不入俗流的倨傲。把個柳弱花嬌、風情萬種、玉骨冰肌的魔鬼身材勾畫得凹凸有致，波瀾起伏。差點兒讓前來迎接客人的林懋晟和那位司機噴了鼻血。

2、

九月中旬的這天上午，白云稀少，天空瓦藍，陽光燦爛，柳小青滿面紅光地走出了車站，緊跟在林懋晟其后，正在趕往實施茶葉技術(shù)培訓活動的邀月樓。當柳小青乘坐的小車剛剛翻過一個低矮的小山包時，豁然開朗的一處世外桃源立時便撲向了她的眼簾。青山里鑲嵌著綠水，綠水擁抱著青山。山上碧綠如畫，水中倒映著青山與藍天。往腹地看，中間突兀隆起一座偌大的山包全被蘑菇狀的茶葉樹所包裹、覆蓋。山頂?shù)膹R宇、山中的密林、山下的樓房、嶺間的茶葉、底部的湖泊，有如年輪般的層次感，竟如此鮮明突出。一幀惟美的景界，一幅詩意的畫屏。一道道、一幅幅、一款款、一帖帖，就像蒙太奇勝景疊出的鏡頭，片斷、回閃、定格，勝景如云，接連不斷地呈現(xiàn)在柳小青的眼前，讓她不酒自醉，以至于如癡如醉，神魂顛倒。

當她來到下榻的邀月樓，醉意也就更加醲烈了，愈加醇厚了。柳小青的櫻桃小嘴里時不時發(fā)出贊嘆聲，西湖美不美，美！東湖美不美，美！南湖美不美，美！不過，眼前的月牙湖遠比西湖、東湖、南湖還要美十倍！此刻，柳小青就有了某種疾病不藥而愈的爽！

腳下是萬頃碧綠的微波，由近及遠放眼望去，細漣小漪在微風中一層層、一波波、一圈圈遠播而蕩漾。那些青色的、紅色的、墨綠色的魚兒正在忘情地覓食，且時不時來個翻轉(zhuǎn)跳躍的戲水動作，尤其讓人著迷。紛至沓來的景致，直看得柳小青忘情、亢奮，激動地手舞足蹈起來，不停地以她妙若銀鈴的嗓音直呼太美，太美。攝景的手機總是閃個不停。

吃過了午飯，稍作休息后，林懋晟帶著茶水，領(lǐng)著興意正濃的柳小青，一起考察茶園的生態(tài)。他們順著茶園間的阡陌小道款步左穿右拐，林懋晟一邊精心地講解，柳小青一邊認真地聽著，一邊隨著講解逐一觀賞著。自動灌溉的茶園，溝渠交錯，廂圃井然，綠翠滿園。再往上走，不僅茂林修竹、奇花叢生、芳草茹茵，還有奇峰、怪石，石獅、石棋、石池、石蛙、石鏈、石井、石刻、石壁畫等。登上峰頂，海拔412米，鳥瞰方圓數(shù)十里，在萬山叢中突兀挺拔，如鶴立雞群，雄偉壯觀。細一端祥，九條巨龍起自于頂端，再逶迤四散而去，伸向四面八方。這里地脈磁場極好，是一處極好的山水風土寶地。山頂上建有一廟宇，據(jù)說很有些歷史，拆拆建建，歷經(jīng)千年不衰。也正是這里歷史悠久的古寺廟、獨有的月牙湖、稀世罕見的陰刻壁畫、神奇不解的甘露池、飽含詩意的層層水泊、奇特壯觀的山形地貌、繁花異木的豐富植被，九龍拱頂萬山歸一的地脈，撼山動地吸納日月之靈的磁場，惟妙惟肖的自然景觀，因而這里人文綿邈豐博，文化底蘊豐富，歷史積淀豐厚，是一顆極具精雕細琢意義璀璨奪目可期的璞玉。柳小青不禁深深地愛上了這塊世之難覓的境地。

對于外援單位、上級業(yè)務機關(guān)遠道而來的客人，林懋晟自然極盡地主之宜。因而，在陪同柳小青一路觀賞并且對茶園講解的過程中，始終不忘對柳小青悉心關(guān)照。九月的天氣，可謂強弩之末，驕陽似火?；鹄崩钡奶栒赵谄つw上，過一會兒就有一股灼燒的陣痛感。剛走出邀月樓大門，林懋晟交給柳小青一把遮陽傘，拿過她的小坤包。熱汗一冒出，他就及時遞上毛巾，不時擰開瓶蓋將茶水遞給柳小青，……。就這樣，林懋晟鞍前馬后一直精心伺候著柳小青。此時的柳小青笑意盈盈，心情歡暢，非常樂意地享受著來自于林懋晟的脈脈溫情。

三個多小時的行程，雖然山高路陡，就因為林懋晟熱情洋溢的講解，繪聲繪色的表現(xiàn)力，貼切周到無微不至的熱忱服侍，以及由此而產(chǎn)生的對林懋晟亦愈濃烈的好感，使得柳小青不僅沒有覺察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熱燥、勞頓與不適，有的反而倒是越看越喜歡，越聽越帶勁。而且還讓她由衷地體會到，從小一直處在打罵中度過，就是后來來到單位工作，她也沒有赤心裸意地感受過這樣的貼心體己的關(guān)懷，可以說人世間生逢第一次得到如此厚重的禮遇與關(guān)愛。也因而對林懋晟所懷有的好感，勝過了愈久存放的陳釀，醲烈與醇厚。

聽完林懋晟的講解，柳小青滿含深情地熱看著林懋晟，不無動情地說：這是一個絕妙無雙、稀世罕有的培訓基地，太好啦！這會兒的柳小青，不得不由衷地敬佩與欣賞林懋晟超群出眾的工作業(yè)績與協(xié)調(diào)融合的組織能力。

柳小青在這樣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樂園里，興趣總是有增無減，一切都感到是那樣的新鮮，稀奇，奧妙，稀罕，瑰異。吃過晚飯，她丟掉了以往每晚必看電視的習慣，又一次拉著林懋晟在環(huán)湖公路上，滿是好奇地游走著，觀看著，徜徉著，也一路相互傾心暢談著。彼此的話兒就像茶園里的噴泉一樣，總也噴不完。當看到前面有個老人坐在伸向湖面的凸突處垂釣時，因為擔心甩起的釣魚鉤會傷著人，他們只是向前走過去十多米便停下腳步。一邊遠遠地觀望著老人在那一片碧水里釣魚的情形，一邊又繼續(xù)談論著倆人感興趣的話題。

一彎淺笑，萬千深情，塵煙幾許，淺思淡行。

看著長長的釣絲宛如秋風輕拂柔軟的柳枝，釣鉤像一粒粒細嫩的秋茶芽。魚竿顫抖的一瞬間，魚兒溜之乎也。一輪紅日從寶石般碧綠的湖中釣了起來。也許用力太過于猛的緣故，竟然拋到了身后的茶山上了。夕陽也就在他提起魚竿的當兒，跟著的向上用力一躍，隨著釣竿的顫抖，也被他甩到了身后的山巔?？煽傻模缪臍堦栐谏缴现皇锹读艘恍耗?，還沒過一會兒工夫，殘陽就墜入了西邊的山后，留下被染得火紅火紅的天際和晚霞。

就因為太陽的揮手離去，從而攏起了它那巨大而又黑色的扇子。仿佛一滴濃濃的墨汁滴進了有如眼前清水似的天空中，黑色便在天空中慢慢地洇涎了開來，夜幕降臨了。

他們這才留連不舍地回到下榻的邀月樓。

3、

不說全國，單就在全省而言，幾乎沒有哪一個縣市不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縣市中又有哪一個不種植、不制作茶葉的呢？而這些縣市生產(chǎn)制作的茶葉，還有不少屬于國內(nèi)的知名品牌。對于這樣一個推介、培植、發(fā)展當?shù)貎?yōu)勢資源的絕好項目，怎么跳過了那么多茶葉生產(chǎn)縣市，卻偏偏的落到了林懋晟所在的達城市了呢？還有再就是，柳小青與林懋晟的生活軌跡只是僅此在此前倆人偶爾的一次交集，她又怎么竟然對林懋晟產(chǎn)生了勝過陳年佳釀如此醲烈的好感呢？

要想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有必要還得話分兩頭說：一是從不甘寂寞、勇闖新路的達城市外經(jīng)貿(mào)委主任林懋晟，獨具的開拓創(chuàng)新精神，二是柳小青與培訓外國茶葉商怎么扯上關(guān)系，以至于落戶達城市的呢？

達城雖然很早就由縣改市，其實那只不過是人口基數(shù)太過于龐大這唯一的因素占優(yōu)罷了。若論全市總體經(jīng)濟規(guī)模與塊頭，達城這樣一個縣級市在很多人看來還真的不乍的。大家一致公認首當其沖的不利條件，便是交通相對閉塞。除了茶葉、桑蠶、桐油、木梓、魔芋、水果等粗級農(nóng)產(chǎn)品，再也沒有其它先天資源優(yōu)勢不說，而且糧食的對外依存度很高，就連自給自給都難做到。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業(yè)務，別說與沿海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可比，就連青寧市屬各縣市相較而言，各項指標都沒有一項占優(yōu)。為了搞活經(jīng)濟，擴大就業(yè)渠道，增加財政收入，改善人民生活，在改革開放的最初攻堅年，外經(jīng)外貿(mào)工作有無建樹這一條，自然就成為上級考核各縣市政績的一項重要指標。要么引進資金，要么引進項目，要么外銷產(chǎn)品，但這些對于優(yōu)勢資源相對欠缺的三類地區(qū)的達城市來說，難度自然何等超乎想象！可是在這個尚且貧瘠地的崗位上，林懋晟可以無愧地并且引以為傲地說，他已做到了！也正因為如此，林懋晟做了與前任最為顯著的區(qū)隔。

那么，林懋晟到底有什么高招呢？說來就長了。他充分利用自己讀書、留學外國，以后又在經(jīng)濟發(fā)達的沿海地區(qū)溫州市歐海區(qū)工作過一段時間，以及由此積累的人脈資源，再加上兼顧本地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優(yōu)勢，繼前期收獲了旅游帽、運動鞋、禮品花、鐘表裝配、紐扣等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及補償貿(mào)易這類的“三來一補”，這類勞動密集型短、平、快項目多達五家后，后續(xù)他又引來了沿海發(fā)達地區(qū)轉(zhuǎn)移至內(nèi)地的電子板一類大型企業(yè)一家、汽車零部件加工企業(yè)一家、船舶配件加工企業(yè)一家。

尤其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這些顯著成績的取得，是因為達城市委、市政府慧眼識珠，南下溫州市歐海區(qū)三顧茅廬，招賢納才引進了原是本地出生，后在沿海發(fā)達地區(qū)溫州市歐海區(qū)工作的杰出人才林懋晟，并委以外經(jīng)貿(mào)委一把手重任這一著妙棋，就把當?shù)氐慕?jīng)濟建設這一盤大棋完全走活了。由此給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帶來了明顯變化，經(jīng)濟存量由一向處在末位一下子躍升至全市中間顯著偏上的檔次。就因為后來者居上的因素，每次青寧全市開會總結(jié)評比時，林懋晟一度不是獨占鰲頭，就是排名靠前的位置。隨著經(jīng)濟建設的蓬勃發(fā)展，市屬各縣市的升降位次隨著你追我趕的競爭熱度加劇，自然而然地也會跟著交替變更?！吧酵庥猩綐峭鈽?，百萬英雄爭上游，爭得上游莫驕傲，還有英雄在前頭”。其浪濤洶涌的發(fā)展勢態(tài)，讓不甘人后期盼收獲的林懋晟壓力倍增。

雖然前期引資工作的確取得了些許驕人成績，可在林懋晟看來，該用的人脈關(guān)系已全都派上了用場，還有調(diào)離的已經(jīng)調(diào)離，雖盡了肱股之力，再也沒有了深度挖掘的關(guān)系可資利用。接下來的便再也沒有了更新引進動能的跟進，他已明顯地意識到后繼乏力。并且前期引進的“三來一補”企業(yè)也隨著產(chǎn)品更新?lián)Q代步伐的加快等多種因素，已相繼垮掉了一些，林懋晟預感到已經(jīng)落后于人家。若再無后續(xù)跟進措施，將會又一次排在末位。若再次淪落為打狗的位置，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社會都將無顏交待。況且，盡管市委、市政府領(lǐng)導多所知道眼下存在的難處，大家都看到林懋晟已努力了，盡心了，但在接下來即將召開的人大、政協(xié)兩會的人民代表、政協(xié)委員評議活動中，縱然有一千張嘴，顯然也就毫無說服力了。這個勇創(chuàng)新路從不安分守己的林懋晟，他已看到了潛在的危機，認為自己既然是“高知”，同時又是單位一把手，若不能很快改變這一被動局面，將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不論過去、現(xiàn)在或?qū)?，有“位”就要有“為”，有“為”以爭“位”。若想再鬧個天翻地覆、天崩地裂、驚天動地，顯然是天方夜譚，不切實際。但是，就眼前的現(xiàn)狀而言，起碼你得有所動作吧，坐而論道已沒有任何意義。走出去，努力尋找可供著力的某個支撐點，試圖改變困厄被動的局面，這才是當務之急。作為處在達城市經(jīng)濟發(fā)展排頭兵位置的外經(jīng)貿(mào)委，領(lǐng)銜一把手的林懋晟就想，這是他唯一可行的路徑與辦法。

找什么，哪兒找？因為財政困難，財政撥款實在有限。盡管如此，還有個對于外經(jīng)貿(mào)委來說，造成經(jīng)濟困難的最大問題是，因為原單位房子所在地塊屬城市改造重點地段，辦公場地只好搬遷到市委接待辦騰出的另外幾間房子里，由此帶來的裝修、添置必要辦公用品這個突出問題，支出遠超出預算，導致經(jīng)費已拮據(jù)到揭不開鍋的程度。在這種情況下，林懋晟要想找到某個突破口，似乎很有點兒難，以至于難于上青天。林懋晟敏銳地意識到，也正因為眼下的重重困難，形勢倒逼著他不得不做出一番絕地反擊的新舉措。

眼見的現(xiàn)實，他林懋晟覺得既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樣，云游四海地四處叩拜，試圖重辟疆場；亦不指望上級業(yè)務部門幫助另尋些業(yè)務支撐點，那無異于緣木求魚。其它縣市，是有不少項目成功引進的，但他們主要依靠的是當?shù)貎S胞穿針引線。而在達城呢？雖然有不少臺胞，但沒有一個屬于出類拔萃的，至于僑胞他們也只是基于溫飽型的，更不存在這方面的優(yōu)勢。在此一背景下，對于林懋晟來說，感受到的壓力之大自然可想而知。

盡管如此，林懋晟最大的長處在于審時度勢。他考慮到既要有所“作為”，搶前“爭位”，同時還得在開支問題上必須有所節(jié)制。只好在實施策略上進行一番調(diào)整，厲行節(jié)約算是做到家了。林懋晟試圖獲取“一龍帶九江”的多重效應，因而往往采取“一差多辦”、“一事多司”，絕地反擊的林懋晟，總想來它個“一舉多得”。因此，每次都會利用開會，或者是出差機會，試圖多多地加強橫向聯(lián)系，盤算著希望從中覓些可用的資訊。

洛州市不僅是省級辦事機構(gòu)所在地，而且地處九省通衢，交通十分便利，又是全省政治經(jīng)濟文化活動中心，各種對外交往活動頻繁，自然是林懋晟首選的出擊目標。就在這年的八月下旬，利用去省城開會的間隙，他又開始了對外貿(mào)外經(jīng)系統(tǒng)屬下公司逐個查訪尚未完成的那部分公司的打探行程。當他來到前進大道向陽街一幢寫字大樓“中原濫海商貿(mào)大廈”跟近，處在一樓大墻上掛滿50層樓所駐機構(gòu)的各種牌匾。林懋晟并不陌生，這些單位他以前也曾多次來過。但當他突然看到其中有一匾“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的醒目巨幅牌子時，感到很有點目生，便立即停下了腳步。他看了又看，便問自己，這個單位雖然沒來過，但跟我應該沒有多大關(guān)系吧？可他心里不免一個激靈涌起，潛意識里有了非探究一番不可的強烈意愿，大不了就算白走一回，這又有何妨？總比事后的后悔要爽吧。

林懋晟便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電梯間，直接來到了39層左側(cè)的“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辦公所在地，順道走再拐了一個彎角，然后直接走了進去。林懋晟舉目環(huán)顧四視，一個不算太大的辦公室里擠得滿滿當當?shù)模际切┟β档妙^都不曾抬起的小青年。一個坐在靠門跟近的戴著淺紅色眼鏡的女孩，聽到有人走進的腳步聲，便抬頭望了望來者，接著禮貌地主動詢問找誰。自己非但主動，反倒是人家問了起來，林懋晟就有了三分親切感。于是又往前快走了幾步，來到這個女孩辦公桌跟著，親切地簡要說明來意?？醇苁?，并不抱希望。令林懋晟冒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孩立即起身，領(lǐng)著林懋晟穿過辦公間，徑直來到東廂靠里的一個單間。十分客氣地一邊倒茶水一邊告訴林懋晟，“這是我們公司李經(jīng)理的辦公室，待會兒他就會來，您有什么事可直接跟他談”。

還沒喝完一杯茶水的片刻工夫，一個身高1.80、年約45歲左右、塊頭高大的壯年男子踱著方步走了進來。略顯方正、古銅色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看來他的工作一定順風順火。那人一雙有力的大手同時伸向了林懋晟。林懋晟想，這大概就是女孩所說的李經(jīng)理吧。林懋晟立即起身應禮，笑臉相迎?！白勺?，不用客氣，有什么事您請講”。李經(jīng)理笑容可掬地接連向林懋晟主動打起了招呼。

隨著李經(jīng)理身子后移的一個晃動，一張名信片立即遞了過來，經(jīng)理名叫李代維。林懋晟此時矛盾的心態(tài)，使他既不抱任何希望，但又真心地希望此次多少能有所斬獲。至于能不能成功，大不了就像俗話說的“求不了官才秀才在”。待李經(jīng)理坐定后，林懋晟首先就本地的優(yōu)勢資源簡略地作了介紹。李經(jīng)理也就公司的業(yè)務狀況向林懋晟作了簡單說明，彼此間在和顏悅色的談吐中顯示出務實與真誠。

李經(jīng)理告訴林懋晟，“根據(jù)您所介紹的情況看，你們有豐富的茶葉資源，想必在茶葉生產(chǎn)和制作上會有一定的優(yōu)勢。眼下我們剛好就有一個屬于茶葉方面的培訓項目，即由澳大利亞政府提供援助的針對第三世界貧窮國家實施的培訓，但不知是否適合于你們，即使適合你們也恐難有利可圖”。李經(jīng)理又非?？蜌獾馗嬖V林懋晟，“至于貴方希望的資源開發(fā)這一類，我們沒有這個專長，同時也不屬于本公司的職責所在”。

聽此，林懋晟的心里不免一個格登，看來此次行程雖有收獲還真的顯然與此行前期許的愿望尚存在巨大落差。但不管怎樣，有總比沒有強吧，且不妨再細細了解澳大利亞提供援助的茶葉培訓項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說下一步。

李經(jīng)理見林懋晟若有所思的樣子，于是說：“具體事項，由柳小青負責實施，您可以直接與她聯(lián)系”。他剛一說完，便立即站起身，走出辦公室，朝著遠點的那一片辦公間，雙手一拍，輕言喊了聲“柳小青，你來一下”。

林懋晟也起身隨著李經(jīng)理的手勢跟著望去，有個女孩立即站了起來，他想這個站起來的一定是李經(jīng)理所說的柳小青，那個女孩一臉漠然地來到李經(jīng)理跟前?？粗鴱哪菐邅淼倪@個女孩，眉分兩道春山，眼注一汪秋水，一頭烏黑漂亮的長發(fā)，用素帕束著。身材端正，骨肉均稱，一口粉白雪亮的細牙，讓無數(shù)佳人自愧弗如?？催^不少古書的林懋晟覺得，縱使仕女云集的皇宮內(nèi)院，也尋不出這等的美人來。李、柳倆人簡單寒暄了一陣子后，由陰晴不定一下子轉(zhuǎn)為朗朗晴天的柳小青，立即興高采烈地領(lǐng)著林懋晟走向自己的辦公間。

林懋晟跟在柳小青的身后，一邊走著一邊懸著疑狐的心在想，他們所講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茶葉培訓項目？而且竟然還是由澳大利亞政府直接提供援助的。

4、

那么，由柳小青具體施行的這個綠茶培訓項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個中還真的有一番跌宕起伏的曲折經(jīng)歷呢。要想將這件事情說清楚，這就需要回到“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經(jīng)理李代維外出開會未歸這個時候說起。

就在八月上旬一個星期四的上午，柳小青因為送原與她一道打工時結(jié)識的一個好友到雅園火車站乘車去南方，所以起了個大早。待送走客人后時間還早，往哪兒去呢？返回租住的宿舍覺得沒必要，只好提前來辦公室。就是在這以往時，因為柳小青單身，所以提前上班的時候總比別人多得多。當她剛一打開辦公室的大門，大樓內(nèi)負責分發(fā)報刊郵件的趙大爺便緊隨其后，送來了一份他們訂閱的《資訊早報》。這是一份公司特別倚重的經(jīng)濟內(nèi)參，國外實施的許多項目中就有一部分來自《資訊早報》。柳小青有點渴，便倒了杯開水，臀部斜靠著辦公桌，一邊喝一口茶再放回桌子，一邊逐頁地瀏覽了起來。當她看到第三頁末尾處的一條消息時，她的瞳孔突然一下子放在了起來。這條重要信息吸引了柳小青專注的目光——澳大利亞海外援助財團駐北京辦事處發(fā)布了由他們出資、并由他們組織的對第三世界發(fā)展中國家綠茶生產(chǎn)制作培訓的一則簡短消息，具體的受援國則是遠在非洲大陸、又瀕臨沿海的肯尼亞。噫，肯尼亞不是一直生產(chǎn)紅茶嗎？紅茶可是肯尼亞的一道很響的名片呢！在國際紅茶銷售市場上占有一席之地。好奇的柳小青就想，怎么他們想著又要上綠茶生產(chǎn)項目了呢？是拋開紅茶轉(zhuǎn)道綠茶？這顯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釋是新增綠茶生產(chǎn)項目。

柳小青心里嘀咕著，全省各地不是有很多地方盛產(chǎn)茶葉嗎？便不假思索認為這個項目具有可操作性。放著這等的好事不干，上哪兒找去？因為李經(jīng)理出差在外，還得一段時間才能回來，若不及時回復，將有可能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柳小青想，若李經(jīng)理看到，他也一定會認可的。作為一名熟練的業(yè)務人員，竟然就此認定，并且完全忽略、跳過了請示匯報這個最為基本的操作流程。也許是太過于自信，猜想經(jīng)理一定會百分之百同意的緣故，便沒作過多考慮，柳小青利用這則消息末端附錄的通訊方式，很快撥通了北京辦事處的電話，要求他們以電傳方式發(fā)來詳細資料。結(jié)果，不到半小時，對方還真的就此傳真來了有關(guān)培訓的全套資料。于是，就在事先未征得李經(jīng)理同意的情況下，柳小青毫不猶豫地予以回復，表示愿意接受這一代培訓項目。

柳小青十分欣喜地臆想，待領(lǐng)導回來，一定會對我這一果斷堅定的處理方式大加贊賞，表揚我多謀善斷，當機立斷，殺伐決斷！一個星期以后，李經(jīng)理如期回到了單位。柳小青興致沖沖地就這件事，還有她的處理意見，立即向李經(jīng)理作了完整匯報。

樂極生悲的是，正待聆聽表揚的柳小青，冷不丁被李經(jīng)理臨頭澆了一盆冰水。

李經(jīng)理停頓了一會兒，其意是想緩和一下語氣。和顏悅色地告訴柳小青，這是一個涉外項目，自然不比國內(nèi)?！巴馐聼o小事”，中央反復強調(diào)這一規(guī)定。再說，往哪兒投？誰來接手培訓？你在沒有足夠掌握情況的前提下貿(mào)然接活兒，肯定有些欠妥。弄得不好，將是一起涉外事件，可能給國家?guī)碡撁嬗绊?，有辱國家尊嚴的責任誰能承擔得起？柳小青聽得出，雖然經(jīng)理并未正面批評不經(jīng)請示擅自表態(tài)，而且語意平和，但批評之意再明顯不過。

這個時候，組織方澳大利亞援外協(xié)作財團早已將“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同意接受培訓的正式通知函發(fā)給了肯尼亞，并且肯尼亞代培人員眼下正在加緊做著前來培訓的包括辦理護照、身體檢查等在內(nèi)的各種前期準備工作。柳小青從李經(jīng)理語態(tài)嚴肅的談話和看似不曾緊繃的面部表情中，已經(jīng)覺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與事情的不可逆轉(zhuǎn)性。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若得不到領(lǐng)導的強力支持，特別是最為要命的是若沒有單位愿意接洽，的確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事。只是在這時，柳小青還真的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至于說給自己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柳小青倒沒有太多考慮，大不了我一個臨時工，不用你開我就可以立即走的；除此以外，又不至于違法，你還能對我乍的？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只是覺得，人生道路上每離開一個驛站，不說留下怎樣的好名聲，最低的也不至于讓人嚼舌頭，或是被人指著脊梁骨吧。

柳小青明白無誤地懂得，作為國際間的交往規(guī)則，但凡通過正常渠道接過的活兒不能隨便退掉。至于上升到“外事無小事”這一說法，柳小青倒不完全認同。你可以不具備授課條件為原因退回承諾，這也是國際間特殊情況下不得已的慣常做法，更何況并不涉及經(jīng)濟合同糾紛，不存在經(jīng)濟損失。只是最為要命的，怎么不經(jīng)請示，就可以無視組織原則，越俎代庖，隨便應允呢？再有就是，由誰接手培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眾眾必非之”。本來就因自己的出眾表現(xiàn)，使得公司某些員工對我有所不服，甚至不少人暗謫隱貶，只是李經(jīng)理的多所表揚，沒人敢于說破罷了。這一下子可好，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莽撞與大意，給了這些人看熱鬧、觀好戲的籌碼了。其實那些人，巴不得我就此摔個半死。

鑒于李經(jīng)理的這種態(tài)度，沒有領(lǐng)導的重視與支持，特別是手頭也的確不掌握究竟有沒有人愿意承接培訓的資訊，哪兒培訓，誰接手培訓？萬一搞砸，不說如李經(jīng)理所料，將弄成一個涉外事件強調(diào)得那般嚴重，柳小青擔心最多的則是公司職工早已對她心存不滿的強烈意見帶給她的心理負擔，和對認為李經(jīng)理寵愛自己的尤怨。這個時候的柳小青，覺得自己的確是踩上了一顆即將引爆的地雷，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她能不就此著急萬分嗎？

于是乎，柳小青只好加緊四處搜羅與打聽有關(guān)全省各地茶葉產(chǎn)地的詳細情況。其實，在她的印象中，全省種植加工茶葉的歷史還真的是挺悠久，而且也相當廣泛，差不多全省每個地方都有種植茶葉的歷史。也正是基于這一點，柳小青并未曾過多地考慮到自己沒有掌握有關(guān)茶葉生產(chǎn)制作企業(yè)方面的更多資訊，算是冒了風險便貿(mào)然接受了這個培訓項目。讓柳小青深刻地體認到，就是領(lǐng)導支持，她同樣也不掌握這方面情況。眼下最為要命的，不說后續(xù)的培訓如何搞，單就找到茶葉產(chǎn)地聯(lián)系人這一塊，就相當困難。

已經(jīng)慌了手腳的柳小青，就是再困難也得設法竭盡全力尋找。如果實在找不到，再退掉不遲。這也是咎由自取，算是作繭自縛、自作自受吧，誰叫你未經(jīng)請示貿(mào)然隨便攬活兒呢？柳小青也是一路的勞頓，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周折，還是不依人愿地敗下了陣來。

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柳小青一莫愁展，深感絕望的困惑與無奈之際，林懋晟奇跡般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工夫！“好人”，“好人”，我愛你！性格外向的柳小青從內(nèi)心里不禁這樣直呼，就差一點喊出了聲音。應該說，當林懋晟來到“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以后，就讓柳小青從幽深黑暗的長夜，終于走向了充滿曙光的晨曦，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暢快、愜意與舒坦，算是從絕望的谷底里徹底地翻轉(zhuǎn)，從而輕松地走了出來。說不定也由此，還會因禍得福，苦盡甘來呢。盡管是過于冒險了點，但機遇往往總是與風險共生。就因為我柳小青這么一個大膽的決定，又一次將我的睿智、聰慧、果敢、英明、機敏與伶俐，淋漓盡致，且濃墨重彩地展現(xiàn)了出來。打就是再不服氣，你又能乍的？！

5、

肯尼亞學員要來中國進行綠茶培訓，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懋晟尚且無從知曉。暫時拋開這一話題不說，單就林懋晟見過的漂亮女人而言，因為豐富的人生閱歷，確實不少，但當他剛一見到一雙眼睛顧盼神飛，極顯聰慧的柳小青時，他從內(nèi)心里由衷體會到，就有了一種很少曾有過的被一股強烈電流擊暈了的劇烈感受?？瓷先?，1.69的身材，修長勻稱的個頭。一頭黑色濃密的大波浪長發(fā)隨意地披灑在肩頭，有如瀑布般飄然若仙。一張白里透紅的臉龐，就像三月的桃花般燦爛。再配上詩意的彎彎的睫毛、攝魄的眼神、櫻桃的珠唇，實在讓人著迷。你再逐一細瞧，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舉手投足，韻律十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態(tài)美兮，無處不在張顯著讓人魂魄出竅的萬種風情！許是品質(zhì)優(yōu)良的先天基因，決定了無與倫比的美妙相貌。真乃是“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絲絲縷縷，點點滴滴，都是那般的熱辣滾燙，那般的勾魂攝魄！一副性感十足的魔鬼身材！

當林懋晟面對柳小青相視而坐時，不由自主的眼神瞅上柳小青一陣子，臉就有些發(fā)熱，于是趕緊游移于它處。這種異樣的微妙變化，自然怎么也逃不過柳小青捕捉靈異的眼睛，讓柳小青覺得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些在她看來，能受到這樣一個英俊帥氣美男子的專注與青睞，還是蠻特別享受的。少女特有的紅暈，就在美麗的臉龐上綻放了開來。而林懋晟呢？從柳小青隱隱的表情中也暗暗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態(tài)，于是便很快將自己心馳神外、迷離魔幻的思緒調(diào)整了過來。為了打破這個令他倆被動、尷尬局面，林懋晟立即語調(diào)平和主動談起了李經(jīng)理介紹的這個培訓項目上來。他們的談話也因而進入到快車道。

柳小青先介紹公司的主營業(yè)務是勞務輸出、海外工程承包，目前覆蓋的國家有沙特阿拉伯、阿聯(lián)酋、以色列、也門、約旦等中東國家，還有亞洲的日本、新加坡等。其實，這些李經(jīng)理早就已講過，可在林懋晟再次聽來，并無繁冗多余之感，有的反倒是如同一首優(yōu)美動人的歌曲越聽越愛聽一樣，總是倍感新鮮。接著，便談到眼下即將進行的這次澳大利亞政府提供部分資助，對援助第三世界貧窮國家實施技術(shù)培訓的具體合作項目上來。林懋晟認真聆聽著柳小青的介紹，將其要點記錄在隨身而帶的本子上。

柳小青告訴林懋晟，肯尼亞位于非洲東部，是世界第二大紅茶生產(chǎn)和紅茶貿(mào)易大國。他們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為主，其中茶葉業(yè)占全國經(jīng)濟總收入的70%以上。他們的紅茶茶湯品質(zhì)極佳，深受消費者喜愛，因而享譽全球，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好的飲料之一?？夏醽喌乜绯嗟?，東南瀕印度洋，海岸線長536km，沿海為平原地帶，其余為平均海拔1500m 的高原。這里有著名的東非大裂谷，東支縱切高原南北，將高地分成東、西兩部分。擁有肥沃的土壤、充足的雨水，相對較少的害蟲和在1500~2700m 之間的海拔高度，是生產(chǎn)優(yōu)質(zhì)茶葉的理想之地。肯尼亞的茶葉主要種植區(qū)分布在東非大裂谷的兩側(cè)、西南部緊靠赤道以南的地區(qū)。對于柳小青有關(guān)肯尼亞這一特色農(nóng)業(yè)的介紹，身為主修經(jīng)濟的留洋高才生，林懋晟自然很清楚?？删褪沁@樣的一個赫赫有名的世界紅茶生產(chǎn)與銷售大國，卻不遠兩萬里要來中國學習先進的綠茶生產(chǎn)與制作技術(shù)，看來是為了擴大和占有更多的市場份額，他們又要開疆辟土，開始向著綠茶生產(chǎn)與制作這一領(lǐng)域大舉進軍。

當林懋晟得知肯尼亞專家此番來中國的目的是為了學習、掌握綠茶生產(chǎn)和制作技術(shù)，盡管未能收獲到資金或技術(shù)引進等希望的大項目，但搞到一個對于家鄉(xiāng)特色經(jīng)濟發(fā)展同樣有著顯著推介作用的茶葉培訓也算是好事一樁。心想看來此次沒有什么“好菜”可供“食用”，但畢竟還是有了一碗不錯的“鮮湯”，這也是值得期待的。起碼來說，宣傳了達城市的特色產(chǎn)業(yè)，在國際上提高了達城市茶葉的知名度，這本身就是一大收獲。就是拿到桌面上說道說道，這不也正是我市有史以來開展的第一遭對外國專家進行技術(shù)培訓的重大活動嗎？作為發(fā)展中國家的中國一個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小小達城市，居然擔負起國家的職責，對另一個發(fā)展中國家進行技術(shù)援助，這不更是一道非常亮麗的政績嗎？就是拿到全國范圍來擺譜，說不定這還是一樁重要的地方外交活動的盛事呢！就算再往小里說，有事做總比沒有的強吧。林懋晟就這樣欣慰地安慰起自己來。

林懋晟雖然談不上怎樣的興高采烈，綠茶生產(chǎn)與制作是我市最具優(yōu)勢的農(nóng)業(yè)資源、或者說最強的農(nóng)業(yè)項目不假，但正如上所說，在這方面的文章還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增進了國家地方間的交往，也就增進了國家地方間的友誼，就算是對國家地方外交作出的一番貢獻又當如何？況且，事在人為嘛，說不定還能藉此激起將達城的茶葉產(chǎn)業(yè)進一步做大做強的新動能呢。林懋晟心里至少這樣做起了美好文章，描繪起了壯麗畫卷。通過此次培訓，擴大我市茶葉知名度，促進彼此間進一步的合作，這豈不是美事一樁？若此番事業(yè)成功的話，那豈不由此找到了一條“通往羅馬”的便捷通道嗎？林懋晟便作了這樣一番美好的憧憬與描繪，不禁喜不自勝。他不無動情地告訴柳小青，盡管達城市茶葉雖然尚不能算是國中之精，就是在全省也不能說是最好，但絕對的可以說這是我市的農(nóng)業(yè)一大強項，而且就其獨特的制作技術(shù)和種植規(guī)模而言，還具有一定的普及性、先進性、典范性。

柳小青倒是沒有覺察出林懋晟那些細微的心理變化，有的只是聽到了她所企望的對于她來說十分重要的利好信息，因而聽的特別入迷。當林懋晟講完，柳小青不禁歡欣鼓舞地拍起了手來。柳小青此番算是走出了困境，咸魚翻身了，東山再起了，甚至還可以說脫胎換骨了，心結(jié)也終于得以徹底地打開了。特別值得高興的是，她攬下的這樁子事，終于找到了強而有力的接棒者，可算是棋逢高手，將遇良才了。她立即起身將受援國肯尼亞此次向澳大利亞提出申請綠茶生產(chǎn)與技術(shù)制作培訓的一些相關(guān)資料，從柜子里翻了出來。交給林懋晟閱讀。告訴他，看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就地詢問，以便于下一步跟進操作。

據(jù)柳小青講，澳大利亞援外協(xié)作法人財團是澳大利亞政府設立的從事對貧困國家或地區(qū)進行扶持、援助活動的一個非常設、非營利性機構(gòu)，也因而帶有明顯的官方背景，因為他們所需的資金全都是來自于政府直接撥款。那么，肯尼亞客人飲食禁忌、居住要求和宗教等都有些什么特殊要求呢？柳小青則說，凡是對方?jīng)]有提出特別要求的，而且他們也沒有就此作出特別交待的，可暫且忽略不計，一切均按照國際通行的慣例進行便可。

據(jù)柳小青介紹，具體的組織者是澳大利亞海外協(xié)作財團法人約翰?查普曼德。他們公司也是第一次與澳大利亞方開展這方面的合作。與其說是資助，但澳大利亞根據(jù)受援國的需要，只負責提供他們需要的培訓項目、培訓目的地這類資訊；再有就是往來于培訓地之間的飛機票、抵達培訓基地之前的在途住宿費。至于培訓人員飲食生活一類的各項費用開銷，一概肯尼亞受培方自理。

北京傳來并且已譯好的肯尼亞受訓人員名單分別是：肯尼亞東方茶葉公司資深經(jīng)理約翰?瓦尼奧伊克拉、助理普里碼?瓦約翰、技術(shù)指導舒蓋茨?里爾班、查里曼茶葉進出口公司總經(jīng)理約翰?姆瓦吉德、科員圣約翰?庫斯曼、歌爾德茶葉公司董事彼得?庫羅巴庫、信普爾茶葉公司貨物部經(jīng)理約瑟夫?尼凱瑟希和副經(jīng)理齊波拉?姆博羅斯。

當柳小青解答了林懋晟所有不解的各種提問后，接著向林懋晟提出，達城市方面能否提供專業(yè)英 語翻譯。林懋晟說，本人手上并不掌握這方面的資訊，這里涉及到的更多的則是有關(guān)茶葉方面的專業(yè)技術(shù)術(shù)語，即便達城有更多外語人員，可以肯定的沒有茶葉專業(yè)翻譯；本人的外語實說不算差，但我同樣也不具備這方面的專業(yè)翻譯能力，還是由你們負責提供吧。柳小青于是說，那就由一直為我們擔任翻譯的柯尚德負責翻譯吧。

年輕貌美、皮膚白嫩、光潔無暇、修長勻稱，貌若仙女，天資聰穎、思維敏捷、反映快速，可謂人見傾心。經(jīng)過短暫接觸，林懋晟就覺得眼前的這位柳小青的確是一個超凡脫俗，氣質(zhì)優(yōu)雅，紫氣如虹的漂亮女孩。從她的談吐舉止中由衷地體察到，這個女孩是如此親切、友好、和善。就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深度合作，并且將有可能是一個有著遠大前景的合作對象。這時候，林懋晟轉(zhuǎn)而將視線移向辦公室的所有人，發(fā)現(xiàn)柳小青還是這個單位最靚麗搶眼的女孩呢。看來，真是才貌雙全，世之難覓呀。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林懋晟由此感嘆，想不到我們竟然是在這樣的境遇下偶然相遇了。

而柳小青又是怎樣看待眼前這個突然造訪的男人的呢？雖然彼此交往的時間才剛開始，但通過近距離接觸，也許是初入為主的心理因素決定的吧，在她的內(nèi)心里深深地烙下了這個男人英俊瀟灑的模樣。若不是林懋晟亮出身份證，柳小青還真的以為林懋晟最多不過32、33歲呢?？墒沁@位令柳小青心儀，并且將其視作男神的林懋晟，歲月并未曾給他留下哪怕些許丁點的痕跡，有的依然還是那般的光亮閃耀，鮮活靈動。那張橢圓形的臉雖不至于英俊到天下無人可配的程度，但也確實叫人難以忘懷?；⒈承苎?，肌肉一塊一塊隆起，不比健美運動員差多少。細小的雙眉淡淡的，隱隱的，就有種眉慈目善的印象。兩顆深似大海的眼球泛著晶瑩的光芒，這是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睛，攝人魂魄。鼻梁高挺，鼻冀隆起，讓人感覺此人很有紳士風度。薄薄的嘴唇一看便知，屬于口若懸河的那種。皮膚白皙，光澤照人，挺吸人眼球的。說實在的，這副長相不僅會讓男人們嫉妒，更會讓那些漂亮的女人無不眼饞。無論是從帥氣的魁梧身材，還是從優(yōu)雅的談吐舉止看，Style，一個成熟男人的完美形象，在柳小青內(nèi)心的那池春水里早就已經(jīng)泛起了漣漪，此時正在忘情四散地遠播開來呢。

在林小青的眼里，他就是玉春和愛的春風，他就是驚醒樹枝上的新芽，他就是英英玉立的美男子，這些可可的，讓柳小青頻添了處女頰的紅暈。

6、

隨著培訓項目合作的順利推進，后續(xù)的電話、E-mail、傳真不斷，以至于面談，林懋晟與柳小青的接觸也就自然而然的越來越頻繁，所談的內(nèi)容也就越來越寬泛，因而林懋晟對柳小青的了解也就愈來愈深入，有關(guān)柳小青的身世自然的也就越來越明晰。

柳小青生于1977年，比林懋晟整整小過兩壽，也就是隔了整整一代人的歲數(shù)。

母親原是廣濟縣鄉(xiāng)下當馬寨鎮(zhèn)人。由于柳小青的外祖父長期在廣濟縣另一地的青風鎮(zhèn)做縫紉工，人脈關(guān)系比起當馬寨鎮(zhèn)老家來，反而豐厚得多，于是便舉家遷至青風鎮(zhèn)。柳小青的父親呢？祖籍山西，原為名門望族，地位顯赫，不論是清朝末年還是民國時期，祖父輩上至好幾代人都擔任重要職務，算是當?shù)匾活^面人物。但他們一向為人憝厚，平昔人際關(guān)系并無任何過隙，因而口碑素來很好。解放后，就因為這一層出身背景，家道逐漸衰落。在后來的歷次政治運動中，總是不可避免地成為整治批斗對象，祖父也因而過早離世。祖母便帶著父親只好落荒逃難來到了遠離故鄉(xiāng)的廣濟縣青風鎮(zhèn)，從此在這里安身立命。因為柳小青父親長相俊俏，能說會道，為人豪爽，還熱心助人，特別討人喜歡。在經(jīng)歷了一陣東奔西走后，身強力壯的他，終于如愿以償?shù)卦谒a(chǎn)公司謀到了一份差事。一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的外鄉(xiāng)人，舍此還能去哪兒，哪兒又能容得下他呢？顯然，這兒就是他終老一生的地方。事業(yè)已立，眼下最為關(guān)鍵的便是結(jié)婚成家的迫切問題?？墒谴藭r的他，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住在單位只有兩間宿舍的光棍漢，還外帶身體欠佳的老母親。作為姑娘，誰愿意嫁給這樣一個家徒四壁的窮光蛋呀！也是經(jīng)同事中的好心人說道，陳其厲害，你就降低擇偶條件，做個倒插門的上門女婿吧。按當?shù)亓曀?，若倒插門入贅妻家，所生子女就得鐵定的隨母姓。他想也是的，想翻天遠比登天還難，看來也只好隨鄉(xiāng)入俗。柳小青的父親就這樣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這才與老裁縫的女兒，即柳小青的母親結(jié)合的。柳小青母親跟隨其父親做過十多年的縫紉工，后來也是由于父親長期積蓄的良好口碑的原因，他在木材公司終于為女兒謀得了一份工作。只是到了后來，企業(yè)改制以后，柳小青的父母雙方被迫淪為下崗職工，家庭收入從此一落千丈。

據(jù)柳小青講，別看父母倆的人際關(guān)系不錯，但他們之間卻總是水火不容。或許是因為入贅，或許是雙方性格都過于強勢的緣故，或許是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說清楚的原因，倆人每天差不多不是在打架撕扯中挨日，就是在謾罵中度過，幾乎沒過個一天安心舒適的日子。就因為很小時候曾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父母放狠打架的恐怖場面，只要一看到他們打得頭破血流鬼哭狼嚎的情形，就嚇的驚恐萬狀，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只要一聽到他們吵架就身軟心慌，擔心又一次出現(xiàn)慘不忍睹的恐怖場面。說實話，也分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他們倆每個人都是世界第一狠。父親有時把所有的不滿情緒全都潑灑在子女身上，而一旦發(fā)瘋打起兒女來，從來都不心慈手軟。而母親呢？一向恃強好勝，無理也有理，永遠要當?shù)谝弧１M管父母雙雙都有工資，但在父母長期處在“戰(zhàn)爭狀態(tài)”、兒女無人管顧的家庭環(huán)境下，姐弟倆常常吃不飽穿不暖，過著饑寒交迫的困苦日子。每逢放學回家，幾乎每次都能看到父母相互打罵。只要他們一打起來，哪里還有人管孩子吃飯呀？餓著肚子上學便成為常態(tài)，柳小青也是從這個時候起落下了嚴重的胃病。柳小青也曾去找過獨自生活的老祖母，許是年紀太大了神志失常，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冷漠，說話常常無由的刺人致傷，視孫女如同路人，竟然說出了“你若餓了就出去討飯呀，找我干什么”這類的惡毒話語。也正是基于這些特殊情況，姐弟仨有誰關(guān)心？于是誰也不曾管顧他們。老大過怕了這種苦難不堪的日子，便自動走出了這個令她不堪回首的家，投靠了他人為女。

柳小青從小就是在這樣的惡劣環(huán)境下長大的，可以說受夠了磨難。這還不說，因為父母很少管過她和弟弟，少小的她還得一邊照顧弟弟一邊讀書。柳小青告訴林懋晟，其實這也怪不了誰，他們一輩子就是這么一直打鬧著過來的。這樣的強強組合，互不相讓，能有安靜平和的好日子過嗎？家境沒有一天的安寧，父母親對孩子又是這樣的刻毒歹薄,所以造就了她過于自卑、膽小怕事的軟弱性格，總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特別是從來不會防范別人，每每總是吃虧。因為家境環(huán)境惡劣到難以承受的緣故，她再也無法待在家里了。于是在高中才讀到一年級的情況下，為了改變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不再受罵挨打，便決定外出打工，從而過早地放下了讀書打牢知識基礎的機會。就在柳小青剛剛邁出這一步，便想去找她在洛州給別人做女兒的親姐姐，希望姐姐能幫助找到一份適合于自己的職業(yè)。也許是受父母親壞思想的深刻影響，自私的親姐姐竟然與父母完全無二的一致，對這個小妹妹可以說是心狠手辣，對她百般的刁難、作梗，柳小青只能忍氣吞聲，含淚忍詬，又一次選擇了離開。

到哪兒去呢？哪兒才能容得下她呢？開弓沒有回頭箭，閉口不改出口言。生性倔犟的柳小青不信天下之大，竟沒有容她的一席立錐之地。先后給廢品收購站做記賬員，在工廠里做臨時工，在服裝店里做導購員，在加油站里做加油工，在餐飲里端盤子洗碗，……。從16歲起到19歲，柳小青到底在哪個企業(yè)里待過，又去了多少個單位，實在太過于頻繁，她已完全記不清楚這些。她只知道，上班最多的一年，半年的，還有一個月、兩個月的，甚至還有只上一兩天班的。而印象最深、受到屈辱最多的就是在一個餐飲里端盤子的事。

有個顧客原曾在柳小青服侍的餐館用餐，親眼看到她端著菜盤子送菜，被一個莽撞的顧客不小心撞翻了，連盤帶菜全都摔在了地上。可是老板為了討好顧客，在沒有掌握真情實據(jù)的情況下就武斷地認為是柳小青不小心導致摔了盤子，便分清紅皂白對她大罵不止。那個顧客也是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前去告訴那個餐館老板事實真相?？墒悄莻€老板在大庭廣眾面前哪里肯放得下自己高貴的面子呢，盡管聲音是小了點，還是繼續(xù)不停地罵下去。

幾年以后，原來在餐館里為柳小青說公道話的那個顧客，在一次超市購物時偶然碰見了這個受到不公待遇的小女孩，由此知道她一定又是被那個餐館老板炒了魷魚，但也很有可能因為慪了氣，便主動炒了老板的魷魚。這位顧客心中徒然升騰出一股莫名的憫愛與痛惜之情，也讓他由此注意到了這個身材修長，而且清純、正直、善良的女孩，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很有內(nèi)涵、修養(yǎng)的女孩，預見將來必有造化，堅信日后定會成就一番事業(yè)。也是出于愛才惜才心理的驅(qū)使，便主動走上前去，跟柳小青搭訕，進而攀談，問她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去他那兒上班。

而這個被這位顧客評價很高的柳小青，很有些納悶，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怎么突然間讓我去他們那兒上班呢？他又是什么人？幾年來不幸的打工遭遇，還有更多的耳聞目睹，讓柳小青由衷地感覺到這個冷漠、凄寒的世界里，注定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窮苦人只有受盡侮辱的份兒，沒有任何正義可言。在這個炎涼世態(tài)中屢屢受傷的經(jīng)歷，讓柳小青不得不多一份提防。她客氣禮貌地對著那位顧客笑一笑，然后語氣淡淡地說，謝謝您的關(guān)心，我在這兒一切都挺好的。

可是那位顧客并沒有因為女孩的拒絕而放棄，他依舊不肯舍棄。因為什么呢？幾年不見的這個小女孩就像被雨露滋潤的芙蓉，如今出脫得這般的楚楚動人，可是就為了能討得生活下去的一口飯，竟然淪落在這般凄苦的境況下，依然艱難地討要生活，這讓他很些心痛不已。更為重要的是，我完全有能力幫助她；同時我也完全需要她來加盟，這里不存在恩賜與施舍，就像俗話說的“一個要鍋補，一個要補鍋”，各取所需強強結(jié)合，何樂而不為呢？于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邊鄭重其事地從提包里拿出一張明信片，一邊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這個女孩，并且大著聲說，“我是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經(jīng)理，姓李，公司隸屬洛州市外經(jīng)貿(mào)委管轄，算是它的屬下三級國有企業(yè)，不能說是鐵飯碗，但總比你在這兒打工受氣強許多吧，如果你愿意屈就來我們公司，可通過這個電話直接告訴我；雖然幾年沒有下達過招工或是轉(zhuǎn)正指標，不能算正式員工，但我可以立馬安排你正式上班”。

說者有心聽者無意，事情過去了很長時間。在其后的日子里，柳小青的記憶里早已淘汰了曾經(jīng)有過的這件事情。

有天一個中年女顧客購物時看中了一款藏青色的風衣，于是從貨架上拿過來正準備拆開查看。剛好被正負責這一塊商品出售的導購員柳小青看到，忙著趕過來予以制止，和顏悅色地說： “千萬不能拆！你撕開了包裝，萬一你不要了這款風衣，包裝毀了這貨乍辦”？

“你不讓我拆開查看，怎么知道合不合我意呢？我又憑什么購買它？”

那位顧客所言并不是沒有道理，但拆毀了包裝的商品誰人買？這同樣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作為商家聘用的導購員如果沒制止拆包造成的損失，只能由導購員埋單，柳小青自然不能同意任由拆包裝。兩廂為此爭吵了起來，并且越來越激烈。類似于這樣的爭吵實在太多太多，多到早已麻木的程度。而這一次呢？不依不饒的顧客竟然說出了許多讓柳小青特別難聽的話，這讓她很是受傷。其實，顧客與商戶之間的矛盾永遠是一個無解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工作，柳小青和其他導購員一樣，自然受氣不少。但就是為了這份工作，包括柳小青在內(nèi)的大多數(shù)人只得選擇忍耐。

就因為這一次矛盾沖突，柳小青覺得為了掙得這點僅夠糊口的小錢，沒了一點人格尊嚴不說，還要如此受惡氣，實在有些劃不來！柳小青就在下班的路上突然想起了那個自稱為李經(jīng)理的顧客，還有所說讓她去他們公司上班的那些話。如此說來，依經(jīng)理所說，那兒肯定要比這里強多了，最起碼的可以不受氣。我去那兒可以嗎？沒了主意的她不禁詢問起自己來。她忙著在坤包里翻出了早已遺忘并且已挪到底層的李經(jīng)理那張明信片，翻過來覆過去認真地看了又看。如果真的能去“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上班，那就意味著從此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惡氣了。她從反復回味李經(jīng)理的話語中悟出了道道，李經(jīng)理的態(tài)度是真誠的，實在的，懇切的，他極想幫助我這一點不假。

輪到柳小青輪班倒休，她試著想去這家公司打探一番。她來到電話亭，一個電話打了過去，也真是無巧不成書，可可的這通電話剛好被李經(jīng)理接到。好主動提起那天邀請她去公司上班的事，問李經(jīng)理可曾記不記得。李經(jīng)理一聽此話，便不假思索一疊連聲地說“記得記得，你若有空今天就趕緊來一趟吧，我剛好在單位”。柳小青抱著試探的心理，立即打“的”迅捷地來到了這家公司所在的樓棟，乘上電梯來到公司。李經(jīng)理見這個小女孩真的如約而至，心中不禁大喜，看來我又要添一員大將了。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她，表示希望她能來幫著他做點事情。當柳小青聽到是讓她來幫他做事的，而不是來打工的這番感人肺腑的話后，立即就有了“主人”的美好感覺，可以與這位經(jīng)理平起平坐？第一次品嘗到人格受到尊重的莫大快慰，柳小青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趕過去了，并就此成為李經(jīng)理的麾下。

有一天，在和柳小青一起接待客人之前的空閑時間，李經(jīng)理忍不住詢問那次餐館遭遇之后的事情。柳小青好一陣溫暖，想不到他竟然是見證人，而且至今還惦記著這件事，怪不得李經(jīng)理對我格外親切，并且還要招我入腳?？磥?，李經(jīng)理真是天下難得的大好人。也許正是出于同情心理，李經(jīng)理才愿意招攬自己至旗下的吧。于是簡明扼要地告訴李經(jīng)理，當時也有很多顧客當著老板面說這不是我的錯?？晌以趺匆踩淌懿涣诉@個巨大的屈辱，立即脫掉工裝跑著返回臥室，拿了自己的行李物品，也沒要一分錢工資就離開了這家餐館。

如今，柳小青在這個好心老板李經(jīng)理的手下已經(jīng)干了三年多，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如今算是這兒的老職工了。受到尊重的柳小青，決心重塑自己，一定要珍惜這分來之不易的工作，為人謙虛，工作勤奮，績效顯著，品質(zhì)出色，責任心強，贏得了經(jīng)理李代維的充分信任，也贏到公司所有職工的普遍好感。柳小青也因而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很快躍升為公司對外項目合作這一塊的業(yè)務主管。也因此，惹得多年在此打拼的一些老員工多少有點兒心存妒嫉呢。正如李經(jīng)理當初預見的那樣，柳小青果然不負他望，為公司日后的做大做強，持續(xù)發(fā)展做出了讓他信服的貢獻。

因而，這也是柳小青在李經(jīng)理一時不在單位，并且未經(jīng)請示同意的情況下，敢于接下澳大利亞組織的對肯尼亞茶葉生產(chǎn)商綠茶培訓項目的直接原因。因為她的作風一向是敢做敢為，說話算數(shù)，從不怠慢。還因為柳小青幾年來的突出表現(xiàn)，就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盡管李經(jīng)理內(nèi)心里有著諸多的不悅，但并沒有就此事過多的批評與指謫。

7、

臨近中午時分，約翰?瓦尼奧伊克拉、約翰?姆瓦吉德、彼得?庫羅巴庫、約瑟夫?尼凱瑟希、齊波拉?姆博羅斯等人和柯姓翻譯一行，從天河空港下了飛機后，轉(zhuǎn)乘由公司事先備辦的中巴徑直抵達培訓所在地的邀月樓。因為李經(jīng)理有事外出一直未歸，澳大利亞財團法人約翰?查普曼德先生便在業(yè)務主管柳小青的帶領(lǐng)與陪同下，在超平的路面上快速狂奔，很快抵達目的地，即將下榻邀月樓。當他們剛一抵近培訓基地，就被眼前漫山遍野的茶園和波光鱗鱗的湖色深深地吸引住了，對這方環(huán)境獨特的美麗樂園驚呼不已。他們剛一下車，誰也不顧旅途的長時勞累，一個個忙著取出相機拍照不止。

因為林懋晟比較出眾，柳小青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歡迎人群中的他，便徑自離開外賓，又一次與林懋晟見面，第六感官“費洛蒙”如詩般豐富的柳小青此時顯得格外的快慰與幸福。因為時程的安排，柳小青只得進行短暫交談，無法與林懋晟進行更多的深度交流。

吃過了午餐，稍事休息后，按時程安排，下午如期舉行研修班開課典禮。約翰?查普曼德先生首先通過翻譯致辭，熱情洋溢地回顧了澳大利亞開展這項工作以來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先后組織數(shù)十批第三世界受訓人員到技術(shù)先進的國家或地區(qū)學習生產(chǎn)制作經(jīng)驗，提高了他們的勞動生產(chǎn)技能，獲得了很好的經(jīng)濟效益。這次肯尼亞著名茶葉生產(chǎn)和經(jīng)營商社的大佬來中國這個富庶美麗的茶鄉(xiāng)接受先進的綠茶生產(chǎn)與加工制作研修學習，是他們有幸第一次組織的作為第三世界國家的中國對另一個同屬于第三世界國家的肯尼亞實行的技術(shù)研修項目。希望這次與貴市的合作，是一次良好的開端，以便今后更多地開展這方面交流，并期待將這樣的合作推向更高的層次，使發(fā)展中國家受益，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夏醽喌膶W員們，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把先進的經(jīng)驗帶回去，在生產(chǎn)實踐中得到全面提高；另一方面，作為文明古國的中國，對于我們推進的許多項目都給予了很好的支持和幫助。今此，又一次特請中國的茶葉專家們，發(fā)揚你們富于愛心的光榮傳統(tǒng)，用心教授，認真講解，把你們先進的綠茶生產(chǎn)種植與加工制作技能進行無私地傳授，肯尼亞人民不會忘記你們的。作為組織方的澳大利亞，我們也同樣是不會忘記你們的。約翰?查普曼德的講話博得與會者的熱烈掌聲。

分管外經(jīng)外貿(mào)工作的劉副市長致答辭，代表市政府感謝澳大利亞援外財團對我市的信任，并借此希望和澳大利亞的友好合作能長期進行。接著就市里種茶制茶的歷史與現(xiàn)狀、發(fā)展規(guī)模、所處的地位、農(nóng)業(yè)種植結(jié)構(gòu)中的份量等概況作了簡要介紹。劉副市長也借此機會，希望肯尼亞的客人們，在相互磋商與研討的過程中，也能將肯尼亞先進的種茶經(jīng)驗傳給我們，互相促進共同提高。另外，他還就本次培訓過程中可能存在著的某些不足提出寶貴意見，以便于及時改進和提高。

開課典禮用了近兩個小時。多日不見，柳小青很想與林懋晟就此次培訓這一議題好好地說說話兒，但因為約翰?查普曼德剛剛接通到電話通知，要他立即返回北京另有要事處理，柳小青不得已只好舍棄此次與林懋晟交流的機會，典禮剛一結(jié)束，她就立即陪同約翰?查普曼一道離開培訓基地。

待林懋晟送走客人踏上返程后，依據(jù)課程安排，立即將學員帶到擬定的劉源茶園參觀，這是達城市最早的茶葉生產(chǎn)基地。昔日的茶農(nóng)們硬是在原是滿山石礫、麻骨巖和荊棘遍生的山山垴垴、窮山惡嶺的基礎上建起了上千畝茶園。初進茶園，漫山遍野的蘑菇云直入云霄。目及之內(nèi)，一山連著一山，一嶺接著一嶺，一丘挨著一丘。一個茶的世界，一個綠的海洋，在太陽光照下泛著瑩瑩的光芒。遠處紅、白、花相間的人影在晃動，正是采茶女在采摘秋茶。一幅動感的壯觀畫面，引得外賓們目光四射，興奮不已。翻譯見他們大驚失色，驚嘆不止，于是忙著給他們一個個翻譯。小個子齊波拉?姆博羅斯邊伸拇指邊贊口不絕，“這種大面積的茶樹統(tǒng)一修整得如此美麗壯觀，不曾見過，了不起”。

第二天上午的理論課講完之后，下午接著的便是到鄭坊茶園參觀。茶園經(jīng)理向?qū)W員作了生動具體的講解。該茶園雖然歷史短暫，但作為松散的個體茶農(nóng)與茶葉制作、經(jīng)銷商結(jié)合得如此珠聯(lián)璧合，乃世間獨有。公司利益與茶農(nóng)直接掛鉤，即茶農(nóng)茶葉的質(zhì)量如何決定他的收益多少，其次才是產(chǎn)量。而個體茶農(nóng)茶葉的質(zhì)量和產(chǎn)量的高與低，反過來又直接影響公司收益的優(yōu)劣。此一模式，減少許多中間環(huán)節(jié)，諸如施肥、打藥、鋤草、采摘，無須督促、強調(diào)。是真正的公司＋農(nóng)戶＋基地的生產(chǎn)方式，這一獨特方式被權(quán)威專家鑒定為一種新模式。只要稍加努力，便可得到遠比以前高出多少倍的收入。村干部也拍手稱好，不再陷入實如泥沼的管理陷阱。上交的管理費徹底改變了村里捉襟見肘的拮據(jù)狀況，輕松自如穩(wěn)得實惠。公司保持較快的經(jīng)濟增速，過上富裕的日子不說，還可從容不迫地拿出更多資金用于其它產(chǎn)業(yè)開發(fā)。之所以受到各方擁戴，有如此強大生命力，是因為這一生產(chǎn)方式，適應了農(nóng)村千家萬戶個體單獨作業(yè)的基本特征。將領(lǐng)導的積極性，衍變?yōu)槊總€人的自覺行動，推動事業(yè)的全面發(fā)展。這一獨特模式避免了難于管理，摩擦糾紛，吃力不討好，賺不了錢，茶農(nóng)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和自主性得不到應有發(fā)揮，長期處于低谷甚至虧損的弊端。從而摸索出一條既適合茶農(nóng)增收，充分發(fā)揮個人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又讓經(jīng)銷商穩(wěn)賺不蝕的生財之路。學員們很感興趣，就如何解決與員工矛盾，充分發(fā)揮個人聰明才智這點上，他們遠沒有做到。茶園經(jīng)理的這一番精彩講解，學員們印象深刻，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大家表示，回去以后就按照這一新型的操作模式進行茶園管理。

茶葉加工制作，紅茶自然與綠茶顯著不同。紅茶不用殺菁，直接萎凋、揉切，然后進行發(fā)酵，使茶葉中所含的茶多酚氧化成茶紅素。加工過程中發(fā)生化學反應，茶多酚減少90%以上；香氣物質(zhì)由鮮葉中的50多種增至300多種；一部分咖啡堿、兒茶素和茶黃素絡合成滋味鮮美的絡合物，從而形成了紅茶、紅湯、紅葉和香甜味醇的品質(zhì)特征。沖泡后湯汁呈紅色，味甘性溫，含有豐富的蛋白質(zhì)，具有提神益思、解除疲勞等作用。

而綠茶制作呢？自然引起學員的濃烈興趣與高度重視。因而觀察，詢問，記錄的相當認真，他們一個個嚴謹，仔細，留心，周詳——

無需發(fā)酵，采摘后經(jīng)殺青、揉捻、干燥等工藝過程。干茶色澤和沖泡后的茶湯、葉底以綠色為主。滋味清新鮮醇，清爽宜人。基本上是以鍋炒而成的炒菁綠茶，達城市茶園生產(chǎn)制作的“碧霞云霧茶”系列產(chǎn)品，還有龍井、碧螺春等即是。保留了茶多酚、咖啡堿等85%以上天然物質(zhì)、葉綠素50%左右，維生素損失較少，從而形成了綠茶“清湯綠葉，滋味收斂性強”的特點。研究表明，綠茶中保留的天然物質(zhì)成分，對防衰老、防癌、抗癌、殺菌、消炎等均有一定效果。夏季炎熱，以飲用性味苦寒的綠茶為宜，有清熱解暑、解毒止渴的作用。綠茶內(nèi)茶多酚、咖啡堿、氨基酸等含量較多，有刺激口腔粘膜、促進消化腺分泌的作用，利于生津，是盛夏消暑止渴的佳品。

通過多天的學習、觀摩、考察茶園，加之授課老師準確、形象、易懂，生動、風趣、幽默的授課技巧，還有翻譯的準確無誤，學員都能悉數(shù)聽懂。深刻認識到綠茶的特性、優(yōu)點與長處，尤其熟練掌握了綠茶的制作方法，收獲豐厚。另外，他們還對加工器具感慨頗多，認為既經(jīng)濟又實用，原理非常簡單，可就是沒人想到，就像窗戶紙捅破似的一看就懂。

幾天以來的活動豐富多彩，晚上有供他們賞玩的許多項目，參觀達城市夜景風光、歌舞晚會等。即將離開之際，購買了許多東西，運動鞋、T恤衫、手表、玩具、提包、衣箱、筆記本、鑰匙鏈等，帶回去或送給親友留作紀念。無論是誰，他們每個人都是滿滿的兩三個大包。晚上常常忙到很晚才回到下榻地。十多天以來過于緊張的繁雜活動，可把林懋晟累極了，渾身酸軟無力，尤其膝蓋、腰椎關(guān)節(jié)難受。

通過連續(xù)幾天的課堂學習與現(xiàn)場觀摩，在極其短暫的時間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受到了組織方和受援方的一致好評。他們就在即將離開之際，欣喜地要求市長出具一個題詞或是文件什么的，蓋上市政府大印，就像中國古典小說《西游記》里的唐僧去西天取經(jīng)每到一地有個通關(guān)文牒一樣，以作紀念。對此，林懋晟慨然應允，擬好題詞，分別讓劉副市長逐一簽上：愿中國與肯尼亞人民的友誼地久天長、祝兄弟的肯尼亞人民更加繁榮富強、中肯兩國的親情源遠流長、發(fā)展茶葉生產(chǎn)服務人民、交流技藝共同發(fā)展、……。劉副市長也自然高興的不得了，自從盤古開天地，生逢盛世第一遭。他以不無風趣的口吻說：“我們的‘外貿(mào)部長’現(xiàn)在又兼任了“外交部長”，干了件非常漂亮的大好事，將達城市名優(yōu)茶葉打入國際市場。我們的林‘部長’功不可沒！”

為了檢視這次培訓效果，在此一基礎上進行總結(jié)；也為將學員從培訓基地接收，善盡最后一份責任，出差在外的李代維再次委托柳小青抽時間在他們即將畢業(yè)之際，務必再去一趟達城邀月樓，欣喜萬分的柳小青自然樂不可支。就在學員結(jié)業(yè)即將返程之際，柳小青滿心歡喜地踏上了去往培訓基地的行程。至于說檢視，倒絕對用不著，林懋晟對于這樣的一樁小事，那還不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只是已經(jīng)多日不見，可就是這樣一個難得的例行公事機會，這不正使自己有了又一次與林懋晟新歡小聚的美好夙愿嗎？自然樂不可支。柳小青在電話里告訴了林懋晟這些，下午將與隨行的培訓隊員一起返回洛州。并且再三叮囑，我的身份只是臨時工的一名小小辦事員，只想了解一下情況，不想張揚顯耀，因此不見任何領(lǐng)導，亦不代替領(lǐng)導表態(tài)；除此而外，我就是想見見你，跟你說說話兒便可。林懋晟聽到這位癡心朋友說出這等感人的肺腑之言，讓他感激涕淋，竟不知說什么好。他不無動情地說，一切按你說的辦；至于總結(jié)不用你操心，到時我可通過E-mail發(fā)給你就是。

待柳小青趕到培訓基地，已臨近10點鐘，學員即刻舉行畢業(yè)典禮。盡管柳小青早已打過不見任何領(lǐng)導的招呼，但這次畢業(yè)典禮還是驚動了市領(lǐng)導，在得知學員即將離開達城之際，不僅分管的劉副市長參加，而且市委書記和市長兩位一把手全都與會，并且還有相關(guān)的部門與單位主要領(lǐng)導自親參會，歡送規(guī)格盛況空前。由于謹守分寸的柳小青，仍僅以普通員工身份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一旁，使得本來是三方的陣容卻變成了達城市對肯尼亞兩方。最后，市委書記邀請肯尼亞朋友明年一年一度的旅游節(jié)再來做客，更盼愿與澳大利亞展開新一輪合作。學員們一個個相繼發(fā)言，對外經(jīng)貿(mào)委主任林懋晟精密細致的安排，周到縝密的服務給予高度評價，不虛此行，學到了很多東西，返回后就能立即付諸實施綠茶的生產(chǎn)與制作。如今市領(lǐng)導撥冗接見，親來看望大家，深受感動。臨了，還用剛剛學會半生不熟的漢語“謝謝”、“您好”，表達內(nèi)心的感激之情。

臨了，大家來到外面拍照留念。將這一珍貴的時刻定格在一個永恒的瞬間，凝固成永久的歷史。吃罷飯，各自帶著行李匆匆上車。可他們又從車里走了出來，與大家再行一次擁抱與貼面禮。約翰?瓦尼奧伊克拉捻土為香，眼里還飽含著晶瑩的淚花，拉著林懋晟的手久久不忍離去。分手了，上路了，離別了，再見了。就在此刻，學員全都將手伸出車窗外，不停地揮舞著，搖動著，依依不舍。

特意趕來的柳小青，因為時間關(guān)系，來不及傾情而訴，只得極其簡短地問候幾句，便跟著外賓一道踏上了返程。臨行之際，柳小青特意向林懋晟招了招手，示意她已將這些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這些將是最好的匯報。林懋晟目送著柳小青，還有這些經(jīng)他親手培訓的學員們消失在薄幕籠罩的天際。

大約一個多月以后，劉副市長告訴前來匯報工作的林懋晟，“肯尼亞學員來信了，對組織方外經(jīng)貿(mào)委，特別是對組織者的你給予了很高評價”。緊接其后，林懋晟也相繼收到了澳大利亞海外協(xié)作法人財團約翰?查普曼德先生的來信，高度評定此次合作取得的豐碩成果，并期待著今后更多的合作。此外，約翰?查普曼德先生還寄來了他們在自己承辦的《研修》季刊，在總第162期上發(fā)表了《中國?綠茶的種植與生產(chǎn)培訓班》的文章，并配發(fā)了照片，盛贊這次培訓取得的空前成就。伺后，肯尼亞方來信，對劉源茶園制作的茶葉禮品很感興趣，詢問價格；又提出購買茶葉加工機械。但由于公里的行程，實在太過于遙遠，他們也只是例行公事式的隨便一說而已，未能繼續(xù)聯(lián)系下去。后來他們又來信反映，根據(jù)回憶，將鄭坊茶園的茶葉加工機械仿制了出來，發(fā)揮了很好的作用，綠茶制作技術(shù)已正在全國逐漸推廣。

也正是這次完美的培訓，不僅挽回了柳小青將要面臨的困厄危局，反而給單位增了光輝添了重彩。又一次將自己敢想敢干、作風干練的作風進一步亮相在眾人面前，無可爭議地占據(jù)了最為亮麗的耀世風光。而且，先前普遍存在的眾多非議便不攻自破，還有更多看熱鬧的，也就自然而然地跟著煙消云散了。

從這件事情上，特別是也是從這個時候起，柳小青由此深有感觸地推測出林懋晟那些曾經(jīng)過往的人生軌跡。柳小青心由境生地深深感悟到，不管是小市鎮(zhèn)還是在大城市，無論是深山還是海邊，抑或國內(nèi)還是海外，林懋晟都能從每一片荒涼的足音里，叩響成時代的最強音。即使，有感而發(fā)的柳小青也這才欣喜地完全明白了過來，什么叫男人，什么叫男人的浪漫！可以想見的，與林懋晟浩如珠貝的亮麗政績相比，咖啡和玫瑰顯得多么的膚淺，名牌產(chǎn)品和時尚顯服裝得多么的虛浮，而詩歌和小說呢？顯得是多么的矯情、做作、裝逼！

8、

綠茶生產(chǎn)與制作技術(shù)的培訓已經(jīng)圓滿落幕，資助方澳大利亞、受援方肯尼亞、授課方達城市外經(jīng)貿(mào)委三者之間的合作關(guān)系，如同一局早已下完了的棋，已經(jīng)散攤；宛若欣賞一場熱眼的歌舞，已曲終人散；坊鑣讀完了的那一本小說，已經(jīng)永遠放進了書拒。

可是呢，培訓這件事擱在柳小青的心里，如同分了叉的河水，那頭斷了這邊便開流了。陌上花開，青山碧水，紅塵滾滾。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烈酒才能醉人芳心，不是只有事變才會刻骨銘心。有的時候，一份清淡，更能歷久彌香；一種無意，更能讓人魂牽夢縈；一段簡約，更可以維系一生。有些緣分，雖說只是南柯一夢，瞬間的消逝便成了萍蹤過往；可有些緣分呢，卻能落地生根，扎進了你的生命中，從此讓你糾纏不清。

“萬載巖松生琥珀，九秋海樹長珊瑚”。就拿肯尼亞茶葉培訓的組織者來說吧，放在柳小青的心里，對于林懋晟留下的那份美好印象不僅沒有就此褪去，反而亦愈地加深，以至于根植于骨髓的思念怎么也揮之不去。讀過不少中外小說、經(jīng)典散文，很有些文學修養(yǎng)的柳小青，總也難以泯滅心由境生的聯(lián)想。這一次親歷的培訓，她又沿著歲月的深處順著自己往回的那條舊路重新走過了一遭。童年的時候，幼年的時期，讀書的期間，打工的生涯，以至于“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從職以來，從自己過往的人生經(jīng)歷中，除了過早去世閨蜜的那份忘不了的友情，還有經(jīng)理李代維給了她莫大的信任，柳小青從未感受過來自于像林懋晟所給予的這種人世間難得的溫情與暖意。擱在柳小青的心里，林懋晟就像一個人生坐標，她就常常以此來作為燭照周遭際遇的評判標準。每當夜深人靜難以入眠的時候，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林懋晟?！叭松y得一知己”，這句話突然間在她過于活躍的腦海中便蹦了出來。這話是誰說的？柳小青在努力地找尋著，翻卷著。啊，她終于想起來了，這不是電影《知音》里小鳳仙對蔡鍔將軍說過的一句掏心掏窩的肺腑之言嗎？柳小青若有所思，就她的切身體會而言，覺得這句話并不夠完善，于是便略加思忖，文學素養(yǎng)向來甚佳的她，很快又補綴了“千古知音最難覓”，來作為“人生難得一知己”的下半句。她不由的笑了笑，覺得這幅對聯(lián)相當不錯，感覺此時的自己與小鳳仙之間，似乎就有了某種心息相通，不謀而合的契合感。

也正因為如此，林懋晟瀟灑的身姿，優(yōu)雅的談吐，體己的話語，關(guān)切的行為，燃燒的激情，……，總能在柳小青朦朧混沌的淺意識里制造出種種令她無比興奮的信號。不論是睡覺的時候還是休息的一剎那間，甚至是走路的片刻思想中，有關(guān)林懋晟的種種難免時隱時出、若有若無地閃現(xiàn)在腦溝里。在柳小青春情萌動的心海里，林懋晟已然定格為自己崇尚、珍視的偶像。

“有一把傘撐了很久，雨停了也不肯收，有一種花聞了許久，枯萎了也不肯丟/有一種朋友，希望能做到永久，即使是青絲變白發(fā)，也能在心的深處保留?！边@是誰作的詩呀？怎么完全說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呢？沒有恰到好處的事情，只有恰到好處的心情。也因而，雖然時過境遷，培訓也早已是過眼云煙，可是柳小青對于林懋晟的情誼呢？并未因為時移境易而止步不前，倒是因為此，總能時不時的一個電話，動不動的一封e-mail，彼此始終保持著最為密切的聯(lián)系。

9、

自從柳小青效力于李代維經(jīng)理屬下“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的幾年間，如前所說，因為柳小青良好的素質(zhì)，卓越的表現(xiàn)，突出的才能，不菲的業(yè)績，使得柳小青在這個百舸爭流的企業(yè)里，每每總是鶴立雞群，無人替代。也因此，李代維非常滿意這位由他親自挑選而來的員工。如今眼見柳小青這么大年紀了，至今婚姻還沒有個著落，這讓出自于愛才心理，還有深懷對其莫大好感的李經(jīng)理，對她的婚姻大事自然也多所關(guān)心。

李代維原籍山東青島人，中南財經(jīng)大學畢業(yè)后被就地分配在洛州市工作。不是有“樹挪死，人挪活”的說法嗎？不敢說埋沒了才能，但李代維對自己目下的境遇、地位與工作并不滿意，總感覺并未達到自己應有的理想境界。他想要咸魚翻身，力圖在世間多少能留下點值得回憶的東西。于是乎，此時已步入不惑之年的李代維，當聽說洛州市外貿(mào)外經(jīng)系統(tǒng)早已成立的一家企業(yè)叫“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的，也許因為經(jīng)營不善，也許其它的什么原因，上級主管部門決定對公司經(jīng)理實行公開招聘，并就此張榜公布。當他看到公示后，很是興奮了一陣子，并按昭示要求立即填寫了表格，沒過多久便接到了前去應聘的通知。也是憑借出色的外語技能，還有高學歷的先天優(yōu)勢，擊敗了所有的應聘者，毫無懸念地被予錄用。也是自從李代維入主公司的那個時候起，便給公司帶來了如日升天的巨大變化。已經(jīng)坐實了的李經(jīng)理有個遠房親戚，但不知是姨親那邊的還是姑親那邊的還是什么，他也沒弄清楚，反正不是直系。同是老鄉(xiāng)的那人叫王瑋，在洛州市武警部隊某團擔任政工干事，都33歲了至今仍“孑然一身，無所依倚”。作為老鄉(xiāng)也該關(guān)心三分，更何況還屬于遠房親戚呢？李代維想，若將王瑋、柳小青倆人牽線成功，那豈不是好事一樁？一為親戚、一為手下員工，如若成功，這樣既增進了親情，又能防止柳小青有可能的出走，這豈不是絕妙無比的一箭雙雕！他越想越興奮，越興奮也就越希望他們能盡快成功。

李代維正在為撮合他們倆人尋找機會，不巧機會還真的終于來了。這天上午，因上級統(tǒng)一部署“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的“三講教育”大型學習活動，市主管部門召集所有屬下企企業(yè)單位負責人集中開會，研究部署具體的行動方案。李經(jīng)理藉此機會，特意帶上柳小青，囑她做好記錄。為不致影響她開會做記錄，只是在返回單位的途中，李經(jīng)理將這件事和盤端了出來。

在柳小青清淺的意識中，原先是有一個對她很不錯的男生，那時他讀高三她讀初一。初中教室因瓦蓋房梁損壞漏雨，隨時有可能垮塌，柳小青所在的班便被迫搬到了臨時騰出的原是用于存放器材的倉庫重新布置的教室里。因此，那個男生的高中班與她的初中班，剛好是一棟三層樓房頂層只有兩間教室的兩端。讀初一的柳小青雖然年小，算是良窯出好瓦，出落得格外的靚麗、搶眼，就是在所有的幾個班里也無人企及。苗條的身個，瀑布一般的長發(fā)，淡雅的連衣裙，標準的瓜子臉，傳神的杏仁眼。從那時起，那個高三同學就牢牢地記住了這個比他足足低了五個年級的小同學。有一次天下大雨，柳小青放學歸家的途中，在經(jīng)過一處因過多車輛輾壓形成的泥濘路段時泥滑不慎摔倒了，褲腿上還糊了不少泥巴。而那位牛高馬大的高三同學剛好同路也從這里經(jīng)過，他毫不猶豫地放下雨傘立即將她有力地攙扶起來。柳小青很有些不好意思，慌忙不疊地連聲道謝。那位高三同學立即回說不用謝，應該的，并且不忘告訴柳小青，“我叫方冠中，讀高三，與你班剛好對門”。柳小青于是記住了這個名叫方冠中的高三同學。再后來，那位高三老同學還沒有等到畢業(yè)時間，就跟隨他父親的職遷，全家從此去了外地。

柳小青來到洛州市以后，是在一個同窗學友的birthday party即將開始前，偶然間他們重又相見了。瞟過一眼的柳小青，覺得這人似曾相識，是在哪兒見過？可一時又記不起來。可是方冠中呢？腦子里立時呈現(xiàn)出那個低年級同學柳小青的清晰鏡頭。于是，便三步并作兩步地立即趕到柳小青跟前。當看到她若有所思不知所云的困惑樣子，于是急忙提醒她，“你忘了當年扶起滑倒的你的那個高年級老同學嗎”？

柳小青這才如夢方醒，“哎呀呀，是的是的，沒錯沒錯。原來是您呀，我說似哪兒見過，可是又記不起來。想不到我們竟在這兒偶然相遇了”。柳小青不得不認真地打量起方冠中來，長相英俊，身材壯碩，談吐儒雅，風度翩翩。

而柳小青在方冠中的眼里呢，身材苗條，俊眉修眼，顧盼神飛，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見之忘俗，太靚眼了！真?zhèn)€是“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為了方便說話，方冠中右手由里向外輕輕一翻，示意柳小青來到另一個單獨的幾間，他們就此坐了下來。相隔幾年不見，如今變化竟然判若云泥，不得不刮目相看。帶給雙方的便是彼此間的驚訝，還有就是對人生的多所感嘆。據(jù)方冠中介紹，目前混的還算不錯，弄了個基層的小頭頭，算是一白領(lǐng)吧。方冠中接著又指東道西地暗語連連，聰明過人的柳小青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稍诹∏嗟难劾铮m然說不上半點不好，但從僅有的接觸中我倒也看不出他哪兒好來，就算是高帥富又如何？也許是因為刻下了林懋晟固有模式的緣故吧，在柳小青的心目中卻沒有這位老同學的任何位置，柳小青便沒有接過老同學的話題而言它。方冠中畢竟是個很有修養(yǎng)的人，自覺初次見面便唐突地這樣說顯然多所不妥。就在有人喊方冠中的當兒，方冠中只得依依不舍，帶著歉疚與客氣的復雜心情離去。想不到這一離去，從此別過，再未見面。

——但這已經(jīng)是多少年以前的舊事了，而那個時候的柳小青呢，并沒有到李代維的這家企業(yè)里來。

10、

如今李經(jīng)理親自要給柳小青當月下老人，所介紹的是現(xiàn)役軍人，而且還是一個有頭有臉的軍官。時下人們都說，部隊是一座大學校、大熔爐，但凡進去的人都得到了有益于人生歷練的熔煉與摔打。第一印象，軍人好。柳小青自然覺得沒有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更何況自己正是處理婚姻的年齡，若再拖下去顯然于己不利，而且充其量自己也就這么個打工妹的條件，沒有任何優(yōu)越于人家的哪些方面，于是允諾見面。柳小青又想，如果這個軍人具有林懋晟一樣的修養(yǎng)、品質(zhì)與才能，那就更好啦！林懋晟儼然已成為她所心儀的未來配偶的標配，她這樣憧憬著。

就在李經(jīng)理的授意與安排下，柳小青在中山公園與王瑋見面了。一個1.81米的身個、寬大的臉堂、濃眉大眼、黝黑的皮膚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身材偉岸，牛高馬大，算是大塊頭。王瑋按事先設計的方案，穿著潔白素雅的奶色西裝，結(jié)一條紫紅色的領(lǐng)帶，拿著卷成筒狀的《解放軍報》，向著“雨亦奇亭”這邊走了過來。也是先到一會才剛落座“雨亦奇亭”的柳小青從事先告訴她的來者衣著、裝束、行頭判斷，此人應該就是李經(jīng)理介紹的王瑋。為了便于雙方辨認，柳小青也依事先告訴對方的穿著連體碎花長裙，拎著棕色長帶小坤包，戴著淺紅色寬幅眼鏡，撐著一把印有“蒙娜麗莎”字樣的遮陽傘。

當王瑋來到柳小青跟前，很有禮性地雙手遞上一瓶已擰開蓋的乳白色“營養(yǎng)快線”飲料，柳小青立即起身接過，并且小呷了一口。接著王瑋正了正姿勢，紳士似地伸出左手，輕輕握起柳小青垂置于胸前蔥白如玉右手的三個指頭，右手一個優(yōu)雅的傳神動作，示意一起走走。他們就這樣一邊漫步觀賞公園的美景，一邊訴說著彼此的問候，還有工作上的一些話兒。其實這些，由于事先李經(jīng)理早已作了介紹，雙方都已掌握，今天的談話，只不過是一種無話找話，用以與對方接洽的對白，以增進彼此間相互了解的一個方式而已。

其后，他們以各種不同方式進行過多次接觸，雙方也都希望增進彼此間的了解與感情。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說到對王瑋的印象，柳小青覺得身材魁梧不假，但真要是拿到桌面上講，若與林懋晟比起來，還是擺不上令她滿意的幾條。認為他們倆根本不屬于一個層次，還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兒，至于到底差在了哪兒，是精氣神，還是內(nèi)涵、修養(yǎng)什么的，因為畢竟接觸的次數(shù)只有那么多，柳小青難以進行精確具體的描述。

盡管如此，但在王瑋真誠實在、樸拙情感的凌厲攻勢下，一個要補鍋，一個要鍋補，柳小青是真的動心了，愿意就此確定婚戀關(guān)系。因為什么呢？柳小青覺得自己畢竟是一個漂若浮萍的打工妹，也就這么個怎么也擺不上桌面的條件，沒有哪兒優(yōu)越于人家軍人的。這個業(yè)余時間特別喜歡閱讀文學作品，很有一些文學修養(yǎng)的柳小青清醒地認識到，女人嘛，說到底不管是在城市街坊，還是在山野村林、廣袤沙漠，亦無論朝暮午中，無論哪一季，誰都會期待著尋芳客的來臨，渴望著憐花者的呵護；搖曳在紅塵一隅，畫里畫外，風情依依，時時等待與溫暖相對，與旖旎相逢，刻刻期盼著與知音一起觸摸時光的心跳，傾聽歲月的豐盈；更何況滾滾紅塵中，沒有永不凋零的花朵，也無永不老去的紅顏。自己的年紀已經(jīng)老大不小的了，也該給自己的心靈找個可以安頓放逐的著落。再說，林懋晟最多只不過是自己臆想的偶像而已，沒有理由老是以他作為擇偶標準，再說自己也的確沒有過多可以挑三揀四的理由，我得著眼于實際，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盎ㄩ_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在結(jié)婚這件事情的處理上，柳小青既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林懋晟，就連生養(yǎng)她的父母也都瞞著，更不用說其他人。盡管自己曾經(jīng)說過，不要以林懋晟為標準，可柳小青這時又認為其人還真的并不如林懋晟那樣。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么值得拿出來炫耀的呢？還是低調(diào)點為好。誰都知道，單飛的日子并不好過，她想從此開始嶄新的生活。柳小青就是懷著這些多種復雜的想法，或說是祈愿吧，她就以此想法將自己打發(fā)了出去。嫁給了軍人，同時又具有軍官光環(huán)的一個山東漢子。

可是，他們婚后的生活怎樣？也許他們并無共同的生活基礎，也許彼此的性格差異較大，在并不完全了解對方真實情況的當下，雙方的匆忙結(jié)合，從而埋下了引爆危機的隱患。他們的感情起伏與變化，如同潮起潮落的錢塘江。在經(jīng)過一陣狂潮熱浪之后，終于已經(jīng)逐漸平復到靜和寧息的生活狀態(tài)，每日面對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激情色彩與浪漫情懷。由高潮回歸到正常的自然生活狀態(tài)中，王瑋也從歡喜過旺的亢奮時刻松緩了下來，不再像先前那樣對柳小青懷有十二分熱情。也因而，他再也沒有了原先對柳小青的那份細致、耐心與尊重。家務事不做不說，累了下班后就休息，困了就躺會兒，有時候干脆不回家。而且，隨著潮退后的溝溝坎坎，棱棱角角，也都顯露了出來。倆人常為日常生活中一些瑣碎的事務難免發(fā)生一些爭執(zhí)，這種爭吵有時是很激烈的。柳小青想，你累了，難道我就不累嗎？你上班，可我也在上班呀！你一回來就躺臥在沙發(fā)上，什么事也不做，飯能自動地跑到餐桌上嗎？菜，你該洗洗吧，地你掃一掃，被子疊一疊，這些并不難呀。男女在婚姻關(guān)系上，是完全平等的，你別老是指望著我來照顧、料理你！柳小青終于將深埋于內(nèi)心的話大聲地說了出來。這時的王瑋呢？一大堆理兒跟著就來了，“家務事本來就是你必須做的，怎么老是抬著我了”？

王瑋這些話在柳小青聽來，句句刺人心痛，傷到了她的骨髓里。常常感到彷徨，抑郁，苦悶，甚至是害怕。眼前的境遇，讓她越想越覺得憋屈，別扭，難受。這時候，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過去。小時候父母親總是以長者的姿態(tài)，輕則教訓、責罵，重則就是毆打。就是長大成人以后，父母同樣也不尊重她，沒有任何商量、溝通的語氣，只知一味地吼呀罵的。這且不說，我都這么大個人了，他們還竟然動不動就出手打人。孤苦的我，只好與小弟弟呆在一起，相互慰藉。在這樣一個有親人卻缺少親情的家庭里，生活總是清苦的，憋屈的，沒有享受一丁點的世間溫暖。走出家庭后，指望親姐姐幫幫，那無異于緣木求魚。她比外界的任何人都兇，居然還罵出許多難聽的話來。這是一個親姐姐能罵出的話嗎？至今都讓柳小青不寒而栗，也是自此斷了與姐姐的往來。后來的打工……，哎呀，不堪回望的往事偏偏的總也揮之不去，常常像夏日的蚊蟲總是爬在了她記憶的額頭。

結(jié)婚前，柳小青曾經(jīng)去過一趟山東曲阜。李代維不是青島人嗎？怎么作為親戚的王瑋老家是曲阜呢？柳小青也沒弄明白。此去曲阜帶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蒸一大籠饅頭放在一個大筐里，想什么時候吃就拿上一個。然后再拿起一根大蔥，蘸滿黑乎乎的老醬，啃一口饅頭再咬一口蔥醬。給柳小青的第一感覺，山東人生活如此單調(diào)，乏味。其實，這哪叫生活呀，這只能叫做糊口、謀生而矣。缺乏最起碼的生活品味，更不用說激情。雖然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這些束縛女性的陳腐沒落理論是出自于漢朝史學家班固妹妹班昭之口，但這里卻也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宣揚信守婦道封建思想的發(fā)源地。因而這里的人們個個思想特別封建、陳朽、保守，丈夫有著絕對威權(quán)地位的大男子主義思想，什么家務全都不做，一古腦兒全甩給了女人。只是令柳小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現(xiàn)如今這個經(jīng)歷過多少年現(xiàn)代文明洗禮與熏陶，同時又在解放軍這所大熔爐里錘煉與鍛造過的軍官王瑋，居然絲毫未改，而是一脈相承地繼承了父輩的衣缽。真是柳條穿王八，全都是一路的貨色！

柳小青想，王瑋雖貴為軍官，卻有著極重的男權(quán)觀念，極度的霸道與蠻橫。正是王瑋封建殘余思想的根深蒂固，導致竟而發(fā)展到了動手打人的地步。也許是沒有做飯的原因吧，干嗎老是要我料理你呢？柳小青越想越生氣。于是有天下班一回到家里就放下買回原本準備摘選、洗濯的蔬菜，心事重重地打開了電腦。柳小青還未來得及細看的當兒，王瑋后腳就跟著回來了。見飯未做，鍋還是冷的，不僅不去做飯，反而還上網(wǎng)，王瑋氣不打一處來。于是往沙發(fā)上丟下提包，上前就是一記耳光。打得柳小青六竅生澀，淚似泉涌，整個變成了淚人。心想，一個只配吃饅頭蔥蘸老黑醬的家伙，居然還打人！在他的眼里，我似乎應該是“上了床是消魂蝕骨的女銀魔、下了床是不知疲憊的家政婆、廳堂前是人見人贊的美貴婦、廚房里是烹得佳肴的好勞?！薄＜艺?、好勞模、給你做飯？想得太美了吧！哭過一陣子，擦干了眼淚，提起自己的小坤包，門便咣的一聲離家出走。柳小青越思越委屈，破窯能出精品嗎？這就是饅頭大蔥蘸老黑醬培養(yǎng)出來的德性與品行！我怎么攤上了這么個窩囊廢的又一遭呢？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柳小青越想越生氣，越氣越不能自己，老天爺怎么老是與我作對，將所有的不幸與苦難全都放到了我一個人的身上？家庭有愛就是港灣，無愛就是牢房！我的命運怎么會是這樣的凄苦與悲慘呢？我從一個苦不堪言的魔窟里還沒有完全擺脫出來，可是急于改變命運的我呢，就這樣一不小心一只腳卻又踏進了另一個難以言狀的鬼窟！

人生就像剝洋蔥，剝著剝著，常常讓人流淚不止。眼見的這般困苦際遇，柳小青止不住的哭泣著，悲哀著，揪心著。她很想將自己的這個凄苦情況告訴林懋晟，但卻沒有勇氣撥電話?？墒橇∏鄡?nèi)心里想的呢？懂你的言外之意，懂你的欲言又止，懂你的強顏歡笑，懂你的欲罷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林懋晟如此，也因而林懋晟確實成了柳小青唯一可以傾訴衷腸的對象。在柳小青看來，只有林懋晟最能夠理解我?？晌掖藭r能跟他說什么呢？就連結(jié)婚這樣的大事我都未告訴他，現(xiàn)在卻要跟他講這些已走進婚姻墳墓的種種遭遇？她實在不好開這個口。

可是若長期憋在心里實在難受，擔心有可能因此而患上抑郁癥。可怕的后果讓她不得不說，一說就索性來個竹筒倒豌豆。電話里怎么好開口呀？于是就以E-mail方式傾訴衷腸。柳小青用了兩個多小時，索性一古腦兒全都抖落了出來。并且末尾不忘附上一句銘諸五內(nèi)的話：“盡管心里有過太多的不快，內(nèi)心里也看不上他，可我還是想將這段既成事實的婚姻維持下去，真誠地對待他,卻很少換來對我同樣的真誠!為我曾經(jīng)所愛的他嘔心瀝血,甚至粉身碎骨，而他卻熟視無睹……”。

林懋晟這廂呢？當他仔細看完了電子郵件，內(nèi)心里就有一種刺心剜肉般的難受。于是迅即作了認真回復。人們說婚姻是人生的殿堂，躲避風雨的港灣，是伊人溫馨的臂彎?？蓴R在柳小青的身上，看到的只是深陷桎梏，一個沒有愛與情的婚姻?！坝鲆娏耍嵌悴贿^的。你的精神負擔過重，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如何步出困境，是你應及早解決的頭等大事，得從幾個方面講。你應該勇敢地面對現(xiàn)實，客觀地審視自己，調(diào)整心態(tài)，重塑新我，這講的自身形象問題。再個，你是否主動與王瑋好好地進行一番有效溝通呢？面對他也想改變眼前困局的現(xiàn)實，自然不會隨便忽略你的意見的。求同存異，相互尊重，從而完全化解，進而排除你們之間可能存在的誤解與矛盾。梁啟超有句名言：其實我們大家都在不斷再生的環(huán)境中，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一生中要經(jīng)過幾次天堂幾次地獄。但如果確實挽救無效的話，這對于雙方都不是好事。真要到了不可救藥的那一步，我想你是不會心甘情愿地囿于地獄的困苦，輕言放棄美好生活的。從不顧及你的生活、工作、事業(yè)，感情、尊嚴、人格這樣的婚姻生活，自然沒有再保持的必要。若他有的只是對你的占有和役使，那就干脆與之決裂，勇敢地走出樊籬”。

“你不用一味的忍讓、遷就，舍不得打破瓶瓶罐罐，任憑生存環(huán)境怎樣險惡，你不能只是逆來順受”。什么‘ 很想和他分開又似乎很難,他對我是吞了是骨頭吐了是肉’？追求幸福、自由、美好的愛情婚姻，這是每個人的天性，你不能輕言放棄！”林懋晟覺得還沒有完全說透，于是又補充了這一段話，忙著發(fā)了過去。

11、

就在柳小青與王瑋兩廂水火不容的艱困時期，柳小青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與高中同學方冠中第二次見面時的具體情形。那么，這個曾經(jīng)暗語追求過柳小青，同時也給她留下好感，并且差不多一二十年未曾見面的方冠中一路走來的情形與境遇，到底會是什么樣呢？探尋的鏡頭，只好回到了方冠中這兒。

小學還沒有畢業(yè)的那個時候，因隨父親外調(diào)職遷離開原來就讀的那個小學來到新的學校以后，憑著記憶力過人、勤奮又努力的先天優(yōu)勢，方冠中的學習成績一直保持著良好記錄，每次考試總是處在班前一二名的位次。可就是這樣的好成績，并沒有給方冠中帶來好的命運，沒能讓他進入他理想的大學深造。到底什么原因呢？就因為平時的學習成績實在太好，因而高考時太過于自負的心理作祟。認為只要是他認可的學校就一定會錄取，方冠中對自己的實力估值高，固然屬于客觀評價不假。正是他抱定這樣的堅定信念，考前預報就讀學校填寫志愿時，便將清華大學作為他的第一志愿，而必須要填缺一不可的第二志愿呢？出于應付，他只是隨意的填寫。處在這一特定情況下，自認為上清華的可能性極高。

但是，話又說回來，方冠中顯然忽略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就算學習成績再好再優(yōu)秀，考試時的臨場發(fā)揮、特別是試卷做完后的復檢、校驗，更是不可忽視的決定性因素。就因為方冠中太過于自信，試卷做完再未瞧上一眼，未經(jīng)認真復查的情況下貿(mào)然交了出去。其結(jié)果呢？歷史還真的跟方冠中開了個讓他匪夷所思的玩笑，清華可可偏偏的沒有錄取，倒是被他隨意填寫的那個鋼鐵學院錄取了。當剛一接到錄取通知書時，他立時就懵圈了，傻眼了，氣壞了。此時就像遇冷突降的水銀柱，由過于熱旺亢奮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人生的谷底，方冠中感到周身寒徹。

說復讀吧，眼前的現(xiàn)實在方冠中看來，絕對不可以！父親自從職遷來到新的單位十多年以后，沒有預兆地突患心臟病入院治療。雖然所有藥費單位全都報銷，但還是欠下了用于營養(yǎng)補品、照料病人食宿費等東挪西借來的錢，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挽回父親53歲正值華年的生命。一個負債累累且腳下還有兩個正在讀書的小弟妹，這樣的赤困家庭，單憑母親那副過于單薄羸弱的身子，顯然無濟于事的，同時方冠中也于心不忍。

一氣之下的方冠中決定不再續(xù)讀，他要承擔起作為家里唯一男子漢理應肩負的養(yǎng)家顧家的責任擔當。方冠中的這個決定可把他的母親急瘋了，氣死了，就在方冠中準備出門找事做的當兒，母親一把劫下了他的行李物品?！澳銈€沒出息的東西，忘了父親臨終前對你的叮囑？他可是尸骨未寒呀！你若是不讀書，我就死在你面前！”

方冠中做夢都沒有想到平時一向唯兒子是瞻的母親，為了讓他繼續(xù)讀書竟然會以這種極端方式威逼他，阻止他。面對可憐兮兮聲淚俱下的母親，方冠中還能說什么呢？答應繼續(xù)讀書，事情方才平安落幕。就這樣，方冠中只得將就著走進了錄取他的那所鋼鐵學院。

指縫很寬，時間太瘦，光陰悄悄從指縫間溜走。一轉(zhuǎn)眼三年制的大學就要結(jié)束了。畢業(yè)后的方冠中和其他一同來的一部分同學，被分配到了洛州市最大的國企“希望鋼鐵廠”。那時候，鋼鐵廠生產(chǎn)的主要產(chǎn)品有槽鋼、螺紋鋼、圓鋼、條鋼、工具鋼、冷扎板、熱扎板、特種鋼等等。他和那次分配來的大學生全都放到了車間，為的是讓他們更好地熟悉業(yè)務，以便于日后擔重任、挑大梁。三年以后，領(lǐng)導見方冠中能言善侃、能說會道，便將他調(diào)到了廠銷售公司，專門做銷售工作。對于這份新的工作，方冠中覺得格外稱心，他覺得自己的“希望”還真的可能就此降臨了。

方冠中信誓旦旦的咸魚翻身，看來有“希望”實現(xiàn)既定的理想。做銷售，不是有用以促銷產(chǎn)品、回籠貨幣的提成激勵機制嗎？相信只要認真、敬業(yè)，甚至把腦袋削尖，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有哪個單位打不進去的。這樣以來，也就為我日后增加收入，改善家庭經(jīng)濟狀況奠定了堅實基礎。母親實在太苦了，只要一想起母親遭受的苦難就流淚，作為兒子也該讓她享受一個好的晚年時光。

這時候，正是企業(yè)處在經(jīng)濟轉(zhuǎn)型期。隨著計劃經(jīng)濟的逐漸落幕，市場早已從“賣方市場”轉(zhuǎn)向了“買方市場”，那種靠分配資源坐等收錢的好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這給“希望鋼鐵廠”的生存與發(fā)展，確實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zhàn)。為了加大銷售力度，促進資金快速回籠，以便在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的大潮中不被淘汰，進而做大做強，就得要為下一步產(chǎn)品更新?lián)Q代進行的大規(guī)模技術(shù)改造籌措更多資金，鋼鐵廠決定進一步強化促銷手段，專門制訂了新的一系列獎勵措施。方冠中想，這一新的銷售政策的出臺，無疑為自己一來可以實現(xiàn)改善過于衰敗的家境，打造全新的生存條件、提升生活水準的強烈愿望奠定了對于我來說算是百年不遇的難得機會；二來不是有“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的說法嗎？我可以藉此充分展現(xiàn)自己的聰明才智，從而實現(xiàn)擢拔過于低下的政治地位，向著更高層次邁進的平生夙愿，從而又為我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遇。

很自然的，方冠中從此鉚足了勁兒，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將自己的情商、智商與潛質(zhì)發(fā)揮到了極致。在方冠中的行為辭典里，早就找不到領(lǐng)導原來看中他讓他做銷售的依靠耍嘴皮子那檔子屬于低智商的單純做法。以至于什么豪宴與煙酒作為通行證的時下盛行作法，在方冠中的行銷軌跡中，或者說他的王國時代里早已消聲匿跡了。

方冠中深信，左右市場經(jīng)濟的是一雙看不見的隱形的手，鴨子劃水，功夫全在底下。他既憑藉著豐富的專業(yè)知識作為業(yè)務前導，又有著外交官百變擅辯的策應技巧，更有不乏成捆幣值作為名信片的做法。他就這樣一路的樽俎折沖，越過了一道道的封鎖，闖過了一層層的圍堵，跳出了一塊塊的雷區(qū)，蹦出了一片片的火海，贏得了一個個光明的前景。從而徹底打通了銷售環(huán)節(jié)中的任督二脈，實現(xiàn)了暢行無阻的嶄新天地。希望鋼鐵廠的“希望”就這樣不置可否地緊跟其后，小到幾萬、幾十萬，大到幾百萬，單價比別人高出許多的訂單就像電視連續(xù)劇一樣，一集緊接著一集地呈現(xiàn)在希望鋼鐵廠的領(lǐng)導和職工面前。經(jīng)過他一年八個月的窮折騰，來自于他手頭各類鋼材的銷售訂單像雪片一樣飛進了“希望”中的鋼鐵廠。方冠中獨擋一面橫掃了廠內(nèi)所有的積壓產(chǎn)品，就連庫存的殘次產(chǎn)品也都連鍋端了出去。如此這般，來自于各地的匯款單，讓開戶銀行的業(yè)務員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絕處逢生，起死回生，也可以說九死一生，這些有著劃時代意義的巨大變化，讓希望鋼鐵廠的領(lǐng)導和職工喜出望外，喜極而泣，喜欣若狂！

工夫不負有心人，鐵杵終于磨成針。由于方冠中的折沖樽俎與全力拼搏，希望鋼鐵廠寄予“希望”的技改項目也得以如期順利實現(xiàn)，脫胎換骨了的希望鋼鐵廠又一次站在了一個更高的起點上。希望鋼鐵廠的績效呢？成為全國屈指可更新?lián)Q代的產(chǎn)品應運而生，并且也因為方冠中的輾轉(zhuǎn)騰挪，早已快速投放市場，從而煥發(fā)了鋼鐵廠前所未有的紅火熱旺的生產(chǎn)局面。此時的方冠中呢？也因此實至名歸地名利雙收了。一方面，他的家境經(jīng)濟狀況得到了顯著改善，不僅償還了所有積欠，而且還在原籍將破敗不堪的舊房拆了重建，蓋起了不亞于別墅的四層高大樓房，解除了母親的負擔，并且讓母親從此過上了快樂的幸福日子，這讓方冠中特別開心。這就叫謀事在人，必然人定勝天。另一方面，由于選賢任能的干部擇優(yōu)機制，使得方冠中因此名聲鶴躍，那些老銷售員只得望塵莫及，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風生水起的方冠中，由原來名片上的“科長”實則為一般業(yè)務員身份，坐飛機，不，是坐火箭，無可爭議地一下子擢升、推置到了供銷總公司“總經(jīng)理”的寶座上來。

功成名就后的方冠中覺得，當初沒能就讀理想的清華大學，雖然有過不少時候的后悔與懊惱，但那畢竟只是整個生命過程中短暫的一瞬間。因為他篤信自己的潛質(zhì)與實力，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方冠中以其超常的智慧，便激情洋溢地來上一番加減乘除一起混合運算的組合方程式。正所謂，“自信人生三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卷的普通銷售員，就因為他顯著的拓荒者業(yè)績、實干家精神，從而實現(xiàn)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希望鋼鐵廠”所“希望”的改朝換代的強烈愿望。如此說來，倒讓方冠中由衷地覺得，否極泰來，進鋼鐵學院正好歪打正著。也因此，方冠中以自己炫耀奪目的戰(zhàn)績，一舉改寫了過于平庸的人生軌跡，將輝煌、燦爛、壯麗、光彩、絢爛、斑斕這些諸多耀眼的字眼一起糅進了自己的人生歷史進程中，成為一道令人仰慕的瓌麗風景。

12

方冠中就在功成名就、春風得意的當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學的同學柳小青，正所謂時下說的“物惟求新，人惟求舊”。因為在方冠中的過往人生經(jīng)歷中，印象最深、看法最好、心儀最可的只有柳小青。就在夜闌人靜的時候，他就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了那次在與柳小青偶然會面時的詳細情形。

那一天，也就是方冠中正處銷售業(yè)務的最初學步階段，無論多么小的份額他都會以高昂的斗志百倍的努力，務求爭取。萬丈高樓平地起，盤龍臥虎高山地。因為他深信，只有不斷積累，一步一個腳印，一個用戶一個用戶的全力爭取，才有可能邁向更高的境界。那天就是因為一個大型建筑工地使用的鋼材，原設計方案確定用的是14φ圓條鋼作為繞梁圈鋼材，后根據(jù)地質(zhì)構(gòu)造，特別是該建筑的實際承重情況，故而修改為12φ條型圓柱螺紋鋼，需要立即更換已經(jīng)進入工地的這批鋼材。其實，本可以派一輛車帶過去就可以解決的，可是方冠中就為了這個小小的事情帶著將要更換的鋼材，特意從工廠老遠的另一處倉庫趕了過來。業(yè)主方和設計方、監(jiān)制方、工程承包商為方冠中這種高度責任心深受感動，工程承包商主動表示，但凡以后的工程項目需要的鋼材一定交與方冠中。

方冠中想，也正是因為自己這種時時替用戶負責，處處為用戶著想的極端責任感、事業(yè)心，終于感動了上蒼，從而贏得了一個又一個用戶的信賴，這才有了后來取得如此輝煌成就，從而邁向人生高程的驚天巨變。

那天方冠中跑東趕西的勞碌了大半天，以至于連早餐都來不及吃，他在忙完了這個工地的鋼材調(diào)換以后，這才感覺到實在有些餓了，以至于餓得他饑腸轆轆。剛好這個工地對面就有個就餐人特別多的餐館，于是他便來到這個餐館。

就在方冠中剛走起家餐館，正向著柜臺走過去的當兒，方冠中的視線游離過程中，突然間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孩。認真瞅過一陣子后，淺意識里感覺到這人不正是小學曾經(jīng)的那個同學柳小青嗎？方冠中顧不上買單，生怕丟失了似的，立即三步并作兩步向柳小青走了過去，笑容可掬地站在了柳小青面前。柳小青見一陌生男子突然間站到自己跟前不知所措，正在她狐疑、猶豫的當兒，方冠中主動作了自我介紹，這才讓柳小青童年的記憶得以喚醒。柳小青告訴方冠中，此來是特意出席一個摯友小范圍的birthday party來此的。方冠中覺得在老同學面前可不能掉底子，在柳小青并未問及他什么，酷愛面子的方冠中，卻總沒忘記抓住機會及時宣傳自己，語氣中故作高雅又略帶謙恭，“目前還算是混得不錯，一個小頭頭”。實際上那是為了便于聯(lián)系業(yè)務，單位特意讓他掛了個名義上“科長”的虛銜，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小業(yè)務員。方冠中在老同學面前，對于自己這種沒了底氣的虛高介紹，第一次就跟做了賊似的自然有些心虛。

只是令方冠中特別興奮的不曾想，重新結(jié)識這個小時候他曾經(jīng)主動幫助過，且在腦海里有著良好印象的柳小青，竟然是在這樣的一個餐館里，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景遇下，偶然與她邂逅相遇了。時光的沙漏流逝的真快呀，自從離開那所學校的那個時候起，與柳小青至少已有十五年未曾見面。

方冠中這會兒又掐著手指細算起來，自從那次見面距今，至少又有十多年的光景過去了。而那一次偶然會面，方冠中就柳小青沒有接過自己暗中拋出的探測氣球，當時覺得自己似乎太過于唐突了點，但如今的方冠中卻又推翻了自己原來的想法。盡管柳小青也許是出于多年未見，也許是不曾了解的陌生人顧慮，也許是出于清高的緣故，從而婉拒了我，但我覺得當時向她暗拋氣球并沒有什么不妥。

盡管并非一個班，而且級別也跨越了五年，除了那一次的偶然幫助，兩廂基本上再也沒有了任何交往，而且柳小青還是個心高氣盛的姑娘，但依我現(xiàn)時已取得的成就，還有此時的身份，即使如她可能存有一定差距的想法，但這些也都已完全填平補齊了。方冠中就這樣無限度地想象著，思謀著，揣度著?，F(xiàn)在真的很想再度與柳小青好好地嘮一嘮，昔日那一段曾經(jīng)的學友情?？墒侨昵暗哪谴螘妫鸵驗榱硪患唵蔚募笔滦枰s緊去處理，于是在有人于餐館門外喊過他之后就連裹腹充饑都來不及，更不用說詢問柳小青的住所與聯(lián)系方式，便在路邊的攤販買了幾個包子，急匆匆地跟著那人離去。

方冠中急切想尋找柳小青，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呢？難道方冠中真的僅僅如他所標榜、說道的那樣，完全是出于昔日曾經(jīng)同過一年的學校，懷念這段并無共同語言的歲月，這些顯然不構(gòu)成理由的這個緣故嗎？答案顯現(xiàn)的便是胸間早已萌生的那一份期冀?？墒钦嬉毦糠焦谥凶陨淼牡赖?，還真的讓他難以啟齒。

13、

正如前面所說，方冠中開始工作的最初幾年間，因為家庭過于貧困，為了償還歷欠債務，減輕母親負擔，改變家庭生存環(huán)境；也為了追求政治上的進步，希望青史留名，實現(xiàn)人生價值，可以說恪盡職守、摩頂放踵，不遺余力地努力工作著。自從轉(zhuǎn)戰(zhàn)銷售工作以后，更是兢兢業(yè)業(yè)、臨深履薄、廢寢忘食地忘我奮斗著，一切從頭開始，從零出發(fā)，自然不敢有過一絲一毫的怠慢。也正因為如此，他的銷售業(yè)績便有了顯著成長，提成也就跟著多了起來，因而手頭特別闊卓、活絡。揮霍起錢來，從不皺下眉頭。

跟好人學好人，跟著燕子學飛行，這是時下的流行說法。推銷員業(yè)界坊間不是廣為流傳著“十個男人九個嫖，一個不嫖是大苕”的說法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更何況，風姿綽約的勾引，投懷送抱的誘惑，業(yè)內(nèi)潛行的規(guī)則，荷爾蒙的作用，處在萬種風情狀態(tài)下，誰能抗拒得了？誰又能夠獨善其身呢？游走于商海大潮中，此時腰包已經(jīng)豐盈闊卓的方冠中自然無法潔身自愛。因而，盡管多少有些謹慎心理的方冠中，偶爾的風花雪月也試著玩上幾回。

由于方冠中表現(xiàn)出多方面的才能，特別是他顯現(xiàn)的突出業(yè)績征服了鋼鐵廠的領(lǐng)導層，成為實力強悍的得力干將，廠長心目中的股肱之臣。沒多久，他由一般的業(yè)務銷售員一下子被擢升提拔到廠管委會供銷廠長、廠供銷總公司總經(jīng)理這份高企的職位上來。自此以后，他不但要負責產(chǎn)品銷售，還要擔負起原材料采購的重任。

好事要成雙，緊跟著而來的，則是很幸運地與李妙齡結(jié)婚了，可謂雙喜臨門。方冠中的這位新婚妻子，可以說是花中之王、英中之冠。氣質(zhì)優(yōu)雅，性格開朗，端莊賢淑，秀外慧中，俊俏大方。在希望鋼鐵廠這塊連家屬在內(nèi)好幾萬人的地兒算是無人企及，自然成為有著太多人競相爭逐的清純女孩。方冠中盡管有著別人不曾有的先天優(yōu)勢，也依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打動了李妙齡的芳心，這才將她弄到手的。

自從因為顯赫的政績使得經(jīng)理的這頂皇冠無可爭議地落在了方冠中的頭上以后，他便有了役使一方、至高無上的地位與權(quán)力。隨著歲月的游移，時間的變遷，業(yè)務量的大幅度攀升，手頭的闊卓，再加上領(lǐng)導、職工的齊心擁戴，心性便由此越發(fā)膨脹了。追求享受的心性也就水漲船高，以至于無所顧忌。不是有“花心練大腦,偷情心臟好,泡妞抗衰老,調(diào)情解煩惱,暗戀心不老,相思瞌睡少”這樣的流行說法嗎？方冠中懷著不玩白不玩，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想法，嘗新逐鮮的嗜癖，自然不落后于任何人。初試鋒芒的方冠中，可謂威猛無比，堪比性愛中使用了埃翡迪可的男神，確實能讓風情中的女人著迷。

當下的情欲男女，當多巴胺風起云涌的時候，他們狂熱地玩與被玩著，盡情享受著玩的種種甜蜜；當多巴胺風平浪靜的時候，他們依舊能坦然處之，仍然為了玩奉獻與努力，始終不離不棄。更何況，呈現(xiàn)在方冠中面前的都是些撓腮弄首，袒裼裸裎的美女來襲的輪番轟炸。身為昂藏七尺、軒然霞舉的一個熱血男人，很自然的就在這一片溫情脈脈的花叢蕊海中盡情地歡愉著，快活著，美麗地享受著。也因而，喜新厭舊的方冠中與李妙齡之間新婚蜜月的激情歲月越來越少了，管不住自己的方冠中以至于跟李妙齡慢慢的斷弦了。

因為什么呢？這里固然與他自身的花心因素有關(guān)，但另一個不可忽視的推波助瀾的外在重要原因便是，接待方為了擴大業(yè)務，實現(xiàn)利益的最大化，往往會絞盡腦汁使盡包括美色在內(nèi)的一切手段。也正是業(yè)界普遍存在著的這種潛規(guī)則，方冠中就這樣隨波逐流同時也心甘情愿地像不少權(quán)貴一樣，堂而皇之地享受著“工資一分不動，老婆基本不用，吃喝全都靠送，公車形同私屬，花錢一律公帑”的超國民待遇，方冠中自然決計不會缺席這個已經(jīng)成為普世價值的，活就活出一番滋味的時代潮流。也因而，移情別戀，尋歡作樂，便越發(fā)的不可收拾。方冠中越來越覺得“握著少女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著情人的手，一股暖流上心頭；握著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是這么個理兒。于是乎，一味地醉心于沾花惹草，傾慕于弄柳拈枝，沉湎于男歡女愛，放縱于燈紅酒綠，恣肆于紙醉金迷，落拓于醉生夢死。

結(jié)婚以后的幾年間，丈夫經(jīng)常出差在外，時常徹夜不歸，工作性質(zhì)決定了方冠中自然難免，因為丈夫擔負著關(guān)乎幾萬職工家屬大廠生死存亡命運的顯著角色，李妙齡自然能夠理解，而且丈夫每次回來不是搶著做家務就是對她親熱一番，都是極盡可能地設法作了彌補。這些不僅讓李妙齡至為感動，而且銘記于心，越發(fā)的深深摯愛著她的這位如意郎君。

方冠中依然經(jīng)常出差不止，這樣歡愉美好的生活，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六、七年光陰?？墒瞧浜蟮娜兆幽?？只是一些細微的變化讓李妙齡逐漸地感覺到，方冠中每次出差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而且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即使偶爾回來一趟，可是待的時間也就跟隨著越來越短了。家，儼然已成為方冠中旅行途中權(quán)且下榻的一個臨時旅館，只是偶爾地光顧一回。就是偶爾回來的一兩次，他再也沒有了原先的半點兒熱情，不是敷衍就是搪塞。每次回到單位，從不在家吃飯不說，而且即使回到家都是晚晚的。一旦回來了一次呢？一番簡單的洗漱后，便一頭扎進了沙發(fā)里，再也不理李妙齡了。許是太累的緣故吧，李妙齡總也不忘關(guān)心方冠中，“沙發(fā)上怎么睡呀”？可他卻隨便丟一句，“你聽我這呼嚕聲，真的怕影響了你的休息”。

李妙齡這本才被方冠中打開還沒有翻過多少頁根本不算舊的新書，似乎還沒來得及被他更多地翻過多少頁碼，就被方冠中草草地扔到了一邊去。難道是自己沒有盡到妻子應有責任，可我百般伺候，已經(jīng)善盡了作為妻子的責任呀！那么，是不是確實也因為他供與銷的操勞，導致過于勞累的疲憊呢？這讓李妙齡很有些困惑與無解。

自從結(jié)婚以來，也就十來年時間，李妙齡在方冠中的心目中，便從一個名媛貴婦的顯赫名分，一下子一落千丈跌掉到了被方冠中不大怎么理會的這般窘境，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城市怨婦?！帮L月無情人暗換，舊游如夢空腸斷”。這種有如天壤之別的巨大嬗迭，怎么叫依然正處熱旺花季的李妙齡承受得了呢？心有不甘的李妙齡又怎能坐視不管聽任命運的擺布呢？李妙齡攪盡腦汁，嘗試通過各種方式，終于將事情的原委查了個水落石出。得到事實真相的李妙齡還能原諒方冠中嗎？惹激了，李妙齡可不是個善茬兒，決計不會甘心聽命于方冠中的任意拿捏。她要出手報復了，她要公開向方冠中叫板了，她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開始爭吵的時候，方冠中自然極力否認李妙齡的指控?？墒窃诶蠲铨g擺出的諸多事實面前，他又不得不承認。于是當著李妙齡的面悔恨有加地山盟海誓，并就此寫下保證書：決不再犯！并莊重承諾：若再有犯，可任由李妙齡加重處罰！

對于方冠中?？菔癄€的表態(tài)，李妙齡也看到完全是出自于真心，起初發(fā)誓要整治丈夫的心還是軟了下來。因為她也深知，在這個泥沙俱下、利益競逐的商海大潮里，要想獨善其身，談何容易？水至清則無魚，李妙齡自然理解。還有就是，這其中太多的事情，是由不得方冠中所能把持得住的，就是自制力再強的人未畢過得了美人關(guān)，這正是社會的諸多痛點之一，我姑且原諒你一回吧。

大家都在相安無事的狀態(tài)中度過一兩年之后，讓李妙齡又有了令她無比心碎的聽聞。有人說方冠中被風騷妖艷的女人拉著鉆進了休閑屋；又有人說倆個摩登女郎分別坐在方冠的左右腿上灌酒取樂，……，如此這般，有鼻子有眼的，說的活靈活現(xiàn)。洗手不干的墨跡未干，竟然老病重犯，又背著我老娘繼續(xù)那種骯臟齷齪的卑鄙事？這下子可把李妙齡真的惹激了，氣壞了，李妙齡對于這樣的莫大傷害，再也無法保持“氣質(zhì)優(yōu)雅，秀外慧中，端莊賢淑”的風度與涵養(yǎng)了，她怒不可遏地表示要坐地反擊。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就得百倍地加重報復！你不是要讓我做“鄉(xiāng)村怨婦”嗎？那么我也要讓你方冠中好好地品嘗品嘗“戴綠帽子”的滋味！

當然，話還得說回來，李妙齡并非水性揚花之人，她有自己的原則底線，還有她不同于別人的哲學判斷。原來有一個一直對她心存好感，并曾極力追求過她，而且她也曾經(jīng)喜歡過的昔日同窗學友。只是后來在與強者方冠中的競爭中，自知處于弱勢地位的昔日學友自覺地主動退下陣來。此時的李妙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而且她還要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讓方冠中知道，老娘我就要出手了。于是乎，有時跟隨此時也已離過婚的昔日學友出外旅游，高高興興地玩上幾天；方冠中不在家時，還將他帶到了家中住宿，一住就是好幾天，吃喝玩樂，盡興揮灑。

方冠中也是自從那次向李妙齡作出書面保證以后，同時他也由衷地意識到自己對妻子不忠?guī)Ыo她的莫大傷害，從此再也不曾涉獵風華雪月之事，但凡有被客戶安排特殊服務的，他也一概予以婉拒。可是李妙齡哪里知道她得到的只是一則早已過時的舊聞，李妙齡對他的報復也因而完全是出自于聽信了背后的，還有對方冠是的惡意攻擊。這些閑言說道與惡意攻擊，有的是出于嫉妒，有的是得罪了某些人，于是被某些心懷歹意的好事之徒，故意在街談巷議中重新搬弄了出來。不曾想，這樣的謠傳李妙齡居然信以為真。

方冠中當時對于這些謠傳與攻擊，自然全被蒙在了鼓里，他竟渾然不知。因而在并不知情的方冠中看來，李妙齡的這些大動作喧鬧，只是說說氣話，出出心中的惡氣而已，并未放在心上。你要出去散散心，那你就出去玩上幾天吧。

但方冠中后來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有人明確告訴他，李妙齡跟著一男人成雙入對地出入于超市、景區(qū)、旅館……，那個狂歡愛戀的親熱程度完全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當方冠中對這些背后傳聞的真相得以有了充分了解后，這會兒倒讓他心里跟明鏡兒似的，正是那些對他心存不滿的人，還有政敵借機泄憤的故意毀譽，導致我們的婚姻極有可能真的會走到無法挽回的可怕地步。

就在方冠中揣測，思謀，以至于憂郁苦悶，惶然不知所措的當兒，一記悶棍終于向他砸了過來。李妙齡正式跟他攤牌，一紙申請遞了上來，她要離婚。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這是方冠中無法控制的?？磥怼皠湔杏H”，她要“弄假成真”了。此時的方冠中不得不想，這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思來想去，對于已經(jīng)發(fā)威咆哮起來了的妻子，試圖挽留的方冠中便以大量事實自證，苦口婆心的解釋，并且通過領(lǐng)導多方調(diào)解，指出不實謠傳背后的動機，可是仍難以讓李妙齡釋疑。這些在此時已走向極端的李妙齡看來，解釋是多余的，再分辯權(quán)當耳邊風。

局面已經(jīng)完全失控的方冠中不得不想，事已致此，破了的鏡子還能重新回復現(xiàn)狀嗎？此時的方冠 中自知有錯在先，他已沒有了任何再行掙扎的底氣與余地，亦沒有別的道路可走，留給方冠中的只能是同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離婚就離婚。

“盡管你是凈身入戶，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一概應允，我另購置的湖畔那套大房子你拿去得了，但前提是不吵不鬧，和平分手”。

李妙齡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潑婦，她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叩勁地獅子大開口，狠心敲詐對她認為已經(jīng)負心的丈夫，而是念惜她所親生的兒子份上，適口而止。李妙齡不想給孩子留下母親太過狠心的不良印象，出生的兒子畢竟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呀，她太愛這個兒子了！李妙齡在心里不停地默念著，“兒子，媽對不住你啦，媽走到離婚這一步，真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單依方冠中預料的那樣，她只要了建在湖邊的那套第三層有著四室兩廳的房子。

14、

相處十多年的妻子離他而去了，年幼的孩子從此沒有人照料怎么辦？為了撫養(yǎng)方冠中和他的兩個妹妹，母親已經(jīng)承受了太多的苦難，現(xiàn)已處風燭殘年的老母親早已無縛雞之力，不能再讓母親承擔照顧孩子的重任，作為兒子唯一應該做的則是如何讓母親好好地安享晚年才對。為了擺脫這一困境，也為了工作不至于分心，工廠近萬號人的生活需要他去進一步拓展市場，此時的方冠中不得不想，必須盡早解決婚姻這一棘手問題。

眼下能找誰呢？作為方冠中現(xiàn)已有了這樣的顯赫身份與地位，若說再找一個青澀姑娘，對于方冠中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主動提出愿意為他作婚姻介紹人的好友也有幾個，而對他特別賞識、倚重的廠黨委書記就是最積極的一個。至于明里暗里表示愿意嫁給他的女孩也有好幾個，這些足可以讓方冠中任意挑選。可是，方冠中卻沒有在廠內(nèi)職工，乃至家屬中尋找佳配的任何想法，還是遠離漩渦吧。方冠中不想讓未來的妻子背負填房的指謫，更不愿意讓她聽到任何風言熱語?？墒侨粲勺约河H自物色，一來實在沒有時間，成天忙得屁巔巔的；二來既然排除本廠職工，盡管江湖上混跡多年，可是并沒有自己屬意的合適人選；再說打就是有的話，怎么好跟人家開口呢？冥冥中，方冠中就想到了那次曾經(jīng)與昔日偶爾相見的學妹柳小青，倒讓他的腦海里多是些混沌污穢的一潭漬水像撒了明礬似的立即清澈明亮了。方冠中想，三生不貼一熟。相信這位多年未曾謀面的柳小青，興許一定能夠幫上大忙的，請她幫助尋找應該算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可是上哪兒找柳小青呢？看來是有些難度。這時候，他倒是想起來了，盡管當時來不及問她的處所，還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但很清楚地記得，那次她在一家餐館里出席一閨蜜的birthday party，而且這個餐館剛好是在自己親自去過的那個大型建筑工地的對面，可不可以去那家就餐作進一步了解呢？或許那家餐館可能是她難免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只要找到了那家餐館，也許人家知道她現(xiàn)在的確切去處。方冠中就這樣無度的揣磨著，猜測著。

抱定試一試的想法，方冠中按圖索驥，依著那條街道的名稱尋著問著找了過去。記得當年為了這兒的一個建筑工程，跑過了一兩回，因而倒是不怎么費力地找到了那家餐館。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怎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餐館服務員自然都是流動人口，食客四處可餐，更是來去無蹤萍，投石問路的豈不是癡人說夢？那么，茫茫人海，上哪兒去找？就在方冠中多所失望拐向另一條街道，也就是當年建筑工地的另一側(cè)，正準備乘同路不同線的原公交車返回時，偶然看到了有個似曾相識的女孩站在三百米以外的地方。方冠中便三步并作兩步迅即趕了過去，不意此人竟然就是他此番要找的柳小青，算是如愿以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外，來得全不費工夫。原來，柳小青有個遠房親戚臨時租住在這兒。柳小青說，這天剛好我放假，應親戚之約來這兒待了段時間后，正在返回途中等車，巧巧的被方冠中逮見了。

此時看到的柳小青，已經(jīng)是那次見面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如此算來，柳小青至少也有三十五六了吧。真是女人十八變，天天不一樣。看到另一副裝束的柳小青令方冠中無比驚訝，簡直被驚呆了，難怪剛一看到，似曾相識。桔紅色的休閑服自然敞開，展現(xiàn)出紅白相間的絨衣，婀娜纖細的腰肢, 秀美靚麗的脖頸, 潔白如玉的膚色，白里透紅的臉蛋，烏黑發(fā)亮的如瀑發(fā)絲，湖藍色的緊身長褲，襯托出修長的美腿，肩挎長帶的坤包，洋溢著楚楚動人的光彩。在方冠中的豐富閱歷中，這個早已流行于世的人體黃金分割線，就好像是根據(jù)柳小青的特定身材測得的數(shù)據(jù)定制似的，是那樣的恰到好處，恰如其分，恰可而止。

同樣處在婚姻熬煎中的柳小青，腦子里不免偶爾閃過一回的方冠中，不曾想真的應驗了，竟然就在人生的迷茫、失望與徬徨之際，他們在此偶然遇見了。并且方冠中還明著說，此來是專門尋找她的，這讓柳小青在高興之余，樂不可支。意味著她又有了一個可以一吐心聲的對象，更何況曾是昔日的學友呢。他們相約乘車一起走過了十來站吧，來到解放公園一個較為僻靜的去處。作為主動方，方冠中首先詢問柳小青的工作情況。柳小青簡略地介紹自己這些年一路走來的打探行走情況后，非常滿意地告訴方冠中，現(xiàn)就職于李代維旗下的“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主要職責是從事勞務輸出和外聯(lián)項目。方冠中認真的傾聽著，不時地點頭贊許，不時地鼓掌稱道，“這職業(yè)不錯”。

待柳小青簡單地逐一介紹完，方冠中本想直奔主題，但又一想這樣似乎不妥。十多年未曾見面，一見了面就談這個反而覺得丟人顯眼。便沒有將自己不幸的婚姻狀況和他的職業(yè)直接告訴柳小青，反倒是立即改變原先的想法，有意識地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問題上來。十多年以后的第一次見面，方冠中劈頭蓋臉地建議柳小青立即辭去現(xiàn)有的工作，改行從事個體經(jīng)銷生意。

柳小青不動聲色地思謀著，本來我已經(jīng)干得好好的，怎么剛一見面就突然不可思議地要我轉(zhuǎn)換職場呢？這時，她就想起了李代維要她去他公司的情形。而今方冠中所談的轉(zhuǎn)換，與前次所處的環(huán)境與境況顯然已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語了。柳小青心里想，怎么可能呢？

不待柳小青回答，方冠中又一次加重了語氣。“你信不？一旦你轉(zhuǎn)行成功，到時候你所獲得的報酬遠勝過你現(xiàn)在收入的百倍都不止”！

柳小青想，多少年以后的第一次見面，這些話是不是太過于狂了點呢？柳小青是個實打?qū)嵉娜?，她最不喜歡浮而不實，尤其厭惡放誑語說大話的人。她又想，也許在商言商，這是他的職業(yè)習慣使然，也許大概可能是他無話找話的一種談話方式吧，只是正因為是第一次見面，大家應該實話實說才對。出于禮貌，她并沒有明顯表現(xiàn)出任何不悅，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不再多說一句話。

方冠中見柳小青無動于衷，很快捕捉到了柳小青某種思想的表露，許是一定認為我是在誑言亂語，說過頭話。于是不得不再次加重語氣，并且大聲地說：“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開國際玩笑嗎？告訴你，絕對不是”！為了加強語意，在說這句話的當兒，方冠中特地向前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面色凝重，臉色鐵青。

見方冠中過于嚴肅、認真的這一情形，倒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不像是開玩笑，倒是成竹在胸的樣子。柳小青一看這架式，擔心由于自己不屑一顧的神情傷害了對方的自尊心，或者說破壞了眼前的談話氣氛。她憂郁寡歡的眼睛眨巴眨巴著閃了幾下，“世上竟然還有這等的上好事讓我做，該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吧”？柳小青許是略顯欣喜，許是故作驚訝地反問起方冠中來。

柳小青充滿童真訝異的神情，特別是她的這句詰問話語，算是完全驅(qū)散了方冠中內(nèi)心的那團疑云，而且還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懷著大喜過望的心情，清了清嗓子，頓了頓語氣，直到這時才將他所從事的具體工作來了個竹筒倒菀豆，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緊接著，他又將當前鋼材的銷售形勢作了詳細而具體的客觀分析。滿懷信心地說完之后信心滿滿地笑了笑，虔誠地靜待著柳小青的反映。

柳小青很會說話的迷人眼睛眨了眨，身子也跟著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似乎很想繼續(xù)聽下去。看著柳小青這般似詩如畫的肢體語言，那種分明靜待他繼續(xù)后面話題的神情，給了方冠中百倍的信心。方冠中不覺的心跳就加快了許多。

方冠中為加碼柳小青對自己的好感度，慨然允諾，“為了徹底打消你的疑慮，要不這樣吧，你先不用改行，你可以利用節(jié)假日時間，自己親自去跑一趟。到時候我會把一部分關(guān)系戶介紹給你，而且還愿意按最低價配發(fā)給你人家所需要的鋼材。保證你一次就可以輕輕松松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刭嵣衔?、六萬元，你覺得么樣？”

為要緊而牢固地攢住柳小青的心，惟恐此話力度遠遠不夠，于是又加重語氣，“在你獲得了如此豐厚利潤的情況下，你再出來專門跑生意不遲。到時候，你一年內(nèi)回個三、五十萬元純利不成問題的情況下，你還情愿繼續(xù)呆在那個毫無生氣的所謂國營企業(yè)嗎？更何況依你所說的，你還不是他們的正式編制內(nèi)職工”。

方冠中的這一番工于心計匠意于心鼓動性極強的話語，倒是起了醍醐灌頂?shù)幕瘜W催化作用，還真的把柳小青的心給撩撥得心花怒放，喜出望外。柳小青好一陣興奮，“若真的如你所言，只有傻子才會拒絕財富呢”。

看上去，王瑋光鮮亮麗卻習慣于居高臨下，而方冠中呢，相貌出眾且讓人心生好感。兩廂對比，柳小青的心中有底了。有話擱不住的她只是在這個時候，才將自己不幸的婚姻狀況直言不諱地告訴了方冠中。得到了這個重磅消息的方冠中，內(nèi)心里禁不住好一陣欣喜，這比喝了蜜還甜十分?？磥恚@一下子可不用請柳小青幫忙另外找人了，我所要娶的正是柳小青本人！既然自己是過來人，打就是黃花閨女又乍的？我要的就是這個即將離異的柳小青！舍此，打就是如花似玉的少女我也斷不接受！

眼下最為要緊的，是如何趕緊催促她盡快離婚?？墒顷惛^深、守口如瓶的方冠中，依然沒有將自己離婚的事情告訴柳小青，他要等待的是一個對于他來說，最為合適的時機。他要留給對方更多的思考機會，不想讓柳小青覺得有趁人之危的嫌隙。

方冠中又想，他們倆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鬧開了，這不正是自己所期待的結(jié)果嗎？內(nèi)心里禁不住生出一股股熱望的欣喜，這欣喜讓方冠中按捺不住竊喜，以至于狂奮不已。他以一種關(guān)懷、體恤的語氣告訴這位心儀向往的昔日學妹：你還是趕緊離婚得了吧，人活一生，草活一春，這種已經(jīng)死亡了的婚姻還有再維持下去的必要嗎？

倆人分手后，柳小青坐在返回宿舍的公交車上靜靜地想了想，也是的。一年累個半死不就是一兩萬元的收入嗎？除去一切生活開銷，所剩無幾，到頭來什么積蓄也不曾留下。二呢？我從王瑋那兒又得到了什么？除了痛苦，再就是折磨。忍讓了這么些時間，矛盾反而亦愈的激烈。早已僵死的婚姻，還有什么國營企業(yè)，眼下是到了該兩廝離去的時候了。

柳小青進而又想，看來李代維要我去“洛州市亞力國際人才咨詢公司”，和今次方冠中要我轉(zhuǎn)做鋼材生意兩件事竟然還真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呢?？磥?，命運之神還是光顧我的，此刻我就有了草雞變鳳凰這樣質(zhì)的飛躍。英國作家狄更斯說，“現(xiàn)在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壞的年代”，這句話算是說到了心坎里去了。

柳小青返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猶豫地一個電話打給了林懋晟。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理解她的，關(guān)心她的，最親密的知音莫過于他。每一次聆聽林懋晟說話，就像聽一曲舒緩優(yōu)美的音樂，品一杯醇正濃厚的熱茶，看一朵靜靜開放的花蕊，讓時光如流水般恬淡素凈，這正是他作為頂級人格的魅力所在。前次彼此的E-mail交談中，林懋晟作了對她多所釋疑、熱情鼓勵的話，讓柳小青看后熱淚盈眶。如今真正決定人生走向的這個關(guān)鍵時刻，她還是想再一次傾聽一下來自于林懋晟的意見，因為他總能說到點子上，讓人從心底里佩服。

結(jié)婚幾年了，如今又要鬧離婚，林懋晟很快給予熱情洋溢的答復，“如果兩個人實在再難以在一個屋檐下繼續(xù)生活的話，放下包袱就意味著輕裝上陣，尋找真正屬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就可以重新出發(fā)。為獲得自由和幸福，離婚對于雙方都將是一種精神上的解脫”。

得到林懋晟再一次熱情鼓勵的話語，就覺得受益不淺，心境暢快了許多，心結(jié)也為之徹底解開了。這讓柳小青更加堅定了離異的決心，因而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暢快，就有了一場久病大愈的感覺。吃了秤砣鐵了心，她要從新出發(fā)，開創(chuàng)未來，塑造自我。就像金庸大師說的那樣，“今番良晤，豪興不淺，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杯酒言歡。咱們就此別過?！?/p>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為了迎接未來，大徹大悟的柳小青索性就來個一不做二不休，來上一個大開大闔，跌宕起伏！方冠中讓她利用節(jié)假日、星期天時間試著跑一趟，她不用！索性它來個辭職、離婚兩項大事同時進行，她要徹底地告別過去，開創(chuàng)未來。

一紙辭職申請交到李代維手上，來不及細看申請書的李經(jīng)理，此時還以為柳小青又將提出一個什么好的建議呢。可當他剛一坐下來一眼瞅見醒目的“辭職申請”時，立時眼傻了，臉僵了，惶惶然不覺大驚失色。為何干得好好的突然要辭職呢？是待遇的問題，婚姻的困擾，還是因為對他介紹王瑋的強烈不滿？執(zhí)意挽留的李經(jīng)理便展開了他無與倫比的天才說辭，柳小青第一次看到李代維為了留住自己居然這般和風細語，熱情致誠。可是無論怎樣的大道理，如何的安慰與寬解，許以再多的工資晉級，對于柳小青來說，算是瞎子占燈白費臘，一點作用都不起。已下定決心的柳小青就是十二頭牛都難拉回，鐵定的辭職任誰也難于阻擋。李經(jīng)理畢竟是個性情中人，既然真的留不住也就不再勉強，何況并非正式職工，再攔已無任何意義。就是不向你打一聲招呼，你還能乍的？鑒于柳小青為公司所作的貢獻，立即在辭職申請上特批獎勵三個月工資，并吩咐會計立即支付。就這樣，有如解除枷鎖般的柳小青，就像燕子一樣飛回到了臨時租住的房子里。

可是，離婚的事就不那么簡單了。其實，王瑋早就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離婚自是必然。只是擔心一旦率先提了出來，柳小青說一定會要他賠償青春損失費什么的來上一大堆，此時正苦苦尋著提出離婚的最佳方法與時機。不想正待他立馬準備賣篦子的當兒，柳小青卻親自來幫他數(shù)齒子。真是“畫水無風空作浪，繡花雖好不生香”，這個在柳小青看來只配吃饅頭大蔥蘸老黑醬的山東家伙可不是個善茬兒，終于撕下了軍官的遮羞布。不說痛痛快快同意離婚，還落個不賠的善果，他倒是聰明過頭，心機費盡，機關(guān)算盡，反而還來了個反其道而行之。他要借此狠狠地敲詐柳小青一回——“為了娶你我花了不少錢，你給我8萬元小錢，我就立馬簽字”。丟下這句語意鏘鏘不容商量的狠話后，就噔噔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門。這個成天吵架，自己也沒過一天舒適日子的王瑋，他要借此大撈一把，進而可以大發(fā)一筆橫財了！

愣了半天的柳小青，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只配吃饅頭大蔥蘸老黑醬的山東家伙竟然會倒打她一耙，狠狠地來上這么兇惡歹毒的一手。tmd ，我本不要你一分錢，你竟然反敲詐起我來了；別說我身無分文，就是有錢我也不干！做夢去吧，你個屬狗的！北島說的沒有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柳小青就此作好了充分的且是最壞的心理準備，那我老娘就不離了，跟你奉陪到底，到頭來看你狠還是我狠！看來，婚是離不成了，不離就不離！難道我還去求你不成？柳小青便將這個最終的決定電話告訴了方冠中。

可是急于吃上熱豆腐的方冠中聽到這個情況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竟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此時哪管吃虧不吃虧這些本應考慮的實際問題，不說幫她出個好主意，反而還規(guī)勸起柳小青來，并且還斥“吃虧論”為“那都是陳谷子亂芝麻的過時老一套”。方冠中擔心柳小青離婚的承諾變卦，惟恐兩相結(jié)合的目的無法遂愿，正急得團團轉(zhuǎn)。急如星火的方冠中，此時正以比他高于平時八度的語調(diào)，既不懇切亦無哀求，以極其嚴厲的語氣，其實是在吼，“既然他死不要臉，賊沒心腸，放橫了敲詐你，就算你退財消災如何，你就給他得了！不就是幾萬元錢嗎？我用牙簽從牙縫里挑出來的哪怕是一小點，都不止這么多，這錢——我出”！

憑什么要給王瑋這筆錢呢？盡管方冠中慷慨解囊，但柳小青依然覺得就像吞了只蒼蠅似的，肚子里覺得特別難受。

正在氣頭上的柳小青，并沒有理會方冠中愿意代為賠償?shù)囊庠?，平復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一月又一月?？丛谘劾锛痹谛睦锏姆娇苤?，這下子真的受不了，也因而急壞了，為了打破僵局，也為紓解她的郁悶心情，數(shù)次三番約請柳小青餐聚、看電影、歌舞廳跳舞散心。就像《論語》里說的，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授之以漁，導之以行。

方冠中算是攻心有術(shù)，終于水到渠成。心態(tài)平和下來的柳小青將方冠中的話反過來翻過去地想了又想，捋了又捋，一生還長著呢，難道就這樣和他永遠僵持下去嗎？深陷矛盾漩渦的柳小青在方寇中的有效勸說下，也是來了個前后權(quán)衡，左擋右突，反復比對。多所糾結(jié)，一路斗爭的結(jié)果，柳小青最終還是聽信與采納了方冠中的意見，就算喂了條餓狗不就得了？！如此這樣一來，心境也就為之豁然開朗。有了方冠中的傾力幫助，我就能獲得多于平時數(shù)倍的報酬，何苦為了這點小錢而丟了財富大鱷呢？更何況，風華是一指流沙，蒼老是一段年華，我可不能作賤、荒廢了自己的春華，還是趕緊珍惜當下的現(xiàn)世吧，重新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這比什么都重要。待柳小青把賬徹底算清楚了，想轉(zhuǎn)了，也就完全看開了。柳小青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來，感覺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結(jié)果以4萬元的付出，從而結(jié)束了這段令柳小青痛苦不堪的婚姻。

15、

柳小青一根孤寂的心弦已被方冠中的蘇秦之舌完全撥動，他讓柳小青離婚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方冠中想，接下來，而且最為要緊的首先便是如何全力幫助柳小青做好幾單鋼材生意，使她早日獲得物質(zhì)上的巨大補償，以便于讓她早日徹底地走出離婚的陰影，這才是當務之急。至于自己的那檔子破事，還遠不到告訴林小青的時候。心急是吃不成熱糍粑的，否則那會反而燙了自己的嘴。最好的方式或許是，只有在她的利益最大化以后的某個時候，再談論婚嫁問題也許是她最能接受的合適方式。再者，方冠中也極想借此機會調(diào)侃一下柳小青，讓她感覺一下一夜暴富是個什么滋味，土雞變鳳凰又會讓她產(chǎn)生怎樣的聯(lián)想。同時，他也極想美美地享受一下，柳小青這種急遽的心理變化帶給他的那種浸入骨髓的成就感，還有俘獲芳心，進而迎娶她的快樂感。

方冠中原本打算將自己這么多年在商海打拼得來的經(jīng)驗事無巨細地全都和盤托出，可一想，又覺得眼下似乎毫無必要。一來，自己不是已有了那么多現(xiàn)成的客戶可供使用，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穩(wěn)穩(wěn)地獲得一筆豐厚的利潤嗎？還是先讓她美美地嘗嘗香甜的果子味道以后，再說接下來的事情吧；二來，在她對于這些暗流涌動的，或者是潛規(guī)則還摸不著毛的情況下，一頭霧水的她就是聽了也是霧里看花，摸不著頭腦。再說了，若真的我們倆結(jié)合了，我還有讓她闖蕩市場的必要嗎？只是眼下最為要緊的，要讓她覺得我就是她此生賴以發(fā)跡、輝煌、騰達的靠山，是她從水深火熱的地獄走向天堂般美好生活的救星。

“希望鋼鐵廠”新產(chǎn)品已經(jīng)轉(zhuǎn)型升級了，為了不丟掉原來既有的市場份額，傳統(tǒng)產(chǎn)品還是要生產(chǎn)一些。新產(chǎn)品技術(shù)含量高，專業(yè)術(shù)語更復雜，便讓柳小青銷售老產(chǎn)品這一塊。為免惹人耳目，但凡廠內(nèi)生產(chǎn)的原有產(chǎn)品還是不讓柳小青碰觸的為好。方冠中的高智商總能讓他規(guī)避風險，弱智的事情他是從來不做的。至于尋花問柳這等的事兒，正如他自己所表達的決心那樣，方冠中早已金盆洗手，再也不去沾葷惹腥了。塵世間的名花、妍麗實在太多，你能玩得過來嗎？再者，就像俗話說的，淫欲過多，精華抽空，自然傷身，要不怎么會有“好火費炭，好女耗漢”的名言呢？為了隆重迎娶柳小青，重新建立起美好家庭，方冠中一定要做足包括身心健康在內(nèi)的所有必要儲備，決計不會重蹈覆轍。

由于多年的打拼，還有對鋼材的生性敏感，方冠中在他一手掌握的資訊中，既有本企業(yè)上下游產(chǎn)品的產(chǎn)業(yè)鏈條，又有其它鋼鐵產(chǎn)品的同樣資訊，更有就是很多牢不可破的需貨客戶這些隨時都可以供他役使與調(diào)配的人脈關(guān)系。可以說，在方冠中閃轉(zhuǎn)騰挪、飛揚跋扈的搗鼓下，早就已經(jīng)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穩(wěn)如泰山的商海帝國。甲需要的訂單本企業(yè)沒有這類鋼材，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從乙那里穩(wěn)穩(wěn)拿來。如此這般的魚幫水、水幫魚，企業(yè)之間的相互串供，早已是如云高手方冠中的慣常作法。說實話，這般行如流水的“鐵三角”關(guān)系，也只有像方冠中這等超凡脫俗的少數(shù)高級玩家才能達此境界。你若想要達到方冠中搗鼓有術(shù)的這般地步，那你首先就得具有移山倒海駕馭局勢的超凡本領(lǐng)。顯見的，出身于鋼鐵學院畢業(yè)的高才生，且作為商戰(zhàn)高手的方冠中，他一玩起供需市場來，顯見的便是易如反掌，如囊探物?？芍^風生水起，其行情自然一路看漲不衰。

《史記》里不是有“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么一句話嗎？方冠中運用起來特別嫻熟，經(jīng)過他的一番精心籌措與謀劃，算是這句話的最好注腳。

你看他那商海帝國王者的超霸姿勢，坐著豪華闊卓的牛皮沙發(fā)，雙腳習慣地蹺在紫漆鎦光的辦公桌子上，一手拿電話，一手拿草稿，仰著身子撥給了上海一家大型銷售公司李經(jīng)理的電話，“你兒子讀書需要的資金，我已經(jīng)打了10萬元到你指定的海外賬戶上了，原來跟你說的那20萬噸鋼材我派人馬上給你送來如何”？

“謝謝！嗯，好的，那你就趕快送來吧”。

接著，耳機換到了右邊耳畔，又一個電話打給了某建筑工程公司主管進料業(yè)務的鄧副經(jīng)理，“前天匯去了你母親住院所需的8萬元，你查一下看到賬了沒有”？

“不用查，你辦事我還能不放心嗎？眼下的鋼材編制計劃已經(jīng)出來了，你先送10萬噸過來，再說以后的事吧。”

緊接著，又一個電話打給莫逆之交的方副經(jīng)理，“過兩天我著人送來一批鋼材，價格你可不能太低了喲”！

“行，就按你說的辦”。

得到對方給予準確、肯定的答復后，方冠中緊接著將電話換到左耳畈，一個電話給他的供貨關(guān)系戶打了過去，“明天有人拿著我開具的各種不同型號鋼材的介紹信，你讓她提走35萬噸，還勞你按她親自帶給你的我信中說的，分三處直接發(fā)貨到對方接貨車站?；仡^你要的鋼材可隨時提貨”。

這些全都落實之后，方冠中收回了伸到紫漆桌面的雙腿，正了正姿勢，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一個電話打給柳小青，“你趕緊準備一下出差的行李物品，差旅費我已經(jīng)打到你工行的一個賬戶里了，不用你籌措。你現(xiàn)在來我這兒一趟，我給你逐一交待一下，你只要按我說的去做，一切OK”！

柳小青聽此，那個高興勁頭就不用提了。她套起簡易背袋，就像矯健翻飛的燕子似的，一陣風很快就飛到了方冠中的辦公室。

名義上叫出差，實則是讓柳小青舒心快意地在外玩幾天。出去后，每個單位她都是輕輕松松地走過一趟，而且還受到了皇帝巡視般的高規(guī)格接待。因為貨在途原因，她有充足時間逛了好幾個公園。返回時，柳小青還在歸途中，方冠中一個神氣十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已將你的250萬元純利，打到了你的個人賬戶上了”。

當聽到250萬元已到賬，柳小青禁不住一陣狂喜。她竟然忘了自己此時正坐在旅客列車廂里，不自覺地手舞足蹈了起來，惹得乘客紛紛用詫異、怪樣的眼光齊刷刷地投著她。

就在方冠中易如反掌的舉手之勞下，柳小青有如甕中捉鱉般，輕輕松松收獲了她平生以來的第一桶金——250萬元！250萬元呀！……欣喜若狂的柳小青就是想破了天，也沒想過只有在讀書做數(shù)學習題時有可能才遇見到的這么個巨大的天文數(shù)字。這樣龐大的數(shù)額，若百元一捆一字兒擺開，250捆有可能超過五尺來長呢。若說重量，據(jù)官方公布的每張百元人民幣重量計算，就是27.5公斤！

如此說來，可以買一套超過100多平方的大房子，再配上一輛檔次不低的轎車，……。柳小青有如從蠻荒的原始社會，一下子跨進了充滿神奇色彩的夢幻世界。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數(shù)倍，如臂使指？如掌翻覆？如囊探物？如吸口氣？用什么詞來形容都不過分。如此算來，她以前的三十多年算是白活了！白活了?。“?活-了?。?！

這等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柳小青第一個想傾瀉的對象便是她一直崇拜的偶像林懋晟。她要讓林懋晟也一同分享這份無盡的幸福與快樂。柳小青原先只告訴過林懋晟已離婚的事，可他并不知道其后緊跟著而來的辭職，以至于再以后的狂，狂什么來著？狂斐、狂勷、狂猛、狂熱地大賺了一筆，一筆大得讓人詫異的巨額錢財！這是一部足以讓人流連忘返，吊足胃口的電視連續(xù)劇。當柳小青用半個多小時將這些顯著變化毫無保留一古腦兒全都傾瀉給了林懋晟之后，電話的那頭傳來的林懋晟接聽時的異常反映：說話的顫音、呼吸的頻率，語氣的驚訝，就讓柳小青覺得特別的享受，異常的陶醉。周身的熱血都快沸騰了。每一個神經(jīng)元都跟著狂跳了起來。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感！更是一份蓋世無雙的喜悅！

回來復命的柳小青，笑嘻嘻樂陶陶地坐到了方冠中辦公桌的對面沙發(fā)上。

“您真有本事，天都能被您捅破，地也能讓您打個大窟窿！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我一下子就會有這么多錢！請問您，您幫了我這么大忙，那我該怎么感謝您才好呢？”

“你別老是您您的稱呼好不好？說穿了我不就大你五六歲嗎？我可消受不了。至于說幫助你的原因，誰叫你是我的學妹呢？再說，我不幫你又去幫誰呀？”

方冠中欲言又止，停留片刻后，他語焉不詳，甚至指東道西地透出半語：“你可能忘了，我以前不是也曾幫助過你嗎”？

“記得的，記得的。那次讀小學，因為下雨路滑，一不小心跌倒了，是您幫著扶起我的。我怎么能忘得了昔日您所做的這些呢？”柳小青總也丟不掉方冠中不以為然的“您”。

“我還有一件忘了告訴你的事兒，你愿意聽嗎？”方冠中覺得眼下跟她交底的時機已經(jīng)完全成熟了，此時不說何時說？方冠中覺得如果再拖延下去，已完全沒有必要。弄的不好，很有可能樂極生悲，弄的雞飛蛋打，竹籃打水一場歡喜一場空呢。這么漂亮人見人愛的世間女子，會沒有人追求？真要到了那時，那我分明不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豈不是白白忙乎了這么一場？

“您所有的一切我都興趣無限。哪還有我不愿意聽的呢？我洗耳恭聽！”

“你別老您您的好不好？實話跟你說吧，我也跟你一樣，早已經(jīng)離婚了，而且是發(fā)生在你離婚之前的事。你不會以為在你婚姻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我乘機橫插一杠子，逼著非要你離婚，緊接著又要你辭職，并且還讓你轉(zhuǎn)行做鋼材生意，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靈魂特別丑陋，有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想法呢？坦率地說，我并不否認是有過這方面的某些考慮，但也不完全都是。最起碼來說，再怎么講你畢竟還是我的學妹吧，這點感情還是有的?！?/p>

其實，對于方冠中的過度熱情柳小青并不是沒有猜度與想法。昔日學友不假，但方冠中這種超乎尋常的過度熱情，先是動員我離婚，對方敲詐他竟愿意代繳賠款，緊接著的便是一下子就給我一個豪擲、白送了250萬元巨額資金，這種天上掉餡餅式的奇異事，怎么可能不讓人由衷地深度思考呢？至于方冠中的動機與意圖到底是什么，以及他所做的這一切，難道僅僅以只同了一年的學校，或者說僅僅是為了和我交個異性朋友這兩個并不構(gòu)成理由的說辭就可以慷慨給予的嗎？可以肯定地說，絕對不是！或許圖謀我姿色，或是……。可我只是一個離異的人，還在乎什么？這不也正中我下懷嗎？我一個性情中人，又怕什么？他方冠中大不了就是一個老虎，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喂他一口！如今他已交底了，第二次又拋給我繡球了，我一個落魄的離婚、棄職女人，無掛一身輕的什么都不曾有，如今有了就著熱鍋下面這等上天恩賜的難得機會，我自然樂而忘懷地坦然接受。

“行呀。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绷∏嗉t著臉，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就在她起身離開的當兒，又不忘回頭補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柳小青真的好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自從離婚搬出來以后，出于有個照應，方便說個話兒，便在她的那個后來才知道遠房親戚附近，找了間房子臨時租住下來。

畢竟租住房子總讓人有一種漂泊寄離的感覺，于這個城市，還有于自己所做的事情，自己永遠只是一個局外人；我只是一個沿街乞討者，或者叫茍且偷生者、茍全性命者，身外所有的一切全都與己無關(guān)，漂若浮萍顯得很不踏實。

如今有了錢，柳小青第一個開銷所想的便是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盡管即將與方冠中結(jié)合，房子不存在任何問題，但柳小青還是想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萬一出現(xiàn)類似于王瑋于己不利的情況，到時候天下之大，卻沒有我落腳的地兒，走投無路的我能往哪兒走？因此無論怎樣，得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才安全。她就思謀著，哪兒是她可以安身的適宜之地呢？電視上，報紙中，廣告里，到處不是都在說長青雅惠園社區(qū)屬人居的理想之地嗎？柳小青興致濃濃地特意趕到那里溜了一遭。發(fā)現(xiàn)這里果然名不虛傳。偌大的一個社區(qū)，你看不到一個煙頭、一片紙屑、一塊果皮。房前屋后，道路兩側(cè)，還有所有的空曠地帶全都栽種了各色各樣的名草、樹木、花卉，葳蕤蓊郁，草木繁茂，仿佛就置身于百花園里似的；而且更讓人著迷的是誠如房介說的，居住在這里的人際關(guān)系和諧，友好，真誠，大家相互幫助，已尉成風氣，算是人倫雅居的典范社區(qū)。眼下剛好有個叫做“西雅苑”的房子正在火熱開盤中，柳小青細細察看，逐一打探。行事快捷的柳小青果斷地在一幢擁有七層樓房的第六層置下了一套130平方、有著四居兩廁、前后陽臺的大房子。這是開發(fā)商裝修好了的現(xiàn)房現(xiàn)賣，買了就可以拎包入住。當柳小青拿到鑰匙跨進房子的當兒，她欣喜若狂地對自己說，“你知道嗎？我就是這套房子的主人”！此刻的柳小青，就有了一種“一夢上天堂”的美好感覺！洛州有我的家啦，我的家在洛州，洛州就是我的家，我已經(jīng)無可厚非地成為地道的洛州市的市民了！

柳小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鼓作氣，盡管還不會駕駛汽車，可她還是跟著又買了輛簇新漂亮的奧迪牌轎車。她也要像其他年輕漂亮的時髦女孩一樣，有一輛屬于自己的我想到哪兒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能到哪兒的車子。柳小青與生俱來就是一副美模子，無論走到哪兒，從來都是鶴立雞群，絕倫超群，卓絕倫群；這一回，柳小青又錦上添花，如虎添翼啦！也就因為這一下子，柳小青本來有了天資麗質(zhì)的花容月貌，這會兒平地起春雷的就有了“綠葉”的托護，她可以堂而皇之平步青云一下子進入到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子。本來就不缺少人氣的柳小青，這會兒就有了花后般的感覺。已成為座上賓的柳小青，誰也不能小覷我，無論朋友誰的圈子也不能沒有我。

就在柳小青憧憬幸福的快樂時刻，方冠中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我們到中山公園“雨亦奇亭”那個僻靜的地兒集聚如何？因為那兒的環(huán)境太優(yōu)雅了，太安靜了，且無人打攪”。

“雨亦奇亭”？柳小青記憶的芯片高速地在大腦里旋轉(zhuǎn)著，搜索著，查找著。啊，找到了，原來這個地兒曾經(jīng)是柳小青痛苦航程的起點之處呢！看來，這兒儼然成為時下情人談婚論嫁的鵲橋。方冠中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怎么竟然也選在那個地方幽會呢？是不是意味著我從哪兒跌倒再從哪兒重新爬起？而此次幽會，莫非是他正式向我發(fā)起求婚？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呢？柳小青就這樣信馬由韁地奇思妙想著。這時候，柳小青不聽使喚的腿腳便不由自主地向著去往那兒的停車站點走了過去。十來分鐘的光景，很快下了車進了公園，再走過一段路程之后，不覺間她就來到了這個令她再熟悉不過的僻靜地。

呀。喲。想不到方冠中早早地就來了呢。從擺放的東西還有他的坐姿看，他已來過這兒好一會兒工夫了。方冠中待柳小青坐定之后，遞給一瓶果汁飲料。柳小青想，幸虧不是營養(yǎng)快線，若再是營養(yǎng)快線，那他一定是王瑋的化身，或者說是另一個王瑋了。而我也沒有撐著印有“蒙娜麗莎”的遮陽傘！看來，是我多慮了。方冠中笑了笑，接著遞給柳小青早就打印好了的A4書寫紙一份，“結(jié)婚申請書”五個醒目的大字一下子跳入了柳小青的眼簾。果然是為結(jié)婚的事，她猜的沒錯！柳小青粉紅的臉蛋一下子鮮艷了起來，抿著的櫻桃小嘴如同一朵美麗的花朵欣喜地綻放開來。柳小青想，看來這兒還真的成為我日后東山再起的地方呢！嗯，是的，沒錯！這里既是我舊日婚姻康橋的離散地，同時又是今日我走向鵲橋的新起點。這創(chuàng)意太好啦，只不過方冠中并不知道這些個中情由罷了。

向來低調(diào)的柳小青在結(jié)婚的這件事情上，又一次選擇了平淡。在她看來，有什么值得張揚的，說到底，不就是個二婚嗎？打就是頭婚，柳小青都沒有告訴她的父母和姐姐，而這次就更沒有告訴的必要了。她將自己的這個想法明確地告訴方冠中，倆人并就此在達成一致。也因此，柳小青對于自己這樣的安排，同樣不想驚動林懋晟，而方冠中除了自己的母親，她也沒告訴任何人，他們的蜜月時光是以旅游的方式度過的。

16、

也許是兒子的婚姻出現(xiàn)危機，方冠中的母親常常為此擔心不已；也許是年紀越來越大的緣故，導致母親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墒亲詮膬鹤优c柳小青喜結(jié)良緣以后，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冠中母親的身體健康狀況居然奇跡地逐漸好轉(zhuǎn)了過來。為了方便兒子的生活起居、工作便利，老人家就將照顧孫子的事務一概全都承攬了過去，并沒讓這位新的兒媳操半點心?？墒橇∏喈吘故莻€冷暖有知的善良人，對于這個于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只要她一有時間就會回到并不算遠的方冠中老家看一看，時常買一些物品帶過去，督促孩子一回，檢查學習成績什么的，她都做得被婆婆總是夸贊不止的這個份兒上。

對此，方冠中看在眼里，暖在心上，銘刻在骨髓間。鑒于柳小青活潑好動的外向型性格，為了不讓她寂寞，除了只要時間允許，盡可能多地陪伴她，有時出差還特意帶上她，讓她到處走走，散散心；再就是時不時給一些已經(jīng)安排好了的小本生意讓她偶爾跑上一兩回，每次回個一兩萬元，甚至幾千元的不等。他的人脈關(guān)系有的是，隨便一個打點對于方冠中來說，好比張飛聽豆芽——小菜一盤。柳小青所做的這些生意，方冠中從來不在本單位里起貨。比放在保險柜還保險十分，沒有人懷疑的。

與方冠中結(jié)婚的幾年間，柳小青就是在這種歡快愉悅的美好環(huán)境中生活著?？墒窃捰终f回來，在柳小青的印象中，無論方冠中對她怎樣好，以及因為方冠中的幫助獲得的財富如何多，但她始終總也忘不了深深烙印于心坎里的林懋晟，這正印證了“物惟求新、人惟求舊”的傳統(tǒng)說法。有了這樣的心境，柳小青很自然的時不時給林懋晟打去一個問候的電話，報告此時的歡愉心情。至于再婚的事，柳小青并沒有瞞過林懋晟多久。對于知心朋友，有話不說有事不講，隱瞞對方是對友情的褻瀆，理當唾棄。狄更斯說過“只有在你的微笑里我才有呼吸”這句話，因此，無論林懋晟怎樣的回應她，柳小青就覺得特別享受。

最開始的幾年間，基本上都是在方冠中的全力輔佐與幫助下，柳小青完成了一單又一單鋼材的銷售?？墒橇∏嗄?？終究不是一個依靠拐杖走路的人，她不愿意過這種被人指著路向前走的生活，她要甩開拐杖蹣跚學步，她要在商戰(zhàn)大海中學會游泳?！跋Ｍ菞⒂陟`魂中的一種會飛翔的東西”，柳小青特別喜歡同樣出自于思想家狄更斯的這句話。覺得老是受人指點，這樣的日子讓她難受，柳小青應該有獨自謀生、獨立生活的應對能力。否則，老是過著靠人施舍這種淡而無味的生活，并不是柳小青所想要的。更何況，循規(guī)蹈矩不是柳小青的作派，她就嘗試著獨自闖蕩市場。既然是獨步學舞，無論起貨收貨自然不能在方冠中的掌控范圍之內(nèi)。

如此，試水的第一單應有成功的絕對把握。那么，首開其河的這個對象應該是誰呢？柳小青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又瞄向了林懋晟，一直從事經(jīng)濟工作的他路子應該最多。只要他一個招呼，哪個客戶能不買他的賬嗎？

可是此時職務早就已經(jīng)變動了的林懋晟呢？同他的所有其它工作一樣，全都沒有告訴與工作無關(guān)的局外人。當林懋晟接到柳小青求援的電話后，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才將自己早于大半年前就已經(jīng)由市外經(jīng)貿(mào)委調(diào)到了市經(jīng)濟研究中心，并且擔任總干事的情況正式告訴了柳小青。柳小青在給予工作變動、職務升遷衷心祝福的同時，也從林懋晟的語氣里探得有勉為其難的意思，于是便來了插科打諢，“我是跟你開玩笑的無話找話，千萬別當真”，算是瞞山過海，平息了要他幫忙這個說法有可能導致雙方的窘態(tài)。“沒事的，我就不信邁不出這一步。說滄海橫渡為時尚早，那我就試著獨辟蹊徑，不妨找一小河試著蹚蹚水，總不至于淹著了吧?！弊孕艥M滿的柳小青，這樣安慰起自己來。

為著自己的這檔子破事，柳小青只好在方冠中面前撒謊，每次推銷時便以“很想一個人去外面轉(zhuǎn)一圈，上海呀甘肅呀深圳廣州呀那些地方我都沒有去過呢，想去那些地兒看一看，玩上幾天”，以此來搪塞。信以為真的方冠中呢？落落大方地說，“你要出去玩玩就盡興地玩去吧”，末了還不忘來句詼諧的“到時可別把自己玩丟了”話來。

只是不曾想，離了方冠中這根拐杖，一心想獨自行走的柳小青還真的玩不轉(zhuǎn)，還沒怎么的幾家客戶，竟然就此淹在了“小河”里。盡管數(shù)量不是很大，初入商海的她自然不敢做大，可還是有不少貨款收不回來。這些用戶總是以這樣的理由那樣的借口，要么壓一壓，要么等一等，催過多少回，可是每次只見老太婆吃棗，就是不見吐核兒。

怎么辦？為了這些煩心事，繼想請幫助拓展銷路以后，柳小青竟然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想到了林懋晟。仿佛林懋晟就是她柳小青隨身攜帶的鑰匙，總也離不開似的。既然找不著銷路，那我就不指望你，但你既然已經(jīng)從原來工作繁重的外經(jīng)貿(mào)委調(diào)到了工作應該是相對輕松的市經(jīng)濟研究中心，盡管屬于職務高配，但正如他自己說的只是個閑差，出來跑跑他應該有的是時間。至于研究課題寫點什么的，這對于你來說那還不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盤？因而很想讓林懋晟陪同，一來有個溫暖的伴兒說說話兒，二來幫襯討一回債務我也有底氣些。柳小青就想，我不會白白讓你跑路的，只有你跑路了，給你分紅便是你無法拒絕的最好方式。有福同享嘛，我可不想就此拉下你，你林懋晟能有利可圖，不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快樂嗎？

因而，就因為柳小青的一時興起，一個電話便打了過去，“我上海、甘肅、深圳、廣州有幾筆貨款沒有收回，反正你現(xiàn)在又沒什么大事糾著你，閑暇時你幫我跑跑路，可以嗎”？

“我現(xiàn)在的確像你說的，不再像先前那樣忙碌，時間相對充裕不假，但至于說到你要我和你一起收貨款，不是我不愿意幫你，事實上我還真的很想為你盡可能多地做點兒什么?？删褪沁@件事，萬一被你丈夫知道了，怎么辦？別人又怎么看？你這個主意也未免太餿了點吧！我可不想憑白無故地被人譏諷為第三者?！?/p>

“方冠中又沒在我身上安裝竊聽器，你跟我在一起又怎么了？再說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我們倆人之間的事，還能有誰知道呢？”

盡管柳小青嘴里是這樣說的，但心里跟明鏡兒似的，林懋晟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說實在的，柳小青覺得這里既有自己一時的興起，希望林懋晟真心能幫我一回的這一面著眼，但也有能讓他有所收益的這另一面思考。既然拒絕，也在情理之中，只有管不住的嘴，沒有不透風的墻，萬一被方冠中知道了，事情還真的難以收場呢。再說了，這回真的可得要好好地珍惜與經(jīng)營這段來之不易的婚姻。

只是事情還沒到萬不得已的那一步，柳小青是不會隨便跟方冠中講她所遇到的這些實際困難的。現(xiàn)如今情況都這樣了，再隱瞞就是損失，柳小青只好如實相告。

方冠中跟著就抿嘴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去外面轉(zhuǎn)一轉(zhuǎn)、玩一玩呢，冒想到竟然背著我做起你的‘地下’生意來了！沒賺著不說，還跌了不輕的一跤吧！告訴你，市場深著呢。你以為做銷售就像快嘴白牙吃豆腐那么容易呀，還冒學著走路就想著跑了，甚至還有飛的想法，顯然不可能的！”

算是“張飛賣刺猬——人強貨扎手”，最終還是在方冠中利用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相互之間的多重協(xié)作關(guān)系的斡旋和協(xié)調(diào)，全都收了回來。經(jīng)此一難，柳小青打心眼里不得不佩服方冠中超群卓著的非凡本事與人格定力！

17、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就在方冠中與柳小青新婚燕爾般耳鬢廝磨花前月下的歡愉時光中，度過了他們美好的五六年時光。可是好景不長，就在這以后的時間里，方冠中老是覺得身體有一種逐漸被掏空了的不良感覺，明顯地意識到已大大不如從前了。真要問他到底哪兒出了什么問題，方冠中的確還真的難以啟齒，很難從具體的哪一個方面講清楚。許是因為國家實行宏觀調(diào)控政策，以扼制經(jīng)濟過熱的發(fā)展勢頭，樓堂館所，甚至很多特大型建設工程項目也被要求暫時停建，希望鋼鐵廠也因而銷售業(yè)績大幅度滑坡，全廠數(shù)萬號職工、家屬都在指望著他吃飯呢，導致工作上壓力太過于沉重的勞碌奔波；許是一段時間以來睡眠一直不怎么好，一夢華胥，難以擺脫，常常頭暈腦脹的，感覺很有些疲憊乏力，招致體質(zhì)明顯下降了許多；許是一段時間以來無俱由來的心緒煩亂，心境沒落，情緒郁悶的緣故；許是俗話說的“好火費炭，好女廢漢，好車費油，好菜費飯”的緣故吧，由于先前只顧一時的享受，過于頻繁的風花雪月，不僅沒有了任何節(jié)制，反而超限負荷，太甚過猛的透支；許是……，唉，恐怕是這些諸多因素的復合作用吧，讓方冠中感覺到自己那種原始的激情與沖動逐漸地減少了下來。其后的結(jié)果呢？就是在跟柳小青之間偶爾的“例行公事”時，漸漸的，也只是在她一疊連聲的怨艾哀嘆聲中草草收場。

為了保證生活質(zhì)量，挽救有可能再次傾倒的婚姻，此時已是惶惶然壓力山大的方冠中也是聽信了愛妻柳小青的建議，先是找了一個當?shù)睾苡忻麣獾睦现嗅t(yī)，以至于這個老中醫(yī)去世后又去找有著中醫(yī)博士后指導老師資格的另一個中年醫(yī)生，服過這些人開具的中藥，另外自買的還有什么茲陰壯陽呀，強陽保腎呀，保腎靈丹呀，接著又服了十多副為他特制恢復元氣的中藥丸，起到了很好的滋養(yǎng)提補作用，體質(zhì)得到顯著提升。但這也只是維持了兩三年時光，最后還是不怎么行。后來，他不得已轉(zhuǎn)而尋著那些眼花繚亂的廣告在小巷角落的攤販里，或是大型藥店的專柜中，偉哥、必利勁等血管擴充類藥服過不少，還有其它滋補品。收效倒是很不錯的，可以說重振了他的昔日雄風，他也因而喜不自勝。他試著停用，看身體是否真的完全恢復了過來。可是讓他多所驚悚的是，一旦停止服用，立馬就恢復到原樣，索然無味，興趣全無，喚不起一丁點激情。于是不得不又重新游走于市井小販，如此這般的翻來覆去，又維持了一兩年時光?？墒亲阅且院竽?，就是再加倍服用也不起任何作用。反而帶來了整日的頭痛腦暈，身軟體衰的疲憊無力感，顯見的身體已大不如前了。最終，他不得不停止了這種對身體有著莫大傷害的所謂滋補類藥物。

冷靜下來的方冠中不得不認真思考，固然工作壓力山大是其重要原因之一，但這并不是構(gòu)成身體損害的決定性因素；休息不好也只是偶爾的一段時間，身體失調(diào)畢竟是一時的現(xiàn)象，這些也都并非決定性因素。理性分析的結(jié)果，讓方冠中深刻地體認到，最主要的起著決定性作用的應該歸咎于自己以前不能潔身自愛。他進而又想，由于在市場經(jīng)濟的大潮中，沒能守住人生的底線。遠不止是沒有潔身自愛、生活不夠檢點這么簡單，更可悲的是以至于深溺其中，不知悔悟?！熬剖谴┠c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是下山猛虎，氣是惹禍根苗”，這些帶給身體的莫大傷害流傳于民間的說法，自己也早有耳聞，但卻沒能引起足夠重視，總以為自己是例外。如今算是真正領(lǐng)教了“體魄強壯不敵‘風塵女’，石榴裙下終有‘亂葬崗’”這句話的深刻涵義。也是咎由自取，沉重的代價算是讓方冠中嘗到了“芙蓉白面，不過帶肉骷髏，美艷紅裝，盡是撩人利刀”的厲害?；谥硪拥乃?，不得不為自己縱欲過度的過往付出這等隨時引爆家庭危機的慘重代價。

18、

在與方冠中一起走向婚姻殿堂最初的那幾年時間里，柳小青就像當初與王瑋結(jié)婚時一樣，難免時常拿方冠中與林懋晟作一番比較，總覺得方冠中似乎哪兒多所不足。至于具體到哪兒，她卻難以說得上來。但是，柳小青也很清楚地意識到，方冠中自然也有別人所不曾有的先天優(yōu)勢。他不是帶給了我太多的物質(zhì)享受嗎？我不也正是因為方冠中所起擎天一柱、居功至偉的巨大作用，才由一個清貧沒落、乞人憐憫的街孤怨婦，一下子變成了小有財富、萬人仰慕的“富白美”的嗎？無論是誰，若老是拿林懋晟來貼標簽、作對比，也終究不是個事兒。心境平伏的柳小青，在現(xiàn)實生活面前還是能夠拿捏得準的。況且，若與那個只知啃饅頭咬大蔥蘸老黑醬、low的王瑋相比，那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方冠中不知要強到哪兒去了。特別是方冠中對自己的尊重，體貼，關(guān)照，愛護，總讓她感覺到除了林懋晟，沒有人能夠像他這樣悉心做到。也因而，柳小青對于自己的這次第二段婚姻是非常滿意的，也是倍加珍惜的。

可是，就在方冠中身體明顯差池以后的那段長長的日子里，柳小青感覺還真的不是個事兒。有心想摘月，可就是夠不著。時下的方冠中呢？除了工作倍受全廠領(lǐng)導職工愛戴，至于在婚姻生活方面早已雄風不再，顯然越來越差了。大多數(shù)時候，還沒怎么的兩下子就泄氣了，再也沒有享受過魚水之歡的體膚樂趣。至于俗話“沒有犁壞的地，只有累死的?！边@個說法，柳小青根本不認同。一、方冠中此時正處于人生中壯年旺盛佳期，怎么會這么早地衰退了呢？二、也沒有怎么過頻的消耗呀，這么年紀輕輕的怎么能說沒了就沒了呢？也許是銷售業(yè)務下降的負擔，也許是身體一時小恙的緣故，也許是精神狀態(tài)的心理壓力，也許是以前的生活不夠檢點吧。如同錢塘江水一樣，有高潮，自然也會有退潮的時候。人的身體也會是如此，不可能從生到老都能始終如一地保持健康的體魄。正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禍福旦夕的自然在所難免。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放松，相信總會好起來的。

有此心理素質(zhì)的柳小青，最初的一段時間不但沒有任何埋怨，當看到方冠中著急的那個樣子，反而一個勁地勸慰他，鼓勵他。

“急有什么用？還是找個醫(yī)生瞧瞧吧，看是怎么回事兒；或是哪兒有什么妙方，不妨你也試試?！绷∏嗑拖?，老天爺欺侮你，非得要給你加上了200斤的重擔，那么我這邊就得設法給你撤去150公斤的壓力。

也因此，方冠中感激涕淋地望著柳小青，信心十足地對著柳小青說，“你對我這么一再地關(guān)心、鼓勵，只怕效果不障，到時還真的對不住你”。

如上所說，方冠中在柳小青的鼓勵與支持下，東跑西顛的不斷折騰、搗鼓，可是過了多少年以后呢，終究效果依然不彰。也許是天意難違吧，無論是精神鼓勵也好，還是服藥治療也好，時斷時續(xù)的好一陣差一陣，到了后來無論什么方法也都不管用了。解數(shù)全使，方術(shù)用盡，鑼已打破，最終還是沒得轍了。

只是在這個時候，柳小青再也沉不住氣了，究是何由落得這般天地，于是四處打聽。方冠中曾經(jīng)就醫(yī)的一個老中醫(yī)不想過于直白地道出個中原由，只得過于寬泛攏而統(tǒng)之地跟她說，若是精神壓力太大的緣故，待調(diào)整休養(yǎng)生息以后，還有恢復的可能；但若是生活不夠檢點導致的身體過度透支，人體最基本的精、氣、神受到損傷，那就有可能像女人進入更年期一樣，生產(chǎn)荷爾蒙的機體已經(jīng)衰退萎縮，那就很難再恢復過來。

經(jīng)醫(yī)生這么一說，柳小青著實嚇了一大跳。如此說來，導致出現(xiàn)這一嚴重疾患，只能屬于醫(yī)生所說的后一種原因。看來，他已無可救藥、疾不可為了，從而感到事情很有些可怕。從不公平待我的老天爺，怎么又一次將這樣重大的災難降臨到我的頭上呢？由此看來，命運的羅盤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上。她兩腳空空、惘然若失地又一次返回到自己原先購買的這幢房子里。柳小青想，沒有人像我一樣，每到夜晚總會想到一些人，想起一些事，然后不由自主的流淚。白天又可以繼續(xù)做回那個嘻嘻哈哈愛說愛笑的人兒，只是笑的很有些落寞、勉強。你可能不會為同一個笑話笑了一遍又一遍，但你很有可能會為同一件事哭過一次又一次。蒼天呀，在這個沒有了依靠的日子里，誰能借我肩膀靠一靠，鬧一鬧，哭一哭呢？

方冠中特別酷愛湖泊，洛州市剛好又是個名副其實的千湖之都，方冠中備置的婚房自然就選在了另一個湖光山色全是富人居住的小區(qū)里。自從結(jié)婚以后，柳小青就住進了這套生活設施齊全、各種功能完備的復式房子里。因為房子實在太大，空寂、廣闊、遼虛，只是在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她很有些耐受不住這樣清冷、寡淡的氛圍。因此，只要方冠中一旦出差在外，柳小青就會住進自己購置的那套房子里，因為在這里總能找到她的初心。是故，柳小青每每總會隔三差五的常居此處。

九月末的天氣實在好極了，藍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爛的紅日，天宇間連一絲浮絮都沒有，就像被過濾了一切雜色，瑰麗地耀眼生輝。柳小青的這套寓所是在一幢只有七層樓房的第六層，站得高看得遠，視線特別好。她就情不自禁地來到窗臺前，向著浩渺的天空瞟去，蔚藍的空際一碧萬頃。浩瀚的宇宙，天空清麗，竟然真的看不到一絲云彩。風兒也跟著靜止不動。只是偶爾有三五成群的飛鳥發(fā)出啾啾的鳴叫聲，歡快地從空中來回飛過。天幕像一幅潔凈的絲絨，仿佛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左側(cè)隔著公路的另一個小區(qū)，是溫馨悅麗苑。俯視右側(cè)的大片空曠地域，陽光普照，艷日當空，稀疏綠樹蔭蔽籠罩下的人行道上游人如織，他們都是這個小區(qū)的居民，看來是為了充分享受這份難得的好天氣。柳小青收回視線，做了個深呼吸，她就有了愜意暢快的別樣感覺。吸入鼻腔的，濃濃的桂花香里夾雜著柳葉的檀香、竹葉的清香，似乎還有種美人蕉的況味。時值正點上午十時，太陽此時正艷，陽光的觸角清晰明了地伸進了柳小青家里的每一個角落，幾乎所有的暗處也被太陽翻了個底朝天。

可就是這樣的好景致，這樣的美氛圍，卻讓柳小青只是在興奮一陣子之后，她的心境又由晴轉(zhuǎn)陰了，竟然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百無聊賴的心緒，還有她滿腹的心事，不禁就此滋生漫涎了開來。柳小青無心欣賞眼前滿目的這幅幅韶華風光，索性扭身離開窗臺?？匆谎燮綍r喜歡端坐的梳妝臺，于是又情不自禁地在梳妝臺前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了下來。記得結(jié)婚前住在這套房子的那些美好日子，鏡子里的柳小青就像這窗外的天空一樣，總是洋溢著燦爛華光?？墒鞘嗄暌院蟮慕裉炷兀勘M管韶華依在，可在她看來，實在有些倒胃口。心境呈現(xiàn)的則是憂郁、愁悶、凄苦與怨艾。

這時候，細瞅鏡子里自己面容的柳小青感覺似乎有點兒渴，但她又不想離開鏡子里的自己。不動是不行的，她不想這樣虐待自己。忍過一會兒之后，她還是起身，倒了杯兌過涼開水的淡茶水，輕呷了一小口。緊接著，她索性就此咕嘟咕嘟大口地喝了起來。然后，她重又回到這面再也熟悉不過的鏡子面前，看著自己發(fā)起呆來。

她不得不審慎地問一聲自己，處在這種痛苦的熬煎時刻，名義上雖已結(jié)婚但卻淪落為實際上的寡婦。我還年輕著呢，這樣的路今后怎么走？柳小青感嘆，人生的確有著太多的無奈，人生難免要經(jīng)歷太多的掙扎。她真切地意識到，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金錢是萬萬不能的。那種如同叫化子的日子怎么過？朝不保夕的清苦算是枉來人世間白走一回。方冠中帶給了我太多的財富不假，這為我日后的生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足可確保我一生安穩(wěn)無虞。僅憑這些，我得感謝他好幾輩子！

但是，話還得說回來，無論貧困與富有，打就是風雨如晦，花殘月缺又能怎樣？女人終究是女人，永遠離不開滋潤，只有足夠的吸納與滋潤，才能填平每個女人尚且存在的空虛和不足，從而調(diào)劑出多彩的現(xiàn)世生活來，孕育出豐富的人生絢爛來！歡快的二人協(xié)奏曲，或緩或疾，或徐或快，總能引起心靈共鳴的震顫，從而演奏出一曲曲讓人刻骨銘心的《歡樂頌》、《好日子》。這時候，柳小青肉體的根部不禁一股熱流驟然升騰而起。其實，這樣的沖動時常發(fā)生，如浪翻滾的“潮汐”向著她的周身漫涌而來。生理的欲望讓她陶醉，可是饑渴的難耐又讓她很有點兒難以承受?？伤藭r并不想就此熄滅了這團已經(jīng)燃燒熱旺雄起的烈火，驟起的潮水任由它奔騰漫涌而來。她不想抑制，禁不住順勢而為忘情地自瀆了起來，一陣陣歡快愉悅的高潮也就隨著動作的輕緩迭起而奔放。盡管存在著太多的缺憾，但她依然覺得快樂極了，舒服死了。可是呢，自瀆過后的快樂有時猶如手搔瘙瘡，正搔之時快活舒服，可搔過之后難免痛苦即至。但這些在柳小青看來，即使就是再痛苦，在烈火焚身的情況下，她依然不得不以這種獨特的方式來排解自己難耐的饑渴。

一陣狂潮過后，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柳小青開始冷靜地思考?！芭嗽撃靡幻骁R子，好好看看它，深入地了解它。你應該把它當作最愛的花朵，最精致的那一朵，盡可能用心地培育它?！毙郧橥饴兜目仿?迪亞茲在一次《切爾茜晚間脫口秀》電視節(jié)目中不是公開說過這樣的話嗎？柳小青于是便起身退后走了幾步，轉(zhuǎn)向來到那寬端幅落地鏡跟前。柳小青就像卡梅隆?迪亞茲所說的那樣，情不自禁地脫光了衣服，我要好好地欣賞一下自己，特別是自己的這朵鮮花。她就這樣裸身對著落地鏡，左扭扭，右轉(zhuǎn)轉(zhuǎn)，不由的認真孤芳觀賞起了自己這一身潔白如玉、光澤照人的摩登胴體來。她在鏡子里看到了真實的自己：高挑的身材，修長的雙腿，體形飽滿豐腴，窈窕凸凹起伏，面容秀美靚麗，膚色白皙細嫩。正是站起來像一座亭亭玉立的花瓶，躺下像一泓微波起伏的夢湖，行動像—腕舒沒卷的煙霞。難怪保健醫(yī)生贊美我，說我就是天然生就的一副美坯子，我也覺得極是。柳小青對保健醫(yī)生的這句話常常引以為傲。緊接著，她背靠凳子仰坐著，心從所欲地抬起左腿，又抬起了右腿，然后再次輕巧地撥弄一番，看一眼鏡子里的，接著又回看一眼自身的，如此這般認真審視起這朵令她多所寄托且能讓她消魂蕩魄、淋漓痛快的鮮花來。淺草新稀漫流香，鮮蚌半開內(nèi)含漿。鮑魚粉嫩肉芽紅，醉吸生蠔盼珠懸——嗯，這就是與生俱來的美麗，這就是天命所賜的尤物，這就是女人存在價值的象征！不斷地吸納與滋潤，這是衡量生活質(zhì)量的起碼要件，也是生命得以延續(xù)的源泉所在。一個青春正旺的美麗季節(jié)，若得不到及時有效的吸納與滋潤，這對于女人來說，就意味著奔跑著的火車突然間熄火了，涓涓而流的山泉驀地一下子堵塞了，熱旺成長的樹苗倏忽間被折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芒杵抱著走。看來這是命，我已經(jīng)認了，我并沒有離異的任何一丁點意思。但我依然還年輕著呢，身上正在澎湃奔涌著一陣陣的熱望與激情，正飆焚燃燒著一團團的烈焰與炎火，體內(nèi)正飛奔瘋漲著一股股抑制不住的洪荒之力。這是我生命力蓬勃與強盛的象征！敬畏生命，敬畏體能，敬畏曇花開合的美麗，這是一個鮮活著的女人情感愉悅、生理慰藉的必須！荷爾蒙的沉積，體能的饑渴，多巴胺的本能，怎么才能得到最為有效地疏導與釋放呢？況且我才多大年齡啦？離老還有十萬八千里呢！柳小青在焦急、苦悶、憂郁、費解的同時，又在苦苦地思考著這一連串令她煩心炙人的問題，還有今后的人生道路……

19、

就自己目前的狀況而言，柳小青不是沒有看到，因為每個人的職業(yè)有所不同，夫妻兩地分居早已是普遍現(xiàn)象，夫妻生活自然失調(diào)。但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不能以人家的生存環(huán)境衡量我，我不想從此就以這種形同自殘的方式打發(fā)余生。十天半月的尚且可以，一月兩月的應付也行，但若此長久下去，還真的有種茍且偷生、茍且因循、茍延殘喘的破敗感覺。若就此打住，這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兩樣？肌體的折磨，生理的熬煎，本能的饑渴，還真的讓柳小青難以承受。白天倒是好說些，許多事情纏繞，考慮不了這些。而一旦循入夜闌人靜、闃寂無聲的時候，寂寞難耐的愁怨滋味便開始滋生漫涎了開來。

她進而由此及彼，想的更遠。有一種感覺總在失眠時，才承認是“相思”；有一種緣分總在夢醒后，才相信是“永恒”；有一種目光總在分手時，才感覺是“眷戀”；有一種心情總在離別后，才明白是“失落”。甚至還有一種說法，有一種愛，明明是深愛，卻說不出口來；有一種愛，明明想放手，卻無法離開；有一種愛，明知是煎熬，卻又躲不開；有一種愛，明知無前路，心卻早已收不回來。柳小青想，從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講，還有從現(xiàn)實的體驗看，還真的讓人信服。

久積于內(nèi)心的許多話若沒有說出來，長期憋在心里頭，思想得不到很好地舒展，情感未有過張揚的時候，導致精神老是處在壓抑、箝制、禁錮狀態(tài)。奇怪得很，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一旦精神不暢百病來，什么失眠頭昏、神經(jīng)衰弱、皮膚騷癢、腸胃毛病一起跟著襲擾而來，而且愈發(fā)的越來越嚴重。著急的柳小青不得不趕緊忙著去詢問醫(yī)生。醫(yī)生說，你心情壓抑，思想重負，長期憋在心里，若不能及時傾吐出來，弄不好還會得抑郁癥的。而一旦患上了可怕的抑郁癥，輕則無精打采，重則危在旦夕。許多人不都是因為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不能自拔，感到生活無望而跳樓自殺的嗎？柳小青聽此，不禁嚇了一大跳。柳小青略有所悟地覺得，傾訴、排泄久積于心的“沉疴”，或許是我疏導心理的最好方式?？墒菍φl傾訴呢？總不能在街上隨便拉一個人講吧？到時人家不說你是神經(jīng)病才怪呢。

這時候，柳小青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想到了林懋晟?！罢l都以為自己會是例外，在后悔之外。誰都以為擁有的感情也是例外，在變淡之外。誰都以為戀愛的對象剛巧也是例外，在改變之外。然而最終發(fā)現(xiàn)，除了變化，無一例外?！边@是一個極好的繞口令句子，若依徐志摩這句話的意思反著說，倒讓柳小青感覺特別溫熱。“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論年齡，柳小青想，雖然林懋晟比我要大上許多，如果叫他一聲叔叔，恰如其分?？墒菙R在柳小青的心里，似乎就有了一種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光闌珊處的那種美好感覺。以前每次跟他交談，總能得到一些慰藉，或者是啟發(fā)，心息相印，靈感契合。覺得林懋晟才是她最好的聽眾，同時也是她的精神導師。也因而，心里有什么話，柳小青唯一愿意傾訴的對象便是林懋晟。柳小青又想，這類難題若出在林懋晟那兒，他又該怎么排解呢？排得開也罷，解不開也行，一旦敞開了心扉，也就等于暫時卸掉了心理包袱。以前也曾經(jīng)體驗過這種美好感覺：似乎就覺得心里亮堂了許多，心境也豁然為之明亮了起來。柳小青想，我一定要給自己的心找一個可以安放的家。

就這樣，柳小青一個電話飛了過去。林懋晟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柳小青?？蛇@時，林懋晟正在忙著起草一份剛從外地考察回來的匯報材料呢。他只得放下筆端，靜靜地聆聽柳小青那些非比尋常的情感糾葛。她這一說，足足半個多小時。企盼林懋晟能給予柳小青更多的解惑釋疑，指點迷津。尼采說，道德是對弱者的同情。林懋晟真的很想說點兒什么，可是此時他能對柳小青說些什么呢？勸她離婚？天下哪有這樣做工作的呀？記得前一次柳小青也曾講過她與王瑋婚姻出現(xiàn)變故的問題，那時也只是概念般地講了一些，其中自然也有離婚的話在里面，但今次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便亂講讓她離婚這類的話?？墒?，若不離婚，那她的內(nèi)心渴求與情感糾結(jié)又怎么解決呢？唯一的，只能勸她不妨轉(zhuǎn)移視線，多想陽光、快樂的事情？多想方冠中的優(yōu)點、長處，還有他帶給你的幸福生活。林懋晟還不忘告訴她，天下類似于這樣的人應該不在少數(shù)，還有更多夫妻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團聚，人家不同樣過的好好的嗎？林懋晟不禁又想，可是這樣的道德勸說能起什么作用呢？糾結(jié)著她的思緒如同夏日的蚊子，你想趕走就可以趕走得了的嗎？真是雙手伸進染缸里，左藍（難）右也藍（難），這樣的尷尬問題，林懋晟深感回天乏術(shù)，獨木難支，任誰也是難以解開的。

既然處在困苦時期的柳小青有求于我，我能就此袖手旁觀，坐視不管，進而隔岸觀火嗎？這顯然不是林懋晟的作派。留給林懋晟的思路，實在沒有更多的說辭，只得老調(diào)重彈，如此這般地規(guī)勸柳小青在一時無法解決問題的情況下，不妨學會排解法，剔除法，過濾法，還有篩選法，多往好的方面想。若老是過多地糾結(jié)眼前的困厄，受到傷害的最終只能是自己的身心。若把自己的身心也帶進惡性循環(huán)中來，那將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考慮到林懋晟有時候接電話不一定方便，柳小青便改為e-mail方式聯(lián)系。林懋晟有時間可以看，沒有時間待以后再看也不遲。這樣，柳小青就可以從容不迫地說上一大篇。一方面，柳小青徹底地舒解了自己愁悶的心情，也因而最大限度地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與寬解，從而導致心理上能夠做到一時的怡然與寧靜。另一方面，柳小青總能從林懋晟那兒得到強勁的精神支撐與力量源泉。柳小青常跟林懋晟說，“每次給你打過電話，或者看過郵件，心情就變得輕松許多，有時甚至就有一種被解放了的感覺。于是對來自于你的郵件，常常讀了一遍又一遍，深恐有遺漏。每一次閱讀，都能從中獲得強勁勉勵”。

隨著對林懋晟感情的逐步加深，柳小青也是自此以后，不再稱呼他為“林主任”，而是直喚“林大哥”，最后呢？“林”字也省了，干脆直呼“大哥”！將林懋晟視作自己一生中最可信賴的親哥哥一樣看待。她不無懇切地跟林懋說，“感謝大哥一直以來對我的關(guān)心、愛護、體貼、幫助，我會銘記于心的?！?/p>

處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林懋晟自覺身上就有了一份責任，也將柳小青當作自己“最小”的妹妹來關(guān)照，體恤，幫扶。因而，每次給她發(fā)送e-mail，或是接打電話時，都是直呼“小妹”，詢問身體怎樣，生活如何。

柳小青在一次回復林懋晟的e-mail中直言不諱地說：“看了您的e-mail，我熱淚盈眶!這么些時間以來，我內(nèi)心一直很壓抑,沒有人知道我的痛苦。我經(jīng)常一個人獨自坐在更闌人靜的夜里，想來為什么自己的命這么苦，先是找了一個男權(quán)主義者，帶來的只是惡心的糾結(jié)，不得已只好終結(jié)了這段痛苦的婚姻。接著找來的一個讓我一夜暴富，在這個有錢就是爺?shù)幕紊鐣?，讓我充分享有了一個人應有的尊嚴?？墒俏以诘玫竭@一分財富和殊榮以后，美好的生活還是被另一種情形徹底地否決了，打碎了。我一個風華正茂，渴望愛情的女人竟然淪落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寡婦，實是心有不甘呀！真是“屋漏更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既然我是女人，我只是要過屬于女人應有的正常生活，這點小小的要求，總不至于過分吧？哎，通過這幾年的接觸，感覺您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字里行間無不滲透出您橫溢的才華！您在那兒盡管提升了職務，可我依然覺得真是埋沒了您的才能!說實話，上蒼也算眷顧過我，先是單位領(lǐng)導對我很賞識，委以重任；接著的遇上了現(xiàn)在的先生，生意很順利，讓我賺了個盆滿缽滿。你看看，現(xiàn)如今我又有了一個如此疼愛我的好大哥。有您這樣稱心如意的好大哥，我真的很幸運?！?/p>

鐵凝說：所謂“聊得來”的深層含義，其實是：讀懂你的內(nèi)心，聽懂你的說話，與你的見識同步，配得上你的好，并能互相給予慰藉、理解和力量。柳小青由衷地覺得林懋晟正是這種讓人信賴，可以托付思想的人。e-mail往來更加頻繁，林懋晟在柳小青的心里，沒有不可以講的話題需要回避，亦沒有什么秘密值得規(guī)避?！敖Y(jié)識您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榮幸，有了您在身后，覺得就像有了一座雄偉的靠山一樣踏實、沉穩(wěn)”。

隨著往來的不斷深入，柳小青對于林懋晟的感情依賴似乎正在一步步升溫，以至到了難以離開的程度。發(fā)郵件，打電話，如同隔靴搔癢，似乎已經(jīng)遠遠不夠用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為了能夠?qū)崿F(xiàn)零距離的接觸，也為了消除遙遠地理的隔閡，她覺得惟有親自見面直面而談方可解憂。自己不是有車了嗎？于是就在方冠中出差期間，她便開始了奔赴數(shù)百里之外的快樂行程。

柳小青記得第一次去的時候，適逢方冠中外出，她依方冠中臨走前的吩咐，去青寧市看望他一個正在住院遠房親戚的機會，在去過青寧市以后，特意轉(zhuǎn)道去一趟達城市。可是這以前一直是使用e-mail，很少電話聯(lián)系，而那部存有林懋晟電話因為手機的丟失導致號碼也沒了。怎么聯(lián)系呢？也是情急生智，柳小青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就在出發(fā)去達城市之前的那一刻，通過青寧下榻的酒店電話給林懋晟的e-mail發(fā)去“今天去你家，收到短信后立即聯(lián)系”的語音短信。惟恐聯(lián)系不上，柳小青又利用酒店電腦再次通過e-mail發(fā)電郵。后又在青寧市外經(jīng)貿(mào)委那兒好不容易找到了林懋晟的手機號，算是三重保險?？墒橇猪汕≡谶@天上午開會，應會議要求必須關(guān)機，待到開機已是下午時分。打電話，根本沒人接，說明柳小青已離開青寧。直到下午3：10，柳小青通過林懋晟的手機這才取得了聯(lián)系。電話里的柳小青很有些憋屈，差不多是帶著哭腔，不無嗔怪地訴說著，敘述著，講解著，先是發(fā)郵件，接著她又是如何通過青寧市外經(jīng)貿(mào)委的關(guān)系找到了這個電話號碼，這才得以聯(lián)系上的。林懋晟認真聽完了柳小青所講的這一切，感動得熱血沸騰，同時又在心里浸滲著從未有過的愧疚與不安。受苦了小青，受累了小妹！……。不過，一頭霧水的林懋晟不禁在心里發(fā)問，這大老遠的跑來，你這是“何坤”的兒“何苦”呢？

因為來的太晚，已找不到合適的住所，只好棲居在一個賓館只有四人一室的房間里。

那一晚，林懋晟、柳小青一同來到一個公園的亭子間，相擁著坐了很久很久。柳小青就像一只受了傷的小鳥，心情沮喪亦如小妹遇見久別的親哥哥，緊緊依偎在林懋晟寬大的胸前。此刻的心緒就像決了堤的江水，柳小青訴說著她人生一路的種種不平，她的身世、她的父母、她的婚姻，她的感情，……?？墒橇∏嘣秸f越多的這一嘮叨，就像老太婆紡棉紗，總有扯不盡的線繞不完的圈。

林懋晟靜靜地聽著她那感人至深敬布腹心的陳述，心靈不免受到一陣陣震撼，除了為她遭受的種種不平而扼腕惋惜，也為這么一個漂亮女孩遭遇的悲慘經(jīng)歷憤憤不平之外，再有就是他以一個老大哥的身份，一個長者的心胸，與柳小青傾心交談。

林懋晟還以自己一次外出開會期間，深更半夜有個內(nèi)穿三點式、外披風衣的風騷女郎以服務員檢查房間為名敲開了房間，沒有任何警惕性的林懋晟竟然信以為真，打開了房門。結(jié)果呢？那個風騷女郎公然提出不正當要求。他就以這等的荒唐事為例告訴柳小青，說明改革開放后國家富裕、人民幸福的同時，可是緊跟著改革大潮帶來泥沙俱下的世風，已到了如此不堪想象的敗壞地步，實在讓人不寒而悚。作為有一定身份的人，自然不會去干這種下三爛的事情。但是，出于各自利益的角逐、競爭，婚外性生活在商業(yè)至上物欲橫流的現(xiàn)今當下，則又是再普遍、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更何況方冠中身在無法抗拒滿是泥淖的業(yè)界中，焉能靜如處子般清純？當然，話也得說回來，作為男人若不能自制，過度的魚水之歡，也就意味著竭澤而漁，掏空精血，難免釀成大禍。西門慶不是過早地倒在了鮮花叢中嗎？這個教訓是深刻的。但是，有必要著重強調(diào)的一點是，“方冠中既便如此，事都出在你們結(jié)婚之前，而且也在你們結(jié)婚前他早已金盆洗手。如此說來，你就沒有任何責怪他的理由。再說了，他對你如此這般的關(guān)愛，尊重，體貼，呵護倍至，這滿世間有多少男人能夠做到？況且，事已既此，說多了何益，怪有何用”？林懋晟就這樣一再地勸導，寬解，規(guī)飭，要求柳小青正視現(xiàn)狀，接受現(xiàn)實，放平心態(tài)。不妨干脆這樣想，你們倆就算是兩地分居的夫妻，這樣也就完全看開了嗎？

“我就是希望能和您多多地說說話兒。今天聽您一席談，勝讀十年書，我感遇忘身。可以說，聽過你的這番談話，有如撥云見日般的輕松，已經(jīng)起到了消弭、舒緩、松弛煩躁不安心態(tài)的良好作用。您作為我的好大哥，我已視為您為我最親密的人。其實每天，特別是夜晚萬籟俱寂，難以成眠的時候，就想著給您打個電話，說上一兩個小時，可又擔心影響您的生活，于是許多話只好在e-mail里濃縮著跟你說，向您傾訴?！绷∏嘤X得這個夢幻般藍色的夜晚，十二分的開心、舒坦，溫馨極了。

就在第二天即將離開之際，柳小青特意提出，我們可否一起去當年培訓肯尼亞茶商的那個邀月樓看看？有此心境的小妹妹，林懋晟哪有拒絕的半點理由呢？同時他也正巴不得再去看看呢，因為他已有好幾年再沒去過那個地兒了。借著這個非常難得的機會，于是一起奔往那個令他們有著太多美好回憶的地方。不同的只是，轉(zhuǎn)眼十多年不曾來過的月牙湖如今變得更加嫵媚動人了，漫山遍野的茶葉也依然香鮮如故地格外惹眼，遠山深處的混交樹林更加高聳挺拔，蔥蘢蒼翠，鶯飛草長，邀月樓周圍的環(huán)境亦變得更加美麗。遠山近水，云蒸霞蔚。柳小青此時的心境亦如葳蕤蓊郁的山野般敞亮。

20、

閑來無事的時候，心境空寂落寞，感覺真的好無聊。為了排解寂寞，柳小青又一次想著去看看林懋晟，有他陪伴一起說說話兒的日子就覺得特別溫馨。可是真要是為了這件心事，動輒就往那兒跑一趟，雖然在自己的大哥面前不覺得有什么犯賤不犯賤的說法，可還是覺得似乎哪兒有所不妥。

有一天，柳小青早晨起床時感覺心境陰沉、閉塞、侷促，似凝固了一般，這是怎么回事？可是究竟哪兒不對又因為什么，她又說不上來。

這種不祥的類似預感很早以前也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那是發(fā)生在十八年前她剛離開家鄉(xiāng)來到洛川打工后的一樁往事。那天上午柳小青的心情也是這樣郁悶，心里就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就在兩個多小時以后，她突然接到了閨蜜母親打來的電話，哭訴著說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兒不幸被完全失控了的大貨車碾壓而死。沒有片刻的停留，柳小青只得迅即趕了過去。柳小青看到的，這個身高1.65米的漂亮女孩已是血肉模糊。在柳小青清淺的交往世界里，僅有的幾個閨蜜中，這個比自己大三個月的好姐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歿了，從此陰陽兩隔，永不得見了。這個被她稱為好姐姐的閨蜜，不但是同一個年級讀書，同在一個學習小組，而且還與她同桌了兩年時光。她也是因為家里實在太窮的緣故，不得已只好中途輟學。這個閨蜜的離世，對柳小青的打擊很大，為此她整整哭了三天。

而這一次的不祥又是因為什么呢？心靈感應的結(jié)果又會是怎樣？該不會涉及到林懋晟什么事兒吧？她極想驗證一番。于是一個電話打給了林懋晟，當聽到他過于沙啞，以至于說不出話來的聲音，感覺林懋晟似有小恙。真?zhèn)€乃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個柳小青，怎么對于三維世界以外的信息心靈感應如此敏銳呢？也許是情到深處六感自有傳吧。從這兩件事情的預感來看，她也覺得自己多少是有點兒奇怪，此刻她覺得自己就有了通天搭地的超意識潛能！還能乍的？趕緊去看唄。她又一次開著奧迪向著林懋晟所在的達城市那邊飛馳而去。

柳小青一邊開車一邊想，與方冠中離婚絕對不可以，而且也根本不應該。我不是壁虎，所以根本不存在斷尾求生的問題。因為無論怎樣講，我柳小青能有今天的物質(zhì)財富，非方冠中的幫助莫屬。若不是方冠中垂青于我，雖然絕對不至于沿街乞討，但我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東闖西蕩的打工妹而已。我就是再怎樣努力，也絲毫改變不了自己窮光蛋的沒落地位。不能過河拆橋，不能卸磨殺驢，做人要厚道，要正派；處事要有底線，有良知。

既然不離婚，遭到“壁咚”的柳小青日后怎樣才能過上正常女人應有的生活呢？生理饑渴問題這是一個怎么也解不開的結(jié)、越不過的坎，并且將要一直苦苦地折磨著柳小青，讓她無所適從。柳小青想，是否也能像其他人一樣，找個情人消遣與排解呢？雖然荒腔走板，但在柳小青的腦子里至少不止一次地冒出了這么一個令她自己也感覺十分奇怪的念頭。而這個念頭盡管奇怪，可對于柳小青來說，又是嚴肅的，鄭重的，必須的。這種矛盾的統(tǒng)一體，在柳小青身上算是完美體現(xiàn)。既然自己沒有離婚的打算，說明我不是水性揚花，也就更談不上放蕩不羈。我所要解決的是一個人正常的生理需求問題，情感交流問題。因為這是上天的恩賜、物化的造合，我不能枉為了自己。很自然的，柳小青要找的顯然是她所心儀的，足以讓她感動的人。柳小青不想委屈自己，更不可能隨便委身于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人。可是誰最合適，我又能找誰呢？

解惑釋難卸負的心境，又讓柳小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林懋晟身上，林懋晟還真的似乎是柳小青怎么也繞不開的一道坎。論年齡，如前所說，他是名正言順的大叔；論口才，口若懸河算是百口莫辯；若論長相，那個帥氣程度正如歌詞中說的“坐如一口鐘，站是一棵松”，依然強勢不減。高挑爽朗的個頭，如同原野上奔騰的俊馬；豁亮發(fā)達的肌肉，顯示出矯健強壯的軀體；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烏黑深邃的眼眸，眨著迷人的光彩；還有那淡薄的眉，高挺的鼻，勻薄的唇，以及很會說話的眼神，無一不在張顯著林懋晟的高貴與優(yōu)雅！真實、深刻、胸懷、敢為、進取，風度、機靈、幽默、浪漫，而在這種外表下所蘊含的優(yōu)質(zhì)內(nèi)涵，更讓人無法抗拒！當?shù)谝淮我姷搅猪蓵r，柳小青就以這樣的評語這樣概括他。

可是，可是林懋晟又是怎么看待他與柳小青彼此間的關(guān)系的呢？柳小青自然非常清楚地知道，若沒人點破這層窗戶紙的話，林懋晟絕對不可能有此想法。一來他一向清廉為政的作風，二來自認為高貴的官員身份，三來傲骨凌霜，懷玲握瑜的品行，四來名義上雖將自己視作小妹，可骨子里則依舊將我當作晚輩看待，五來這么多年的密切交往，都是基于尊重別人的道德底線。至于點破了，林懋晟又會持何種想法呢，柳小青還真的無法預估。

柳小青若真的當著林懋晟提出這個問題，結(jié)局會如何？無非同意與不同意這兩種情形。同意了則好，若不同意呢？為了避免有可能出現(xiàn)的尷尬與難堪，甚至由此而導致彼此疏遠，這樣的大意失荊州，依柳小青的智慧，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由此，她不由自主地心生一計，不妨轉(zhuǎn)彎抹角，或是迂回曲折，以至于隱約其詞地向林懋晟提出，請他代為物色個情人如何？“這個情人必須是理想的”，這個辦法甚好，相信林懋晟絕對能聽懂此話闡述的意思！若他也有幫助我的想法，可正中下懷，定會真心幫助，從而實現(xiàn)升華“柏拉圖式關(guān)系”的愿望，恰如我愿，這也是方略之一。柳小青不禁為自己的高智商拍案叫絕。不過，柳小青覺得這只是自己烏托邦式理想的想象。不管自己想象的最終結(jié)果怎樣，如前所說，我可不喜歡隨便與自己不熟悉的、沒有感情基礎的人交往。

可是在見到林懋晟以后，盡管設計的方案拐過了一個這么大的彎兒，算是萬無一失，天衣無縫，只是此時柳小青正欲張開的嘴，就像吃過的黏糕被牢牢粘住了似的，她怎么也開不了這個口。于是便又改變主意，決定通過e-mail正式向他提出這個極其嚴肅的問題。柳小青急著趕過來看過林懋晟，原來他只是偶遇了傷寒，一個熱熱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冷水洗浴呢？便深切地問候了幾句，給了些錢物，因為時間已近下午四時，適逢方冠中出差即將返回之際，她只好踏上匆匆返回洛州的路程。

電郵發(fā)出以后，林懋晟又是怎么看待這個令他似乎有些過于唐突的問題呢？他會以哪種方式回答呢？待陪過方冠中一起出外玩過了好幾天，柳小青與急著回單位復命的方冠中分手后便返回家中，當她剛一放下行李物品便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墒橇钏浅Ｊ?，不見他哪怕是一個字的回復！柳小青便不由的漫無邊際地猜測、揣度起來。許是不好意思回答吧。若按此推理，那是不是意味著林懋晟已有了自己的另一番打算呢？許是不便于回答吧，天下哪有這樣的荒唐事，怎么可以替人找情人呢？法紀觀念一向極強的林懋晟怎么荒唐到竟然替人找情人的地步呢？

處在這一狀態(tài)下的柳小青，便拼命地往好的方向想。經(jīng)過提絲剝繭的條分縷析，最終給出了再充分不過的理由：林懋晟若是真的不愿意幫助，或者說根本不能這么做，他完全可以以“法律與政紀絕不允許”為由直率地提出來。因為這里沒有任何躲閃的空間與必要，而且躲閃也向來不符合林懋晟爽朗暢快的性格特征。柳小青最后又以這樣的反證進行邏輯推理，從而輕易地得出林懋晟沒有拒絕、同時也決不會拒絕的剛性結(jié)論。文學大師沈從文曾經(jīng)說過“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shù)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樣的話，雖然林懋晟的年紀或許是大了些，但擱在我柳小青的心里，并不構(gòu)成任何障礙，因為友誼、友愛從來都不曾受年齡的制約。以至于出現(xiàn)在婚姻生活中的忘年戀這樣的實例實在太多，甚至還有更為離奇的翁少戀現(xiàn)象。真正有障礙的，只是彼此的情感基礎是否牢固罷了。

再說林懋晟。原在他富有開拓創(chuàng)新精神的帶領(lǐng)下，外經(jīng)貿(mào)委所涉及的各項工作齊頭并進，一度過于落后的局面被徹底改變了，現(xiàn)已穩(wěn)穩(wěn)地躍居全市各縣市排名靠前的顯著位置。即將召開的青寧全市外經(jīng)外貿(mào)工作會議上，總結(jié)上一年度，大力表彰先進典型；部署下一年度、今后五年發(fā)展計劃的工作。根據(jù)上級通知，要求各縣市務必20天內(nèi)完成書面材料。而林懋晟則是從去年年初，就已經(jīng)從原外經(jīng)貿(mào)委一把手崗位上調(diào)至達城市經(jīng)濟研究中心擔任總干事。對于離任以后這段時間的新增變化，特別是今后的打算與計劃這一塊，以及各企業(yè)的基本情況，林懋晟并不完全掌握。因而，林懋晟以他一以貫之的作風，需要聽取外經(jīng)貿(mào)委現(xiàn)任領(lǐng)導的意見跟看法，還得親自到各個相關(guān)單位進行逐一的摸底、排查，再有就是根據(jù)本地的資源現(xiàn)狀等市情基礎，以此制訂下一個五年社會發(fā)展與經(jīng)濟建設綱要。而這些工作，都得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跟精力。

可是，一直蒙在鼓里、并且心往一處想的柳小青，哪里知道林懋晟居然還有這許許多多的事情要處理呢？就在柳小青憧憬未來的想入非非之際，林懋晟接到了這個新任務。此時的林懋晟，就連休息時間也一同連軸轉(zhuǎn)的情況下都轉(zhuǎn)不過來呢。巧巧的是，這時自從家里的那臺電腦無緣由地啟動不了之后，他再也沒有時間去修理一下，或者是弄臺新的回來。還有令柳小青更有所不知的是，林懋晟早已明確規(guī)定，工作單位絕對不允許上網(wǎng)聊天，或是處理私人事情。因而，林懋晟根本無法查看e-mail，也就壓根無從知道柳小青心中埋藏著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那個小“九九”了。

21、

有一天上午因為方冠中出差，柳小青依慣例又一次準備回到自己原先購買的房子去。就在她剛一走出小區(qū)途經(jīng)安德南路的拐角處時，突然看到有個人好像是林懋晟兒子的站在貼有租房信息的廣告欄那兒東張西望，似乎是在看租房信息。便忙著立即趕了過去，一連串地詢問“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怎么有心看起了廣告？你有什么事情嗎”？

林懋晟兒子只得如實回答，“才剛剛畢業(yè)，應聘到一個廣告公司做平面設計，工作是落實了，可沒個地兒住下，眼下正忙著想租套房子居住”。

當柳小青一聽他說想租一套房子居住，心中不禁好一陣竊喜。他兒子既然已經(jīng)扎根于洛州，節(jié)假日、星期天、出差，林懋晟自然而然的就得隔三岔五地常來洛州居住一段時間。得到這個重要的信息后，可把柳小青高興的不得了。為了更好地深度交流，這下子她就不用隔三差五的老是往林懋晟所在的達城市那兒跑了。不說這樣做事難為，單就是聽起來也覺得別扭，萬一讓別人知道了就覺得不可思議。而一旦搞定了林懋晟兒子的房子呢？到那時只要一有時間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和他待一會兒，說說話兒，一吐心聲。當一想到這些，柳小青的一顆芳心不禁陶醉了。一晃十多年，“十年之癢”可以不用再熬下去了。拜托的事既然林懋晟沒有拒絕，那就意味著這檔子事兒的圓滿落幕，我姑且慢慢來吧，這些是急不來的。

酷愛讀書的柳小青，這個時候她就想起了令她特別敬仰的文學大師徐志摩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富含哲理的話：“真朋友是相知的。但相知談何容易？你要打開人家的心，你首先得打開自己的心；你要在你的心里容納人家的心，你先得把你的心推到人家的心里”。如此說來，可否就從房子這個事兒入手，我且不妨先打開自己的心，然后將我自己的心推到林懋晟的心里去呢？通向彼岸的終南捷徑，就在徐志摩精辟語言的醍醐灌頂下，輕而易舉地被柳小青找到了。她為自己酷愛讀書，以及自己的這個超強定力，著實高興了一陣子。

——就在柳小青不得不往達城跑的無比糾結(jié)與苦悶之際，感覺無數(shù)次刁難她的上蒼這次卻出人意料地慷慨大度，成全了她經(jīng)常見面、聆聽哲慧的這一愿望。

“你租什么房子呀，我家就有一套現(xiàn)成空著的房子?；仡^我跟你爸爸說去。”

柳小青暫且放下難以啟齒的托付之事，還是從優(yōu)先幫助解決他的房子問題這兒入手吧。只要解決了這檔子事，其它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于是不等林懋晟兒子回答，一個電話立即打了過去?！拔矣幸惶捉ㄔO大道25層樓的房子一直空著，盡管有一部分房間還沒有完全裝修好，但住宿一點都不成問題。若你孩子愿意住，我不要你分文租金?！?/p>

得此消息的林懋晟也是好一陣高興，決定利用剛好接通知去洛州開會的機會趕了過來。當商與兒子的意見時，可是他的那個寶貝兒子在看過這套房子后，卻說什么也不愿意在這個被他形容為“地老天荒”，實則認為過于孤寂的地兒居住。

就在林懋晟兒子因為太孤單不愿意住的情況下，柳小青一臉認真地告訴林懋晟，“既然不愿意住我家房子，那你兒子就得要重新租房子。依我看，租房不如買房。退一萬步說，你就是沒錢也可以按揭貸款買房嘛，到時候?qū)嶋H上就是用房租款抵交了按揭貸款的利息，這樣不是更劃算嗎”？

可在林懋晟聽來，柳小青那鏘鏗有力的語氣，亦如18年前年接受肯尼亞茶葉經(jīng)銷商培訓那種勿容置疑的果斷決定，讓人透心的認可。這些出自于肺腑的懇切話語，叩開了林懋晟開創(chuàng)新生活的心扉，點燃了林懋晟讓孩子扎根大都市的欲望。

若買新房，柳小青考慮到林懋晟資金籌措可能存在一定困難，便打算找一處二手房買下。通過四處打聽，柳小青很快就找到了房源，兩套現(xiàn)成二手房。一是未婚夫妻一套88平方米的新房因倆人感情生變，出賣起價39萬元，對方只要求首付20萬元，余下的可按揭。另一套面積稍小。林懋晟對前套房興趣濃厚，當下詢問兒子意見，可是他卻說剛工作工資只給兩千多點，這點錢僅夠生活所需，哪來錢支付？由此看來，若沒有兒子配合及時給付的按揭貸款，是買不了房的。二呢，林懋晟一時也無法湊到那么多資金。但也是從這時起，林懋晟便開始籌措資金。

就在籌錢無措的當兒，柳小青一個電話打了過來，“88平方米39萬元的那套房子早被人買去。現(xiàn)在樓價飛一樣起漲，原來4000元一平方的價格早被5000元取代。好不容易找到一套90平方米40萬元的房子還沒過一天，就易主了”。

過兩天又一個電話打給林懋晟，“有套房子才75平方對方要價44萬元，而且還要先付一半。弄不好，長青雅惠園社區(qū)極有可能早已沒有了余房，如果再不及時購買，恐還得要暴漲”。林懋晟想，暴漲就暴漲唄，既然沒有錢，還能奈何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叫“太湖佬，隨客”。

既然一時籌錢無望，買房的事只好暫擱一段時間。還有，因為制訂下一個五年規(guī)劃，需要足夠的時間調(diào)研。為免打攪，林懋晟很長時間以來一直處在關(guān)機狀態(tài)。當他剛一打開手機，就見到柳小青于昨天發(fā)來埋怨老關(guān)機的短信，于是便立即回撥了一個電話。柳小青接到林懋晟打來的電話，告訴林懋晟：“昨晚我做了個見到你的夢，不想又一次應驗了，你終于打來電話啦。你說你已經(jīng)變換了崗位，今后的工作完全可以不受地域限制，以后就到洛州常住吧，省了經(jīng)常惦記兒子，還有無法聯(lián)系的麻煩”。

林懋晟打電話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想告訴柳小青，現(xiàn)已籌到一部分資金。

當柳小青說要他長住洛州的話后，底氣似乎也足了些，但又不乏以玩笑的口吻說：“可以呀。但我總不能躺大街吧，你得給我找房子呀”。

柳小青爽朗而暢快地回說，“行呀，一定找”！忙得兩頭勾成一頭的林懋晟盡管已籌足了15萬元，但他還真的沒有時間跟精力忙這些私活兒。

不想她倒來了個電話，“又找到一套兩室一廳的二手房”。動作真快喲。

“可分期付款，只要41萬元就可搞定。你趕緊過來看房吧”。

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最多也就耽誤兩三天，打就是再忙也得去的，況且材料已經(jīng)大致抵定。從后天起，不是星期六星期天休息時間嗎？星期五晚上剛好有車去洛州，林懋晟便乘車立即趕了過去。

柳小青因為有事，讓林懋晟自己先與“美麗”房地產(chǎn)代理商郭某洽談。林懋晟去后，便與郭一起去看了一處在三層樓的房子。盡管房子平面結(jié)構(gòu)尚佳，兩室并排，一律靠南，但感覺環(huán)境不是怎么好。房子緊挨著窄窄的路面，擁擠不堪，根本沒有稍事停歇的庭院，你若是站著不走，別人或許難以過身。二來房子也太老了點，70年的產(chǎn)權(quán)，已過了近十年。不僅如此，對方還要價39萬元，算來算去，沒有42萬無法搞定。

柳小青從外面返回，要林懋晟去她原來自購的那套房子里商談。她打電話郭某，“最多只給41萬元，多一分也不干，錢由我交，一切由我負責”。

反轉(zhuǎn)來又告訴林懋晟，“裝修的事由我包下，盡可能地降低成本”。

考慮到上午還有些時間，柳小青決定再多看幾處房源，看有沒有更合適的，于是又一個電話打給了另一經(jīng)銷商。對方回說有套空中花園小房。一看，顯然不行，柳小青也有異議。

房介說下午可再看一處五樓75平方米的房子。下午立即趕了過去。柳小青當時穿著半高跟皮鞋，跑得很有些累，累得她出了一身的臭汗。就在行走途中，她一不小心突然腿腳一滑，鞋后跟崴了。柳小青風趣地散著問，“這是為的什么呀”？

“你是在為我呀！”林懋晟不假思索地回一句。

柳小青此時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漏嘴了，對不起”！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你這樣說，我可消受不了?！本痛耍猪筛锌f千，這種一心為我著想、謀事的善行義舉，我會點點滴滴銘記心頭。

看到該處房子覺得通風、采光不錯，兩房分在南北方向，但房主要價42萬元，另外還要負責兩邊的稅費，加起來就得45萬元之多，對比上午看的那套房子還貴好幾萬元。于是又去看另一套房子。去的途中房介說，這套房子應該算最好，是一套頂層樓房。可上去一看，離公路太近，這還不吵死人嗎？還能安生休息呀？柳小青分析來分析去，覺得還不如買新房的好，一是手續(xù)少，二是沒有皮扯，三呢，還可以轉(zhuǎn)為洛州市戶口。

在柳小青的帶領(lǐng)下，一同去了“南方都市”售房部。房介說現(xiàn)時只有屬下華懋苑小區(qū)一處房源，現(xiàn)正處在熱售中。去現(xiàn)房查看，房介將房源逐一介紹，108平方，三室一廳。林懋晟覺得很不錯，很合意愿。問外面空地為何，回說是公路。不行，又是一個吵死人的地兒！

接著查看的則是111棟五層的一套房子，既臨小區(qū)正中，又遠離公路而且樓層理想。鄰近小區(qū)的兩廂都是大型商場，小學、幼兒園都在跟近。林懋晟覺得非常滿意，就這樣確定了下來，并囑房介一定代留。因為工作實在太忙，時間能待的太久，林懋晟只好返回工作單位。

其后，柳小青聽說房子可能要降價，于是便礙著等下去，靜待行情變化。

可是，就在等待的過程中，因為一個對股市研究頗深、信口一說頭頭是道的人，極力勸說林懋晟乘著股市大漲之機，將買房子的錢投進股市一博，可多掙些錢回來。還說她年初只投入4萬元，到現(xiàn)在賬上已有14萬元，足足賺了十萬元。并且還像煞有介事地說，基金回錢速度太慢，遠比不上股市回錢快。

股市太具有誘惑力了，經(jīng)過那人一番聲情并茂的極力鼓噪，可把林懋晟搗鼓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于是，便毫不猶豫地將自有的還有籌來的錢全都轉(zhuǎn)到了新開戶的證券里。

一開始也還真的回了些錢，這讓林懋晟信心倍增?？墒呛镁安婚L，還沒過多久，股市便調(diào)頭急轉(zhuǎn)直下，一路狂瀉，暴跌幾千點，虧了不少錢。

林懋晟就這樣的一直等呀等，一直等了三個多月。當柳小青再次打電話詢問111棟一單元五樓那套房子時，房介說你既未交款，更沒簽合同，沒理由不賣給需要這套房子的人呀。

這一下子可把柳小青急壞了，還是趕快買了吧?？蛇@時的房源早已今非昔比，現(xiàn)時只有一、二樓和頂樓的各三套。她一個電話打給了林懋晟，告訴他這一消息。并囑林懋晟，務必來一趟洛州?？墒?，就在忙于另一件緊要文件正處煮火階段的關(guān)鍵時刻，偏偏林懋晟原來看中的那套房子沒了。而且更為糟糕的是股市沒回錢不說，反而還深深地陷進了泥坑里。出則巨虧，若不出就連這套差強人意的糟糕房子也買不了啦。

虧了就虧了，只好忍痛割肉?？墒谴藭r正逢星期六，看來股票是動不了啦。林懋晟只好拿著手頭僅有的一點錢趕了過去。柳小青也是害怕就連這幾套白璧微瑕、差強人意的房子都難保無虞。為防不測，慌忙忽急中徑自代交了正中單元二樓的一套98平方米的預訂房款。

當林懋晟熱汗淋漓地趕到房產(chǎn)公司，房介說，就是在押金已交的前提下，還得五天內(nèi)交出余下款項，否則房子另賣，且押金不退。林懋晟購買股票的事已告訴過柳小青，柳小青知道若此時割肉，無疑會虧損至少5萬元以上。

柳小青來不及細想，丟下林懋晟，“你在這里等會兒，我去去馬上就來”。

還沒過20分鐘光景，柳小青就汗流浹背地忙著趕了回來。此時，林懋晟正盯著長江日報上一則經(jīng)濟信息認真地閱讀，并未注意柳小青的到來。

柳小青也沒打一聲招呼，就徑直跑到里間的辦公室去。等林懋晟看完這則報道后，柳小青拎著一袋文件從里間走了出來。笑著對林懋晟說，“我們走吧，股票你也別割了啦，房子已買了，49萬元房款我給你全交了，這下你該放心了。只是還有些手續(xù)，需要你兒子親自辦，因為房子的主人是他，所以必須得由他來簽字”。

思念最美，莫失莫忘；往事隨風，莫須丟扔；柔情繾綣，常在身旁；桃花盛開，與你同賞；浪漫相繼，甜蜜非常；紅塵共舞，情深路長，今生今世，相偕永遠！感遇忘身的林懋晟不禁詩興大發(fā)，心里不停地默念著。

22、

林懋晟之所以被高職調(diào)配到經(jīng)濟發(fā)展研究中心擔任總干事，是因為來自于他的高學歷背景和他的精深淵博的學識，特別是他擁有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以及他在原來多個工作崗位上曾經(jīng)撰寫過高質(zhì)量學術(shù)論文多次被學術(shù)理論界采納，許多文章還被評為優(yōu)秀論文。當下正在忙著趕寫、起草文件，柳小青知道他分身乏術(shù)。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也因而，繼代林懋晟代簽購房合同、墊付資金，拿來房子之后，裝修的事又一次被柳小青義無反顧地承攬在了自己的肩上。

柳小青興致勃勃地找來原曾經(jīng)多次給予幫助過的裝修師傅老鄭。并且明白無誤地告訴鄭師傅，“你不是多次說過一定要為我做點什么事嗎？現(xiàn)在機會來了，我還真的有要事相求于你呢。我一個好友買了房子，我想請你來裝修。請你務必幫助全力裝修好，也就等于為我做了事，也算是你最大的幫助”！

事情是交給老鄭了，但在裝修的過程中仍不大放心，對于方案中的每一個細小環(huán)節(jié)，柳小青從來都是親自過問。鑒此，老鄭自然不敢有半點怠慢。壁柜，廁所，洗漱間，廚房的抽油煙機、煤氣灶、大理石灶臺、洗碗池、洗菜池，供電線路、插座、電燈、電視、電話及互聯(lián)網(wǎng)線路，陽臺地板磚、室內(nèi)地板磚鋪設等，還沒過兩個月時間，老鄭都是以最好的材料，最佳的質(zhì)量，最快的速度，同時也是最低的價碼置辦完畢。

為了迎接林懋晟的到來，冰箱、電腦、通訊、電視、床鋪、被褥、鍋鏟碗筷、油鹽米面、氣電，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作揖何必就此一下呢？干脆一應全都給他置辦好。

柳小青掰著指頭掐算，裝修期已過去了三個多月，而且門窗全都打開，全室通暢透明。按說，這些材料中即便飽含再多的各種化學物質(zhì)應該已經(jīng)全都揮發(fā)、汽化掉了，各種難聞的氣味也就自然而然地已經(jīng)沒有了。眼下是該到了可以入駐的時候。

對于柳小青所做的這一切，林懋晟心里涌起的那份感激之情不知從何說起，讓他感念至深，感懷頗多，亦感慨有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柳小青竭盡所能地出手相助，看房、訂房、出資、裝修、電器、家具這些，全都一古腦兒攬在了自己的懷里。在我的人生際遇中，何以有此殊榮？我之所以如此幸運，正如好萊塢語中流行的“你的成功與否不在于你是誰，而在于你認識了誰”的這句名言，就因為自己遇到了柳小青這樣一個讓我感激不盡的貴人！算是人生路上難得的紅顏一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珍重視之?！绷猪捎植挥傻乃伎?，這是我哪一輩子修來這等的福分呢？林懋晟進而又繼續(xù)想，柳小青之所以這樣地慷慨，豪爽，大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把我視為人生的楷模，心中的偶像，崇拜我，敬重我，視我為人生一知己。可我不禁撫躬自問，我做了哪怕一件有益于柳小青的事情呢？我又有哪一點值得柳小青如此這般煞費苦心地辛勤付出呢？可眼下之際，我能為柳小青做點兒什么呢？她又在哪些方面是我可以著手能做的事情呢？林懋晟自覺虧欠柳小青的實在太多，太多，這筆巨大的“債務”，多到了幾輩子都難以還清的程度！

就在林懋晟考慮這個問題的當兒，他接到了柳小青打來“可否利用雙休日休息時間，過來看一下你的房子呢？我將恭候靜待你的到來”的溫情脈脈的電話后，正在苦苦思索的林懋晟，不禁捶胸頓足、椎心泣血地反復捫心自問，進而不斷重復地進一步追問自己：我能否為柳小青做點兒什么呢？柳小青有哪些方面是我可以施展身手，用以報答她的洪海之恩呢？這一回，林懋晟覺得自己真的是該為她付出點什么，或者說能為她做點兒什么的時候了！

可是令身無長物的林懋晟無比困擾的，真的一點也不掌握，柳小青到底在哪些方面需要我的幫助，我又可以在她的哪個方面可以很好地施展拳腳！

柳小青這邊在想，林懋晟安居的愛巢已經(jīng)筑起，今天上午他就要來了，這不正是為他期待已久的夙愿而精心構(gòu)筑的理想處所嗎？通過接近七個月的努力，如今馬上就要變成現(xiàn)實了，我的理想與夙愿也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實現(xiàn)了，這是一件多么值得慶賀的趣事喲！此時，柳小青就有了一種莫大的成就感。懷揣美好愿望的柳小青，心有所悟地思謀著，我要讓林懋晟好好地美美地欣賞一下我所給予他的這一番煞費心機且多所寄托，多所期待的杰作。

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zhuǎn)輪，難道還需要逐一厘清這些事實上無關(guān)緊要的元素嗎？在柳小青看來，前世的塵，今世的風，這些無一不在彰顯著無窮無盡喜極而泣的歡樂情愫。而最終，你我之間到底誰是誰的誰呢？心念中這些全都又似乎已無足輕重了。因為這是人生境界最美妙最崇尚的情韻，相信誰都會在樂此不疲地熱烈向往著，競相追逐著。柳小青又想，既然如此，可不能這么過于隨便地打發(fā)自己，我得好好地喬裝打扮一番。在林懋晟面前，我要以最靚麗的形體，最艷美的衣著，還有最好的神情，來充分展示自己最佳的狀態(tài)！

在去往的途中，風輕云淡，艷陽高照，天氣似乎有些熱了起來?！爱敶袄碓启W，對鏡帖花黃”。就在經(jīng)過了一番修飾整飭后，柳小青提著她愛不釋手的綜色小坤包，心情愉快地出發(fā)了。她不想讓自己身上沾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熱汗的氣味，所以不能以平常慣用的散步方式，而是改乘四圍通透的電瓶車直接抵達。當柳小青來到華懋小區(qū)三號門時便下了車，沿著寬闊的苑區(qū)道路輕盈柔美地款步而去。

當她走在小區(qū)內(nèi)灑滿秋日的甬道上，鵝黃的銀杏、墨綠的樸樹、橘紅的楓樹葉子無時不在地飄落而下。柳小青就想，這不正預示著自己曾經(jīng)的過去嗎？昔日的那一切，就像一個個不再光艷的生靈，帶著無奈的放棄，裹著不盡的回憶，領(lǐng)著舍棄的情懷，挾著美好的憧憬，即刻就要退出那個曾經(jīng)充滿著生機與絢麗的舞臺。詩興大發(fā)的柳小青進而仔細又一想，這落葉又像一只只疲倦的蝴蝶失去了亮澤，僵硬了美麗而脆弱的翅膀，有氣無力的隨風飄逸，最終投入到大地母親的懷抱。可是眼下的自己呢，不也正在煞費苦心地修煉著，處心積慮地思謀著，嘔心瀝血地試圖等待著，那個屬于自己下一個美麗季節(jié)的到來嗎？柳小青進而又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呢！那種耗費時日的等待是不是太過于久遠了點呢？眼下所目及的幽雅靜謐的風景，近在咫尺的清麗怡然的光景，還有迫在眉睫的誼切苔岑、恨相知晚的心景……，不都閃現(xiàn)在眼前嗎？你再看看那朵朵盛情怒放著的丹桂花，還有那殷殷激情演繹著的木槿花，更有那五彩繽紛、爭奇斗艷且喜氣熱鬧的夏薇花，不正是預示著自己光風霽月，以至于佳期將至的美景良辰嗎？

站在時光的彼岸，回看此岸的光陰，茫茫人海，每一場相遇，都是一場美麗；每一場離散，都是一場放逐。情，是一首浪漫的歌；將溫柔的花語，打動你的心窩；愛，是一段執(zhí)著的路，將勇敢的瞬間，繪制美麗的色彩；……

收回遙想心緒的柳小青，在行進的途中一眼就望見了背著鼓鼓行囊的林懋晟，正在沿著那條熙來攘往的路向著這邊走來。從他的這番裝束看，此行他一定打定了得多住些時日的算盤。因為這里有他的新家，這里就是他的家，就像當初自己購的房子一樣，他在洛州已有了自己心愛的新家了！

林懋晟也從涌動的人流中很快分辨出了羞得太陽都躲到云層里的那個粉撲樸、紅彤彤，有著漂亮臉蛋的柳小青。一股感激的熱流一下子從他的心底里，立時漫涌著流遍了周身。這會兒的林懋晟，就像第一次見到柳小青似的，竟然忘情亢奮地再次打量起她來了。你看她，雖身為少婦，卻依然有著少女的超凡靚麗；一綹清麗的黑發(fā)飛瀑般飄灑下來，彎彎的峨眉，一雙麗目勾魂懾魄，秀挺的瓊鼻，粉腮微微泛紅，滴水櫻桃般的櫻唇，如花般的瓜子臉?gòu)尚吆?，似玉晶瑩嫩滑的雪肌如冰若雪，身材曼妙纖細輕盈，秀麗絕俗與優(yōu)雅……，統(tǒng)之四個字：顏值爆表！

不一會兒，倆人終于歡天喜地地匯合到一起，喜形于色的林懋晟無比感激地盯過好一會兒柳小青，柳小青也笑容可掬地望了好一陣林懋晟，便朝著柳小青為林懋晟精心構(gòu)筑的華懋小區(qū)那間房子一同走了過去。

作者；陶家宗

201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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