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1卷第二章:灰色的追捕07

第七節(jié)
目送著鄉(xiāng)路小姐的遺體,我覺得一切都結(jié)束了。
確實,她死亡的理由、山口他們選擇殉情的地點是‘那間廢屋’、鄉(xiāng)路小姐死前的痕跡、小葉松的態(tài)度……各種各樣的事情像刺一樣刺來刺去,但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
我也得再懂事一點,正如老媽和阿世知所說。
我大概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淺薄、莽撞。雖說結(jié)果很好,但潛入鄉(xiāng)路小姐的房間還是太過分了。
在警察的建議下,我馬上去腦神經(jīng)外科做了CT,雖然知道沒什么大礙,但腫塊還是有點痛,我有一種受到懲罰的感覺。
就在我想要洗心革面的當(dāng)天晚上,家里來了電話。
“你今天把東西忘在火葬場了嗎?小葉松先生打電話來?!?/strong>
我在玄關(guān)給散步回來的赫克塔梳毛發(fā),老媽走到電話旁邊。
“忘帶東西?”
“嗯,我覺得不是,但他說想確認(rèn)一下?!?/p>
老媽接過電話,小聲說了句“真是個守規(guī)矩的人啊”,便回到客廳。她正在看自己最喜歡的電視劇。
“我替你接電話了。”
老實說,我不記得忘記了什么。但是因為有可能是櫻子小姐忘了,所以我想還是先問問他吧。然而,我接起電話后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隔著聽筒報以沉默。

“那個……喂?”
“……我想聽聽。”
我聽到了含糊不清的話語。
“什么?”
“關(guān)于她去世時的情況,我想再問你一次,盡可能詳細(xì)?!?/strong>
我反問道,盡管如此,他還是下定了決心,這次明確地說出了目的。
“啊……是嗎?”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記憶,也知道會給您添麻煩,但能不能拜托一下?”
講述死者的故事,而且要說明當(dāng)時的狀況,并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如果是普通的高中生,看到人的死會動搖的吧。他平時就從事與死亡相關(guān)的工作,應(yīng)該更清楚。
所以他禮貌而認(rèn)真地請求我。
“這也不算麻煩,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答應(yīng)你。”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對尸體已經(jīng)有了耐性。雖然對腐爛嚴(yán)重的遺體還有些畏縮,但我已經(jīng)可以直視了。
我們約好第二天見面談?wù)?,就掛了電話?/p>
“你忘帶東西了?”
我去把分機放回去的時候,媽媽詫異地問我,我回答說:“是櫻子小姐的吧?!?/p>
“哦,是嗎?”
老媽沒有再追問,轉(zhuǎn)身看著電視,這才松了口氣。因為如果被她追問忘記了什么,我還真沒有自信回答得很好,真感謝電視里的帥哥演員。
我聯(lián)系了櫻子小姐,她說她也能來,幸好她有時間,她的日程安排與休息無關(guān)。

如果突然有葬禮的話,恐怕得找別的機會……幸好小葉松先生在約定的時間出現(xiàn)了,于是我們在家附近的咖啡店碰頭。不知怎么的,在那家氣氛溫柔的紅茶店,讓我有些難以啟齒,那是我那天一直在等雨停的地方。
店里人很多,座位幾乎都坐滿了。但是,盡管我們并沒有事先商量,小葉松先生卻在上次我坐的那個位子上等著,讓我莫名地毛骨悚然。
櫻子小姐是最后一個來的。我點了她那份的可可和南瓜蛋撻,加了牛奶的拿鐵咖啡,我只是想耍帥一下而已。但是牛奶不太甜,反而很好喝,我想試著裝酷。
不過,她應(yīng)該不會覺得我很酷吧。
“您喜歡甜的吧?”
在可可和蛋撻面前,看著滿臉笑容的櫻子小姐,小葉松先生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他一直很緊張。
對那樣的他,說鄉(xiāng)路小姐的具體的狀態(tài)讓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盡管如此,他還是想知道一切吧,如果是我的話就是這樣,即使是再殘酷的事也想知道。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了鄉(xiāng)路小姐的遺體的情況。
平時就貼近遺體的他,面不改色地傾聽著我們的談話。特別是關(guān)于遺體,櫻子小姐做了詳細(xì)的補充,例如說脖子上的水泡,地板還有些潮濕。

“我想應(yīng)該是死亡時小便失禁留下的痕跡。所以應(yīng)該不是在其他地方被殺害或運走的。沒有與人激烈打斗的痕跡,指甲里面也很干凈,繩子上也沒有纏繞衣領(lǐng)或頭發(fā)。所以我也對警察的‘自殺’診斷沒有異議?!?/strong>
自己上吊的時候,人不喜歡衣領(lǐng)什么的,特別是女性,不喜歡頭發(fā)被卷進繩子的內(nèi)側(cè)。因此,這些東西是否進入繩索內(nèi)側(cè),是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的指針之一。
“是嗎……”
小葉松先生低著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我想應(yīng)該不是計劃性的,應(yīng)該是一時沖動吧?!?/strong>
聽到這句話,小葉松先生抬起了頭。
“廚房的鍋里剩了很多菜,桌子上還放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如果事先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她應(yīng)該不會對這些部分馬虎。房間里收拾得一絲不茍。餐具和書架也是,我檢查過垃圾桶,日歷好像也經(jīng)常被撕掉?!?/strong>
這么一說,我想起了我家客廳的日歷。別說每天了,老媽一個月也就撕那么幾次,弄不好下個月慌慌張張地撕掉也不稀奇。
“所以我想她那天一定是被什么東西擾亂了心情,才突然選擇了死亡?!?/strong>
“被什么東西……”
小葉松先生說不出話來,痛苦地握住了自己的胸口在心臟上方的位置。
“嗯,估計是她死前遇到的人,讓她產(chǎn)生了動搖?!?/p>
“是嗎?那個人可能是想阻止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會讓這種狀態(tài)的她一個人留下來了。廚房里連一滴水珠都沒有,對方連倒茶的心情都沒有?!?/strong>
“那個人可能是太著急了?!?/p>
小葉松先生默默聽著我們的對話,說了句“請等一下”,用手掌制止了我們的對話。
“好,我知道了?!?/p>
“明白了嗎?什么?你知道她選擇死亡的原因嗎?還是說你就是原因?”
櫻子小姐不禮貌的提問讓我吃了一驚。幸好小葉松先生痛苦地?fù)u了搖頭。
“不是我,只是我知道原因?!?/p>
“那么,她最后見到的人是誰?”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臉僵住了。
“看你的表情,原來你認(rèn)識那個人啊。”說到這里,櫻子小聲說了句“好奇妙啊”。
“少年,你想象過她死的理由是什么?”
“啊?啊,問我嗎?那個……”
突然被甩給了問題,我有些不知所措,櫻子小姐咂了咂嘴。
“我想原因果然是入江小姐的失蹤和死亡。所以,我懷疑鄉(xiāng)路小姐在自殺前見過她。但驗尸結(jié)果表明不是這樣的……那么,還是孤獨吧。”
“那為什么是在那個時候呢?我查了一下,至少在她自殺的時候,入江和山口的死并沒有報道。如果這兩個人的死是原因的話,那她就比警察更早知道了這兩個人的死。”
“啊……”
我慌忙回答,但轉(zhuǎn)眼間她就說出了正確的答案,我一下子愣住了。不過,我和鄉(xiāng)路小姐的關(guān)系還沒有親密到能找出其他理由的程度。
“當(dāng)然,我們也有可能做了完全錯誤的推理,但不可能嗎?她其實知道山口他們的藏身之處,其實她也是人渣犯罪者,是山口的共犯。然后和其他共犯一起干掉山口,然后自己也被欺騙自殺——”

“不是!”
小葉松先生猛地把手放在桌子上,厲聲說道。蛋撻的盤子咔嚓一聲,叉子掉在地上,櫻子小姐聳了聳肩。
“哦?你怎么這么肯定?”
“那是因為我知道她不是那樣的女人?!?/strong>
小葉松先生回答得很干脆,櫻子“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怎么證明?實際上她和入江結(jié)愛很親密吧?”
“…………”
小葉松先生咬緊牙關(guān),像是在忍耐焦躁。
“櫻子小姐,請不要用這種方式來對待已故的人,不管怎么說都太殘酷了,我也不認(rèn)為鄉(xiāng)路小姐是個壞人?!?/strong>
我慌忙插話道,櫻子小姐哼了一聲。
“可是,她說了些謊話——不對嗎?正是因為有這種感覺,你才再次去她的房間的吧?她的言行確實讓你感到奇怪?!?/strong>
“這個……或許確實如此?!?/p>
我無法否定,說不出話來,櫻子小姐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了過來。
“你叫小葉松嗎?你現(xiàn)在一定覺得我很麻煩,但真正麻煩的是這孩子。這孩子喜歡玩?zhèn)商接螒?,想知道的欲望無法抑制。”

櫻子小姐戳了戳因為驚訝而漲紅的臉頰,然后把臉貼在我的太陽穴上,羞愧得耳朵都發(fā)燙了。
“這孩子太可愛了,只要他說想這么做,我就會原諒他。所以我們總有一天會找到你所知道的鄉(xiāng)路祥代的‘死亡理由’——在被我們挖開墳?zāi)怪埃瑥哪愕目谥姓f出,也許傷口會比較淺?!?/strong>
她一下子放開我,讓我撿起掉在地上的叉子,叫小葉松先生去換干凈的回來。
“我說?!?/p>
但是小葉松先生臉色鐵青地拿起叉子,走向收銀臺,那只腳似乎在微微顫抖。
“……你利用了我?!?/p>
我看著小葉松先生的背影,壓低聲音問櫻子小姐。
“還我把剛才的話還給你,你不是想演‘好警察’和‘壞警察’嗎?你這是把反派角色推給我了?!?/strong>
“那是因為櫻子小姐你想惹怒他,好引出話題?!?/p>
好警察和壞警察是在審問時使用的心理戰(zhàn)。溫柔善良的警察和粗暴壞壞的警察之間的糖和鞭子的審問術(shù)。我想應(yīng)該是發(fā)源于英國。好萊塢電影里經(jīng)常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櫻子小姐沒有回答,而是笑了。
她竟然為此高興。
她的笑容也好,她的撫摸也好。
不過,最讓我高興的是,我兩個人能通過呼吸注意到彼此的心情和想法,坐在她旁邊是我自己。
“……那個,櫻子小姐?!?/p>
所以很想知道,我不安起來。那時,我在車站前對她說的話,是不是傷害了她,讓她煩惱了,總之,我就是這么擔(dān)心。
有些離別,恐怕已經(jīng)不遠(yuǎn)。
在叔叔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說這些,我覺得不好意思。但我必須提一下,她的狀況比她自己所意識到的還要不穩(wěn)定。即使叔叔、老婆婆、我和薔子夫人不和她在一起,她也不能脫離這個世界。
希望現(xiàn)在能好好面對,面對像走在刀刃上一樣,想要生存下去都很危險的自己。

“讓您久等了?!?/p>
但是,我的覺悟被小葉松先生的聲音打斷了。又把叉子放在桌上。櫻子小姐點點頭接了過來,舀了一口蛋撻。
“所以……”
“我跟你們說?!?/strong>
想要把蛋撻放進嘴里的櫻子小姐,突然停下了手。小葉松先生的臉上浮現(xiàn)出決心的神色。
“我告訴你們,確實,這些事我自己來說比較好……但是,你們能發(fā)誓不告訴警察嗎?如果你們能把這件事藏在心里的話?!?/strong>
“這……”
“沒關(guān)系。就算那是犯罪,也都是警察不好,我對法律不感興趣,只要我再三確認(rèn),這孩子就不會透露半句。”
我想說“這要看情況”,櫻子小姐讓我沉默了,表情微妙地點了點頭。我心中的良心又隱隱作痛。
“……也許真的是想找人說說。”
小葉松先生說著,走出咖啡館,領(lǐng)著我們向神樂方向走去。也許第一次見到我們時,他就有這種預(yù)感。

穿過梧桐大道般的道路(參考英國的梧桐大道),向綠丘的住宅區(qū)方向駛?cè)ィ囎釉诰G丘西綠地附近一棟老舊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是我的老家,不過,四年前父親和去年母親都去世了,現(xiàn)在沒有人住。”
下了車的小葉松先生說道,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這是個綠意盎然的地方,身后的小鳥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這里沒有危險,請進?!?/p>
小葉松先生打開門說道,櫻子小姐和我面面相覷,有點不知所措,但還是在他的催促下去了他家里。
這是他父母很久以前蓋的房子吧,白色的平房是三角屋頂,外墻也開始受損。房間里也有些許霉味,像是老房子的味道,但整體上看,這是一個精心打理過的房子。
“打擾了?!?/p>
“我想重新裝修一下租給別人,可家里總是收拾不干凈?!?/strong>
明明說沒人住,卻沒掉閘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我被帶進客廳,他從冰箱里拿出未開封的礦泉水和玻璃杯。
與其說是不擅長打掃,不如說是苦于處理行李。和以前我外婆家用過的一樣,紅色花紋的可樂杯,讓人覺得是故人的好東西。
“你不會是想讓我喝水才邀請我的吧?”
櫻子小姐并沒有坐到沙發(fā)上,而是一邊觀察四周,一邊說道。
我也在咖啡館喝過拿鐵咖啡,房間溫度太低,不能喝冰水。用厚厚的窗簾拉上的客廳里,冷颼颼的。
小葉松先生對著我們苦笑。
為了表示至少沒有戒心,我一邊往玻璃杯里倒了自己不想喝的冰水,一邊對櫻子小姐說。
“我們坐下來談?wù)劙伞!?/p>
“我在聽,別在意,開始吧?!?/p>
她回答道,似乎馬上就要開始搜查這間房子了。
“別在意……”
這種事怎么可能不介意呢?這樣的話,他就沒法說話了。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辦法,我正要從她身邊走過時,抓住了櫻子小姐的胳膊,用力讓她坐下。
“…………”
櫻子小姐甩開我的胳膊,有些不滿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然后呢?”
有點彈性的沙發(fā),散發(fā)著陌生人氣味的房間,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我抑制住想早點聽完就回去的心情,也等著小葉松先生開始說話。
在我和櫻子小姐的注視下,他苦笑著說了幾句話。
“那個……是兩個月前的事了?!?/p>
以下是小葉松比呂志的自白:

那一天,小葉松比呂志回老家收拾行李。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整理父親的書房,但還沒看到終點。除了舊信件和文件,還從壁櫥深處拿出三個裝在紙箱里的未做好的塑料模型,恐怕是父親瞞著母親偷偷收集的東西。
保存狀態(tài)很好。感覺都是船或潛水艇之類的稀有物品,莫非發(fā)現(xiàn)了寶山?他興沖沖地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可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使一個一個地拿去拍賣,也很費工夫,高興之余更感到失望。
因為這種事,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打斷了。一看時鐘,已經(jīng)過了傍晚六點。又累又餓,為了散散心,他就去237號國道旁的當(dāng)日往返溫泉飯店吃了晚飯。
回過神來,已經(jīng)過去三個多小時了。而且飯后不知不覺又洗了一次澡,結(jié)果像沖了熱水一樣上火,本想喝杯啤酒的,可惜開車來了這么個偏僻地方。
說起來,以前在老家養(yǎng)狗的時候,經(jīng)常讓狗在離這里很近的美瑛川的河灘、北綠地散步。
因為是自己離家后養(yǎng)的狗,所以并沒有那么親近,但在爸爸媽媽的照顧下,愛犬默克有些運動不足,他還是讓它走著,直到心滿意足為止。
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目標(biāo),但現(xiàn)在的自己卻有些運動不足。將車停在河邊,小葉松先生向北綠地走去。已經(jīng)快晚上十點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這也讓人心情舒暢。
街燈、河水聲、蟲鳴,夜風(fēng)輕撫臉頰,溫柔無比,需要擔(dān)心的不過是蚊子。
想到等一下回去后還要整理遺物,父親的塑料模型怎么辦,他也不忍心扔了,不知道可以賣給什么地方……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聽著自己的腳步聲,這時,從稍遠(yuǎn)處傳來了女人的叫聲。
那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的是那些可惡的色狼之類的罪犯。他覺得還是不要管的好,同時又不能忽視女性被襲擊的事實。

但他對自己的身體能力沒有任何自信。去了又能做什么?但也不能裝作不知道。至少要在附近確認(rèn)一下,然后報警什么的....
小葉松先生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現(xiàn)場。聲音的主人似乎在離路燈稍遠(yuǎn)的地方,直到走到幾米遠(yuǎn),才終于看到一個黑影。
他屏住呼吸看了看,發(fā)現(xiàn)路上有幾個人正在扭打。
最先想到的是年輕人打架。因為他們的呼吸都很急促。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出聲。幾個人在黑暗中糾纏在一起,發(fā)出熱氣。
“等等!別跑!讓我解釋一下!”
在異樣的氣氛中呆立不動時,一個嬌小的人影像是要從女人的喊叫聲中逃開似的,朝小葉松先生的方向跑過來。
最好裝作沒注意到的樣子逃走——這是小葉松先生瞬間本能低語,但沒能做到的是,逃出來的人影以飛身撲向小葉松先生的臂彎。
順勢接受的那個人,是個纖弱的女性。
“發(fā)生了什么事? !”
那個似乎沒有注意到小葉松先生的女人,一開始似乎也把小葉松當(dāng)成自己的敵人,露出了一副要戰(zhàn)斗的表情,但小葉松先生的問題似乎讓她松了一口氣,“麻煩找警察!”她說道。
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的女人,年齡和小葉松差不多吧,個子也不高,像柳樹一樣瘦削,讓人有種莫名的庇護欲。
看著這個少女般無助的女人,小葉松先生瞬間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求求你!快點!”
“是、是、是!”
他慌忙回過神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可能是太著急了,手機從手滑下。
“啊!”
聽見硬物掉下來的聲音。
就在他正要撿起來的時候,黑暗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
“求求你,讓我解釋一下,我們并不是想做什么壞事!”
她拼命向小葉松先生和他懷里的女人辯解。
“可是,你們不是要襲擊并綁架她嗎? !”
“本來襲擊我們的是那兩個人!這兩個人一直在這附近搶劫,而且這個男人……”
小個子女人舉起了手,制止了拼命掙扎的年輕女人。
“我知道,他是肇事逃逸的兇手吧?山口和夫,女人則是入江結(jié)愛。”
“誒……你知道嗎?”
小個子女人說道,這次輪到年輕女性驚訝了。
“嗯,我是她的朋友。我覺得她最近的行為很奇怪,可能是……所以就尾隨了過來?!?/strong>
懷抱在小葉松先生懷里的女人膽怯地回答道。她撿起小葉松先生的手機。
“總之,就等著我們報警,不過,就算被警察逮捕了,這個男人也會重復(fù)同樣的事情!”
年輕女性握住小個子女性的手腕,制止了她打電話。

山口kazuo——山口一央,沒想到現(xiàn)在才聽到這個名字。
“確實……因為他是一個連道歉都不會向遺屬道歉的男人?!?/strong>
小葉松先生看著拿著手機互相摩擦的兩人,對剛剛聽到的那個男人的名字愣住了。
“遺屬?……難道,你認(rèn)識高橋嗎?”
在前方纏斗的人影,又朝小葉松先生他們這邊來了一個,這次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嚴(yán)肅青年,小葉松先生提高了警惕。
“雖然我們不認(rèn)識,但高橋的葬禮是在我們公司舉行的。”
小葉松先生告訴他們自己在殯儀館工作,年輕男女面面相覷。
“高橋典枝小姐的葬禮,我至今還記得。她的丈夫高橋章先生,看上去心力交瘁的樣子,當(dāng)時孩子還小?!?/strong>
小葉松先生說到這里中斷了,因為他想起了那悲傷的一天。
無論怎樣的儀式,悲傷的事是不變的。即使是安詳?shù)厮廊?,也會流眼淚;相反,即使是經(jīng)歷了多么殘酷人生的人,也會有人哭著送別。
盡管如此,在小葉松先生參加的所有儀式中,她的儀式還是令人難以忘懷的痛苦。
“應(yīng)該是叫秀翔吧。是個很溫順很聰明的男孩。很多親戚朋友都來安慰他的時候還好,可是到了火葬的時候卻哭了起來?!皨寢?,媽媽”……那時候大家都很難過?!?/strong>
“秀翔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p>
嚴(yán)厲的男人表情苦澀地點了點頭。
“他就是讓那樣的孩子變得不幸的男人。我知道他不是正經(jīng)人。所以要抓他……你想怎么辦?如果這樣的人被襲擊了,去報警就好了。”
“這是……”
男人低下頭。
“不會吧……”
殘酷的想象掠過小葉松先生的腦海,嚴(yán)肅的男人注意到這一點,慌忙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們不是要殺這兩個人,也不是為了搶劫,只是想說服他們不要再犯罪?!?/strong>
“說服?怎么說服?”
說到這里,小葉松先生好像突然意識到似的,表情僵住了。
“……總之,我并不想傷害他們。所以,請你忘掉?!?/p>
男人對小葉松先生說:“你什么都沒看到。”“你什么都沒看到,就這樣忘掉回家吧。”
大概是覺得不能再跟毫無關(guān)系的小葉松先生說下去了吧。
但小葉松先生回答說:“你給我解釋一下我會考慮的?!彼幌肴巧下闊?,但又覺得自己還沒有精明到什么都不看的地步。
“你能答應(yīng)我說了就不報警嗎?”男人低聲說著,嚴(yán)厲地瞪著小葉松先生。
“如果這真的是正確的。”
嚴(yán)厲的男人仰頭望向天空,他似乎在煩惱著什么。
“……我們打算監(jiān)禁他們一段時間,對他們進行制裁。我會說服他們,讓他們反省,不再犯罪?!?/strong>
年輕女子似乎看不下去了,說出了實情。
在此之前一直不肯交出手機的小個子女性,松開了年輕女性的手。
“真的?”
“嗯,如果不這么做,肯定又有人會死?!?/strong>
那個男人就是這樣的——年輕女人回答道,小個子女人似乎接受了“是啊”。
“地點呢?監(jiān)禁在哪里?”
“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小葉松先生又問了下去,這時另一個蹲在地上的男人用尖銳的聲音制止了她。大概是責(zé)備他說得太多了吧,走過來的男人手里拿著注射器。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希望你聽我說。大概還有更好的地方。”
但是小葉松先生咬住不放,自己也在想自己該說什么吧。

“這里離我老家很近,說是老家,其實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而且母親的愛好是唱卡拉ok,為了不給鄰居添麻煩,特意建了隔音室。那個房間連窗戶都沒有,只要從外面裝上鑰匙就逃不掉?!?/strong>
看著滔滔不絕的小葉松先生,那三人又面面相覷。
“怎么樣?不能用嗎?你們預(yù)定的地方呢?那邊安全嗎?”
“監(jiān)禁地點是成員公寓的一個房間,隔音很好。”
過了一會兒,拿著針筒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說,似乎想盡量隱瞞情報。
“門口有監(jiān)控攝像頭嗎?”
“攝像頭也只有正門才有。”
“在第幾層?能躲過別人的眼睛?真的能不暴露地搬運嗎?”
“…………”
這時,注射器男回答完了。
“要說我想說什么的話……我也想幫你……如果是我的房子,你可以隨便用。”
小葉松先生是在一種奇怪的、沒有現(xiàn)實感的、亢奮的情緒中說出的話,聽起來遙遠(yuǎn)得簡直不像是自己說的話,他們當(dāng)然為難地看著小葉松先生。
“我也會幫忙的。我不認(rèn)為他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這樣下去不可能會好?!?/strong>
一直板著臉沉默的小個子女人也說道。
“可是你認(rèn)識他們……”
“我們不是朋友,恰恰相反。因為不小心扯上關(guān)系,才惹了那么多麻煩,我也不能原諒這兩個人。”
這時,一輛出租車從旁邊駛過,好像是附近出租車公司的在迂回路。
“總之得快點!其他人也會來的!”
年輕女子回過神來似的說道。
“可惡!結(jié)果作戰(zhàn)計劃一塌糊涂!”
拿注射器的男人用手捂著額頭,仰天怒罵。
“不過也有可能是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如果值得信任的話,最好有更多的幫手,這樣就能增加監(jiān)視的角色?!?/p>
男人嚴(yán)肅地說道,注射器男終于一臉苦澀地點了點頭。
“……也許這確實也是命運……請帶我去看看。在山口他們醒來之前,我們必須做好監(jiān)禁的準(zhǔn)備。”
看來是領(lǐng)頭的注射器男向小葉松先生發(fā)出指示后,事情就一口氣進行下去了。
小葉松先生自己也很混亂,但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理由大概是坐在自己車子副駕駛座上的一個小個子女人。
在這種情況下,小葉松雖然這么想,但還是感覺自己已經(jīng)難以和這女人分手,感覺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遇,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

于是兩輛車前往小葉松家,領(lǐng)頭人委托兩名女性監(jiān)視失去意識被捆綁的山口和交往對象入江結(jié)愛,并且緊急準(zhǔn)備了監(jiān)禁房間。
原本是由起居室旁邊的榻榻米房間改建而成的已故母親的卡拉ok房間。因為鄰居投訴過一次,七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提高了隔音效果。
自己以前用過的鋼管床一張,褥子和毛毯各一張,還有一個簡易廁所。
還在墻上安裝了兩臺監(jiān)控攝像頭,以及用來拴鐵鏈的鉤子。
準(zhǔn)備必要的東西是領(lǐng)隊的責(zé)任,實際安裝的工作則由那名嚴(yán)格的男人來做,小葉松先生負(fù)責(zé)幫忙。
“真的可以嗎?”
男人一邊用電鉆裝鑰匙,一邊嚴(yán)肅地問小葉松先生。
“是啊,改天裝修的時候我會把它弄干凈的,隨你的便。”
“但是……恐怕用得并不干凈吧?”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房間的簡易廁所。
“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我也認(rèn)識一些特殊的清掃公司。如果情況嚴(yán)重的話,可以拜托他們?!?/strong>
比起那種事……小葉松先生心情很好。比起考慮損壞房子的事、整理無聊的文件、塑料模型的事,現(xiàn)在自己正在做特別的事,抑制不住興奮。
應(yīng)該說是犯罪,不,恐怕這已經(jīng)是犯罪了。但是因為法律無法制裁,所以我們要用自己的手懲罰罪犯。
——如果兇手完全沒有道歉的話。
葬禮結(jié)束后,被害人的母親抱著秀翔,一臉茫然地喃喃自語的場景,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這是正當(dāng)?shù)膹?fù)仇,即使不是正確的方法,我們也在做正確的事情。

“真靈巧?!?/p>
我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對默默工作的嚴(yán)肅的男人說。
“您的工作果然是建筑方面的嗎?”
“嗯?嗯……嗯,差不多。”
手握電鉆的男子熟練地操作著。年齡大概二十五到三十歲。他身高178cm,和小葉松差不多,但體格很健壯。上半身也不錯,但下半身更漂亮,臉也曬得黝黑,和蒼白瘦削的自己簡直是天壤之別。

“彼此之間的事情,我覺得還是少說為好,為了今后?!?/strong>
突然開口說話的是隊長。
“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一個共同體,但同時,我們也有各自的未來。如果因為這件事發(fā)生什么糾紛,盡量不要把彼此牽扯進來,這樣至少可以保護同伴?!?/p>
“這個……是啊,確實是這樣?!?/p>
在日常生活中,“伙伴”這種強烈的詞語不怎么聽到,也不怎么使用。特別是不太擅長與人交往的小葉松先生,聽到“共同體”這個詞,莫名地感到高興。而且其中還包括自己。
“我們不是罪犯。也不打算殺掉山口或者傷害他,我們要與罪犯劃清界限,我們的目的是對他進行制裁,阻止未來悲劇的發(fā)生,但是這個方法有很大的風(fēng)險?!?/strong>
面對表情微妙的領(lǐng)導(dǎo),小葉松先生點了點頭。他的年齡大概比小葉松小一些,但他有一種威嚴(yán),低沉的聲音有一種獨特的說服力。
“那么,怎么稱呼才好呢?”
“‘葬儀社’……怎么樣?我們互相了解一下工作也沒關(guān)系吧?”
小葉松先生不由自主地用敬語回答了他,身后傳來了聲音?;仡^一看,“我隨便花掉了,沒關(guān)系嗎?”只見一個小個子女人用托盤端著咖啡站在那里。
“當(dāng)然——那你呢?”
點了點頭,接過一杯咖啡問道。
“是‘廚師’嗎?”
“那我就說‘醫(yī)生’?!?/strong>
領(lǐng)隊說。
“那么我……是‘木匠’嗎?”
嚴(yán)厲的男人也自報家門。這樣四個人的愛稱就定下來了。
我端著咖啡,走到監(jiān)視他們服藥睡覺的年輕女子那里,她告訴我她是“保育員”。
“葬儀師”、“醫(yī)生”、“木匠”、“廚師”、“保育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們?yōu)榱松嫠匦璧娜硕季奂诹艘黄?,我覺得這似乎是一種暗示。

就這樣,五個人的生活開始了。
為了不被陌生人的進出嚇到,我告訴鄰居我和值得信任的朋友一起開了合租房。房子一直空著,在防盜性確實不好,如果不是來歷不明的人就放心了,所以有時可能會吵得很兇,還請鄰居不要見怪。
至今為止沒有什么特別的人生。
小葉松先生唯一讓別人吃驚的,只有葬儀師這個職業(yè)。經(jīng)常從事遺體相關(guān)的職業(yè),有時會被人疏遠(yuǎn),甚至?xí)蝗艘云娈惖难酃饪创?/strong>
大學(xué)畢業(yè)在即,別說目標(biāo)了,就連固定的工作都沒有的時候,正好在祖父的葬禮上遇到了殯儀館的工作,這讓小葉松先生深受感動,成為了他從事這個職業(yè)的契機。
做了一年的兼職,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段時間后,但在另一場喪事上,小葉松先生再次決定從事這份工作。
工作時得小心翼翼,各種各樣的規(guī)矩也很多。休假也不規(guī)律,工作說不上輕松,但很有意義。
即使在這樣的時代,“完全沒有工作”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的職業(yè)。泡沫經(jīng)濟崩潰后,父親從事的是完全不算正式工作的建筑行業(yè),他知道父親的辛苦,這比什么都難得。
更重要的是,在一個人的最后一刻,為了被留在世上的人們,做著有意義的事情,這種充實感會給自己賦予“價值”。沒有特別有魅力的外表、無趣、一無是處的自己,給了小葉松先生一種自信。
年輕的時候這樣就好了。
然而,當(dāng)父母去世,五十多歲的小葉松先生回思自己的處境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孤獨得連親密的朋友、妻子和交往對象都沒有?,F(xiàn)在真不是為別人的葬禮操心的時候,這樣下去,別說沒人會來送自己最后一程,弄不好還會孤獨終老。
對于一直重復(fù)著同樣日常生活的小葉松先生來說,五個人的新生活真的很新鮮。
說聲“我回來了”就有人迎接,說聲“歡迎回來”就有人迎接,這樣的生活,即使帶著罪過的味道,也能給小葉松先生帶來小小的幸福。
小葉松先生總是為有人在身邊而感到高興。
五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就算把山口他們監(jiān)禁起來,自己的生活也必須繼續(xù)下去。

他們各自用借來的廉價智能手機聯(lián)系,互相通融,五個人監(jiān)視著兩人。
規(guī)則有兩個。
“絕對不會直接施加暴力。”
“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派人監(jiān)視?!?/p>
這是為了防止萬一升級,傷害到兩個人的規(guī)則,我們絕對不是壞人。
盡可能留意監(jiān)視兩人。按照規(guī)矩,工作以外的時間都在小葉松家度過,但也有必須各自完成的事情。
為了以防萬一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原本用來監(jiān)視兩人的起居室里,還設(shè)置了監(jiān)視自己的攝像頭。雖然不能記錄聲音,但可以記錄每個人的行動。
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其他時間必須聚在起居室也是規(guī)矩之一。
工作輪班比較穩(wěn)定的有木工和廚師兩個人。小葉松先生則完全不規(guī)律,保育員還要值夜班。醫(yī)生休息的時間很少,每天工作和監(jiān)視,身體上很辛苦。
木匠對什么事都很靈巧,其中料理似乎是他的興趣。為此,廚師和木匠兩人不僅負(fù)責(zé)監(jiān)視,還負(fù)責(zé)準(zhǔn)備飯菜。特別是廚師還抽空打掃了很久沒有打掃的房子。
保育員和小葉松先生對人類的“污垢”比較有耐性。特別是小葉松先生,比保育員更不排斥。既然從事遺體工作,就必須和這些“污垢”打交道。
小葉松先生和保育員率先清理了被監(jiān)禁的兩人身上的污物。
而折磨兩人則是醫(yī)生的工作。說是折磨,實際上他做的是從兩人身上大量抽出血液。被抽了血的兩人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也因此很少胡鬧。
一開始,我們面對面,諄諄告誡他們。他們做的事情有多么殘忍,受害的人們有多么痛苦。
但山口他們對這些話充耳不聞,依然保持著反抗的態(tài)度,一連好幾天都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
光說漂亮話是不行的,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但無論如何,都必須改變這兩個人。不久,禮貌的話語變成了粗暴的話語。
因為我們覺得必須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處境。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人似乎還是覺得自己更偉大,瞧不起五個人。
不久,五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集體對兩人破口大罵。這是語言暴力。有時還會受傷,讓他們知道自己擁有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
但是原則上,不會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會在集體中,連續(xù)幾個小時對他們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否定他們的人格和存在。如果是一般人,估計很快就會患上心理疾病。但很遺憾,兩個人都不是一般人。
在狹小的隔音房間里,在兩個人的惡臭和五個人的熱氣的包圍中進行的這種禍不掩藏的私刑,被保育員命名為“處刑時間”。

最享受處刑時間的,是那個保育員。一個二十多歲的幼師,看上去性格剛強,五官分明,但長著一張娃娃臉,甚至還有些稚嫩。每當(dāng)小葉松先生看到她像變了個人似的,用刻薄的語言辱罵兩人時,都會大吃一驚。
她似乎有著明確的憤怒,也許是憎惡。她和山口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相反,木匠和廚師似乎不喜歡處刑時間,不知道醫(yī)生怎么樣。
小葉松先生可以說既不是,也都是。實際迎來那個時間的時候很興奮,但之后又覺得不好意思、后悔、不愉快,希望那個時間不要到來。
但為了讓兩人洗心革面,這是必要的時間。即使被關(guān)起來,過著動彈不得的生活,兩人也沒有向五個人屈服。
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一個多月。
盡管生活中充滿了不公平,但誰也沒有把它掛在嘴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使命感,目的意識使人們對別人的不方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每個人都互相思念對方,這是事實。最耗不出時間的部分,醫(yī)生也愿意出錢幫忙;最年輕、腳步輕快的保育員,即使有時要通宵工作,也會勸平時很有負(fù)擔(dān)的木匠和廚師休息。
雖然房子是由小葉松先生提供的,但小葉松先生有時會忙于工作,甚至?xí)械絻?nèi)疚。
每天誰都很辛苦。
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
但是促使他們能夠繼續(xù)下去,小葉松先生認(rèn)為是因為對山口他們的憤怒,以及對同伴們的感情。
年齡和職業(yè)都不同的五個人奇妙的共同生活。當(dāng)然,小小的糾紛和爭執(zhí)也不是沒有過,但彼此都沒有忘記客氣和感謝。
自然而然地,就像一家人一樣,日常的問候從不間斷。感謝和道歉的話也。雖然雙方都沒有公開個人資料,但近期的話題逐漸增多,還聊起了家常,小葉松先生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特別是只有兩個人監(jiān)視的時候,對對方的警戒心會放松很多,做過人生咨詢,也做過被咨詢。
因為是小葉松先生的葬儀社的工作關(guān)系,他經(jīng)常都會有一些關(guān)于喪事的建議。例如,回禮、做法事的禮物,大多是在葬禮的三個月后送出,所以最好在喪事發(fā)生的那個季節(jié)選擇好,這樣每個人都有思考自己或父母結(jié)束的形式的時間。
最喜歡和廚師在一起的時光,對小葉松先生來說,這或許就是全部,比起山口他們,家里有她比什么都高興。
恐怕廚師也對小葉松先生抱有某種好感,因為有監(jiān)控攝像頭,所以兩人之間并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只有一次,他們正好在回家的路上偶遇。
他們兩個人買完東西,一起從店里走回家。只顧著聊天的廚師沒有注意到一個手拿手機、踩著自行車的學(xué)生。
小葉松先生怕危險,抓住她的胳膊讓她躲到路邊,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從背后包住嬌小的她,她吃了一驚——然后不好意思地道謝。
小葉松先生反而為自己不小心碰觸她的身體向她道歉,但她說:“我不討厭?!弊C據(jù)就是,她將自己的手臂摟住小葉松先生的手臂。
吹著溫風(fēng)的夏日黃昏。吱吱的蟲鳴聲和從路過的屋檐傳來的晚飯的香氣,遠(yuǎn)處是孩子的聲音,和踩著落葉的聲音。
在沒有人的視線的時間里,只有五分鐘的短暫時間,卻只有他們兩個人走在密度如永恒的五分鐘里。
小葉松先生然后想。“如果換一種相遇方式,這五分鐘也許真的會成為永遠(yuǎn)?!?/p>
但他也知道,正是因為這樣的邂逅方式才得到了五分。因為小葉松比呂志是葬儀屋,并沒有吸引女性喜愛的魅力。
雖然最后接觸她的只有這一次,但她還是悄悄地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她原本并不是參與綁架計劃的,而是入江結(jié)愛的熟人,一直在追捕負(fù)責(zé)犯罪的她,和小葉松先生一樣偶然在那一天、那個時間去了河邊。
和其他四個人不同,只有她恨的不是“山口”,而是“入江”。
她過著不太幸運的人生,和丈夫離婚,失去雙親和妹妹,孤苦伶仃。
而且本名是“鄉(xiāng)路祥代”。
在既不是哥哥姐姐也不是家人的奇妙共同體中,小葉松先生他們確實產(chǎn)生了“絆”和“情”。
互相關(guān)心對方的身體狀況,互相愛護對方的關(guān)系,弄不好會比普通的家庭關(guān)系還要親密。
在北海道罕見的臺風(fēng)也給旭川帶來災(zāi)害的日子里,我們打心底里為彼此的身體擔(dān)心。為平安回家而高興,為街道和附近的狀況一喜一憂,過著相依相偎的日子。知道了有想守護的人,守護的人的人生的喜悅。
同時也考慮了自己今后的發(fā)展,除了小葉松先生以外。
山口和入江還不屈服,青色的果實還是青色的,還沒有成熟。如果就這樣放了兩個人,最后滅亡的是自己。小葉松先生意識到五個人的生活已經(jīng)到了持久戰(zhàn)的地步。
同時也放下心來,像這樣身邊有人的生活,還能繼續(xù)下去。
即使是充滿罪惡和污物氣味的生活,他也不想放棄這種有價值的生活。
小葉松先生感到末日將至,卻又害怕時間的流逝。雖然不知道一周后會怎樣,但每當(dāng)夜晚來臨,他就會強烈地想,明天應(yīng)該沒問題。
就這樣,那一天終于到來了。

小葉松先生下班回到家,迎接他的是臉色蒼白的保育員。
“啊,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一個人該怎么辦!”
“怎么了?”
保育員一臉焦急地癱倒在玄關(guān)前的走廊上,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了?”
看來今天她一個人監(jiān)視了兩個人好長一段時間。
“出血了?!?/strong>
保育員臉色鐵青地小聲說。
“出血?”
“嗯,入江那邊。”
“從哪里來的?”
莫非入江和她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她受傷了?因為她沒有馬上回答問題。
“到底是從哪里出血的?”
小葉松先生又重復(fù)了一遍,卻很小心地沒有用攻擊的語氣。
過了一會兒,保育員似乎難以啟口地低下頭,回答道:“從下半身開始。”
“什么?”
這次說不出話來的是小葉松先生。
“那個,那……難道不是因為她是女性嗎?”
也可能是肛門等疾病,但是保育員搖了搖頭。
“我也以為是來月經(jīng)了,可是……我覺得不是。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血突然就像溢出來一樣流出來了。”
“這是……”
“怎么辦才好?肯定不正常!”
就像責(zé)備小葉松先生一樣,保育員抓住了小葉松先生的脖頸,又用拳頭打了幾下他的胸口。
“那我該怎么辦呢……”
入江好像昏厥過去了,我再怎么煩惱也沒用,就聯(lián)系了醫(yī)生,但他沒接電話。
“其他人呢?”
“木匠沒接,我正想給廚師和你打電話呢?!?/p>
出血好像真的是剛剛發(fā)生的事。小葉松先生也確認(rèn)了一下,現(xiàn)在的量應(yīng)該不算多,但床已經(jīng)被染成了血的顏色。
應(yīng)該叫救護車嗎?但這樣一來,自己做的事情就會暴露出來。話雖如此,如果入江死了,那就無法挽回了。
“啊,怎么辦……”
結(jié)果小葉松先生和保育員都不知所措。他拼命給醫(yī)生和其他同事打電話,終于和木匠通上了電話。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途中順便去醫(yī)生的醫(yī)院把情況告訴他。”
木匠似乎也對救護車持否定態(tài)度,答應(yīng)先火速趕來。小葉松先生雖然年紀(jì)比自己大,但聽到木匠沉著冷靜的聲音還是松了一口氣,為自己最終一事無成感到羞愧。
木匠三十分鐘后回到了家。那真是長得令人發(fā)指的三十分鐘,但是他把意識到事態(tài)緊急的醫(yī)生帶來了。
“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她翻了個身之后,真的突然開始出血了?!?/strong>
也沒有特別痛苦的樣子。醫(yī)生帶著驚慌失措的保育員給入江看病。

然后醫(yī)生站起來,突然踹了睡在地板上的山口一腳。連續(xù)兩次。第一次擊中腹部,由于山口迅速縮起身體,第二次擊中膝蓋。
小葉松和木匠慌忙跑到醫(yī)生跟前制止,明明說好暴力是禁止的。然而,不是別人,就是醫(yī)生想要傷害山口,這讓他難以掩飾內(nèi)心的沖擊。
“可惡!”
醫(yī)生叫道。
“先從房間出去吧,請說明一下情況。”
由于情緒激動,小葉松先生先催促醫(yī)生離開房間,保育員也跟在后面,就在這時,廚師也回家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
氣氛明顯有些異樣,廚師的表情也越來越僵硬。
“應(yīng)該是……流產(chǎn)了,這胎兒周數(shù)還早吧?!?/strong>
醫(yī)生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木匠想接過廚師手里的超市購物袋,卻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一聲巨響,兩個紅彤彤的蘋果掉在地上。
“怎么會!我不知道她懷孕了。”
保育員提高了聲音。
“是我的責(zé)任,應(yīng)該事先驗血?!?/p>
似乎恢復(fù)了冷靜的醫(yī)生按著額頭低下了頭。
“誰都不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這樣下去行嗎?必須避免連她都死了。”
雖然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并沒有什么安慰的意思,但現(xiàn)在有比后悔更重要的事情。
“出血情況平穩(wěn),要看情況。只是需要輸血。她是O型血。這里面有O型血的人嗎?”
醫(yī)生回過神來,環(huán)視著同伴,保育員和木匠舉起手。
“可是……真的不送去醫(yī)院不要緊嗎?”
“帶她去怎么辦?怎么解釋?”
面對不安的保育員,醫(yī)生搖了搖頭。
“幸運的是,出血量沒有想象中多,輸了兩個人的血應(yīng)該能解決問題?!?/strong>
醫(yī)生從兩人身上分別抽出400毫升血后,把血輸進了入江的身體。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總算擺脫了緊急時期。

在做各種處理的時候,小葉松先生和無所事事的廚師一起準(zhǔn)備晚飯,同時意識到這樣的生活即將迎來終結(jié)。
“我原以為我最喜歡媽媽做的咖喱,但現(xiàn)在我最喜歡你做的咖喱。媽媽做的咖喱太甜了。你做的咖喱里那沙沙的姜真的很好吃。”
他們不知道說什么好,結(jié)果說的就是這些內(nèi)容。
“啊,真的嗎?只不過是把大蒜和大量的姜末炒一下而已。不過聽你這么說,我下次還得做?!?/p>
“嗯,下次。”
他們嘻嘻哈哈地笑著,但“這次”恐怕不會再來了。
今晚的晚餐是豬肉湯。里面放著切得稍大一點的蔬菜。這是她希望孩子多吃一點營養(yǎng)的真心。不僅有土豆、洋蔥、蘿卜、胡蘿卜,甚至還有烤魚。
另外還有鹽烤秋刀魚、涼拌長梅肉、涼拌小松菜,米是保育員最喜歡的雜糧米。
這讓小葉松先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聚餐時上時,說了一句“里面像是有鳥食似的”,男性陣營表示同意,但女性陣營卻紛紛指責(zé)說這對健康有益。
讓人遺憾的是,可能是被抽了血不舒服吧,保育員不太敢吃東西,木匠反而吃得很好,也有平時不怎么吃的醫(yī)生也是如此。
大家都感覺到了結(jié)束。
當(dāng)甜點擺上蘋果時,她咬了一口——保育員終于哭了起來。
“……這是我們的錯嗎?”
“不好說。雖然也有人說壓力是問題,但如果是早周數(shù)的話,有可能是受精卵本身有問題。本來嬰兒本身就不弱。孩子不是想流就能流的?!?/strong>
醫(yī)生鼓勵保育員說,胎兒已經(jīng)不痛地隨著血液排出了。但是,誰都知道入江在肚子里所處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無法安全地養(yǎng)育孩子。
“不用在意?!?/p>
在這種情況下,廚師斬釘截鐵地說。
“什么?”
保育員果然用責(zé)備的眼神看著她,但廚師卻若無其事地伸手拿蘋果。
“沒關(guān)系的。她本來就是容易流產(chǎn)的體質(zhì)。以前也聽說過她很早就流過產(chǎn)。”
“但是,這次也……”
木匠也忍不住沉默了吧,但是廚師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大家都很驚訝,因為從來沒見過她笑成這樣,當(dāng)然還有小葉松先生。
“不用在意。反正就算平安生下來,也是一條活不下去的命。不管是流產(chǎn)還是生產(chǎn),那個人都不是沒經(jīng)歷過?!?/strong>
廚師抱著肚子扭動著身體,一副十分可笑的樣子。
“我們沒必要覺得自己很壞。她應(yīng)該也很感激能輕松地流產(chǎn)掉吧。不然的話,她就不得不殺了或者拋棄自己的孩子了?!?/strong>
大家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一方面是因為她瘋狂的笑容讓小葉松先生感到恐懼,另一方面是因為小葉松先生不覺得廚師在說謊。

“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不能原諒她嗎?她從十幾歲開始就反復(fù)離家出走,搬到用手機認(rèn)識的陌生男人家里,這當(dāng)然不是普通的生活。有幾次因為被人搞大了肚子,她要么流產(chǎn)了,要么把生下來的孩子扔到水庫或下水道里?!?/strong>
聽了讓人心情不好的話,小葉松先生嘴里的蘋果都吃不下去了。
“太過分了……為什么要這樣……”
保育員的臉上充滿了憤怒,而不是后悔。
“因為是那樣的人吧?”
廚師冷冷地回答。
“她是來我工作的公司打工的。那時我認(rèn)識了她,覺得她的情況很可憐,不知不覺就給她提供一些幫助,但我很快就后悔了……只要讓她住一次,她就會找各種理由泡在別人家里,還會從別人錢包里掏錢?!?/strong>
結(jié)果過了一個月她就被炒魷魚了,理由是早上起不來,廚師叫她幾次也叫不起來,別說遲到了,有時臨近下班時間才來上班,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結(jié)果。
就在廚師覺得入江這樣的女人實在是甩不掉的時候,入江卻遇到了山口。
“沒辦法,我只好答應(yīng)他們承擔(dān)一部分押金,好讓他們租房子,然后把她趕出家門,否則恐怕連山口都會住在我的房間里?!?/strong>
雖然存款減少了不少,但總比就這樣被寄生強。廚師原本打算替他們找一間房子,說下次不再幫她,就此斷絕關(guān)系,但最后還是沒能做到,因為她覺得如果放任入江不管的話,可能入江還會給別人添麻煩。

“我有時會去看看他們倆過得怎么樣,所以給他們找了附近的房子租住。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倆很奇怪,竟然都不缺錢,他們倆都不去上班,一有時間就去柏青哥玩,我不覺得他們有那么多錢?!?/strong>
于是,我無論如何都很在意這種違和感,下定決心跟蹤了兩人,這就是“那一夜”。看到眼前有三個人要綁架他們,我嚇了一跳,卻不想阻止。
廚師對入江抱有很深的憤怒,比自己意識到的還要激烈。仿佛只要讓恨意胡亂宣泄,就會容易傷害到別人,絕對的。
“所以沒關(guān)系。沒有必要為孩子的死亡感到后悔,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山口和入江本人?!?/p>
所以不用哭了,廚師把手輕輕摟住保育員的肩膀說。
她沉穩(wěn)而文靜,用沒有起伏的聲音淡淡地把一切告訴小葉松先生,小葉松先生聽著,似乎再次體會到偶然的可怕。雖說事實比小說還要離奇,但那天晚上,五個人這樣聚集在那個地方,果真是命運的安排嗎?
“可是……真的沒問題嗎?”
小葉松先生并不想反駁廚師的話。盡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吞下心中的問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以后真的會是我們想要的結(jié)果嗎?如果又發(fā)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們又要死了呢?”
“所以,為了不變成那樣,我們五個人……”
保育員不耐煩地說,木匠制止了他。
“不,他說得沒錯。應(yīng)該沒問題,這……還是太過分了。”
又對可靠的木匠松了一口氣,不光是體形,他真的是個靠得住的男人。
“……算了吧。應(yīng)該放了他們?!?/p>
這就是狐假虎威嗎?盡管如此,當(dāng)小葉松知道木匠和自己的想法相同時,頓時獲得了勇氣,這次他清楚地看著五個人的眼睛。
“怎么可能!現(xiàn)在放了兩個人,萬一警察沖進來怎么辦?”
“在那之前大家一起去自首吧,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p>
木匠說萬一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就晚了,誰也拯救不了。
“討厭!而且還要讓他們更痛苦、更痛苦,不讓他們再犯罪就沒有意義了!”
當(dāng)然大家都不愿意去報警。為什么就因為山口和入江,自己就必須被問罪呢?沒有比這更不合理的事了,小葉松先生很理解大家無法接受。
“萬一殺了人,我們就真的是不可饒恕的罪犯了!”
木匠叫喊著,盡管如此,保育員似乎還是不肯退縮,用雙手捂住耳朵,搖了搖頭。

“就這樣監(jiān)禁下去,兩個人真的會變嗎?就像木匠說的那樣,說不定哪天其中一個就死了,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如果在情況變得比現(xiàn)在更糟之前自首,也許可以免于判刑。”
小葉松先生的話讓醫(yī)生皺起了眉頭,一副忍耐著傷痛的表情。
一開始,他以為那兩人會馬上發(fā)出聲音。他相信山口他們會向他求饒,因為受到了最惡劣的對待,但實際上,山口他們對他毫無反應(yīng)。
不管對方說什么粗話,他們都報以一笑,不正面回答問題,無視他們,并且滿身是穢物地嘲笑他們。
慢慢地,對話變得不成立了,也許是因為他們確實因為被監(jiān)禁,心理開始崩潰了。但在他們身上找不到“改過自新”的字眼。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如果離開這里,他們還會犯罪。
“看不到盡頭。他們心中一定根本就不存在‘良心’這種東西吧?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無論怎么等待也不會出現(xiàn)?!?/p>
醫(yī)生眉頭緊鎖,保育員低下了頭。只有廚師直視著小葉松先生,接受了他的話。
“確實是這樣,也許可以不被判刑。但是已經(jīng)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到現(xiàn)在為止的生活已經(jīng)不可能了,工作和朋友都會失去。”
“…………”
這次輪到小葉松先生低著頭。如果失去了現(xiàn)在的工作,自己該怎么活下去呢?
“總之,你好好想想吧。今晚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漲。不管怎么說,還是先別動入江比較好,明天以后再慢慢商量吧?!?/p>
醫(yī)生說完就回醫(yī)院去了。剩下的四個人,最后幾乎都沒有開口。
就這樣,再也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不久天就亮了,小葉松先生和廚師、木匠去干活了。保育員今天好像休息。因為擔(dān)心,廚師今天也會提前回家。下了夜班,醫(yī)生中午也會回來吧。
小葉松先生思考了失去工作的恐懼。
雖然不是特別親密,但受到社長和夫人的關(guān)照,同事也都很好相處。離別無疑是痛苦的,而且是作為罪犯被拋棄。
在同乘一艘船的時候,就必須下定決心。帶著后悔的心情,小葉松先生又重新想了想,即使如此也要堅持到最后,當(dāng)小葉松先生回到家時,看到的只有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的木匠。

“消失了?!?/strong>
木匠說。
監(jiān)禁房間敞開著,里面空無一物。山口和入江的身影,還有三個同伴的身影都不見了。手機也已經(jīng)注銷了。
桌上放著各自的信件。打開一看,里面有一百萬日元和一封醫(yī)生寄來的信。
“如果你報警了,我就公開這段對你們都不好的錄像。我希望你們保持沉默,同時也相信你們。雖然被說成是收買,你們心里想必很不舒服,但我希望你們能用這筆錢忘掉一切,我真的很感謝你們過去的一切?!?/strong>
信上只寫了這些,真是毫無意義的分手。
“可是,你知道他的工作單位吧?”
我對木匠說,他點了點頭。
“……但是,就這樣忘記也許更好。”
“哎……”
他說出了那樣的泄氣話,這樣做不行,小葉松先生內(nèi)心的聲音告訴自己他說得沒錯,小葉松先生頓時癱倒在地。
客廳里還殘留著昨晚烤秋刀魚的余香。在殘留著生活氣息的房間里,小葉松先生煩惱著,煩惱著——然后選擇了沉默。
于是,小葉松先生決定這么想。
那一定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