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上的一飯之恩(4)
自習課上,飛雪臭著一張臉,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死盯著窗外那自由卻不可觸及的世界。
現在,她能分明地感到一道目光打在自己的背上,就像芒刺在背一樣令她感到分外不快,也讓本就令人窒息的教室的氛圍顯得越發(fā)壓抑。
自從她開始在校園的角落里活動,成為各個不良團伙的噩夢之時,這束目光便產生了。
不僅僅是在教室里,甚至在校園中,乃至街道上,飛雪總能感到這不舒服的東西總是跟著自己,如影隨形……
拜這該死的目光所賜,本來能讓她感到輕松和心情愉快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嘁……藏頭露尾的混賬?!憋w雪嘀咕道。
就算用她貧瘠的胸部想,她也猜得到,肯定是沼鴉會察覺到了她的行動,因此開始對她進行監(jiān)視,警戒她做出不利于組織的行動。
雖然沼鴉會可能還沒看透飛雪的行為的真實目的,但是歪打正著地,他們也確實封死了飛雪即將采取的行動,阻止了她試圖向京子伸出的援手……
飛雪往教室里瞟了一眼。
僅僅只是隔著這么點人,京子埋首在課桌上的身影就已經被淹沒得幾乎看不見了。
在外面的街道上,想找到她本也就是大海撈針一般的舉動,更逞論現在還有沼鴉會的人從中作?!?/p>
“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吧?!憋w雪自言自語道。
“不讓我去找她的話……你們就主動供出她的所在吧?!?/p>
放課的悠揚鈴聲奏響。
夕陽下,飛雪穿著沾著血的運動服,形單影只地走出校門,踽踽獨行在學生與家長相會,一家人一起回去的熱鬧人群之間。
常年獨行的她,此時此刻更是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讓大家與她不自覺地隔開一小片地方。
——也讓在人群中跟隨著她的三人顯得更加顯眼。
有眼尖的學生已經認出了那三人的身份——沼鴉會的下層成員,為首的是田中太郎,跟班是赤坂京介和草野學。
雖然都不是什么出名角色,但是能讓沼鴉會特地派人監(jiān)視的那個女生……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他們擔憂地望向獨自一人遠去的飛雪,但最后,無能為力的他們還是只能緊緊地和家長站到一起,默默地為飛雪的安全獻上毫無作用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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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走出校門口人群,自然地融入到街道上的,川流不息的人潮之間。
跟隨著她的三人對了個眼色,聚在一起,就像一根尖錐一樣插入人潮之間,一邊用力地推開擠過來的人群,一邊跟上飛雪的腳步……
“咦?”田中太郎對后面的跟班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停下。
不用他解釋,跟班們也能理解現在的情況變得急轉直下,異常兇險——
飛雪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條隱于高樓之間的,堆著垃圾的小巷里。
對于一般人來說,在被人監(jiān)視的情況下走這種少有人經過的偏僻地方完全就是找死。
但對于飛雪這樣的獨狼來說……究竟誰才是獵人,恐怕還不好說呢。
田中沉思片刻后,拿出手機,先打了個電話。
“鴉老大,現在情況是這樣的……”
“‘避免交戰(zhàn),但保持跟蹤,盡可能減少她隨意行動的可能性’嗎……”
“是……是,保證不會讓她干擾大人們今天的活動?!?/p>
田中恭敬地應聲道,小心地掛斷了電話。
“怎么說?老大?”兩個腦子轉得溜的手下也適時地提問,詢問下一步的行動方針。
——首先,我們絕對不能分散自己的戰(zhàn)力。在十六夜飛雪面前,這么做無異于找死。
——其次,要完成“盡可能地監(jiān)視飛雪的行動”的目標的話……雖然很危險,但還是要進入這條小巷確認其狀態(tài),不然徹底跟丟了的話,就是我們的鍋了。
——不過也有好消息……十六夜飛雪對我們今日的行動應該知之甚少,就算她隨意活動,正好撞上那些大人的可能性也是很低的。
田中轉過身來,對著兩個跟班清了清喉嚨:“我們一起——”
赤坂和草野卻是露出驚駭的表情,看向田中的身后。
有什么重物正在空中飛行,呼嘯的風聲襲來。
一片濃厚的陰影,覆蓋上了田中的視線。
在田中抬頭看個究竟之前,“嘩啦”的破裂聲響起。
刺鼻的臭氣,伴隨著如泄洪一般噴涌而出的穢物,劈頭蓋臉地澆到了三個倒霉蛋的頭上!
“是哪個傻逼丟的垃圾袋垃圾袋!我靠,這都是什么鬼玩意!”草野下意識地想要撥開已經淋到身上的東西。
“我……嘔……”赤坂已經忍耐不住,捂著肚子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只有田中反應了過來,目次欲裂地瞪著兩個愣在原地的跟班,大喊:“快走!這是圈套!十六夜這廝已經——”
黑色的身影從垃圾袋之間跳出,掠入戰(zhàn)場。
身為女子的她,卻是全然無視著一地的垃圾和泔水。飛雪那如同凍結了一般的雙眼中,唯有兩個必殺之的目標。
帶釘的運動鞋就像踢走垃圾一樣,狠狠地踹上了赤坂的脖子。在讓他倒飛而出的同時,也讓他的脖頸響起了一連串不妙的聲音。
而草野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一連串如同打樁機一般的拳頭便襲向了他的肚子。
他瞪大了雙眼,哇地吐出一大口青紅相混的東西,便倒在了墻上,不省人事。
而十六夜飛雪那分外不善的目光,已然投向了還站在那里的田中太郎。
田中太郎扯出一個笑容,強作鎮(zhèn)定:“呵,什么時候藏在小巷口的垃圾堆里的?之前只想著‘你往小巷的另一頭遠去了’,看起來反而是個思維誤區(qū)啊……”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計謀,只不過你沒想過別人會有這樣的勇氣而已?!?/p>
飛雪盯著田中太郎,眼睛瞇起,眸子里寒芒閃爍。
“而且,我這么做,也成功地得到了應有的回報呢……告訴我,你們今天要采取的行動,是什么?”
田中太郎狠狠瞪著飛雪,就像窮途末路的野狗一樣。奈何目光不能殺人。
他繃緊身子,擺出有模有樣的架勢:“老子雖然只是個不良,但也別把老子想成諜戰(zhàn)片的軟腳蝦反派啊……來啊!有本事打死我,逼我吐TM一兩個字?。 ?/p>
而飛雪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遠處,冷靜地繼續(xù)說道:“那我換個問題,西宮京子,這個名字你知道嗎?”
田中愣住了,眼睛瞪大,嘴巴張開,連帶著身子也不自覺地放松:“你怎么會知道——”
分神的他,根本觀察不到飛雪的動作。他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殘影如猛獸般撲到自己的身上,用力頂著他,把他重重地摔在了墻上!
“喲喲喲……怎么突然就這么慌了呢?”
在田中那因為缺氧而有些血紅的視野中,分明映出的,只有飛雪那如冰凍三尺一般,無情而銳利的眼神。
“‘西宮京子’,和你之前說的‘行動’,莫不是有什么關系?”
一邊說著,飛雪的手一邊往田中的喉嚨上一緊,迫使他的喉頭發(fā)出艱澀的聲音。
“說!”

西宮京子抱著打著層層補丁,有不少線頭翹起的書包,走在沉入暮色的街道上。
秋風蕭瑟,涼意無孔不入地鉆入她那薄薄的校服襯衫。只有抱在懷里的,有點漏風的書包,才能勉強賜給她一份溫暖。
或許是因為過于強烈的寒意所致,京子與其說是在行走,不如說是在一步步地往前挨著,挪動著。
她當然不喜歡這份刺骨的寒意。但是她更明白,相對于一會以后,以及晚上時她所要面對的一切,現在的難熬時光,說不定還是屬于自己的,最后一份自由。
沒錯,京子已經明悟了,自己即將面對的事件——就在她走出校園,注意到有什么熟悉的人上自己的時候。
雖然京子并不是什么偵察與反偵察的天才,但是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她也漸漸理解了一切必然發(fā)生的事情。
但是這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能留給她的結局,依然只有一個。
除非……
“十六夜飛雪?!本┳余?。
那個在天臺上會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的女生。
那個會分給自己熱騰騰的便當的女生。
那個看似冷漠,實則會仔細關注他人的女生。
那個……有能力改變一切的女生。
“我想,你一定會……”
“站住?!?/p>
不知不覺中,京子被如圍墻般的陰影團團圍困。
抬起頭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們正包圍著自己,每個人面色分外不善,就像看著走入狼群的小羊一樣。
面對這般窘境,京子非常明白,自己應該做的是什么。
她放下書包,舉起雙手。那風塵仆仆的臉上,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今天,還是森大人想要和我一談,對么?”
“嘁……沒勁,明白就好?!?/p>
面對這么“懂事”的對象,不良們也是感到有幾分無趣。
不過,他們依然牢牢把握著人數優(yōu)勢,把京子迎進了一條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