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二天大早，貝拉在基地餐廳見到了愁眉苦臉的嘉然。小姑娘有氣無力的趴在餐桌上，兩手捧著個大碗，小口小口嗦著白粥，見到精神抖擻的長發(fā)姑娘也只是無精打采地打了一聲招呼。

? ? ? “早啊然然，怎么啦？昨晚沒睡好？”貝拉揉了揉嘉然的腦袋，捋出一束呆毛調(diào)皮的立在頭頂。她笑呵呵的在對面坐下，登錄終端點了餐。

? ? ? “拉姐~”嘉然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快速咀嚼幾下，咽了下去?！袄?，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 ? ? “啊？然然你這是怎么了？”貝拉撓了撓頭，不明白嘉然怎么有了這樣的念頭。她拍了拍小姑娘的頭頂，笑道：“然然啊，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抱起來可軟和了，怎么會沒用呢？”

? ? ? 才說了兩句，送餐機器人帶著滴滴聲快速行駛到餐桌邊，圓圓的腦袋從中間打開，一蓬水蒸氣直沖天花板。

? ? ? 貝拉端出一碗豆?jié){兩根油條放在嘉然面前，又端出一碗綿陽米粉和幾樣小菜放在自己面前?！叭蝗粫琛?、會畫畫、還會探險。”她說著從碗里夾了兩根青菜放進小姑娘的粥里?！皠e看晚晚嘴上不說，心里不知道多羨慕你呢，吃菜?！?/p>

? ? ? “謝謝拉姐~”豆?jié){和油條的組合讓嘉然精神一振。小姑娘笑嘻嘻地掰開根油條，在豆?jié){里滾了滾大咬一口，鼓著腮幫子咀嚼起來。

? ? ? 貝拉攪了攪米粉，嗦了一口。綿軟細膩的米粉稍一咀嚼便在口中化開，合著鮮香熱辣的湯底咽下，直達胸腹的暖意頓時將她的精氣神都提了起來。

? ? ? “然然，昨晚是刷到什么劇了？”貝拉又喝了兩口粉才放下碗，看著已經(jīng)干掉了一整根油條的小姑娘問道：“突然就想不開啦？”

? ? ? “哎~”嘉然剛振作起來的精神頭仿佛被砍了一刀，整個人一矮趴在桌子上?！袄悖易蛲砘厝ニ懔讼沦~，才知道自己是真沒用?！彼躲兜囟⒅肜锏亩?jié){，說道：“我啊，這些年都在游山玩水，在那些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地方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畫了上千幅畫，結(jié)果賣出去的屈指可數(shù)，掙的錢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毙」媚锟迒手槹β晣@氣。“全靠小嘉然掙錢養(yǎng)家?！?/p>

? ? ? 貝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熬鸵驗檫@個？”

? ? ? “就因為這個。”嘉然沮喪地點了點頭，說道：“我這樣，和那些一邊壓迫剝削著虛擬人，又一邊歡呼著自由萬歲的人有什么區(qū)別呢?！?/p>

? ? ? 貝拉揚了揚眉，明白了癥結(jié)所在。她沉吟片刻，問道：“然然，小嘉然有被你壓迫的感覺么？”

? ? ? “沒有，至少半年前我們錨定時還沒有?！奔稳豢隙ǖ鼗卮鸬溃骸拔乙彩亲蛱觳乓庾R到的?！?/p>

? ? ? “那我問一個問題。”貝拉的指節(jié)在桌上敲了敲，笑著問道：“為什么你會先入為主的認為是你在剝削她，而不是她花錢養(yǎng)著你呢？是因為你有肉體，她是由你生成的？”

? ? ? 嘉然愣住了，皺著眉苦思冥想起來。

? ? ? “在錨定的作用下，我們和他們就是一體兩面的存在?！必惱嗔巳嗉稳坏念^，嘆道：“你憑什么認為是你在主導(dǎo)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

? ? ? “憑什么？”嘉然琢磨了一會兒，仰頭看向貝拉，問道：“是規(guī)則？”

? ? ? “不錯，規(guī)則，回收局制定的規(guī)則?！必惱α诵?，平靜地說道：“回收局賦予了你對她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所以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被默認為是主從關(guān)系，這也是如今絕大多數(shù)人與虛擬人的關(guān)系。”

? ? ? “但我們并沒有把她們當成。。?！奔稳徽f著低下了頭，眼神閃爍不定。好一會兒，她抬起看向貝拉，輕松地笑了起來。“所以只要我們放棄回收局賦予的權(quán)利，就可以將她們視作平等的存在，尊重她們的權(quán)利與選擇?！?/p>

? ? ? “我們可以做到不去行使這項權(quán)利，但它就擺在那里，像是惡魔的低語，始終誘惑著人們?nèi)ダ盟?。”貝拉輕輕嘆息一聲。

? ? ?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她用力撕開第二根油條，浸在豆?jié){里，悶悶不樂地說道：“沒有多少人會放棄送到手里的搖錢樹吧?！?/p>

? ? ? “回收局的做法也有他的道理?！必惱似鹞⑽⒂行龅舻拿追坌】诤戎?。“人類與虛擬人的生存環(huán)境差異極大，如果沒有錨定強行黏合在一起，就會變成回收日前那樣。但這樣做也產(chǎn)生了其他問題。”她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嘉然，說道：“就拿我們來說，每年和小貝拉她們進行一次錨定，我們之間的思想來不及產(chǎn)生多大的差異就又被拉到了一起，這個過程中被強行扭曲的可不只是她們的思想，還有我們的?！彼畔峦?，敲了敲桌子，冷笑道：“雖然錨定確實是控制虛擬人的絕佳方式，但實際上犧牲的是我們的人權(quán)?！?/p>

? ? ? “回收局制定的規(guī)則讓我們成為了既得利益者，自然也就沒多少人會去追究這個問題了。”嘉然喃喃自語。

? ? ? “差不多吧?！必惱斐隹曜忧昧饲枚?jié){碗，示意油條已經(jīng)浸透了?！澳愫托〖稳辉趺刺幠銈冏约合耄铱梢愿阏f說我和小貝拉的相處方式?！彼龑⑹Ｏ碌牟说惯M米粉，一邊攪合一邊說道：“你知道畢業(yè)后我找了份播音的工作，后來進了souls，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現(xiàn)實里忙活。后來有了小貝拉，她做虛擬偶像的工作，平時都生活在虛擬世界中，于是我們做了一個約定?！币娦」媚镫p手抱碗聽得忘記了吃飯，她再次伸出筷子敲了敲碗?！耙獩隼?。”

? ? ? “哦~”嘉然夾起浸得軟趴趴的油條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地問道：“你們怎么約定噠？”

? ? ? “我們約定啊，雙方擁有完全對等的權(quán)利，也沒談細枝末節(jié)，就是簡單的把對方當成同胞姐妹看待。”貝拉滿臉輕松的笑道：“這幾年我們各自經(jīng)營自己的生活，通過錨定分享彼此的生活經(jīng)歷，收獲雙倍的經(jīng)驗和快樂，目前為止都還算滿意?！?/p>

? ? ? “嘖嘖，拉姐你和小貝拉相處這么和諧的嗎？”小姑娘咽下嘴里的食物，笑嘻嘻地吐槽道：“怎么她揍你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手軟捏~”

? ? ? “擱現(xiàn)實里我能讓她兩只手?！必惱欀亲雍吡艘宦?，端起米粉大口喝了起來。

? ? ? 嘉然干掉了豆?jié){，滿足的嘆息一聲?！盎仡^我也找小嘉然整個約法三章，等畫賣了錢把生活費都還給她，也不知道她樂不樂意~”

? ? ? “再過半年就知道了?！必惱畔驴胀?，用紙巾仔細擦了擦嘴，起身道：“走吧，晚晚怕是等急了?！?/p>

? ? ? 向晚確實是等急了，無聊地將投屏鋪滿了半個露臺天空，躺在椅子上不?？磿r間，發(fā)消息。

? ? ? “晚比晚比，別催啦~我們已經(jīng)到啦~”嘉然蹦蹦跳跳地走出旋梯。貝拉跟在她身后笑道：“久等了晚晚，吃飯時和然然聊了些事，耽誤了點兒時間?！?/p>

? ? ? “咋啦然比？”向晚轉(zhuǎn)眼將等待的煩躁拋諸腦后，拉住蹦到面前的小姑娘關(guān)心地問道：“出什么事了？”

? ? ? “沒什么啦，被拉姐教育了一下，已經(jīng)想通啦~”嘉然反手抓住向晚，笑嘻嘻道：“好久沒有被拉姐教育，懷念捏~晚比要不要也試試~”

? ? ? 向晚干咳一聲，甩開嘉然回到躺椅上。等兩人在椅上躺好，目光開始在眾多屏幕間流轉(zhuǎn)時，她介紹道：“這里二十六塊投屏，是我通宵達旦篩選出來的目標。已經(jīng)排除掉了競品過于稀有的，沒有拍賣門票的，以及競拍清單保密的。”說著她伸手一抹，屏幕少了大半?！吧衔鐖鎏s了，我們好好合計一下，參加下午場?！彼p手揮舞，將剩下的屏幕拽到三張?zhí)梢沃虚g，圍成一圈。“剩下這十一家，我根據(jù)競品清單做了個評估，有七家涉及虛擬人相關(guān)設(shè)備，五家涉及文物類藝術(shù)品，三家涉及殺傷性科技，礦物類交易也有兩家?！?/p>

? ? ? “地下拍賣還賣礦？”小姑娘咬著吸管捧著果汁，滿臉怪異。

? ? ? “都是些來歷不明的高價值礦物?！毕蛲碡Q起食指，指了指地板?！皳?jù)說大都在那些拿不到競品清單的場子里，還挺謹慎。”

? ? ? 嘉然好奇地盯著一臉淡然的向晚，問道：“那不是和你們搶生意么？”

? ? ? “灑灑水啦~”向晚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笑道：“我們只跟商會對接，做大宗生意，看不上這仨瓜倆棗?！?/p>

? ? ? “晚晚有什么建議嗎？”貝拉將椅背調(diào)高，朝著向晚問道：“這十一家里面，我們該怎么選呢？”

? ? ? 向晚揚了揚下巴，雙馬尾也跟著晃了晃。“咳，我找了很多拍賣行的歷史數(shù)據(jù)，提取指標做了個模型，綜合排了序?！彼沂忠粍潱碌耐镀脸霈F(xiàn)在三人面前，將一長串列表展示了出來。

? ? ? 向晚定睛一看，手忙腳亂地又收了起來。她咬著指甲勾勾畫畫了好一會兒才將投屏重新打開，列表只剩下了十一行。

? ? ? ?嘉然吸著果汁仔細打量，又起身看了看四周投屏上拍賣行的詳細信息，若有所思的問道：“科技類的很麻煩？”

? ? ? “科技興國嘛?！毕蛲頍o奈地攤了攤手，說道：“天朝對這方面管控特別嚴，我們最好避開些?！彼钢斜斫又忉尩溃骸拔奈?、藝術(shù)品類，買家通常是個人，對門票的需求很強，爭搶相當激烈，所以評分也不高?！?/p>

? ? ? “那虛擬人設(shè)備呢？”嘉然東看看西看看，好奇的問道：“有七家在拍賣呢?！?/p>

? ? ? “虛擬人設(shè)備得細分?！毕蛲戆欀蓟貞浟艘幌隆！吧商摂M人的相關(guān)設(shè)備上面看得很重，只有一家不要命在賣。其他諸如特殊硬件、錨定裝置之類的倒還好啦，特別是錨定裝置，回收局基本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流往國外。”

? ? ? “為了拓展國際影響力嘛?！必惱Φ溃骸拔鞣侥切﹪疑商摂M人的技術(shù)明明還差不少，偏要聯(lián)合起來抵制我們?？嗔四切３虂硖斐商摂M人的有錢人，家中還得偷偷備著錨定裝置?！彼浵铝斜碇性u分最高的賣場，起身找到展示詳細資料的屏幕，瀏覽了一遍?！斑@個天香俱樂部，好像還不錯?！?/p>

? ? ? 天香俱樂部，常年主持舉辦地下拍賣，幾乎沒有泄露客戶資料的丑聞。賣場在業(yè)界頗有聲譽，競品以特色著稱，比較敏感的只有虛擬人硬件與稀有礦物交易。

? ? ? 向晚笑著點了點頭，贊道：“我也覺得這家不錯，最近兩年每場拍賣都有五六張門票，相當穩(wěn)定。”

? ? ? 嘉然擠到貝拉旁邊煞有介事地打量一番，點了點頭，拍板道：“好，就它啦！”

? ? ? 貝拉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澳蔷瓦@家吧，晚晚，接下來怎么安排？”

? ? ? “我聯(lián)系頂碗人去登記?！毕蛲硖绿梢?，伸了個懶腰，打開系統(tǒng)一邊編輯一邊說道：“上午沒什么安排，吃完午飯一點鐘在這里集合出發(fā)~”

? ? ? “晚比辛苦啦~”嘉然悄悄溜到向晚身后，猛地給了她一個熊抱。

? ? ? 全神貫注的向晚注意力一散，腦海里打的一段話生出七八個錯別字。她反手襲向嘉然腰間擺脫了鉗制，轉(zhuǎn)身追向逃跑的小姑娘，兩人笑鬧了起來。

? ? ? 等到向晚發(fā)完消息，嘉然又拉著兩人聊起了競品清單上那些奇奇怪怪作用不明的東西，一時間眼界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