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預(yù)警???????????3w字

還是熟悉的一發(fā)完

立志把?少爺和我 迄今為止的，所有的作品都包含了

雙生火焰核心設(shè)定

注：因為劇情需要，里面一切特殊設(shè)定，可能都于現(xiàn)世略有改動。

【一·舊夢】

???這一覺睡得太長了。

??長到在漫長的混沌后，漸漸恢復(fù)聽覺的那一刻，耳邊潺潺流水和鳥蟲鳴叫沒有半分親切，只覺得震耳欲聾。

??還未完全適應(yīng)耳邊的嘈雜，鼻子里很快便追上了一股子潮濕的水汽和泡發(fā)的木料味兒。長期靜默的腦子像是初春里湖面上的浮冰，小心而又急迫地開裂，融化，想要恢復(fù)生機(jī)。

??軀體上的感覺回歸了身體，他隱約開始發(fā)覺自己手腳浸泡在涌動地液體里，而身子則被什么東西托浮著。來不及細(xì)細(xì)思索，身上的痛覺似是燎原一般襲來，持續(xù)的痛感使得清醒速度變快，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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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個身影遮住了西斜的霞光，投了一個鑲了金邊的剪影。那人影見他睜眼，像是受到了驚嚇。

???“??！”那影子向后栽去，坐在了地上。

??身影一撤，那西邊的亮光愣是直直戳進(jìn)了才恢復(fù)不久視線里，他剛睜開眼睛又不得閉了上去。一股子氣頂了上來，迫使他咳了幾聲。

??坐在地上那人似是又鼓上了勇氣，緩緩靠了過來。

???“你……你沒事吧？”

???是人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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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這次他看清了湊過來的那個人影，看起來是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孩子，穿了一身素色緞面兒的長褂，長著圓圓的團(tuán)子似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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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想要挪動一下僵硬的身子，卻覺得身下的東西一晃一晃地，借不上力氣。他這發(fā)現(xiàn)自己伏在一塊木板上，正因為這木板卡在了溪水邊的石頭上，這才沒有繼續(xù)漂流下去。

??那孩子見狀，顧不得那被溪水浸濕了衣服下擺，用小手拉著他身下的板子就往岸上拖，然后又?jǐn)v扶著他坐起身子。

??“我方才見你在那板子上一動不動，還以為你死了呢。”那孩子小心地攙扶著他，“對了，我叫劉波。看你眼生，但你看著和我年紀(jì)相仿，你叫什么？你家在哪??？你這傷的不輕，我一會叫人把你送回去吧?！?/p>

??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不出意外周圍陌生的很。這和自己家里距離不是一點半點，他明白自己在出逃，還不能回去。

??可環(huán)境的陌生和身上傷痛很快化成一種巨大的無助感，抬頭對上了那孩子滿是真誠的眼神，他壓著那股子酸澀勁兒回答著：

??“我叫傲天，我家......我家應(yīng)該就剩我一個了......”他不算說謊，如今族人們確實都下落不明。

??“啊......”那劉波臉上瞬間爬滿了同情，似是察覺到傲天心情也不太好，他笨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名字很特別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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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

??一聲由遠(yuǎn)及近的呼喚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來者是一身素衣打扮的中年女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少爺，怎么您怎么又自己跑了呀，老爺要是怪罪下來，我可怎么辦呀?！?/p>

??那婦人靠近了之后，似乎被劉波懷里的那渾身血跡面色慘白的小人兒給嚇了一頓，看清了是個孩子，又趕緊沖了上去。

??“這孩子，怎么傷成這樣。少爺，這是怎么回事??？”

??“他剛在那邊那溪水上的木板子上趴著呢，咱們把他帶回家里去，先救救他吧?！?/p>

??劉波覺得懷里的人兒體溫底的很，早秋的溪水已經(jīng)開始涼了，想必他應(yīng)該是凍壞了。既然他現(xiàn)在也沒了旁的親戚，劉波也不忍心放任他不管，索性帶自家府里休養(yǎng)好了。

??那婦人有些遲疑，卻終究拗不過劉家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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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到府里，小少爺一路小跑，親自挑了一間臨近自己臥房的空房間，又自己攙扶著傲天，送到了床上蓋好被子。全然不顧自己下擺和褲腳還是一片潮濕。

??“你等著，我去叫他們給你找個醫(yī)生去?！毙∩贍斢眯渥幽艘话杨^上的細(xì)汗，轉(zhuǎn)身要走。

??“別！”床上的小人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啊我是說......沒關(guān)系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真的不用找醫(yī)生?！?/p>

??“那怎么行??？你這一身傷，哪是休息能解決的？”

??“真沒事，我......我怕看醫(yī)生?！?/p>

??傲天有些慌了，腦子也來不及轉(zhuǎn)趕緊拋出了一個理由。劉波見對方一身傷口，卻愣是有力氣抓他衣服抓得緊，怎么都不愿意放手，只得回過身坐在了床邊。

??“你真不用醫(yī)生給瞧瞧嗎？”

??“真的不用。都是皮外傷，你不信且看著，要不了幾日我就能好全了，疤都不會留下?！?/p>

??待小少爺半信半疑地關(guān)上房門，傲天緊盯著門縫下方的光影靜止，流動，再靜止，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當(dāng)真是好險，差點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平日里沒有心跳脈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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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在家里，父母總是和他們講，不要靠近人類，他們兇狠，無情，甚至對自己同胞都加以迫害。就算有天，不得已相處，也絕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吸血鬼的身份，否則他們一定會趕盡殺絕。

??說實話，他們家族住在羅馬尼亞一個的地方遠(yuǎn)離人群，平日里也是靠吸食樹林里動物的鮮血。再加上傲天年紀(jì)小，之前沒怎么遇見過普通人類，偶爾見到的，不是吸血鬼獵人就是女巫。

??如今遇見這劉家小少爺，倒是覺得這和印象里的人類不甚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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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為了逃避吸血鬼獵人的大面積追殺，他們一家為了躲避，沖得是四散奔逃，他曾與姐姐瑪麗一起逃難，可最后因為走投無路，和瑪麗一起用傳送斗篷裹住二人，進(jìn)行移動?？伤麄兌俗罱K還是傳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平日里他們不曾吸食人血，而那些動物血液中能輸送的能量十分有限，因此積攢體力，成了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因此在當(dāng)下時間里，在這養(yǎng)傷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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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房間相近，這劉小少爺平日里閑暇時常帶了糕點水果來找傲天。府里上下兄弟姐妹年紀(jì)差距不算小，遇見年歲相仿的人，劉波巴不得天天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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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半下午，再來到傲天房間時他正靠坐著床頭，對著窗外發(fā)呆，午后的陽光落在地上，只留了一個角扒在被褥角落，白色的布料反著這層光亮散發(fā)著淡淡的金黃光暈，映得傲天原本蒼白的面色像是多了幾分氣色。聽到門口的動靜，他又緩緩回了頭看過來對劉波莞爾一笑，那一抹光亮縮進(jìn)了他的眼底，燭火一般微微閃動。

??劉波不知道那床上發(fā)呆的人腦子里想的是什么，只覺得這一畫面在他十三歲的腦子里似是打字機(jī)一般生敲進(jìn)了腦海。在他日后的年歲里，每每想起，他都仍是能聞到那一角陽光曬過布料的溫暖味道，但這畫面卻成了困他余生的一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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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說你叫‘傲天’，怎么不聽你提起你的姓氏？”劉波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隨手往嘴里塞著剛端進(jìn)來的葡萄。

??他們吸血鬼族，生來便比尋常人類懂得的語言種類和地方多些多得多。傲天知道，這兒和羅馬尼亞天差地別，這里人名和姓氏都大像是一樣簡練，他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把自己那長串的姓氏告訴這個名字兩字就解決的少爺。

??見傲天半天沒有回答，劉波想著他也許是不愿意說，也不再追問，只轉(zhuǎn)了個話題接著說：

??“你這身子這兩日也沒見好太多，你既是沒地方去，要不我去和我爹說了，你便留在府里吧?！?/p>

??“嗯？”傲天剛扭身整理了自己倚著的枕頭，聽到這話又扭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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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想著在這待幾日，傷好了就走，可沒想到因為受傷太重，又很久未吸血，這傷痛愣是不見好轉(zhuǎn)。近日里劉家小少爺給他帶了不少吃食，也專門吩咐人為他做了不少飯菜，可那人類的飯食對他來說沒有一絲飽腹感，氣力只是越來越虛。這才一直耽擱在這劉府里。

??“不合適吧，劉.....劉少爺?！?/p>

??傲天想起了父親曾經(jīng)告訴他們的話——接受和給予永遠(yuǎn)得維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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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賴在劉府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自己本身就不知如何感謝，現(xiàn)在竟說要留下他。他現(xiàn)下除了一身傷以外一無所有，甚至稍有不慎暴露身份，還有可能對他們家人引來危險。

??“你就當(dāng)陪我了，你不知道，我平日里多是一個人念書，玩耍。我見你只覺得莫名親切，傲天，我是真心想留你?！?br/>

??心里構(gòu)想的各種拒絕理由在對上小少爺?shù)哪怯蟻淼难凵駮r，瞬間瓦解。

??這個角度里劉小少爺正好迎著光，一汪深褐色的眼睛此刻竟然顯得透亮清澈，一明一滅地閃著點點亮光。傲天發(fā)誓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干凈的眼神，他見過無數(shù)雙眼睛，大多是晦暗，渾濁，充滿欲望的。可在這一雙眼里，沒有一絲多余的雜質(zhì)。

??那日，他見過了白日里的星光，就落在少爺?shù)难劾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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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guī)湍愀苫?，我不能白白留在這。”

??“那你就跟著我，旁人使喚不了你，我也不會拿你當(dāng)下人。待日后我長大了，搬出去住，你可以做我府上管家。”劉波見傲天不走了，一時激動抓住了他的手，卻感覺一陣冰涼。

??“哎，你手怎么還是這么涼，你是不是冷??？”

??傲天趕緊抽回了手。

??“沒，我天生身子不好，所以體溫比別人底了一點?！卑撂熠s緊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見少爺仍是擔(dān)心，又補了一句“我真不冷，少爺。”

??劉波心里頭還不待細(xì)想，就被這句“少爺”給叫得心里開了花。想到日后總算是有個玩伴了，壓不住滿心雀躍笑了起來。

??“你不是尋常傭人，不能沒有自己的姓氏?！眲⒉ㄍ兄掳拖肓艘粫?，“你要是不想用以前的姓氏，你覺得‘龍’這個姓氏怎么樣？”

??“龍......傲天？”傲天心里撇撇嘴，這名字聽起來可太夸張了，“這也太不像下人的名字了吧?！?/p>

??“無妨嘛，要的就是旁人一聽你就不是普通下人。”

??“那，那就聽少爺?sh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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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少爺一蹦一跳地跑離房間去找他父親，龍傲天的眼神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寂靜。肚子里空得發(fā)疼，他太餓了，劉家少爺這兩日天天圍著自己轉(zhuǎn)，但凡自制力再差一點，他就已經(jīng)撲上去沖著那脖子來一口了。

??不行，再這么下去，他遲早會忍不住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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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總算暗了下來，龍傲天趁著月色，撐著比在日光下體力稍微好一些的身子，溜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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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探索，龍傲天摸索到了廚房，翻動了半天，終于在角落里看見兩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白毛團(tuán)。那兩只兔子倒是未察覺分毫危險，只縮在角落里打盹。

??新鮮血液的氣味兒直往鼻子里鉆，忍了多日的龍傲天此刻顧不得旁的，俯下身子跪在地上，著急著摸索著籠子的鎖閂，進(jìn)入狩獵狀態(tài)的他，眼睛也漸漸由深黑色轉(zhuǎn)為了暗紅色。

??籠子門響起一聲刺耳的摩擦聲，一只手迫不及待伸了進(jìn)去，揪起一只掙扎的毛團(tuán)，就送到了那已經(jīng)露出了尖牙的嘴邊。隨著那新鮮血液逐漸胃里，龍傲天才感覺自己像是正經(jīng)活了過來，他甚至能感受到這血液翻涌著，沖進(jìn)了他麻木僵硬的四肢。

??待兩只毛球都軟綿綿地被丟在地上，龍傲天才覺得自己的頭腦才開始逐漸恢復(fù)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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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傲天？”

??身后傳來的聲音很小，此刻卻像是炸雷一般劈進(jìn)了龍傲天的耳朵。他回頭看去，見劉波正在不遠(yuǎn)處緊貼著墻面站的筆直，他看著像是在強裝鎮(zhèn)定，袖口下緊攥有些發(fā)抖的手出賣了他的恐懼。

??“少爺？”

??龍傲天趕緊把那兩只死掉的兔子往身后藏了藏，卻忘記了自己尚未收回的那掛著鮮血的尖牙和猩紅的眼睛早就暴露了他的特殊。

??“傲天你......到底是誰？”

??此時的傲天與下午在床上坐著的那種溫馨柔和截然不同，月光的斜打在那墻角慌張的人影身上。暗紅色的眼睛在月色下像是一灘危險的血泊，嘴唇開合間，隱約能看見兩顆鋒利的獠牙，嘴角掛著的鮮血襯得他面色像是祭祀里的紙人。加了荷葉邊的西洋式襯衣的領(lǐng)口沾了兩滴血跡，像是通紅的石榴子。

??好一副詭譎的畫面。

??“我......我是吸血鬼。”

??龍傲天已經(jīng)做好了劉家小少爺嚇壞后，哭著喊人趕自己出去的準(zhǔn)備，他緩緩站起身子，眼神也從驚恐轉(zhuǎn)為了警惕。

??“那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嗯？”

??這是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回答，龍傲天的表情一瞬間又轉(zhuǎn)換成了不知所措。劉小少爺見他愣住，倒是自己走了過來。

??“你早些說啊，這兩日的飯食你怎么都不太吃得下?？隙ㄊ丘I壞了?！毙∩贍敺鹆俗约旱男渥?，伸在了小管家的臉前，“你要不吸點我的血？但......少吸點，我還想多活一陣子呢......”

??這次換龍傲天往后退，貼上了墻面。后退的步子踩到了兔子的身體，愣是栽了一個踉蹌。

??“你不怕我？”

??“說實話剛剛有點......但是這么多日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并沒有害我啊?！毙∩贍斢终０椭钦鎿吹拇笱劬粗埌撂臁?/p>

??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一折騰，龍傲天尖牙和眼底的紅色都已經(jīng)褪去，恢復(fù)了往日里的模樣。語塞半晌，伸手推開了那橫在眼前的小臂。

??“少爺，我，我們家族已經(jīng)立誓不喝人血了。

??“那我以后幫你想辦法！”

??劉波也是第一次真正見了那西洋話本里的吸血鬼。在他曾經(jīng)的構(gòu)想里，他以為那應(yīng)該是面色可怖，青面獠牙的厲鬼。結(jié)果沒想到竟然似龍傲天這般與常人無異，甚至長相比常人更驚艷，身體也更脆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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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廚房打下手的幾個老媽子罵罵咧咧地走出廚房，嘴里念念有詞說著現(xiàn)在的老鼠真膽大，連兔子都敢咬。

??劉波剛巧帶著身體好了大半的龍傲天走過二層走廊，見樓下大廳里那幾個下人七嘴八舌地罵著老鼠，心里覺得好笑，便趴在扶手上沖下面喊起了話：

??“哪能是老鼠啊？八成是蝙蝠咬的吧?！?/p>

??“少爺還是少嚇唬老奴吧，咱們府里哪來的蝙蝠呀。”

??聽到回復(fù)后，小少爺心里的笑意爬上了臉。他側(cè)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緊張兮兮的龍傲天，笑意更盛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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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著，龍傲天曾經(jīng)也算是貴族少爺，現(xiàn)下想要伺候別人，要學(xué)的東西還很多。雖說劉波說了，不用他學(xué)那么些東西，可龍傲天還是執(zhí)意要去學(xué)?？臻e時候，他還是會跑去找了家里老管家，賬房先生，廚子等人去打下手。

??他沒什么能給予少爺?shù)模贍斦嫘囊粝滤?，他便想著用真心回報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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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劉波去學(xué)堂一起念書這事兒，也是劉波在他父親面前哼唧兩個多月才爭取來的機(jī)會。平日里在學(xué)堂，他就坐在少爺后方，像在家里一樣，永遠(yuǎn)在他后半步的位置。

??歲月靜好，少爺待他如家人，平日里說是下人，可因為少爺交代的緣故，府里上下給龍傲天的待遇也像是個少爺，他覺得自己運氣當(dāng)真好極了，他失去了一個家，卻得到了另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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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里北平的天兒晴郎的著，空氣卻冷得很。家里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戶串門的人，劉波挨個說了吉祥話后，又時不時心不在焉地往門口探頭瞧著。連塞了滿懷的紅包都沒能讓他開心起來。

??龍傲天看在眼里，剛想開口，就見門口橫停了一輛車子。后駕上蹦下來一個小姑娘，穿了一件帶粉藍(lán)相間的襖子，毛絨絨的領(lǐng)口上是一張泛著粉紅的小圓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向門里。

??“娟兒！”劉波瞬間來了精神，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跑了出去。

??那小姑娘聽到聲音也看了過來，臉上難掩欣喜的神情，卻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大人拜了年，才往里跑著。這一聲喊得突然，龍傲天反應(yīng)一下才跟了上去，倒是少見自家少爺這么興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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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還沒有融化，龍傲天從房內(nèi)取了外套再出來，就見少爺和那小姑娘在內(nèi)院里的梧桐樹下玩的開心，二人趴在石桌上一起嘻嘻哈哈地談天說地。少爺平日里很少出門，最近多是拉著自己玩，這讓他差點忘了，少爺也還有自己的朋友。

??龍傲天沒有再走過去，只是抱著少爺?shù)耐馓渍驹陂L廊里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覺得今天的太陽定是太毒了，站在外面讓他覺得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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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其他下人走過，壓著聲音說笑：

??“你快看，少爺和趙家小姐當(dāng)真是般配。

??“可不是，門當(dāng)戶對，真叫人羨慕?！?/p>

??嬉笑的聲音遠(yuǎn)去，龍傲天看著面無波瀾，卻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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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他們不常遇見，也就年下趁著串門的間隙的才能在一起玩鬧。龍傲天就那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少爺和趙家小姐。年復(fù)一年，兩人從當(dāng)年的嬉笑玩鬧，已然變成了二人著拿書，一起閱讀，讀到歡喜處，又相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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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長大了，那總跟著他的“小管家”也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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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和往年一樣，站在長廊里遠(yuǎn)看著他的少爺和趙家小姐坐在石桌前共讀。

??“你這眼神可不像是看自家主子的眼神?！闭f話的人是一個扎著兩根小辮子的丫頭，看著年紀(jì)不算大，可眼神卻滿是滄桑漠然。

??“你是誰？”龍傲天不記得自己在府上見過她。

??“我是趙家小姐的貼身仆人，叫我霜兒就行?！?/p>

??“我記得以前不是你?！饼埌撂毂荒茄凵穸⒌媚l(fā)毛，移開了視線。

??“啊，最近才來的府上，之前那仆人辭了活，回老家去了?！?/p>

??龍傲天漠不關(guān)心地應(yīng)了一聲，視線仍是盯著自家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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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少年時期與人類少年時期生長年齡相仿，可到青年之后，吸血鬼的生長就開始變得漫長......”

??霜兒順著龍傲天的視線看著去。而后者卻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回頭看向她。

??“你是誰？！”

??“你只能陪他長大，不能陪他老去?！彼獌簺]有回頭，補了一句話。

??這句話像是活像是一顆大石頭丟進(jìn)了水缸。不僅攪得龍傲天心緒一陣涌動，好像還砸出了一道裂縫，順著這道縫隙，正汩汩地淌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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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龍傲天努力克制住自己那搖搖欲墜的心事。

??霜兒這次回了頭，抬眼看著龍傲天沒有說話。凝視了一會那深潭一般的眼睛，龍傲天腦子里那曾在歐洲的記憶逐漸蘇醒。

??“?你是女巫？”龍傲天警惕了起來。

??“你不用那么戒備，咱們都是想要被人抹殺的存在，都是逃亡者罷了。放心，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不會說出去的，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忙著呢?！?/p>

??“你想對趙家小姐做什么？”龍傲天還是很難放下戒備。

??“不會吧？”霜兒叉著腰，歪頭看著對方，“那些愚民這么說我就算了，你怎么也會這么想啊。我可是白女巫，只會守護(hù)和療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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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陷入了一絲尷尬。龍傲天摸摸鼻子，回過身子接著看著樹下的二人。

??????“霜兒——”趙家小姐探了探頭。

??????“哎！來了——”

??????眼看著那霜兒突然換了一副嘴臉，一路小跑地走過去，龍傲天眉毛都擰在了一起?？此┥砺犃粟w家小姐說了幾句，又一路小跑回來。

??????“小姐讓我去幫她泡茶，走吧，一起。”霜兒斂住了那股子殷勤勁兒，往里屋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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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是什么？你被附身了？”龍傲天把燒了半開的水到進(jìn)了茶壺。

??????霜兒瞥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另起了一個沒有頭緒的話題。

??????“你還挺特別的——作為吸血鬼來說?！彼獌菏炀毜貜目诖锶〕鲆话菟?，捏了一些放進(jìn)了水壺里。

??聽到這句話，龍傲天一臉復(fù)雜。

??“別想多，我說的是你的靈魂?！?/p>

??“靈魂？”龍傲天自覺好笑，“我們都活死人一樣，有靈魂嗎？”

??“不知道別的吸血鬼是什么情況，反正你有。”霜兒聳了一下肩膀，“而且你的靈魂，不太完整?！?/p>

??“說得通，我又不是人?！?/p>

??“不不不，沒有那么簡單?！彼獌嚎粗旎ò逑肓艘幌?，“你聽說過‘雙生火焰’嗎？”

??龍傲天搖搖頭。

??“就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帶著一些幫助人類的任務(wù)，分成了兩半，兩半靈魂各自為人，各自生活。”霜兒閉上眼睛，手點在茶壺上念了一句咒語。

??“然后呢？”龍傲天追問著。

??“然后他們本是一體，因此會互相尋找，互相吸引。這兩個靈魂不會消散，一直轉(zhuǎn)世。除非某一世合為一體，共同完成這個任務(wù)，才會回歸靈魂老家?！?/p>

??“他們一開始見面就會被吸引，但是后來就會進(jìn)入‘追逐期’，這段時間兩人之中會有一些客觀或者主管的原因干擾你們。一方追隨，一方回避。不過沒事，熬過這個時間段，就沒那么麻煩了?！?/p>

??“那按你說的，另一個是......”

??“自己感受吧?！彼獌核ο乱痪湓挘似鸩璞P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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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成功使得龍傲天本就凌亂的心思更加難以收拾，晚飯后給少爺念晚報的時候愣是漏下了一大段。劉波聽出了龍傲天的磕巴，放下手里的水果，走了過來。

??“怎么了傲天？身子不舒服了？”

??“我沒事，少爺。”龍傲天放下報紙，看見少爺手里拿著一封開了的信，“少爺，剛剛老爺叫您，說了什么事情?！?/p>

??????“哦.....父親剛才叫我去，想告訴讓我搬去上海。打算在那開拓一些新的商路。”劉波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信件，“順便給我這個信件?！?/p>

??????“那少爺，我?guī)湍阕x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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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向來不分彼此，這些年來劉波的信件都是龍傲天來念，這早已成為了他們無需多言的習(xí)慣。

??????可這次，龍傲天在即將觸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劉波猛地抽回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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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傲天，不用。我剛剛在父親那已經(jīng)看過了，只是讓我離開北平之前，處理一些事情?！?/p>

??????那想要接信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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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早了傲天，早點休息吧。”劉波拍了拍龍傲天的后背。

??????龍傲天沒有再多言，和平日里一樣微微躬了身子，應(yīng)了一聲就走出去了。

??????“哎，傲天?！?/p>

??????龍傲天收回剛要跨出門的步子轉(zhuǎn)了過來，少爺那數(shù)年如一日的清澈眼神，此刻正藏在一副圓框眼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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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少爺帶眼鏡。他總覺得這厚重的眼鏡壓住了少爺那原本精致的眉眼。平日里他最喜歡的就是盯著少爺那雙藏不住事兒的眼睛來揣測他的心思。

??可是在過去的某一時刻，二人夜里讀報的習(xí)慣害得他們雙雙帶上了眼鏡。

??????少爺帶了一副普通的圓框的眼鏡，卻給龍傲天選了一副時下新興的細(xì)金絲框眼鏡。劉波當(dāng)時只說，自己平日里喜歡穿長褂，圓眼鏡就夠了。而傲天喜歡穿西裝，這細(xì)框鏡更適合他。

??可也許就是因為厚框眼鏡，壓去了他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也壓重了少爺?shù)男乃?。龍傲天覺得，想要從少爺眼神里讀懂他開始變得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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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那副眼鏡，龍傲天想。

??????“怎么了，少爺？”

??“等我搬去了上海，我只要你做我府上的管家。咱們從小就說好的?！?/p>

??????龍傲天怔了一下，掛了淡淡的微笑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隨即便關(guān)上了房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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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腳步遠(yuǎn)去，劉波長出一口氣，坐在了床上。垂下視線，呆滯地盯著手里攥著的那封信件。

??????父親今天告訴他，趙家和他通信，有意想要結(jié)為親家。說是趙家小姐趙娟很是傾心與他。隨信，又附送了一只懷表。劉波抖了抖信封，掉出一只精巧的小懷表，打開后，是他與趙小姐的合照。

??????劉波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一直將趙娟當(dāng)作自己的妹妹。若是真的談婚論嫁，劉波心里總覺得別扭。拿出那封信，劉波默默看了一遍，又嘆口氣疊好隨手塞進(jìn)枕頭下面。

??????信沒什么問題，但是劉波就是不想讓龍傲天看到。他自己說不明白理由，可當(dāng)下他就是不過腦子地抽回了手。這一夜他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好，睜開眼睛想的是趙小姐，閉上眼睛則滿腦子龍傲天。

??????心里折折騰騰一直耗到早上，劉波決定，去上海之前，還是得和趙家小姐說明白自己的心意，從小到大他只當(dāng)她是妹妹，無論如何，不能白白耽誤了人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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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壓在枕頭下的信，還是在隔日讓龍傲天發(fā)現(xiàn)了。

??????他捏著信紙愣住，腦子里炸開了鞭炮。少爺早上才吩咐過幾日天暖了，要約趙小姐一同前往膠州旅行，說是有事要說，原來是因為這事。昨兒晚上藏著掖著的也是這事兒，少爺為什么不愿意告訴自己？

??????龍傲天覺得自己平時戰(zhàn)斗狀態(tài)下才會跳動的心臟，此刻卻像是要沖破胸口，一股子血“嗡”地涌上了頭。放回信件就黑著臉出了門，說是去給趙家發(fā)邀約。

?

??????敲了趙家的門，開門的小廝一見是劉家少爺貼身隨從，笑著說這就去通知小姐去。

??????“先別，麻煩先幫我叫一下霜兒?！?/p>

?

??????“你攔不住的。”霜兒用腳踢著墻根的草，“我早就做了預(yù)言夢了。張燈結(jié)彩，賓客滿堂?！?/p>

??????“你不是女巫嗎？就沒有什么咒語可以......”

??????“我說了啊，我是白女巫，不害人。而且我為什么要做不利于我家小姐的事兒啊?！?/p>

??????“那這樣......”龍傲天附在霜兒耳邊說了一會兒。

?

??????“這算什么??？還得配合你演出戲？”

??????“你只要幫我，要什么我都給你找來。”見霜兒遲疑，他又追了一句，“事兒成不成我都給你?！?/p>

??????“嗯......那你給我一瓶吸血鬼血，我做魔藥用?！?/p>

??????“成交。”

?

??????年后，春天來得飛快，車站門口的綠植已經(jīng)冒了一層絨絨的綠意。前往膠州的車次不算多，最終決定買了傍晚那班的車票。劉波一路心情忐忑，盤算著如何開口才不算傷人，一個不留意，撞上了前面站得筆直的龍傲天。

??????也是奇了怪了，龍傲天向來站在劉波身后半步的位置，從未走到自己的前面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劉波看著龍傲天一臉迷茫地張望著，明白了這大吸血鬼還從未乘坐過火車。

??????“唉，你跟著我走吧?！?/p>

??????意識到自己的僭越，龍傲天撤了半步重新跟在劉波身后。他這會心思早已成了一團(tuán)糨糊，更難以分辨出這人海里涌動的盡頭是哪里。

??????他跟在少爺身后，抬眼看著少爺今天穿了淺色稠面暗紋長褂，外套一件同色系加藍(lán)色滾邊的一字襟馬甲，很是精致，今日當(dāng)真是認(rèn)真打扮了一番。龍傲天移開視線撣了撣袖子，面色有一些呆滯。

?

??????上了火車剛坐下沒多久，趙小姐自己提著兩個行李箱就跑上來了。劉波感嘆，這趙小姐可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在劉波的印象里，小時候的趙娟身子差的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又是喂湯藥又是拜佛，許是起了作用，趙娟果然慢慢好轉(zhuǎn)起來，如今也算是容光煥發(fā)。反倒是身后的丫頭看著瘦弱的很。

??????放置好了行李，趙小姐看了一眼劉波，臉上浮出一絲羞澀。二人一起入了坐，相互寒暄起來。

?

??????龍傲天給霜兒一個眼神，霜兒點了點頭，隨即就找起了茬，與龍傲天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罵俏”。

??????被打斷的劉波愣在原地，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龍傲天，他印象里龍傲天總是對自己更親近，對別人向來是兩三句吩咐完，從不拖泥帶水?？山袢諈s和這霜兒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來往，劉波有些莫名地?zé)┰辏策^頭看向窗外連綿不絕的樹杈。

?

??二人追鬧起來，一會兒出現(xiàn)，一會消失。每次趁著他們消失的間隙，劉波話剛說一半，就會被打斷。

??忍無可忍的情緒在龍傲天讀那封“情書”的時候，差點沖破喉嚨。劉波一忍再忍，心亂如麻。

??二人越鬧越過分，那霜兒被來往的餐車撞了一下，磕在吧臺上說自己失了憶。

??劉波閉上眼睛，用手攥緊了桌角。

?

??太胡鬧了。

??這層感情又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是年下里二人在長廊里交談的時候嗎？

??你對她愛的那般深刻怎么不早講？少爺我還能不準(zhǔn)你們不成？

?

??????耳邊喧鬧的聲音和心里堆積的怨懟同時沖上了頂峰。

??????“夠了??！”劉波沖上前去，緊盯著著龍傲天，他覺得自己腦子里的血突突地往頭上涌，“干什么啊這是？！”

?

??????龍傲天釘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他印象中與少爺朝夕相處的七年時光里，從未見過少爺發(fā)這么大火。那聲音在空蕩的車廂回響一圈，砸進(jìn)了他的心上。

??????空氣凝固了幾秒，直至火車?yán)懸宦暺?，沖破了寧靜。

??????“龍傲天你在干什么？嗯？你們互相喜歡，好?。∥医裉炀湍茏鲋鹘o你們兩位苦命鴛鴦訂下這門親事。”

?

??????劉波感覺他自己已經(jīng)不認(rèn)識自己了，此刻正喋喋不休的仿佛是別人，而他真正的自己仿佛正蜷縮在角落，上不來氣。

??????“不用你們在這演，啊，還跑來跑去，被餐車撞飛，磕一下吧臺還失憶了是吧？”

??????“好哇，我也想失憶，那我也去撞一下好了！”

??????劉波說罷便沖了過去，列車此刻湊巧了似的，猛地剎了一下車，劉波這一沖帶上了車廂的慣性，狠狠地磕在吧臺上?！鞍睢钡囊宦晲烅懯沟密噹僖淮嗡兰拧?/p>

??????“少爺??！”龍傲天當(dāng)真沒想到自己的任性會讓少爺這么生氣。

??????再給他一次機(jī)會的話，他發(fā)誓再也不會任性半分了。

??????少爺這一磕磕得不輕，馬上便暈了過去，龍傲天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少爺攙扶回椅子上。趙家小姐也急得哭出了聲，一邊呼喚著劉波，一邊輕輕搖晃著他。

?

??????好在少爺沒有昏迷多久，便漸漸恢復(fù)了意識。

??????可少爺睜眼看向他的第一眼，龍傲天心里就涼了半截。

??????“你們是誰??？”

??????劉波腦子嗡嗡直響，眼前的每張臉都似曾相識，仔細(xì)回想來卻又是一片空白。

??????此話一出，龍傲天心里徹底涼透了。他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顫抖著問：

??????“少爺，我是傲天啊，你不記得了？”

?

??????少爺沒有接話，只是抬頭瞟了一眼他便扭過了身子。那陌生的眼神，像是一顆鐵釘，沖著自己的心口一下子砸了進(jìn)去，將他貫穿，鮮血直流。

??????他自己任性的代價，竟是讓少爺失去記憶。

?

??????“我不認(rèn)識你，可是我覺得你很漂亮。”劉波看著眼前緊攥著自己手的女孩，心里有種熟悉的溫柔感。

??????造化弄人。

??????此刻龍傲天再不能想出旁的更貼切的詞語了。

?

??????劉波摸索著身上，似是要找到以前的生活碎片。他摸出了那只小巧的懷表，里面是一張合照。?二人看起來，甚是親昵。

??????“我結(jié)婚了？”劉波一把拉住了趙娟，“哎，這上面的人，和你好像。”

??????是那塊懷表，龍傲天此刻已然心如死灰。只是杵在原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他聽見耳邊命運的齒輪轟鳴著，要將他碾碎。

??????“你是我的妻子嗎？”

??????“我......可以是?！?/p>

??????趙娟撲上去抱緊了劉波，劉波遲疑了一下還是也還是抱緊了懷里的人。劉波感覺自己心里似是缺了一塊，但是他不缺定這塊空缺是不是趙娟。

??????可當(dāng)下，他還是相信了自己心底的那絲熟悉感。

?

??????“你家少爺好像把你給忘了?！彼獌罕持终驹邶埌撂焐磉叄肋@一切是必然，過程可能有很多，可最終二人還是會結(jié)婚。

??????“無妨，我還是會隨少爺去上海的新宅子。”龍傲天覺得眼睛很是酸澀，可卻流不出眼淚，“我會告訴他，老管家病倒了，我是這府上新來的管家?！?/p>

?

【二·隱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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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新來的劉家府上，少爺新婚，排場很是宏大，來往人流愣是比街口最熱鬧的舞廳人還多。

??????劉家少爺一身紅衣挽著少夫人站在門口招呼來客。喜宴操辦起來，紅綢掛了滿堂，桌子碼了個里三層外三層，人人都說著祝福語。滿堂的歡聲笑語，似是要掀翻了屋頂。

?

??????可劉府的那管家卻一個人站在角落，看著來往的賓客，面色不見波瀾。在一眾歡欣雀躍中，那個角落像是沉寂的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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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和我那預(yù)言夢里一樣。張燈結(jié)彩，賓客滿堂?！彼獌簭墓芗冶澈缶従徸吡诉^來。她今日也算是精致打扮了一番，涂了脂粉，鬢邊也簪了一朵絹花。

??????龍傲天垂下眼簾，看著腳邊的糖果碎屑。

??????“我該聽你的。”他側(cè)臉看著霜兒，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預(yù)測的很準(zhǔn)，你確實是個優(yōu)秀的白女巫?！?/p>

??????他臉上是笑著的，可眼神卻沒有一絲光芒，滿是木然。霜兒有些不忍，卻也講不出什么安慰的話。最后只是伸手拍了拍龍傲天。

??????“你要的東西可以取走，不過得等宴席結(jié)束。我現(xiàn)在得保持清醒，隨時準(zhǔn)備安排事情?！?/p>

?

??????龍傲天的目光落在了賓客桌上的酒盅上。他此刻突然很羨慕豪飲的賓客，

??????少爺今日接了新人，卻忘記了和他的七年過往。

??????他心里悶堵，此刻卻不能解酒澆愁。他得保持清醒，他要清醒地看著每桌賓客開席，散席，清?醒地看著少爺與少夫人琴瑟相和，送入洞房。

??????這感覺像是用銀刀凌遲，像是用圣水緩緩噴灑在他身上。

?

??????龍傲天取了紗布裹好了手腕上的傷口，仰在了沙發(fā)靠背上。看霜兒甚是滿意地晃了晃手里那裝滿自己血液的瓶子，他忍不住問道：

??????“吸血鬼血能做什么？”

??????“還沒想好，但是，這東西不好得到，所以我會用上的?！?/p>

??????霜兒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癱在沙發(fā)上的人，最終還是沒有多言，離開了大廳。

??????失血的眩暈讓龍傲天想起了自己惦念很久的酒精。他打起精神，走向了傭人正在打掃的殘羹剩飯。

??????桌上還有幾瓶未喝完或是未開封的酒，龍傲天干脆抱了滿懷，把那些各色樣式的酒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

??????第二日劉府里那勤快規(guī)矩的管家，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

??????劉波對自己的新管家很是放心，他辦事嚴(yán)謹(jǐn)，待自己忠心，甚至愿意獨身赴險救，以一敵百。

??雖然他偶爾會起一些莫名奇妙的情緒，說一些莫名奇妙的話，但是無傷大雅。

??????劉波權(quán)當(dāng)他是愛一臉認(rèn)真地開玩笑。算來二人應(yīng)是相識不久，可劉波總覺著有些重要的事情，他細(xì)細(xì)回想著，卻仍是一片空白。

?

??????自上次失憶，劉波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了很多記憶，包括一些老管家的碎片。說是老管家，實際上劉波覺得那人應(yīng)該年紀(jì)不大，他曾經(jīng)覺得龍傲天和這個“老管家”很像，仔細(xì)品來又搖了搖頭。

??

??????印象里那人在自己面前還算是親近，也偶爾和他鬧在一起?？升埌撂旖o他給更多感覺還是穩(wěn)重。并且總是在自己靠近他時，總是提醒他不要越界。也不知道在固執(zhí)些什么。

??但是劉波知道自己沒什么資本說別人固執(zhí)，他本身分明也固執(zhí)的很。

???現(xiàn)在的生活還算安好，日子本身這么過下去是沒什么問題的。可劉波總覺得在記憶深處，有一個畫面，若隱若現(xiàn)：

??他看見了陽光打在白床單上；他聞到了陽光曬透棉質(zhì)織物的溫暖氣味；他看見有人坐在床上，那人一回頭，畫面就一陣亮光，再也看不到其他。

??他想不起來這個人的長相，卻總覺得他很重要。

??劉波閑暇時間總是努力回響著，固執(zhí)地想要看清他，可總是一無所獲。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

?

??近日里，表面安穩(wěn)的大上海，慢慢開始暗流涌動。路上的西洋人和東洋人越來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復(fù)雜。劉波勝在自己府上的管家會多門外語，在這人口混雜的地方也算是勉強站穩(wěn)了腳。

??可他總覺得不安。

??他覺得不該是這樣。

?

??劉波撐著腦袋聽龍傲天念完了今日的報紙，長嘆了一口氣。

??“現(xiàn)在軍閥都成了土皇帝了，連醫(yī)院里救命藥物都敢給扣押下來了?！?/p>

??

??在印象里以前不是這樣的——如果劉波的記憶沒有出現(xiàn)偏差的話。

??????他的父親曾經(jīng)也算是一個軍銜不低的人物，可就憑他現(xiàn)存的回憶來說，父親只是不茍言笑一些，可行為處事可一向正值。后來因為身體原因漸漸脫離軍隊，從了商，也是教導(dǎo)劉波“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p>

??????現(xiàn)在這世道，怎么成了這樣呢。

?

??????“傲天?！眲⒉ㄌь^看著剛放下報紙的管家。

??????“怎么了少爺?！?/p>

??????劉波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重新抬頭看向管家。

??????“傲天，無論我做什么決定，你都會跟在我身后嗎？”

??????“我會的，少爺?！惫芗覜]有一絲猶豫。

??????“即使是很危險，你也會同我一起嗎？”

??????“我會的，少爺?！惫芗乙蛔忠活D地回復(fù)，“我永遠(yuǎn)都會。”

?

??????最近劉家少爺忙的很，總是突然就帶上管家就出了門，一忙就是一整天。府里上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也不敢多問。

??????“今天這煙葉子還真是受了潮氣?！?/p>

??????今天到的貨在海邊。

??????“這回南天，也就三炮臺這厚包裝還扛得住?！?/p>

??????在南邊數(shù)第三個倉庫里，包的厚實。

?

??????餐廳里有人匆匆離去了。

?

??????龍傲天余光瞥到，回了劉波一個眼神。

??????劉波盡量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放開了手里快被自己捏碎的玻璃杯子。剔透的杯壁上的霧氣悄悄隱匿下去。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可劉波還是有些害怕，可為了救人，他真心想出這一份力。

??窗外晨間霧氣濃厚，二人同時盯著那片混沌若有所思。

??????“走吧，少爺?！?/p>

??????“咱們走吧?！?/p>

??????二人同時說出了口。

?

??????今天的霧氣大的過分，二人不得不徒步走在回去的路上。四周這個季節(jié)里特有的濕氣包裹著二人，寧靜又充滿危機(jī)。

??

??????“這兒的天不像北平，到了這個季節(jié)總是潮濕得很?！?/p>

??????劉波不由得想起，自己已經(jīng)許久未見父親了。亂世之中，連一封電報都難以傳達(dá)。也不知最近他身體如何，現(xiàn)在這月份，北平怕是還有寒意，回去得想辦法寄一封信回去。

?

??????“砰——”

??????一聲帶著回聲的巨響回蕩在四周，斬斷了飄遠(yuǎn)的思緒。被下了一個激靈的劉波趕緊回神，見身邊龍傲天踉蹌一下，腹部殷紅一片。

??????“傲天?。　?/p>

??????龍傲天緊咬住牙，低頭看向腹部的彈痕。沒有腐蝕的印記，和灼燒般的痛感。

??????太好了，不是銀子彈，只是普通子彈，恢復(fù)起來也就是時間問題。

?

??????“少爺放心，我沒事，你快跑?！饼埌撂炀o盯著前方，“子彈從前面過來的，少爺快往我身后跑——”

??????龍傲天話還沒說完，第二聲槍響又掐斷了他的話?？蓙聿患胺磻?yīng)，這次眼前則是沖過一個人影擋住了視線。

?

??????直到看清那人影，龍傲天瞬間感覺自己的世界開始轟然倒塌。

?

??????是少爺。

??????那擋在他前面的人，是少爺。

?

??????龍傲天瞬間失了聲，眼睜睜看著少爺吐出一口鮮血。隨即眼前的身影開始變得晃動，往前一栽，倒在了龍傲天身上。

??

??????子彈從劉波身后擊中了他的肺部。

??????“不......少爺......”

??????龍傲天想要攙扶起來劉波，可那懷里的人已經(jīng)失了力，墜墜地往下滑，抓也抓不住。龍傲天只得順勢跪坐下來，維持著擁抱的姿勢。

?

??????劉波伏在龍傲天肩上不?？人?，他越想說話，咳得便更嚴(yán)重。龍傲天側(cè)耳聽了半天才隱約聽出少爺念了他的名字。

??????“少爺！這普通子彈根本殺不了我，可他會殺了你啊！”龍傲天聲音顫抖著說著。

??????肩上伏那人聽罷，帶血的嘴唇卻勾起了一個弧度。他早就懷疑自家管家不是普通人類，可見他受了傷，自己的身子還是自己護(hù)在了他的前面。只要他沒事就好了，這危險的事情，管家他本來就是被自己拉下水的。

?

??????咳嗽稍見平緩，劉波那微乎其微的聲音又在龍傲天耳邊響起：

??????“傲天......你不知道......在我腦子里，一直缺了一個人......”

??????“我想不起他了，可、可是......他好像真的很重要......我只記得他坐在那兒，沖我笑?？伤钦l啊......我這一生都要結(jié)束了......我還是沒想起來......”

??????“傲天啊......我知道你來得晚，應(yīng)、應(yīng)該不認(rèn)得他，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對不起他......”

??????懷里人再也沒了下文，龍傲天緊抱住那逐漸失溫的身體淚如雨下。

??????他知道，少爺說的人，就是自己。他心里空缺的影子就是自己。

??????可是太遲了，終究是太遲了。

??????他和少爺已經(jīng)錯過了。

?

??????人類真的是狠心，殺掉自己同類的時候，手都不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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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溯源】

??????一且平息后，龍傲天瘋了一樣想要回家。他想要回到歐洲，回去看看自己兒時曾經(jīng)和族人一起居住過的古堡，和兄弟姐妹一起狩獵的森林。

??????還有棺材。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棺材了，都快忘了那應(yīng)該是什么感覺了。在劉府生活的日子太像人，這導(dǎo)致他作為一個吸血鬼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開始怕黑了。

?

??????龍傲天坐上了一列旅途非常漫長的列車。

??????他用大衣把自己裹了嚴(yán)實，倚在座椅角落一側(cè)，呆呆地看著窗外。他倒是不怕冷，可這種感覺讓他安心。

??????一路上窗外的風(fēng)景很好，可看在龍傲天眼里，卻是另一種樣子。那四方窗框此刻像是一塊幕布，此刻一幕一幕播放著他與少爺相處的朝朝暮暮。

??龍傲天內(nèi)心很平靜，那眼淚似是在少爺葬禮上已經(jīng)流盡了。

??

?

??????那日劉府白綾素裹，龍傲天站在門外，沒有進(jìn)門。他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少爺?shù)呐莆唬瑹o聲地淌著淚水。

??????少夫人趴在地上不停嗚咽，霜兒只得含著眼淚在旁邊不斷安慰自家小姐。

??????這家里沒了少爺，他也沒必要再留在這了。他相信，霜兒會照顧好少夫人。

??

?

??火車漸漸駛離那關(guān)于少爺?shù)囊磺?，龍傲天聽見心里有一根弦，越扯越緊，在離開國界之后，那根弦，驟然斷開了。

??路途遙遠(yuǎn)，這一場奔波，他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

?

??到達(dá)某一站的時候，車次晚點，龍傲天在車站里沒有目的地游蕩者。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頭看去，那是一個有著黑色齊腰長卷發(fā)的女士，她帶著一頂寬沿禮帽，膚色白皙。

??????“姐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傲天。是姐姐?！蹦桥垦劾镆侧吡藴I直盯著他。

??這一瞬間，他回到了曾經(jīng)的傲天，瑪麗姐姐帶著他四處玩耍。這幾年來壓抑的委屈瞬間翻涌而上，沖垮了那早已破敗不堪的堤壩，他撲上去緊緊抱住了瑪麗，哭得像是一個孩子。

??“傲天，你都長這么大啦?！爆旣愝p輕拍著弟弟的后腦勺，輕聲安慰著。

?

??????總算冷靜下來，傲天才想起開口問瑪麗：

??????“姐，你要去哪兒??？回羅馬尼亞嗎？”

??????“不，家里還是太危險，我這次打算去愛爾蘭?！?/p>

??????“愛爾蘭？”

??????“對，我前段日子收到了大哥的信件，說咱們好多兄弟姐妹都在愛爾蘭呢?，F(xiàn)在整落戶于一個沒什么人的偏遠(yuǎn)村子。”瑪麗眼里滿是期待，“傲天，咱們馬上就能和族人重聚了?！?/p>

?

??????也許是劉波在傲天的心里種下了一顆善良的種子，他這次沒有戒備人類。到達(dá)愛爾蘭后與族人團(tuán)聚后也享受了一段時間的安穩(wěn)日子。

??

??

??????愛爾蘭總是下雪，傲天喜歡閑暇時候在窗口盯著屋外白茫茫一片發(fā)呆。

??????現(xiàn)在的生活非常安穩(wěn)，可少爺?shù)哪?，總是在他以為自己將要忘卻的時候，又浮現(xiàn)出來。他突然沒由來地想起了霜兒的說的那個東西。

??????“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帶著一些幫助人類的任務(wù)，分成了兩半，兩半靈魂各自為人，各自生活?！?/p>

??????“然后他們本是一體，因此會互相尋找，互相吸引。這兩個靈魂不會消散，一直轉(zhuǎn)世。除非某一世合為一體，共同完成這個任務(wù)，才會回歸靈魂老家。

??????雙生火焰。

?

??????一個荒唐的想法闖入大腦：

??????這個所謂的雙生火焰的另一個，會不會就是少爺？

??????傲天被自己逗笑了。這不過是一個女巫說的玄乎話罷了，自己不用那么相信。

?

??

??????平和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傲天到了他的休眠期。他與家人一一打了招呼后，鉆進(jìn)了棺材。休眠是恢復(fù)身體的好方法，這一覺再醒來，想不也可以不必再戴眼鏡了。那時，應(yīng)該是三四十年后了，

?

??????當(dāng)時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就在他休眠的時間里，整個家族又經(jīng)歷了第二次覆滅。

?

??

??????他是被姐姐瑪麗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醒的。

??????“傲天！快醒醒！村民出賣了我們！吸血鬼獵人已經(jīng)來了！”

??????周圍的環(huán)境里滿是火光。

??????“什，怎么會......”

??

??????待不得傲天徹底打起精神，姐姐趕緊扯起他的手向外跑去。休眠期被打斷，傲天此刻身體十分虛弱，跌跌撞撞的跟著跑出去。按吸血鬼的年紀(jì)來算，他還算是個半大孩子，這個年紀(jì)的休眠期對他來說還十分重要，他不能和有些徹底成熟的吸血鬼一樣，跳過休眠。

??????地上遍地都是家族的殘軀。他們有的被銀子彈擊穿心臟，有的被村民用火燒焦。傲天不敢相信，他看著那幫人類近乎瘋狂的屠殺，他不明白，此刻，究竟誰才是鬼怪。

??????瑪麗咬著牙不回頭往樹林里跑，一個村民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大叫著丟過來一個火把?；鹕嗨查g燎燃了瑪麗那帶著漂亮波浪的長發(fā)，傲天趕緊把姐姐撲進(jìn)雪里，才算是滅了火?？涩旣惖拈L發(fā)已經(jīng)被燎得像是野草一般參差不齊。

??????吸血鬼應(yīng)該永遠(yuǎn)是美麗優(yōu)雅樣子，他們大都很愛惜自己的外貌。瑪麗一臉無措地摸著自己的頭發(fā)。

?

??????人類真的太殘忍了。

??????他們家族好不容易才能團(tuán)聚。他們家族千百年來，從不傷害人類。住在這里，為了不給村民添麻煩，他們把新家安得離人群很遠(yuǎn)，平日里狩的獵，也會分給村民一些。

??????可為什么？為什么人類一定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傲天在那一刻恨極了人類。

?

??????瑪麗抹了眼淚，起身帶著弟弟繼續(xù)跑。傲天看著姐姐忍住哭泣的背影，想要安慰她，可是剛要開口，一聲槍響驚了樹林里的飛鳥。傲天胸口一陣灼燒的痛感襲來，瞬間失去了意識?，旣悋樀皿@慌失措可還是努力拖著弟弟的身體往樹林深處而去。

??????站在一小塊密林里的高地上，瑪麗遠(yuǎn)遠(yuǎn)的，最后看了一眼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家。那沖天的火光，加上雪地的映襯，照得夜晚都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她蹲了下來，展開斗篷，緊緊抱住那還有留有一絲氣息的弟弟，瞬間，茫茫白雪地里只剩下兩排腳印，證明他們存在過。

?

??

【四·隔岸】

??????再次睜開眼睛，傲天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是個房間，是個很花哨的房間。窗外一片銀裝素裹。難道自己還在愛爾蘭？

??????發(fā)生了什么？

?

??????記憶逐漸回歸腦海。

??????他想起來了。他和姐姐一起逃亡的時候，中了吸血鬼獵人的銀子彈。伸手摸了摸，感覺似是已經(jīng)愈合了。

??????還好，真是命大。那一槍打偏了，雖然擊穿了他的胸口，卻沒有擊中他的心臟。

?

??????正在慶幸之余，有一個穿著紅色絨面外套的人影進(jìn)來了，見他醒了，那人手一抖，手里的菜刀掉在了地上。那叮當(dāng)?shù)脑胍羰沟盟窠?jīng)瞬間緊繃。

??????“誰？！”那人影進(jìn)門時按開了房間的燈，刺眼的光芒晃得視線里冒起了黑斑，傲天分辨出了他的氣味，“呵，是人類。”

??????“啥時候醒的？”那人竟然興奮地自己徑直走了過來。

?

??????待適應(yīng)了房間里的光線，傲天這才看清那人的長相。他感覺到心里那塵封百年的回憶正在試圖浮出茫茫的記憶深海，

??????但是他壓住了。

??????他用自己對人類的怨恨，那即將想起的事又生生壓了回去。

??

??????“你是誰？”傲天往后撤了半步，拉開距離。

??????“我叫劉波，你叫我二哥就行?！?/p>

??????回憶又猛地掙扎了幾下。

??????“我知道了，你一定還不知道我是一個兇惡的吸血鬼——”

??????“我知道?！蹦侨苏０脱劬?，滿眼真誠呼之欲出。

??????對上這雙眼睛，他感覺那記憶又開始蠢蠢欲動。

??????“我是吸血鬼——”

??????“我知道?！?/p>

??????那股子記憶終于還是不由分說地冒了出來，數(shù)百年前，他看見過這樣的眼神，他看見過這樣的長相，唯一有區(qū)別的，是面前這人留了一些胡子，年歲也看起來稍長幾分。

??????他那幾年似夢一樣的記憶，此刻正泉眼一般從心里淌出，怎么也止不住。

??????他是少爺。

??????他也不是少爺。

?

??????腦子里，霜兒曾經(jīng)說的句子又浮現(xiàn)了一遍。

??????互相尋找，互相吸引

?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吸血鬼的？”傲天壓穩(wěn)了自己的情緒。

??????“你姐就是，那你肯定也是了唄?！?/p>

??????“我姐？”傲天提起了精神，“我姐在哪？我要去找她！”

??????好巧不巧，大門正好被打開，瑪麗走了進(jìn)來。

??????傲天僵了一下。

??????那確實是姐姐沒錯，她剪了短發(fā)，發(fā)尾仍是微微帶著波浪微翹著，比起之前長發(fā)的溫柔感，這略顯俏皮的短發(fā)倒也很適合她。只是這一身花布棉襖......傲天想：估計再給自己幾百年時間，他也想不明白姐姐怎么突然就換了這種穿衣風(fēng)格。

??????“傲天??！”瑪麗激動極了，趕緊沖上來關(guān)心傲天的狀況，“你已經(jīng)昏迷一年了！終于醒了，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傲天笑著回應(yīng)瑪麗，說自己已經(jīng)大好了，隨時都可以走?？稍捯怀觯旣惖谋砬閰s變得為難起來。

??????“那個......傲天，這次傳送，咱們差點插鐵柵欄上，我那個傳送斗篷刮破了?！?/p>

??????“爸說過，瞬間移動很危險，斗篷壞了咱們就不用唄，咱們可以徒步，可以坐車啊?！?br/>

??????瑪麗嘆了一口氣。

??????“傲天，姐累了，不想走了?！?/p>

??????傲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你忘了愛爾蘭的事兒了嗎？你怎么還能相信人類呢？”他說話時側(cè)過身子，故意不再去看那張熟悉的臉。

?

??????“我知道，天兒肯定是餓了”

??????劉波見氣氛不對，一拍大腿跑進(jìn)了廚房。不一會兒，端了一大盆菜走了進(jìn)來來。把那盆往桌幾上一放，手放在衣服上蹭了兩下，他才拿起筷子遞過去。

??????“嘗嘗，這是今天新做的酸菜血腸。”

??????血腸？血？

??????遲疑間，傲天的肚子十分不爭氣地響了起來。那盆里聞著確實有血的味道，扛不住肚子里的饑餓感，他還是接過了筷子。數(shù)百年沒用過“筷子”這個餐具了，再次拿在手里竟然有些生疏。

??????他先是遲疑著吃了一小塊。

??????很香。

??????又扒拉了兩口，

??????太好吃了。

?

??????人類的食物大多對吸血鬼來說，像是滑進(jìn)去的。不管吃得再多，仍是饑腸轆轆。可這血腸倒是不一樣，一口一口下去，傲天能慢慢感受到自己的胃被慢慢填滿，這種滿足感，是其他食物很難做到的。

??????看著狼吞虎咽的傲天，瑪麗撫摸著他后背，怕他噎?。?/p>

??????“好吃嗎？”

??????“好吃。”傲天吃得急，塞了一嘴，嗚嗚噥噥地回答者，“謝謝姐?！?/p>

??????“嗨，這得謝謝你姐夫。”瑪麗有些羞澀地扣了扣手。

??????“謝謝姐......夫？！”傲天瞬間彈了起來。

?

??????看著眼前那人的臉逐漸和少爺重疊，傲天仿佛聽見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響。數(shù)百年了，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可心里的拉扯感告訴他沒有。

??????他沒有辦法告訴自己，眼前這人和少爺完全沒有關(guān)系。

??????傲天作為一個吸血鬼，他頭一次起了想向上帝禱告的心思。

??????他想要問問上帝，既然讓他們重逢，為何還要給他們增加這些難以逾越的東西?？墒撬麤]資格，他連十字架都不能直視，誰也不會聽得到他的祈禱。

??

??????“我沒認(rèn)你?！?/p>

??????嘴里的血腸瞬間沒了滋味兒，傲天放下筷子，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衣柜。他知道自己不該任性，可此刻他只覺得亂的很，只想安靜呆一會兒。

??

?

??劉波安慰走了瑪麗，關(guān)了房間里的燈，才走回來輕輕敲了敲那緊閉的衣柜門。

??????“天兒啊，天兒？飯你都沒吃完呢？都涼啦?！?/p>

??????沒有人回應(yīng)。

??????“那行吧，天兒，那你睡醒了要是餓了，記得叫姐夫，姐夫去給你回鍋熱一下?！?/p>

??????不出所料，柜門猛地被推開了。

??????“我沒認(rèn)你！”

??????對上劉波那在月色下一臉平靜的表情，傲天意識到了，對方是故意的。

??????“天兒啊，你不認(rèn)我可以，以后叫我二哥就行。”

?

??????傲天抿著嘴，低頭看向劉波無名指上的戒指，一片夜色中，這枚戒指顯得格外刺眼。上次讓他覺得這么難受的，還是多年前，趙小姐贈與少爺?shù)哪侵粦驯怼?/p>

??????見到對方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劉波摸了摸那枚銀色的戒指。

??????“哦，你放心，這不是銀戒指。專門買了鉑金?！?/p>

??????可傲天還是覺得那枚戒指滾燙，烙得眼睛生疼。他抬眼見劉波正盯著自己，對視間，傲天仿佛感覺到一陣命運的洪流沖著他奔涌而來。他躲不開，只能任由被這股洪流淹沒。

??????他猛地想到了因為自己任性而致使失憶的少爺。傲天關(guān)上了柜門。

??????“給我一晚上時間，明天就好了。”

??????柜子里傳出一句很小聲的話。

??

?

??劉波也不知道那一晚柜子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第二日傲天再出來的時候，見到他第一聲就是“姐夫”。

??????只是傲天每每望向自己的時候，他眼里總是有太多情緒。

??

??????平日里傲天笑得再開心，劉波也總是能莫名察覺出他那很重的心事。每次看向傲天的背影時，劉波總能瞬間共感到一些情緒。他覺得那背影總是落寞，像是壓了千斤的東西在肩頭。

??????他真心把傲天當(dāng)作弟弟對待，平日里對他總是照顧的。

??????說來也有些好笑，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把一個三百歲的吸血鬼當(dāng)?shù)艿堋?/p>

??

??????傲天似是勉強接受了自己，可他還是很戒備其他村民。劉波只得減少和回避其他村民來串門的機(jī)會。

?

??????吸血鬼在太陽下會變得虛弱，劉波很少讓瑪麗干活，必要的時候會使喚一下傲天，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自己在干活。用他的話說，那就是吸血鬼那身子板，看起來連苞米都掰不動。

??????傲天不太服氣，偶爾會偷偷跑去后山，狩獵幾只動物帶回來。

?

??????百年時間里，這個國家變了很多，劉波后來又找了一份廠里的工作，工作起來兩頭忙。劉波不似少爺，他沒有那么多家底，所有的錢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和汗水掙來。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自覺，他們已經(jīng)一起生活了兩年多。

?

??????臨近年關(guān)，劉波抱回來一個稀罕玩意兒。他一臉高興地指著那個關(guān)著黑白小人兒的發(fā)光箱子。

??????“天兒，別怕，這是電視。”

??????傲天不知道這是什么巫術(shù)盒子，里面的黑白色小人會唱歌，跳舞，交談，下意識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瑪麗的接受度就高多了，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叫“電視”的魔盒，還喜歡抓一把瓜子坐在炕上看。

??????“等過段時間，我給你們換成彩色的。”劉波自然地挨著瑪麗坐下。

??????“啊？那得多少錢啊？”瑪麗放下手里的瓜子，“要不我和傲天也去找個活干吧。”

??????“沒事兒，你們不是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身份嗎？廠里人員密集，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不對勁?！眲⒉ò咽指苍诂旣愂稚?，“你們要是真想幫我，就在家里喂喂雞，做做飯。你們吃的又不多，我養(yǎng)得起你們。”

??????“我去喂雞。”傲天看不得二人親近的樣子，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

??????東北冬日里的白晝向來是短的很，這不過剛過午后，太陽已經(jīng)有了西斜的趨勢。藏在漫山松柏間，在雪地上拉長了光影。傲天出來的急，只穿了一件薄衫，在冬日的寒風(fēng)里鼓成了帆。

??????吸血鬼本是不怕冷的，可他卻總是確切體會到那陣寒意。

??????他突然覺得孤獨。

??????原來孤獨不是形單影只，而是心里兵荒馬亂，卻無處言說。

?

??????晃神間，傲天感覺身上被披上了一件衣服。

??????“快穿上，你怎么穿得這么單薄就出來了”

??????說話間，劉波嘴里呵出陣陣白氣。

??????“我不怕冷的，姐夫?！?/p>

??????嘴上這么說著，可身上還是任由劉波給他套上軍大衣，這聲稱呼，傲天像是喊給自己聽的。

??????“天兒，我總感覺，你有心事。”

??????“怎么會，姐夫，我怎么會有心事?！卑撂毂M量撐出一個笑容。

??????給傲天扣上最后一個扣子，劉波搓了搓手，對著手呵了一口熱氣。他看得出傲天的笑不算真心，可也知道再追問下去，對方也不會說。

?

??????“那我陪你待會兒?！眲⒉ò咽执нM(jìn)袖管，“天兒，我知道你們活得長。三百年我陪不了，三十年總可以吧，再不濟(jì)，現(xiàn)下讓我陪你就待這么一會兒?！?/p>

??????聞言，傲天帶著似有千言萬語的眼神看向了身邊人，卻沒有接話，劉波也再沒說話。

??????他們就那樣站在雪地里，直到被劉波的咳嗽聲打斷。傲天才意識到，劉波是人，這滴水成冰的氣候里，站了這么久，應(yīng)是早就凍麻了。可他卻一聲抱怨也沒，只是陪他傻站著。

??????不出意外的，劉波晚上發(fā)了一場燒。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囫圇吞了幾片退燒藥，就蓋了被子睡去。冒了一晚上的虛汗，劉波感覺好多了，便早早又去上班。

?

??????劉波工作的勤快，廠里領(lǐng)導(dǎo)很看好他，明里暗里說要提拔他。

??他領(lǐng)了獎金后滿心歡喜，應(yīng)了承諾，把家里的電視機(jī)換成了彩色?？粗侨嗣傲藵M頭汗地站在電視邊滿臉炫耀，但在傲天的眼里，那盒子只是更嚇人了。

??

??也許是夏季里天氣令人煩躁，安裝這一通后，劉波簡直累得眼冒金星，坐在炕上慢慢平復(fù)呼吸。窗外知了的叫聲冗長又刺耳，劉波聽著只覺得氣短，咳嗽了幾聲才緩過勁來?，旣愐姞睿s緊去輕拍著他的后背。

??????傲天卻在角落，慢慢收回了自己剛伸出的手。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瑪麗趕緊順著劉波的后背。

??????“不累不累，今天有個好消息，我下周開始，就要升成干部了。”

??看著劉波的滿臉高興，傲天卻怎么也笑不出來，他看起來真的太累了。

??傲天決定，下周之后，誰也攔不住他，他也要去外面找一份工作。畢竟自己也是在大戶人家的府里當(dāng)過管家，雖說這點不能寫在履歷里，但是他確實是有這個能力的。

?

??劉波升職之后，工作更忙了起來。他的性子使得他不愿意去麻煩別人，凡事總是親歷親為。常常是一工作就到夜里，水也顧不上喝幾口。

?

??????因此，待到天再轉(zhuǎn)了涼，他終于還是病倒了。

??

?

??那日夜里，秋風(fēng)舒爽宜人，當(dāng)空一輪滿月照的夜色下的萬物，像是下了一層白霜。屋里的人此刻卻滿頭大汗，蜷在一處不?？人浴０撂焓置δ_亂地端來溫水，喂給那人，可剛喂進(jìn)去，卻被一口氣全噴了出來，余下一滴掛在嘴角，帶了一絲血紅。

??????傲天一咬牙，背起了劉波，往附近的醫(yī)院跑去。

??

??????“天兒，天兒，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你別去醫(yī)院，那全是紅十字?！眲⒉ㄔ疽呀?jīng)是半昏厥狀態(tài)，伏在他的傲天的背上，隱約聽見要帶他去醫(yī)院，倒是一下清醒了不少。

?

??????劉波說的沒錯，剛到醫(yī)院門口，傲天被門上巨大的紅十字鎮(zhèn)得一個踉蹌。十字架不會傷害吸血鬼，可是卻會讓他們感覺到極致的恐懼。

??????傲天長出一口氣，強撐住發(fā)軟的雙腿，沖了進(jìn)去。

??

?

??????做完檢查后，醫(yī)生面色一變，把傲天推出了房間。

??????“怎么了？干什么？！”

??????“病人疾病很有可能會傳染，家屬先不要進(jìn)去?！?/p>

??????“我才不會被傳染！讓我進(jìn)去！”

??????傲天掙扎著想要往里擠，見狀涌上來很多醫(yī)生護(hù)士攔住他。傲天盯著醫(yī)生胸口繡的紅十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

??????周圍來往的醫(yī)生護(hù)士很多，無處不在的紅十字在傲天眼里不斷放大，傲天感覺那種窒息的恐懼在浸透周身的空氣。他想要跑，確又強撐著理智聽著周圍的聲音。

?

??

??劉波被獨自安置在醫(yī)院最偏僻的病房里，傲天只能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偏僻了也有好處，來往的人少了之后，那衣服上的十字架見得少了，傲天也能感覺好一些。

??????他只是一直站在窗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房間那躺著的人。

??

??????這些日子，劉波一直睡睡醒醒，多是剛?cè)朊撸直灰魂噹е任秲旱目人源驍?。即便是睡著了，耳朵邊那些機(jī)器的聲音在他聽來又震耳欲聾，難以安穩(wěn)。他能看見傲天一直站在窗外，想要叫他時，總是很快又昏睡過去。

??可他不太放心家里，終于有一日，劉波精神稍有好轉(zhuǎn)，他撐起身子，用自己能發(fā)出的最大聲音喊著傲天。

?

??????見里面人有了動靜，站在窗外的傲天感覺趴在窗戶上看著劉波，見他嘴一張一合，說了一句話卻聽不到聲音。

??????這句話，劉波中斷了好幾次才講完。見傲天好像沒理解，又強撐著，一字一字地重復(fù)著口型：

??????家里怎么樣了？

??????這次傲天看懂了。仔細(xì)一想，這兩日只想著在醫(yī)院待著，確實好久沒回家了，不知道姐姐怎么樣了。

??????看見傲天的反應(yīng)，劉波心里知道了個七七八八，可他確實不放心瑪麗自己在家，又沖窗外逐字說著。

??????先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樣了。

??????劉波說得對，確實應(yīng)該回家看看了。于是傲天點了點頭，往家走去。

?

??到家的時候是傍晚，今日里天邊的晚霞很是好看，天邊的云層映得鮮紅。這一抹美麗的鮮紅色，今日也出現(xiàn)在了瑪麗的胸口和嘴角上。

??

??????她看起來已經(jīng)換好了一身出門的衣服，想來，原來是想要來醫(yī)院找他們的。可她開門的那一刻，門口卻站了一個他們最不想看見的人。

??

??????傲天俯身撿起了落在一旁的那枚銀子彈。指尖到手心，瞬間灼傷了一層皮。吸血鬼獵人沒有停留，當(dāng)年自己曾經(jīng)中彈，獵人以為傲天已經(jīng)死了。因此他們認(rèn)為瑪麗是他們家族最后一個人，所以在殺了她之后，又拔去了她的牙齒，作為戰(zhàn)利品。

??

??????傲天關(guān)上門，把姐姐從地上抱起來放在炕上，又用袖口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跡。

??????姐姐說她累了，這下，她真的可以安心休息了。

??????房間內(nèi)沒有開燈，窗外橙紅色的霞光此刻是屋內(nèi)的唯一光源。打在枯坐在炕邊一側(cè)的人影上。他倚著柜子，木然地看著床上躺的那人。二者胸口都沒有一絲起伏，看起來到似是兩具尸體。

?

??

??????傲天不記得自己坐了多久，也不記得怎么回的醫(yī)院。

??????對上窗戶對面那詢問的臉龐，他竟然不知道怎么怎么回答。

??

??????劉波見傲天面色不甚對勁，一股腦兒去掉了身上的東西，強打著精神著推著輸液架走到了窗邊，一邊詢問，一邊拍打著窗戶。

??????窗子那側(cè)的人緩緩把右手也覆在了玻璃上面。劉波突然看見他原本修長無暇的手上，有一片從指尖到掌心的灼傷。

??????“天兒，你手怎么回事？燙著了？”

??????傲天沒有反應(yīng)，只是隔著玻璃看著他。他不確定傲天能聽到多少，正想重復(fù)的時候，腦子里猛地冒出了更可怕的猜想：

??????“是銀器？！是......是獵人？”

??????窗戶那頭的人嘴唇牽動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劉波躬身一陣猛咳，血順著指縫滴在地上。暈過去前，他看見傲天隔著玻璃在喊他。劉波瞇著眼睛試圖理解他的口型。

??????他喊的是......

??????少......爺？

??????恍惚間，劉波心底猛地涌起了一陣像是不屬于自己的情緒，不待細(xì)想，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

??????醫(yī)院里判斷是當(dāng)時那一場發(fā)燒后就沒好徹底，又加上總是太勞累，沒有好好休息。起了苗頭，也沒有及時醫(yī)治。小病拖著拖著，就成了大病。

??最后，據(jù)說是這病會傳染，劉波去世后沒多久便草草火化了。

?

??????傲天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翻涌而起了黑煙，心也跟著化成了灰燼。

??????原來會奪去人類生命的不只有橫禍，還有疾病。

?

??????這次相遇只有短短三年，這一世的陪伴，傲天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他像是可有可無的介入了一段別人的故事，那些幸福不過是鏡花水月，觸不可及，最終卻實實在在地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

??

??????那個女巫說：

??????雙生火焰一開始見面就會被吸引，但是后來就會進(jìn)入“追逐期”，這段時間兩人之中會有一些客觀或者主管的原因干擾你們。一方追隨，一方回避。

?

??可這追逐，也太過漫長與痛苦。

??追逐了三百年，最后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

?

??他獨自轉(zhuǎn)身向深山走去。

??太累了，他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四·歸去】

??補完了之前欠下了休眠，他便游蕩著一路往南，最后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

??

??????這的空氣總是潮濕而粘稠，說實話這對他來說，真是過于悶熱。吸血鬼不怕嚴(yán)寒，但是確實不喜酷暑。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當(dāng)空的烈日。

??????人多，烈陽，炎熱的天氣。

??????吸血鬼最不喜歡的幾個因素，這兒倒是占了個遍。

?

??

??????來到新的國度，新的開始，他想要從校園開始。體會一下作為一個人類認(rèn)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

??????在人口混雜的地方，生意的種類自然也多了去，晦暗的房間內(nèi)柜臺里縮著的人抽了一口手里的香煙，抬眼看了一下他。

??????“寫什么名字？”

??????百年前的某個畫面一閃而過。

??????“龍傲天?！?/p>

??????柜臺里那人皺了皺眉頭，吐出了嘴里的煙，隨手撕了一張紙，放在柜臺上，點了點，帶了一腕子的珠串也跟著響了兩聲。

??????“寫一下。”

?

??

??????拿著那一摞證明和資料，他又再次成為了“龍傲天”。

??????也許是打心里想要再強大一些，他并沒有糾結(jié)多久，選擇報考了當(dāng)?shù)啬撬鶅?yōu)質(zhì)的警校。也許是吸血鬼本身學(xué)習(xí)能力和記憶力都比普通人強了一大截，錄取的過程十分順利。

??

??????入學(xué)典禮宏大而熱鬧，多才多藝的學(xué)長學(xué)姐在臺上表演節(jié)目，愛社交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在臺下與新生打成一片。夏夜、煙花、彩帶、氣球、吉他。龍傲天坐在角落的位置靜靜看著他們，逐漸明白為什么人類總是鐘情于這個年紀(jì)。

??????像戲劇開幕前的靜默，像盛大節(jié)日的前夜。

??????是未來到來的前夕，懷抱著最純粹的希望與憧憬。

??????這種一切尚未開始的感覺，確實令人沉迷。

?

??????龍傲天起身，獨自遠(yuǎn)離了那片喧鬧。

??????今天全校的人都幾乎聚集在大禮堂，校園里空蕩蕩的，一路上只有夏夜的蟬鳴和自己的腳步聲。

?

??????透過校園里綠化植被的間隙，龍傲天看見操場邊上的看臺是像是剛翻了新。剛好走得有點累了，他就干脆朝操場走去。

??????剛剛走上看臺，他就看見了操場上那個正在跑圈的人，龍傲天的視線再也移不開絲毫，只是趴在欄桿上看著那人，等著他跑到靠近自己的這半圈里。

??

??????操場兩側(cè)的大照明燈此刻像是舞臺上的追光，交替打亮了龍傲天面前的位置，像是在等待主角出場。那人轉(zhuǎn)頭總算繞過了對面半圈，面朝自己越來越近。龍傲天攥緊了面前的圍欄，那平日里靜默的心又突然鼓動著。

??????那人帶著喘息，跑過了燈光最亮的地方，其中一盞燈隨著略過的喘息，閃爍了兩下，驟然熄滅。

??????他就知道，自己還會再次遇見他。

??????可他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是一場折磨。

?

??????似是察覺到了光線的變動，跑步那人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了一周，最終發(fā)現(xiàn)了那趴在欄桿看臺上低著頭的人影，他緩緩走了過去。

??????“哎，麻煩幫個忙，同學(xué)?！彼鲱^叫著看臺上的人影。

??????龍傲天再次看向那雙眼睛，命運的洪流又開始涌動。

??????“怎么了？”龍傲天仿佛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久遠(yuǎn)的磁帶。

??????“幫我遞一下水，在你邊上?！?/p>

??????龍傲天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腳邊有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就拿起后向下丟給了對方。那人一把接住，擰開瓶蓋喝了兩口，又抬頭看著他笑著說：

??????“你會中文？你也是華裔？”

??????聽到這句，龍傲天才意識到剛才的對話全是中文，他剛剛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接著回答了。他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

??????二人一起坐在看臺最高的那一排，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熱鬧的大禮堂。龍傲天對于重逢后的擔(dān)憂，壓過了欣喜。他經(jīng)歷了劉波的兩世，重新認(rèn)識了三次。次次都是重新建立希望后又陷入絕望。

??????“我叫劉波?！?/p>

??????我知道。

?

??????“你呢？”劉波看向身邊人。

??????“龍傲天。”

??????“呦嚯，這名字可真拽。”劉波撇撇嘴，“相比之下，我這名字太普通了。”

??????“怎么會？明明是很特別的名字。”

??????那可是困了我將近四百年的名字。

?

??????劉波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夸自己的名字，心情莫名覺得很好，往后仰了一下，倚在了靠背上。

??????“傲天你是新生吧，你們班是哪個老師帶的??？”

??????得到回答后，劉波又坐起了身子，拍了一下龍傲天的肩膀，

??????“那咱們可真有緣，我不光是你學(xué)長，還是你師哥呢?！?/p>

??????龍傲天笑了笑，那確實，太有緣了。

?

??????遠(yuǎn)處又炸開了幾個煙花。龍傲天害怕開始這段緣分，卻又已經(jīng)深陷其中。他徹底明白了，他們兩人的靠近是本能，是來自曾被一分為二的雙生火焰的宿命。

??????只要沒有“回歸”，他們將一再以初見的名義重逢。

?

??

??????警校里日?；A(chǔ)訓(xùn)練，團(tuán)隊演習(xí)，不會把年級分得太開，因此他們總是時不時就會見面。也許是因為都會說中文，劉波對這個師弟總是覺得親切，也有很多包容。

??

??????演習(xí)行動時，龍傲天的行動總帶著一股子不顧生死的莽撞。畢竟尋常刀槍對他傷害不大，因此他早已習(xí)慣以自己為盾，一股腦兒往上直沖。

??????但是劉波不知道，于是每次演習(xí)后復(fù)盤，他都苦口婆心的半批評半安慰地點龍傲天?？升埌撂炜偸歉牟涣?，非要說來，那可是他數(shù)百年來的習(xí)慣，一時半會兒倒是，也不好糾正。

??????可這種情況在卻在“火”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演習(xí)后，戛然而止。

??????一次模擬抓捕，“犯人”猛地扔出一個燃燒瓶。炸開在龍傲天不遠(yuǎn)處，這一下給他嚇懵在原地，還是劉波沖出來把他拉回掩體。

??????這二人：

??????一個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一個不做好隱蔽暴露目標(biāo)。

??????雙雙被一通教訓(xùn)后，領(lǐng)罰去操場跑三十圈。

?

??????這三十圈跑完，太陽快要下山了。驗收的老師簽了字，告誡一句“下次注意啊”就離開了。二人癱在操場中的草皮上，看著發(fā)暗的灰藍(lán)色天空緩勁兒。

??

??????“看你那平時不要命的勁兒，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沒想到你竟然那么怕火?！眲⒉ㄏ氲侥潜粐樸伦〉膸煹埽滩蛔≡谀樕蠏炝诵?。

??????“怕，確實怕。那可是為數(shù)不多能殺死我的東西?！饼埌撂煊瞄_玩笑一般的語氣說著。

??????其實龍傲天知道，不只是因為這一點，火帶走了他太多的重要東西。

?

??????“看你這話說的，真當(dāng)自己刀槍不入啊?！?/p>

??????“今天是我連累你挨罰了?！?/p>

??????“少來那套，你要是真的覺得抱歉，以后就老實聽師哥的戰(zhàn)略?！?/p>

??????龍傲天坐起身子，側(cè)過頭看著地上躺著的劉波。

??????“什么戰(zhàn)略？”

??????“我跑圈的時候想好了?！眲⒉▊?cè)躺著，用手撐起腦袋，“你看這樣啊，以后再遇上危險，你先跑，師哥做誘餌保護(hù)你?！?/p>

??????“做誘餌？”起了一陣風(fēng)，吹的龍傲天眼睛發(fā)酸，“那你怎么辦？”

??????“當(dāng)警察的，早就準(zhǔn)備好這一天了！”

??????西斜的太陽給兩人的剪影覆了一層光暈，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一起笑了起來。

?

??????無論是哪一世，劉波都總是帶著一股子使命感，可他總是因為這股子使命感而搭上性命。這一?次，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龍傲天在心里默默立了誓。

??

?

??????時間過的很快。在警校的日子很辛苦，可龍傲天卻覺得滿足。二人經(jīng)常一起訓(xùn)練，一起吃飯，一起玩游戲。他珍惜與劉波相處的每一秒，因為他知道，如果這世還是沒有“回歸”，那現(xiàn)在的每一秒，都是他在下次相遇前的漫長等待中的溫存。

??????他視這些回憶為瑰寶，是他獨自存活于世間的精神支柱。

??

?

??????劉波畢業(yè)的時候，是以“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身份畢業(yè)的。他站在大禮堂的講臺后，身著警服，站得筆直，一字一句地念著代表發(fā)言。發(fā)言完畢后，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漂亮的禮。

??????龍傲天在人群里仰望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鼓掌。

??

?

??????最后送別劉波離開學(xué)校的時候，劉波給了龍傲天一個擁抱。這擁抱來得突然，龍傲天半天沒緩過神——這是他數(shù)百年來，夢里才會擁有的東西。

??????下巴抵在劉波肩頭的時候，龍傲天差點沒忍住那即將奪眶而出的委屈。

??

?

??????“傲天——我在警署等你——”

??????劉波在人群盡頭揮手大喊著，然后帶著行李，轉(zhuǎn)身上了大巴車。

??

?

??????可他們沒在警署遇到。

??????畢業(yè)典禮后不久，劉波約他來自己家里吃飯。

??????那天，劉波照著網(wǎng)上菜譜手忙腳亂地做了一桌子菜，所幸，現(xiàn)代科技查閱東西就是方便，過程雖然狼狽，但是出來的貨看起來都非常像回事兒。他手不由自主地收緊拳頭，看著龍傲天把菜放進(jìn)嘴里。

??????“怎么樣？”

??????“很好吃?！饼埌撂鞂⒉ㄐα似饋?，“師哥，你還會做飯啊，會這么多?！?/p>

??????劉波松了一口氣，這才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那是自然?！眲⒉ㄗ旖菈翰蛔〉厣蠐P幾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師弟，你喝酒嗎？”

?

??翻了半天，劉波只從酒柜里翻出了幾瓶紅酒。和師弟兩個人一起喝紅酒氣氛確實有點詭異，但現(xiàn)在確實沒得選。所以他最終選擇拿了紅酒，又選擇性無視了柜子里的高腳杯，取了兩只小空碗。

?

??龍傲天表示自己活了快四百年了，從來沒有用碗喝過紅酒。

??????“師哥你家沒有......”

??????“沒有——只有碗了。”

??

??????“師哥你明天不上班嗎？”

??????“額......不管他，先喝?！眲⒉闷鹜肱隽艘幌聨煹艿耐耄皫煹?，提前一年祝你畢業(yè)快樂?！?/p>

??????“師哥，前程似錦?！?/p>

???????劉波撇開視線，喝了一口酒，沒有醒過的紅酒還帶著一絲厚重的苦味。他眨巴兩下眼睛，壓下了苦味，又接上話題：

??????“給我玩兒成語吉祥話是吧，那我也來?！眱芍淮赏胱矒舻穆曇艋厥幵诜块g里，“我祝你......長命百歲！”

??

??????多余的祝福。

??????龍傲天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別笑，干咱們這行，活著就是最好的祝福?！眲⒉ò淹肜锏木埔伙嫸M。

?

??

??????紅酒的后勁很大，不一會兒就飄忽忽上了頭。龍傲天很少喝酒，上次喝酒還是在劉波是少爺?shù)臅r候，所以酒量確實不甚可觀。不一會兒，已經(jīng)窩在劉波家的沙發(fā)里昏昏欲睡。

??????劉波見狀，放下酒碗，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屋。

??

??????他從柜子里取出提前洗干凈的警服，放在床上疊了規(guī)矩，最后不舍地摸了摸上面的警號。

?

??????“傲天，傲天。”

??????“怎么了師哥？”龍傲天眼神迷離，隨時都會睡著。

??????劉波把自己的警服遞了過去。

??????“幫我收好?！?/p>

??????“警服？”龍傲天有些不解，但酒精在阻止他繼續(xù)想下去

??????“一定要幫我保存好，傲天?！?/p>

??????如果回來的是活人，我就穿上他歸隊；如果回來的是尸體，我就穿著它下葬。

?

??????龍傲天腦子混混沌沌地接過警服，順手抱在懷里。歪歪斜斜半天，栽倒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

??????劉波去取了毯子給龍傲天蓋上，無意間碰到了那涼得過分的手臂。劉波嚇了一激靈，下意識去探鼻息，沒有反應(yīng)，又趕緊摸了摸脈搏，一片沉寂。劉波趕緊搖晃著龍傲天。

??????“傲天！傲天！你怎么了？”

??????情急之下劉波輕拍著那冰冷慘白的臉喊著：

??????“傲天你別嚇我，傲天——”

??????“嗯？”龍傲天睜開了惺忪的眼睛，“怎么了師哥?！?/p>

??????劉波承認(rèn)剛才情緒起的太大了，眼淚都要出來了，現(xiàn)在的情況讓他很尷尬。

?

??????“你怎么回事？傲天。你剛剛心跳好像停了。”

??????“沒事兒，師哥。我是吸血鬼，平時沒有心跳，狩獵的時候才有?！饼埌撂扉]著眼睛，說了一串像是夢話的話。

?

??劉波剛想反駁他是不是拿自己尋開心，又一閃而過離開學(xué)校時候的那一抱。那個時候劉波就覺得異常了，他的身子涼的很，那個時候他只以為龍傲天是有點冷了?？纱笙奶斓?，怎么會冷呢？

??他再伸手去探師弟的脈搏，沒有波動，探心跳，沒有起伏。劉波叉著腰在客廳里踱步繞圈，一點一點梳理著平日里的點滴。

?

??????終于，劉波在某一圈停下，目光落在了沙發(fā)上的師弟，輕笑了一聲。

??????“真是的，你小子......”

??

?

?

??????劉波從那天后就消失了。

??????那天龍傲天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師哥疊好的警服?？伤艘呀?jīng)離開了，電話也打不通。他隱約記得師哥說要他把師哥的警服收好，卻沒有說原因，他冥冥之中覺得，現(xiàn)在不是找?guī)煾绲臅r候。

??

??????龍傲天從那以后一心撲在了學(xué)業(yè)上。最后，追隨著師哥的腳步，以全校第一的綜合素質(zhì)，站在師哥曾經(jīng)站過的講臺上，同樣以“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身份，演講自己的代表發(fā)言，領(lǐng)著同屆畢業(yè)生宣誓。

?

??

??????進(jìn)了警署后，龍傲天勤快的很。他一改往日的不茍言笑，變得八面玲瓏。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會笑著接下，從不抱怨。

??????平級對他贊不絕口，領(lǐng)導(dǎo)對他青睞有嘉。

因此，他職位越坐也高，接到的案子，也越來越重要。

? ? ? ??同事們夸贊龍傲天不只是在各方面都是人才，性子也算開朗，像是從來沒有煩心事兒一般。

? ? ? ?可沒有人看到，四下無人的時候，他總是盯著自己工位左下角的柜門發(fā)呆。

??職位在變更，座位也在變更。

??龍傲天每次換位置，都會先取出工位左下角柜門里的一個箱子，放在下一個工位的左下角柜子里。

??但是他不敢打開那個箱子。

??他怕那就是個潘多拉魔盒，打開后就瞬間就會被思念和痛苦吞噬。他怕多年建立的偽裝會瞬間崩塌。

?

??????直到那天，那個臭名昭著的跨境犯罪團(tuán)伙——“毒蛇幫”的案子，交到了他的手上?！岸旧邘汀笔乾F(xiàn)在最棘手的黑勢力團(tuán)伙，“黃賭毒騙”一個不落。給本國，和周邊眾國都帶去了很大的麻煩。

??????想要根除，那可真是不太容易。

?

??

??????追查到第四年的時候，龍傲天策劃了一場大行動。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能一舉削去“毒蛇幫”三分之一的勢力?？蛇@次，他們?yōu)榱瞬唤o警方留線索，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暴露后，之間一把火燒了那個窩點。連帶著幫眾，贓物，信息，都付之一炬。

??龍傲天發(fā)覺街巷有人影閃過趕緊去追，緊追了幾條小巷，最后還是跟丟了。還來不及生氣，身后有人一棒子砸上來，龍傲天瞬間暈了過去。

?

??再醒來，就在一個大概六層的爛尾小樓里，此刻正被五花大綁在一個椅子上，身后沒有封墻，直接就是六層高的空氣。龍傲天晃了晃脹痛的頭抬眼看著眼前的人。這里人不算多，也就十三個人的樣子。

??可惜現(xiàn)在正值正午，最近也有些日子沒吸血了，有些虛弱。不然這一小窩人，他一個人就能解決。

??“可以啊，能找到這來?！?/p>

??說話那領(lǐng)頭那人看著消瘦，可短袖下的胳膊上緊實的全是肌肉。敞開著的花襯衣里，大大小小的珠串與佛牌。

??龍傲天此刻很慶幸他不信上帝。

?

??????“綁你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我的小弟們練練手?！?/p>

??領(lǐng)頭人走過來，伸手從龍傲天身上拔走了警槍。拿著饒有興趣地細(xì)細(xì)端詳起來。

??“警槍就是不錯，有子彈嗎？”

??如果沒有算錯，應(yīng)該還剩兩顆。

??見龍傲天不回答，那人直接舉槍對著龍傲天耳朵邊兒就是一槍。子彈擦著耳朵尖過去，可那槍響近在咫尺，震的龍傲天一陣耳鳴，遲遲緩不過來。

??“看來是有?！鳖I(lǐng)頭人回頭喊了一聲，“喪波！”

?

??陰影處走過來一個人，龍傲天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見他。驚詫間，他對上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沒有印象里清澈了，布滿了紅血絲。

??

??就那一瞬間，他明白了師哥這些年都在做什么。他明白了師哥為什么讓他留好那身警服。

??他瘦了好多。

?

??劉波接手槍的手遲疑了一瞬，還是很快地接了下來。

??警槍的重量他熟悉，劉波掂出來，里面至多也就剩一發(fā)子彈。

??“喪波，你老說我們不信你，現(xiàn)在給你個證明自己的機(jī)會，去，崩了那個條子?！?/p>

??不意外。這個要求，劉波猜到了，龍傲天也猜到了。

?

??“卡哥，別，我沒殺過人，我拿著槍手還抖呢。”劉波躬著身子說著。

??見狀，龍傲天心里五味雜陳。印象里師哥的腰板總是筆直，此刻卻屈的像只蝦。

?

??“今天，這槍里的子彈要么打在那個條子腦門兒上，要么打在你腦門兒上。你自己選?！?/p>

??劉波看著槍想了一會，把手在衣服上蹭了手汗，給槍上了膛，走近龍傲天，用槍口抵住他額頭。

??????“你開槍??！”龍傲天看著眼前那近在咫尺的思念，第二句卻帶了一絲央求，“你開槍啊......”

?

??劉波的眼神越發(fā)堅定起來，龍傲天見他嘴唇一動一動地說了一句震耳欲聾的唇語

??

??我掩護(hù)你，快跑。

??

??劉波隨即做出反應(yīng)，手里的槍迅速調(diào)轉(zhuǎn)用槍托一砸，砸得龍傲天整個人連帶椅子往后仰去，墜下六層，幾乎是同時，劉波轉(zhuǎn)過身，把槍里唯一的子彈打在了那個叫卡哥領(lǐng)頭人的腦門兒上。

??雖然劉波知道，六層墜落，對作為吸血鬼的傲天來說并不嚴(yán)重，可他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趴在樓邊往下看。

??????椅子落在地上摔了粉碎，龍傲天得以掙脫，雖然摔得很痛，但是確實問題不大，他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趕緊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劉波正在一臉擔(dān)心看著他，見他沒事，才放心一笑。

??????可很快，就有幾只手伸出來，揪著劉波，消失在了龍傲天的視野里。

??

?

??????龍傲天很快帶著一隊人馬趕來，及時截住了這幫殘兵。他仔細(xì)查了查，十二個，沒有看見劉波。他一驚，趕緊跑回那個爛尾樓。

??????一口氣沖上六層，龍傲天看見那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師哥！師哥，你還好嗎?！?/p>

??????“我沒事?！?/p>

??????劉波滿臉淤青，嘴角還破了一個口子，他扶著墻面緩緩站起來。

??????“抓住了幾個？”

??????“十二個，師哥，剛剛那幾個全抓住了?！?/p>

??????“那就好?！?/p>

??????“師哥，這個點已經(jīng)剿了，咱們歸隊吧。

??????“不行，‘毒蛇幫’還沒有連根拔除。我的任務(wù)還要繼續(xù)?！?/p>

??????劉波輕輕推開了龍傲天，獨自往前走。

?

??????“師哥！”

??????劉波回過頭。

??????“你一定要保重，等我把他們鏟除干凈后，接你歸隊?！?/p>

??????劉波笑了，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p>

?

?

??????自那以后，龍傲天加快了收網(wǎng)的計劃。他知道，多晚一天，師哥就會更危險一天。

?

??????直到最后劉波回到警署的時候，他仔細(xì)算來，這臥底，他已經(jīng)做了十年了。領(lǐng)回了自己的警官證，旁人誰也認(rèn)不出來，那照片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竟然就是眼前的劉波。

??????一路穿過警署的辦公區(qū)，來往的警務(wù)人員和打量的眼神讓他不安。最后只能低著頭走到了署長辦公室。

??????門一推開，就見那熟悉的臉在沖著他笑。

??????師弟的樣貌一點都沒變，和他印象里完全一樣?？伤苏麄€人，看著倒是開朗了不少。

??????龍傲天把那一直放在柜子里的警服取了出來，撫平了褶皺遞還給了劉波。

??????十年了。

??????在這十年里，劉波每天都想要重新穿上這身警服，如今總是穿上了身，看著鏡子，卻覺得很是不習(xí)慣，不知道胡子刮掉以后會不會好一點。

?

??????院子里警車?yán)懥司眩蝗缙鋪淼穆曇魢樀脛⒉ㄒ粋€激靈，條件反射地翻窗而去。再走回來的時候，見龍傲天一臉的復(fù)雜神色。

??????“對不起啊，傲天。我做‘匪’的時間，比做警的時間還長。有點習(xí)慣了。”劉波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龍傲天走過來幫劉波扣好了領(lǐng)口的扣子。

??????“沒關(guān)系，日子還長呢，咱慢慢適應(yīng)?！?/p>

?

??????“你們吸血鬼還真是青春永駐啊，你這臉看著還是和咱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一樣?！眲⒉ㄈ滩蛔《⒅阱氤叩哪樋?。

??????“嗯？上次我就想問了，師哥怎么知道我不是人類的？不然你不會把我推下六樓的?！?/p>

??????“還能是啥，你自己告訴我的唄。”

??????“我啥時候說過？”

??????“十年前你喝多那天?！?/p>

???????龍傲天一怔，隨即搖搖頭，笑了起來。劉波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

??

?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秋來又幾場。劉波終于恢復(fù)了自己的狀態(tài)，腰板也總算又直了起來。他和他的師弟并肩作戰(zhàn)，形影不離。

??????人們都說他倆是天生的搭檔，默契得簡直是一個人。像是一鏡雙生，性格相反，卻目標(biāo)一致。好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們一起解決不了的案子。

??

??應(yīng)是苦盡甘來了。

??龍傲天把每一日相處都當(dāng)作是最后一次。在漫長的數(shù)百年的歲月里，龍傲天遇了劉波的三世。

??可他們之間總是有難以逾越的身份鴻溝。

??這種不可言說的痛苦，只是折磨著他一個人。

??

??可這一世，總算是老天開眼，二人是平等相處，并肩作戰(zhàn)。

??龍傲天不知道這一世結(jié)局幾何，二人得不得善終?？僧?dāng)下，他選擇任由自己沉溺于這種攜手前行的踏實。

??

??如果還要繼續(xù)再等下一世的劉波，他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遇。

??無論是，是以怎樣的身份。

??他都會陪著他度過每一個余生。

??

??被你吸引是本能，可追隨是我的選擇。

??

?

??????這日，臨近下班期間，卻突然來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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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剛放下手里的電話，劉波就湊了過來。

??????“有案子？”劉波問到。

??????“西郊煙草廠?！?/p>

??????“那走吧？”劉波帶上了帽子，就要往門外走去。

??“有人在現(xiàn)場揚言要縱火。”

??????劉波停住步子，回頭看著龍傲天：

??“不用怕，出了事師哥保護(h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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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搖搖頭，走到劉波身邊，

??????“師哥，咱們是并肩作戰(zhàn)，是同進(jìn)退，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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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視一笑，齊步踏入了一片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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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破咒】

我叫霜兒，是個女巫。全名是冷冰凝愛語夢翠霜。

記不住也無妨，那是我隨口編的。

我以前沒有名字，也不愿有名字。

名字是最簡單的咒語，有了名字，就會被受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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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很復(fù)雜的魔法，擅長療愈和草藥，偶爾通靈，運氣好了也會做寓言夢。因此當(dāng)那幫瘋狂的人舉著火把說要燒死我的時候，我只會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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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試圖偷溜上一艘輪渡離開這里，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我被發(fā)現(xiàn)了。船員叫囂著要給我扔下來，卻被一個穿著精致，卻面色蒼白的小姐攔住了。

她說和船員說，我是她的貼身傭人。

于是，我終于是混上了船。

?

她問我的名字，我腦子里隨便胡扯了一個又長又難記的名字，想著她應(yīng)該也記不住。

可是她記住了。

硬是重復(fù)了兩遍。

末了，她說，這名字聽著太虛浮，會薄命，以后就叫我“霜兒”。

我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應(yīng)下了。

?

她說她姓趙，叫趙娟。天生身子不好，原本是來這來這求醫(yī)的?？蓻]想到，還是無功而返了。

我點頭。

她說伺候她丫頭見她一副病秧子樣，害怕有天她死了，自己要擔(dān)責(zé)任。于是辭了活回家了。

我點頭。

她問我愿意做她的貼身丫鬟嗎？她只是想有個朋友。

我點頭。

她說，不用我太操心，她自己也時日也不多了，待她死了，會給我安排好去處。

我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說，她不會死的。我稍微懂些草藥，可以給她醫(yī)治試試。

?

我說謊了。

她身體確實已經(jīng)很難治愈了。

?

可我確實救了她。我用一種咒語，將我們二人的生命鏈接為一體，形成了一種置換，她流失的生命，會從我這汲取，再加上我特制的草藥，她應(yīng)該還能再撐不少時日。

至于我嘛，女巫有的是方法延長自己的壽命。

唯一的影響，無非就是，我會疼她所疼。

?

我做了有關(guān)小姐的預(yù)知夢，我夢到她與一人喜結(jié)連理，府里上下，張燈結(jié)彩，賓客滿堂?？僧嬅嬉晦D(zhuǎn)，又變成了素麻白綾，紙錢漫天，只有小姐一個人在靈前。

不得不承認(rèn)，我真的很討厭預(yù)知夢。

因為它是一種必然，是一種即將發(fā)生，無論如何都難以扭轉(zhuǎn)的未來。

我只得眼睜睜看他來。

什么也做不了。

?

到了年下隨小姐串門的時候，我知道了夢里的另一個人是誰。

是劉家少爺。

劉家少爺?shù)撵`魂總讓我有種怪異的感覺，直到我看見了長廊里那抱著外套，卻一身西裝的仆人。

這是雙生火焰。

活的雙生火焰。

這種靈魂極其罕見，我以前只是在書上見了，今天可算是親眼看見了。

我靠近那個仆人，可越接近越覺得有一種寒冷的氣場。他不是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我先賭他是吸血鬼。

?

我賭對了。

是活的吸血鬼。

我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

他的心思不難猜，雙生火焰是一定會互相吸引的。

只不過慢慢會變成一方追隨一方回避。

這吸血鬼壽命這么長，這段加長版的“追逐期”應(yīng)該夠他受的。

?

但是后來，我真的很羨慕他們。

雙生火焰是出自本能的吸引，他們不用刻意尋找，遲早會相遇。最終，也遲早會“回歸”。

他們是就像是一趟列車，路途再漫長，再顛簸，終究會到達(dá)終點站。

可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久別，根本沒有重逢。

?

小姐在得知劉家少爺去世后，終究倒下了，我們之間鏈接的咒語，也因為小姐的過分虛弱，而難以承載。

她離世前，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病的太急，答應(yīng)要安頓好我的事情，沒有實現(xiàn)。

我說，小姐您就欠著，有虧欠的話，下一世就更容易遇見。

?

那天我哭了，我很久沒哭了。

我用吸血鬼的血熬了藥，這種藥只有女巫才能承受。

過程非常痛苦，但是延長了我的壽命。

可我再沒遇見小姐。

?

我偶爾冥想，會看到那對雙生火焰的的故事，

也許是因為我用了那只吸血鬼的血。

我看見他們相遇與白雪皚皚間，

又相遇與夏夜蟲鳴時。

可有次，我看到了更早一些的一段故事：

我看到一個小捕快，竟然和那著名的盜俠做了朋友，他們經(jīng)常在屋頂喝酒，一起賞月。

后來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六扇門的竟然和盜賊廝混在一起，小捕快被當(dāng)叛徒殺害了。盜俠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一切都早已難以彌補了。

最后盜俠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他每天在許愿：

“我愿用我三生短命，換他一世長命百歲”

?

我嘆了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

原來這一場長達(dá)數(shù)百年錯位追逐的開端，

竟起于一個愧疚的愿望

?

再后來，我沒再看見他們的故事了。

也是好事，想必是已經(jīng)完成了他們的靈魂使命，一同回歸了。

?

我開始衰老。

藥物不能帶給我永生，只會延長壽命。

我之前曾在世界各地漫游，可再也沒見過小姐。

如今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想回曾經(jīng)的趙府看看。

見不到人，也許還有景。

?

可我低估了這世界變遷的速度，曾經(jīng)的趙府

已經(jīng)變成了一排現(xiàn)代化的別墅。

周圍有孩子在追鬧玩耍，我站在他們當(dāng)中稍顯無措。

?

趙家小姐用最簡單的咒語，牽住了我的一生。

現(xiàn)在是時候獨自離開了。

那群玩耍的孩子見我站著不動便湊了過來。

?

他們嘰嘰喳喳地問我要找人嗎？

我拗不過他們，便告訴他們，我找一個叫趙娟的姑娘。

孩子們突然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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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大眼睛卷發(fā)女孩緩緩地舉起了手。

她說她就是。

?

我眼眶瞬間一陣溫?zé)帷?/p>

原來小姐兒時是長這模樣。

原來，我尋找半生的小姐從未離開過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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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

大概還是個oe

感謝你耐心看完，你就是我的天使

b站：薯片味兒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