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繆(五)
5.斷舍離
“你……你跑啥?”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想說明這一切。
雖然我和他已經很熟,但這種事我也不想告訴他。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直起身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逛完了,該回去了吧。”
“什么???!”
他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個度,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不滿的吵鬧。
“我還沒有逛個明白,就被你拉走了?!?/p>
“以后有的是時間逛,我累了,回去吧?!?/p>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一臉的質疑。
“你不告訴我,我就偏不回去?!?/p>
這人怎么可以這么流氓?
“明明你說過,只要我不想說,我就可以不說的。”
他臉一撇,雙手往懷里那么一叉,就是避開我的目光,活脫脫一賴皮。
“可我想聽!”
我不想和他繼續(xù)僵持下去,將手里熄滅的花燈往地上隨意一扔。
“剛剛叫我的是寧府三公子?!?/p>
“哈?”他聲音再一次高了八個度,“不是吧?!?/p>
我不去理他那震驚的眼神,蹲下身,環(huán)抱住自己,盯著那河道上越漂越遠的花燈。
我也曾經放過花燈,和寧晉一起。
月遇從云,花遇和風。
那時他眼里只有我。
誰知許言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上拽。
“找他說清楚啊,讓他等你,我盡快合離就行?!?/p>
我煩躁的甩開他的手,繼續(xù)蹲在河邊,眼淚開始不爭氣的往下掉,吼出來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能這么簡單嗎?!門不當戶不對的!我高攀不起!我一心等著他來提親,可我等了一年,他還是沒有來!現(xiàn)在我嫁人了,他也和盧家二小姐好上了,我出現(xiàn)做什么?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我……”
他沒話說了,手也沒了力道,尷尬的站在我旁邊。
我眼前的燈光模糊了,一切都變了。
“什么狗屁門當戶對,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媽的,最煩這些了!”
他罵了一句,一腳把腳邊的石子踢飛。
“咕咚?!币宦?,石子把水面砸得水花四濺,河上的花燈隨之打了個轉轉,繼續(xù)隨著河流漂著。
然后他在我旁邊也蹲下了身子,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走吧,我們回家?!?/p>
他用溫柔的語氣安慰著我。
我哽咽著哭訴,“我沒有家了,你家不是我家?!?/p>
我想要的是父母親在的那個家,我想要的是一個可以盡情哭泣笑鬧的家。
自從母親走后,父親越來越沉默寡言,除了教書便是用復雜的眼光看著我。
陪我說說話的只有寧晉。
他會在我和父親賭氣時把我爹布置的作業(yè)撕了扔給我,然后被我父親罰抄,他會在我沉默時把謝婆婆做的玩具從墻外扔給我,他會在我無聊時坐在墻邊陪我聊天……
即使現(xiàn)在我和他的結局是這樣,我對他也沒有絲毫怨念,只是難過。
“這……”
他臉上泛難。
“你就讓我在這待會吧,我平靜一下就回去?!?/p>
我知道對著他發(fā)脾氣是不對的,他沒有對不起我,甚至從我嫁過去開始就一直護著我。
我只是覺得自己太丟臉了。
我低低的啜泣著,把臉埋進自己的懷抱里。
明明還是夏天,我卻覺得身子一陣陣的發(fā)冷。
“想哭就哭吧,最好大哭一場,然后把一切都忘掉?!?/p>
哪有那么容易做到?我和他十年的時光,怎能輕易就放下。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我,將筆墨借我時的靦腆模樣。
恍如隔世。
“如果需要的話,肩膀和懷抱都可以借你?!?/p>
我還是不動。
“要不我教你打水漂?”
繼續(xù)不動。
“你看啊。”
他站起身來。
“這石子呢,扔進湖里,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水花,很漂亮對不對?”
“咕咚咕咚咕咚”
他扔水漂的聲音。
“可無論上一個有多好看,多漂亮,你永遠都不可能再重復出來?!?/p>
“咕咚咕咚”
“你對他的感情也是一樣的,既然已經得到了結果,那就別再去傷心和難過,說不定就會……”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Nice!錯過下一個漂亮的水花?!?/p>
似乎到了節(jié)日的高潮,官府照舊例開始放起了煙花。
“砰!”
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從夜空墜落,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河面上也倒映出天空中璀璨煙火,像觸手可及。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我仍是蹲在原地,見我不起來,他也蹲下身,向我伸出手,將我的頭從膝上輕輕抬起,視線轉向夜空。
“不要一直低著頭?!彼f。
“再說了,我們家丫頭,嘖,多漂亮,多水靈啊。誰敢說不配,明明超級配,無敵配,天仙配,配誰都虧了。他失去了是他的損失,那盧家二小姐一聽就覺得二得很?!?/p>
他以前對我說過二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想起盧家二小姐的樣子,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聽到我笑了,他麻利的站起身,向我伸出了手,眼里還有著星辰閃爍。
“快點起來吧,一會給你買糖葫蘆?!?/p>
“你真的特別不會安慰人?!?/p>
“哎呀,我個大老爺們怎么會安慰人???這不為難我嘛,不哭就對了嘛。”
但是至少比我父親會安慰人。
他總是覺得我哭夠了,就會想通了,就不會難受了。
可我只是不想將難過再表現(xiàn)出來罷了。
我把手輕輕放進他手中,他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手中的熱量傳遞到了我手里。
他帶我去放了孔明燈。
我虔誠的閉上眼睛,只求家人安康。
他很夠義氣,不僅給我買了兩串糖葫蘆,還給我買了好多小玩意。
什么小泥人,面具,小匕首,團扇,刺繡,木梳,釵子……
雖然這一大堆東西里面更多的是他看上的小玩意。
可我還是很開心。
“小希子快過來!”
因為我現(xiàn)在的樣子,他不能叫我小丫頭,買的東西也全讓我拿。
義正言辭的說,“你見過少爺提東西的嗎?”
我拿著買的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艱難的往他旁邊靠。
“這有一面水銀鏡?!?/p>
說著,他就把鏡子舉到我面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清晰的自己。
烏眉紅唇,膚白勝雪。
最讓人難忘的確實是我的眼睛。
我眼瞼狹長,眼尾微揚的丹鳳眼,隨著路上燈光,流轉著淡淡的琥珀色。
眼里是能一眼見底的澄澈,目光如水,似乎能從中打撈起月色。
只是我臉上還有帶著些許呆愣,顯得傻乎乎的。
“我就說你好看吧,”他笑著,然后轉過頭去問老板,“這鏡子多少錢?”
“三兩銀子?!?/p>
這也太貴了吧。
我暗自咋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頓時明白了我的想法,將鏡子放回了原位。
“那算了。”
我松了口氣,拉著他走遠了。
然后我聽到他說。
“就一面水銀鏡而已,現(xiàn)代多了去了,賺錢那么容易,那我也來好了?!?/p>
“什么?”
我以為我聽錯了。
“沒事,哈哈哈哈哈哈”
他眼里的光閃啊閃,沖我傻笑。
“前面好像有求簽的,我去試試?!?/p>
他就像一條魚潛入海底一般,在人群里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抱著一大堆零碎玩意,在原地等了半天,實在是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他把我弄丟了,而且還沒有意識到把我弄丟了。
想著他一定會去解簽,于是我湊到了大師的面前。
他果然在這。
許言蘇拿著支簽子,坐在大師面前,態(tài)度格外虔誠,我都懷疑他是要出家了。
誰教我封建迷信要不得的?
我氣呼呼的往前湊,打算看看他這貨能抽個什么出來。
正好聽到大師在念,“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復何求?”
正當大師搖頭晃腦,正準備詳細說道說道的時候,我趕緊把大師的話給搶了。
“對對佳偶,神仙美眷,百年偕老,無須再覓良緣!”
我強烈懷疑里面只有這一根簽。
許言蘇尋聲驚訝的望向我,目光中除了不可思議還翻滾著些許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大師卻笑了。
他認出我了。
“這位小姐說的沒有錯,你們倆甚是有緣。”
我恨不得把他正在捋的白胡子給扯下來,問他到底是不是在咒我。
可我不能,只是是對他端莊的行了一禮。
“多謝大師指點?!?/p>
然后我扯上座位上的某人就走。
“誰說的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他打了個馬虎眼,“哈哈哈哈,這不有趣嗎?”
氣得我把手中糖葫蘆插在他發(fā)髻里,認真打量后道。
“這樣更有趣。”
他開心的笑了,低下頭,對我左右搖晃著腦袋。
“是嗎?是嗎?快幫我把右邊插個對稱的,我看看像不像哪吒?!?/p>
這人真是瘋了。
“笑了就好了,走吧走吧?!?/p>
我對上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有小小的一個我,笑容明媚如朝陽。
PS:我好愛這種類型的男人??!(′?`)?
甜著甜著就哭了
什么時候這樣的男人才能不出現(xiàn)在我文里,而是現(xiàn)實生活中啊
小胖應該能算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