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幕·白王圣骸

? ? ? ?|1|?解體

? ?? ??刀從八歧大蛇的關(guān)節(jié)處刺入，斬斷肌腱，又在咽喉下方切斷動脈，大量的黑色血液涌出來，流進不見底的深井中。

? ? ???源稚女用刀的手法干凈利落，就像外科醫(yī)生一樣精密，每個下刀的位置都是精心選擇過的，徹底讓這巨大的身軀癱瘓，無論八歧大蛇的再生能力有多強，但它的骨骼已經(jīng)無法支撐身體，而且大量失血。

? ? ? ?源稚女用鐵鉤穿透八岐大蛇的頸骨，起重機把它吊起在空中。

? ? ???八歧大蛇僅剩的四首噴吐著冰冷的氣息，卻無法抬頭攻擊，因為關(guān)鍵的頸骨都被源稚女破壞了。

? ?????四面八方早已準備好的機械臂伸了出去，分別對八歧大蛇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重要的肌肉做注射，大量的墨綠色的藥劑進入八歧大蛇體內(nèi)，這句原本還在微微抽搐的身體漸漸變得松弛，最后徹底失去了活力。

? ?????只剩那四對黃金色的瞳孔還能證明這偉大的生物依然活著，但也只剩殘燭般的微光，偶爾它會轉(zhuǎn)動那些眼睛，俯瞰著捕獲它和即將肢解它的后代子孫，全無恐懼和哀傷，倒像是居高臨下地嘲諷或者憐憫這些卑微的生物。

? ?????“那些藥劑對龍類會起作用么？”源稚女仰望著懸掛在空中的巨龍。

? ?????“放心吧，我畢生都在研究這種古老的生物，我甚至曾經(jīng)擁有一個活體用來做實驗?！焙諣栕舾褫p聲說，“這種藥劑是從?？刑崛〉纳窠?jīng)毒素，甚至能麻痹龍類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接下來它將不會有任何痛楚……即使有痛覺也無法掙扎。即使那個偉大的黑王尼德霍格復(fù)活，他也必須承認人類已經(jīng)不再弱小?？纯催@最接近龍的混血種，直接承襲白王血統(tǒng)的八歧大蛇，在我們手中它跟等待被解剖的青蛙又有什么區(qū)別？”

? ? ???“你不是說那條龍被發(fā)瘋的動物咬死了么？”

? ? ? ?“它確實已經(jīng)被瘋狂的動物撕咬得只剩半個身體了，但仍未死去。我在它身上試用了我能找到的幾乎所有化學(xué)藥劑，最終了解了龍類，我可以驕傲地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龍的人類。”赫爾佐格微笑，“我把研究結(jié)果用在了胚胎的培養(yǎng)上，我們制造的試管嬰兒中出現(xiàn)了血統(tǒng)更純粹的后代?；蚣夹g(shù)是可以復(fù)制神的偉大技術(shù)，掌握了這柄鑰匙我們就能打開龍類基因的寶庫，所以千百年來蛇岐八家渴求的影皇，在這一代中就出現(xiàn)了三個?！?

? ? ? ?源稚女皺眉，“上杉繪梨衣的血統(tǒng)跟你有關(guān)系么？”

? ? ? ?赫爾佐格一愣，“她不能算在基因技術(shù)的杰作中，只有你和源稚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p>

? ? ? ?“你的其他作品呢？用基因技術(shù)來制造試管嬰兒不會制造幾個，而是成千上萬?！?

? ? ? ?“其他都是畸形的，他們還在胚胎階段就出現(xiàn)了龍化的現(xiàn)象，我只能把他們都處理掉。在黑天鵝港地下室的無數(shù)胚胎中，唯有兩例既擁有高純度的龍血又穩(wěn)定，那就是你和你哥哥。很多年里我都找不出其中的原因，為什么你們能夠抵抗龍類基因的侵蝕，直到我找到白王血裔的秘密。唯有這種特殊的血統(tǒng)加上我的基因技術(shù)，人類才能突破血統(tǒng)極限進化為龍?！焙諣栕舾裎⑽⒐恚斑@個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混血種，只有你們倆是神的寵兒，但最終能坐上神座的只有一個人……現(xiàn)在你哥哥已經(jīng)在來殺你的路上，快點完成你的進化吧，以神的身份終結(jié)一切！”

? ? ? ?“那個港口的地下室里一定堆滿尸骨吧？那些還未發(fā)育成型的胚胎，我能想象他們細小的肋骨比棉簽還細，一層一層地堆積腐爛?！痹粗膳鏌o表情，“這么多的生命最后只有我和哥哥活了下來……神的寵兒么？我怎么覺得自己就像是吞吃了那些胚胎后活下來的食尸鬼一樣。”

? ? ? ?“這世界就是這么殘酷的啊，我們每個人都是食尸鬼，都悄悄地吃著別人和被吃。就像蛇岐八家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們說日本黑道能夠風(fēng)平浪靜是因為他們的鐵腕統(tǒng)治，真是笑死人了，他們靠收取那些黑幫的獻金活著，而他們收的錢有的來自（）的賣身錢，有的來自保護費，他們自稱從不販毒，但是暗地里倒賣毒品的黑幫把錢碼起來恭恭敬敬地交給他們，他們拒絕過么？”赫爾佐格冷笑，“他們是一群吸血鬼，他們的影子附在那些（）身上、那些癮君子身上、那些開店的小生意人身上，無聲無息地吸他們的血。這就是世界運行的規(guī)則，強的吃弱的，卑微者以血肉向權(quán)力者獻祭，如果不甘心被吃掉的話……那就搶先把別人吃掉！

? ?????“別用這種惡魔導(dǎo)師的語氣跟我說話！否則我把你也吃掉?！痹粗膳穆曇羯錈o情。

? ? ???赫爾佐格立刻收斂了語氣中的鋒芒，微微躬身，“只是想分享您的榮耀，您不會吃掉我的，您還用得著我?！?

? ? ? ?他轉(zhuǎn)向等待已久的工作組，高舉雙手，用最熱烈最華彩的聲音說，“偉大的達爾文在他的《物種起源》里闡述了弱肉強食的真理，曾經(jīng)你們都是弱者，在食物鏈中苦苦掙扎也難免淪為食物，但今天強弱將徹底顛倒，我們將完成偉大的進化，擁有龍族的血統(tǒng)、言靈和煉金技術(shù)，同時我們掌握人類最先進的科學(xué)！在我們面前人類和古龍都是弱者！我們是新的龍族，我們理應(yīng)享有世界！”

? ?????歡呼聲響徹深井，有的人互相擁抱淚流滿面，有的人卻木然獨立，一時流露出狂喜的表情，一時流露出刻骨的仇恨，五官完全失控了似的。

? ?????這一天猛鬼眾等得太久了，這些“鬼”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判斷擁有不可控的血統(tǒng)，從此他們?nèi)碎g失格，只配低聲下氣地過完一生。

? ?????家族的執(zhí)法人如蛆附骨地監(jiān)視著他們，他們就像動物園里那些活在玻璃屋中的猴子，能夠看得見外面的世界，但外面的世界永遠不屬于他們。

? ? ???他們中最勇敢的人才會打碎玻璃逃離家族的控制。從此成為被世界拋棄的人，他們只能成為猛鬼眾的一員，那是世上唯一一個歡迎他們的地方。

? ? ???當鬼類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怨氣也會聚集在一起發(fā)酵，最終變成憤怒的狂潮。

? ?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曾眺望那棟鈦黑色的源氏重工大廈，希望它倒下，就像魔鬼們聚集起來站在荒原上，眺望遠處的宮殿，想用火燒它用石頭砸它甚至用牙齒咬它，直到它化為廢墟……

? ? ???因為曾經(jīng)他們也是那宮殿中的一員，本該有天使光輝的寓意，可如今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 ? ???起重機把八歧大蛇移動到一旁的巨型切割機上，這種強力設(shè)備的鋸齒直徑超過三米，原本是用在造船廠里，用來把一次成型的鋼板切割成所需的形狀。

? ? ???注射神經(jīng)毒素之后八歧大蛇的肌肉已經(jīng)松弛，鋸齒終于能撕開這個史前生物的軀體，但在觸及鱗片和骨骼的時候仍會遇到阻礙，火花四濺，鋸輪發(fā)出叫人心驚膽戰(zhàn)的異響，似乎隨時會折斷。

? ?????即使一邊切割一邊噴水冷卻，鋸輪仍舊漸漸變得紅熱，唯有兩片鋸輪輪流使用。

? ?????就像赫爾佐格說的，八歧大蛇沒有掙扎，這偉大的生物睜著金色的眼睛，沉默地看著自己被切割，它的血四下噴涌污染了整臺切割機。

? ? ???鋸輪首先切斷了八歧大蛇的長尾，天然生成的骨劍“天叢云”從切割臺上墜落下來，刺入混凝土澆筑的地面。一名下屬想上前撿拾，被源稚女按住了肩膀。

? ?????“用手的話你的十指都會掉下來?！痹粗膳S手把自己的刀鞘扔了過去，在觸及天叢云邊緣的瞬間，刀鞘無聲無息地分為兩半，繼續(xù)飛了一段距離后墜在地上。

? ? ???下屬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滿頭都是冷汗。

? ?????刀鞘和天叢云交割的時候完全聽不見聲音，就像兩道影子相切，但刀鞘確實斷裂了，剛才他如果真的用手撿起天叢云很有可能觸碰它鋒利的邊緣，他的手指會跟刀鞘一樣。

? ?????鋸輪又逐一地切斷八歧大蛇所剩的四首，每當一根頸骨伴著火花和血漿斷開，就有一對金色的瞳孔熄滅。

? ? ???當四首都被斬斷的時候，人們心理的最后一絲擔(dān)心也放下了。這在極淵中藏匿了無數(shù)年的古代混血種終于死了，極致的高溫高壓都不曾殺死它，如今終于死在了人類最尖端的技術(shù)下。

? ?????切割臺轉(zhuǎn)向九十度，鋸輪把八歧大蛇的驅(qū)趕縱向切成三塊。

? ? ???起重機把三塊碎片分別吊起，這時人們才看清了龍類極端復(fù)雜的骨骼結(jié)構(gòu)，他們的骨骼數(shù)量遠超過人類，各種微妙的骨骼結(jié)構(gòu)有種異乎尋常的美，它們呈高貴的暗金色，像是精密的機械又讓人想到地層中交疊的古生物化石。

? ? ???“分三組檢查八歧大蛇的骨骼，圣骸就藏在他的身體里，我們都不知道圣骸的模樣，不過當你們找到它你們自然會明白?！焙諣栕舾裣铝?，“解剖臺上有激光切制工具和小型鋸輪，它們能夠切開龍的肌體但是更容易切開你們的身體，所以操作起來要小心，還有穿上防護服，雖然它還不是真正的古龍，但是它的血對于你們?nèi)耘f是有毒的。務(wù)必抓緊時間，我們必須在卡塞爾學(xué)院的人到達之前帶著圣骸離開，天亮的時候，自衛(wèi)隊也會武裝進入新宿區(q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 ???工作組立刻分散到三張解剖臺上，用各種工具分拆這具染著黑血的骨骸。

? ? ???“天吶，這不是一具骨骼，這是混合在一起的幾具骨骼！”不久之后就有工作人員驚呼。

? ? ? ?那張解剖臺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把龍骨簡單地清理了出來，拆解掉表面的鱗片和肌肉組織之后，這塊暗金色的骨骼中暴露出一個女人，她完全融入了八歧大蛇的身體，但仍能隱約分辨出一個女人扭曲的模樣，但她腰以下的骨骼結(jié)構(gòu)完全不是人類，倒像是巨蟒。

? ? ???她的骨骼長度長達七八米，如果活著的話必然是巨人般的東西，但從她身上仍能看出一些屬于女性的柔美。這塊骨骸被放置在解剖臺上能讓人短暫的忘記這血腥的場面，不由自主地贊嘆它的華美。

? ? ???“這邊也拆解出另一具骨骼！”另一張解剖臺上的工作人員說。

? ?????依然是一具女性的骨骼，她藏在八歧大蛇脊椎之下的位置，整個身體和八歧大蛇的脊椎骨融為一體。

? ? ???“這是古代的天照和月讀，是她們以骨骼為牢籠鎖死了暴走的須佐之男?！焙諣栕舾褓潎@，“她們是接近純血龍族的古代混血種，身體仍然保留著龍類的特征。龍類除了有發(fā)達的腦部，脊柱內(nèi)也有復(fù)雜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脊椎中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可以代替腦部來思考。天照和月讀分別用自己的骨骼鎖住了八歧大蛇的頸椎和脊椎，讓這個擁有白王身軀的怪物難以復(fù)蘇。如果它不是帶著這樣的枷鎖，會更難制服吧？”

? ? ???“支付這么巨大的代價，甚至不惜用高天原和自己陪葬?！痹粗膳櫭?，“她們那么不希望白王蘇醒么？”

? ?????“多么可惜啊！先民們愚昧地阻止奇跡的發(fā)生，看看這完美的龍王之軀，只差一步須佐之男就能完成跨時代的進化，他將會成為新的白王，成為改寫歷史的人！”赫爾佐格嘆息，“可他雖然獲得了身軀，神經(jīng)系統(tǒng)卻被天照和月讀鎖死，所以只是一頭橫沖直撞的野獸?！?

? ?????“繼續(xù)找！”源稚女下令，“還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

?

? ? ? ?|2|?潛伏

? ? ? ?愷撒從背后卸下半自動反器材狙擊槍，悄無聲息地組裝。他已經(jīng)到達指定地點，隔著密集的鐵欄桿，外面就是神秘的13號儲水井，那場解剖龍的血腥操作就在他的下方發(fā)生。

? ? ? ?帕西在通道口警戒，手中只握著獵刀“奧古斯都”，但隱藏在風(fēng)衣里的武器多到能讓他瞬間消滅一個班的武器，完整的一套“阿薩辛狂風(fēng)”藏在衣服里。

? ? ???愷撒把一枚從康斯坦丁骨骼中提煉出來的賢者之石子彈填入彈倉，這枚子彈通體都是血紅色的，以提醒使用者它是何等危險。

? ?????所謂反器材狙擊步槍的意思是這玩意兒即使安裝普通子彈也能一槍打穿裝甲運兵車，用來打人太過殘忍所以愷撒沒什么經(jīng)驗，不過據(jù)說被它命中的人基本都是半邊身體忽然炸碎什么的。

? ?????愷撒把準星瞄在了源稚女的背后，他清楚自己要對付的是什么人，當代最強大的白王血裔，影皇源稚生在這個弟弟的面前也是可以被隨手抹殺的，以繪梨衣的“審判”也未必能勝過源稚女的“八歧”。

? ? ???至今都沒有人知道“八歧”這種言靈的效果到底是什么，歷史上只留下了這個言靈的名字。

? ? ???這種級別的目標，雖然他還是個人類不過你當做高達看也沒什么大問題，如果愷撒能扛得動豹式坦克上那門120mm滑膛炮，他沒準會扛過來瞄準源稚女。

? ? ???“他們正在下面搞一些看起來很邪惡的事，我如果開槍的話，有把握第一槍解決一個，等待命令?！睈鹑鲚p聲說。

? ? ???“我和楚子航櫻井到達儲水井的另一側(cè)，我距離你大約300米，我們這里有個巨型水輪機，里面絞滿了死魚，通道被堵死了?！倍鷻C里傳來昂熱的聲音，“他們解剖臺上放大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應(yīng)該就是八歧大蛇的尸體，他們應(yīng)該是在尸體里面找白王的圣骸?，F(xiàn)在不要開槍，你沒用殺人的許可，等他們找到圣骸再用。目標不是源稚女而是圣骸，摧毀了它就相當于徹底殺死了白王。你射擊之后立刻撤離，他們會追你們，這時候我和楚子航從后方夾擊。主要目標就是源稚女和赫爾佐格，盡量不要殺死赫爾佐格，我想知道他對龍類的基因研究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 ? ? ?“校長不如我們呼叫航空自衛(wèi)隊過來往這口井里扔一顆鉆地炸彈，我們就可以回家喝啤酒了?！睈鹑鰤旱吐曇袅寺曇?。

? ?????“我已經(jīng)把坐標發(fā)給航空自衛(wèi)隊了，你們要知道你們這種程度的兇殘比校長還差得很遠，比這更極端的攻擊方式我都用過，如果我們解決不了這件事，就空襲來解決一切?！?

? ? ???“放心吧校長，我現(xiàn)在的視野非常清晰，在這種距離上我絕不會失手?！?

? ?????“我在想為什么你們能輕易地到達射擊位置，”昂熱皺眉，“真不可思議，他們分明有2000人武裝占領(lǐng)了新宿區(qū)，但這里甚至沒有警衛(wèi)。”

? ? ???愷撒微微閉上眼睛，“鐮鼬”隨之釋放。

? ? ? ?蟄伏在他腦海深處的黑影振翅而出，隨著領(lǐng)域的擴張趨向更遠的地方，帶回數(shù)不清的聲音碎片，每片碎片都像是瑩藍色的雪花。

? ? ???在愷撒的意識里，這些瑩藍色的雪花復(fù)原出幽深曲折的管道、汩汩流淌的地下水和緩緩旋轉(zhuǎn)的水輪機，就像用計算機模擬出來的三維結(jié)構(gòu)。

? ? ? ?這是聲音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一切動靜都被放大了千百倍，愷撒甚至能聽見水蛇貼著管道底部悄悄地游過。

? ? ? ?“確實沒有警衛(wèi)，我的領(lǐng)域范圍內(nèi)只有我和帕西還有一條不知從哪里游來的羅非魚，幾秒之前有條水蛇，但它已經(jīng)游走了?！睈鹑霰犻_了眼睛，“你們那邊有什么異常么？”

? ? ? ?“完全沒有?！倍鷻C里傳來楚子航的聲音，“我已經(jīng)搜索了附近的管道，包括管道頂部，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 ? ? ?“難道我今天真的要感謝自己的好運氣么？”昂熱把玩著折刀。

? ? ? ?“確實沒有值得注意的目標，只是太安靜了。”帕西仰望管道頂部，“安靜得……不像暴風(fēng)雨中的下水道?！?

? ? ???愷撒凜然！

? ? ? ?他忽然明白了昂熱的不安，是的，太安靜了！安靜得完全不像暴風(fēng)雨中的下水道！

? ? ? ?他們最初進入下水道的時候，鋪天蓋地都是水，他們連行走都很困難，一直都在齊胸深的水中沉浮，和污水中漂浮的各種垃圾搏斗。

? ? ? ?之后就遭遇了那些隨著海潮逆涌進地下水道的魚群，小型的劍吻鯊和大群的鯖魚混在一起，塞滿了下水管道，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魚的背脊，獵食動物放著隨手可得的食物不顧，身為獵物的小魚也不再閃避危險的劍吻鯊，它們奮力掙扎著向某個方向游去，就像是鮭魚沿著小溪逆流而上，甚至跳躍瀑布返回小溪上游溫暖的孵化場。

? ? ? ?愷撒和帕西其實是被魚群攜裹著到達13號儲水井的，魚群中甚至混雜著可怖的鬼齒龍蝰，但這些惡魚般可怖的亞種也沒有攻擊他們哪怕一絲一毫。

? ? ? ?到達這里之后水流一下子就變淺了。魚群游過之后水質(zhì)居然變的清澈起來，嗶嗶的流淌，有股靜謐的感覺。與此同時那些嘈雜的聲音也都消失了，感覺就像……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 ?????“愷撒！注意瞄準！”耳機里忽然傳來昂熱急切的聲音。

? ? ???愷撒下意識地把準星鎖定在源稚女的背心，13號儲水井的深處，源稚女忽然拔出了刀。

? ? ? ?他拔刀的速度太快，快到愷撒只看見一道曲折的冷光，他劈向了一名下屬的背心！

? ? ? ?|3|?王之威嚴

? ?? ??那名下屬正在中央的解剖臺上分解八歧大蛇的尸體，鋒利的齒輪切開層層肌肉之后，剝出了巨大的心臟。

? ? ???八歧大蛇的身體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進化到純血龍類的程度，心臟被囚籠般的骨骼包圍，這顆暗綠色的心臟表面包裹著網(wǎng)絡(luò)狀的血脈，藏在暗金色的骨籠中，就像是某種詭秘而瑰麗的寶石。

? ? ???這顆心臟被機械臂提起在空中的時候，那名下屬擔(dān)心機械臂抓不牢而伸手去接它……就在這個瞬間，他感覺自己被注視了！

? ? ? ?他正用雙手協(xié)助機械臂托舉起一顆巨大的心臟，但是他覺得自己被注視了，那顆心臟在他眼里就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眼睛，而血脈則是眼中的血絲！

? ? ? ?他明明覺得這一切只是幻覺，但不由自主地就要跪下去，身體仿佛在熾烈的目光中被熔化。

? ? ? ?這時源稚女的刀光從他的肩上掠過，那只是柄普通長度的日本刀，但是源稚女在數(shù)米之外準確地命中了那顆心臟，命中之后他的警告聲才傳入那名下屬的耳朵，“松手！”

? ? ? ?因為刀速比聲音更快！

? ? ? ?如此凌厲的刀斬只是在那顆心臟上割裂了一道口子，濃腥的綠色汁液四濺，裂口中一只金色的眼睛四下輪轉(zhuǎn)著掃視所有人！

? ? ? ?那名下屬的感覺并沒有出錯，那顆心臟深處真的有一只眼睛在窺視所有人！它的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感覺到如山一般沉重的威壓！巨大的心臟忽然開始蠕動，那只眼睛竭力地往外鉆，一邊鉆一邊發(fā)出尖利的嘶聲！

? ? ? ?“愷撒！開槍！開槍！開槍！”昂熱咆哮，“那就是圣??！”

? ? ? ?愷撒沒來得及理解為什么白王的骨骸會是一只眼睛的模樣，但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 ? ?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那一幕就會明白，絕對不能允許那只眼睛從心臟中掙脫，不管鉆出來的是什么，都是比源稚女更加危險的目標，必須第一時間清除！

? ? ? ?反器材狙擊步槍的槍口吐出半米長的槍口焰，這支巨型步槍的后座力把愷撒震退，倉促間發(fā)射他沒能控制好姿勢。但他毫不懷疑那顆賢者之石磨制的子彈正以超音速射向那顆心臟，他把力量全部用來控制槍管了，彈道絕對精確，槍械專家的稱號不是白來的！

? ? ? ?層層漣漪泛起，子彈帶著尖利的嘯聲消失在儲水井深處！

? ? ? ?愷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致命的一槍似乎只是射穿了重重的幻影，眼睛已經(jīng)鉆出了心臟，狂暴地擺動著蛇一般的尾巴，從那名鬼的嘴里鉆了進去！

? ? ? ?它的身體是嬌嫩的粉色，像是還未孵化的胚胎！

? ? ? ?“子彈怎么會消失？”楚子航也無法理解這詭異的一幕。

? ? ? ?“我們看見的只是水中的倒影！”昂熱高聲說，“我們已經(jīng)在尼伯龍根里了！夜之食原……是水中倒影的城市！你射出的子彈只是命中了水面！”

? ? ? ?愷撒也猛然醒悟，他們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東京的尼伯龍根，夜之食原，在他們被忽如其來的魚群攜裹的時候他們越過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門。

? ? ? ?難怪前一次他們進入夜之食原的時候也是在走廊中看到了洶涌的水流，因為水是構(gòu)建夜之食原的媒介，東京的尼伯龍根被藏在了水的倒影中。

? ? ? ?所以蛇歧八家的宗卷中總是把高天原和夜之食原繪制成兩座彼此互為倒影的城市，但水中的倒影總是扭曲的，所以水中映出的東京就像胡亂搭建的積木那樣凌亂。

? ? ? ?所謂的煉金矩陣或者龍脈就是東京地下蔓延流淌的地下河，這些河流在遠古就存在，多年之后被人們利用來建設(shè)東京的排水系統(tǒng)。

? ? ? ?龍族亞種和八歧大蛇的血液此刻正順著這張巨大的排水網(wǎng)流淌，古老的煉金矩陣重新蘇醒，夜之食原的門正在打開，他們已經(jīng)踏入了現(xiàn)實以外的空間。

? ? ? ?在這里連物理規(guī)則都發(fā)生了變化，上下的維度顛倒，水中倒影和真實的東西互換。

? ? ? ?愷撒覺得自己瞄準了源稚女，但那只是光影的游戲！

? ? ? ?“還有更糟糕的事，”愷撒輕聲說，“我聽到……海潮聲了！海潮中……有無數(shù)的腳步聲！”

? ? ? ?昂熱轉(zhuǎn)過頭，看見奔涌的黑潮從自己頭頂上壓下，黑潮中無數(shù)暗金色的影子扭動著蛇一般的長尾！

? ? ? ?“臨敵才覺得刀小啊。”昂熱打開折刀，手指掃過刀刃。

? ? ? ?|4|?白王骨骸

? ? ? ?眼睛扭動著消失在那名下屬嘴里，人們驚恐地看著那根粉色的肉質(zhì)尾巴在他的口腔里搖擺了幾下后消失了。

? ? ???“所有人后退！開槍！”源稚女大吼。

? ? ? ?槍聲震耳欲聾，高處不知多少只槍在噴吐火焰，頃刻間就有數(shù)以萬計的子彈射向那個“吞噬”了眼睛的下屬。

? ? ? ?和愷撒楚子航他們看到的完全不同，現(xiàn)實中的13號儲水井被數(shù)百名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嚴密地保護起來。

? ? ? ?工作組迅速后退，毫不猶豫地抓起附近的戰(zhàn)術(shù)霰彈槍，對著那名同伴射擊。

? ? ? ?槍聲連綿不息，半分鐘內(nèi)就有幾十公斤的彈頭命中了那個人，命中他的子彈可能比他自己還要重。

? ? ? ?這個早該死了無數(shù)遍的人卻并不倒下，子彈來自四面八方支撐住了他的身體，他劇烈地打著擺子，像是喪尸在舞蹈。

? ? ? ?最后他被霰彈槍噴涂的硝煙掩蓋了，但槍聲依舊繼續(xù)，直到彈夾中的子彈打空。

? ?????槍手們彼此對視，都下意識地挪開了目光，即使對于這些人來說暴力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但他們還是有點不愿意去看自己的“靶場”。

? ? ???設(shè)想一下用超過目標體重的子彈去打擊一個生物，能夠留下的大概只是染血的渣滓，這種場面看起來只會叫人惡心。

? ? ? ?硝煙略微散去，第一個看清楚真相的人把那聲悚叫吞了回去，他甚至連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還怎么會叫？

? ? ? ?那個人仍能清楚地看出人形，他的身體表面全被彈頭覆蓋，不剩一寸完整的皮膚，但他仍未倒下，他僵死在一個后仰的動作上，便如一個舞蹈家正倒立的時候時間靜止了。

? ? ? ?所有人中真正鎮(zhèn)靜的只有源稚女，他始終提著刀站在距離那名下屬最近的地方，在彈雨中都沒有退后半步。

? ? ? ?那個人形緩緩地挺直了腰……

? ? ? ?這一刻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背后站著幽靈，這違背了所有的常識，一個塞滿上百公斤彈頭的人體，居然還能動，他的骨骼都該在槍擊中碎成幾千幾萬片才對！

? ? ? ?那個血色的人形在無目的地移動著，動得極其緩慢，因為某種力量的支撐他還活著，但是他確實受到重創(chuàng)，因為失去了眼睛所以沒有視覺，全身神經(jīng)節(jié)都被破壞也就沒有了觸感，聽覺視覺必然也已經(jīng)損失殆盡，它已經(jīng)不能再稱為人了，但這么一個完全失去五感的生物卻還依靠著骨骼和肌肉想要逃走。

? ? ? ?“這就是奇跡！看看這無與倫比的基因，當圣骸侵占他的身體時，他就開始了進化！”赫爾佐格大聲贊嘆，“甚至連彈雨都無法摧毀它，完美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完美的肌肉組織，這便是進化的優(yōu)勢！你們每個人！每個白王的血裔，都能享受這偉大的恩賜！”

? ? ? ?但在場的人中只有他一個人在關(guān)注所謂的“偉大”，更多的人被嚇得臉色慘白。

? ? ? ?那個無法被準確定義的“人”無目的的轉(zhuǎn)動著頭部，但他的臉已經(jīng)被彈雨打得塌陷下去，強化之后的面骨和肌肉上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彈頭，便如蜂巢！

? ? ? ?那些黃銅彈頭閃著微光，仿佛無數(shù)著眼睛在注視著人類。

? ? ? ?雖然知道這東西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五感，但每個人都下意識的捂住嘴，害怕自己的呼吸聲被它覺察，有的人忍不住在自己的手心里嘔吐。

? ? ? ?源稚女提著長刀走到那個怪物身后，一言不發(fā)。

? ? ? ?那個試圖逃走的怪物忽然就意識到了有敵人在自己身后，它忽然拖著受傷的腿奔向插在地上的“天叢云”，那根世界上最鋒利的骨骼用劇烈的震動來響應(yīng)它。

? ? ? ?源稚女大步尾隨在他身后，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那東西跑得越來越快，源稚女也跑得越來越快！

? ? ? ?距離始終不變，以源稚女剛才揮出的刀光之長，他恰好可以一擊命中目標，但他始終把手藏在了左側(cè)腰間，刀鋒藏在了身后。

? ?????那東西向著前方伸出手去，同時飛身躍起，插在地里的天叢云震鳴著躍起在空中，這是它的骨在聽從它的召喚！

? ? ? ?源稚女的刀終于揮斬出去，刀光仍是一道曲折的銀色電光。

? ? ? ?沒有人能看清那一瞬的情形，源稚女和那東西在空中交錯而過，各自落地。

? ? ? ?源稚女手中的長刀只剩一半，那東西持著天叢云的手連著頭顱和半邊肩膀一起墜地，卻沒有血流出來，肉眼能夠看見端口處的肌肉在蠕動，不可思議的再生能力還在發(fā)揮作用，細胞在瘋狂地修補著這具破損的身體。

? ? ? ?源稚女伸手向空，徒手接住了被震得飛起的天叢云，他用手指捏住了骨骼的邊緣，避免了被切掉手指。

? ? ? ?“它還沒死！”有人大吼。

? ? ?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那個扭曲的人形又一次開始移動了，即使失去了頭顱他依然蹣跚的直立行走，并且瘋狂地揮舞著僅剩的手臂，似乎想把行進路上的一切阻礙摧毀。

? ? ???“只是短短的時間內(nèi)，強化后的脊椎已經(jīng)具備了控制身體的能力啊！”赫爾佐格贊嘆，“這才是生命進化的最終形態(tài)?。∷拖颀堫惸菢訐碛辛藘商咨窠?jīng)中樞！”

? ? ???源稚女大步走到那東西背后，把天叢云從它的脊椎處推入，刺穿了它的整個身體，然后揮臂橫打在它的胸口。

? ?????這剛剛進化為神的生命終于崩潰，四散出去的是紛飛的彈頭，那具人形象是沙捏成的那樣崩塌。

? ?????天叢云把它的脊骨釘死在地下，就是剛才鉆進那個人身體里的“眼睛”，人們這才看清了所謂白王圣骸的真實摸樣，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段殘缺的胚胎，發(fā)育不完全的頭部上只有一顆碩大的眼睛，后半截像是蛇尾的東西其實是肉質(zhì)包裹起來的一截細細的脊骨。

? ? ? ?它仍未死去，金色的眼睛閃滅，扭曲著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 ? ? ?但在天從云的壓迫之下它無法逃脫，源稚女刺穿了那根脊骨，它想要掙脫天叢云的邊緣就會切斷它。

? ? ? ?源稚女面無表情的跪在那東西旁邊，伸手從下屬那里接過強光電筒，光照亮了那東西外層的肉質(zhì)，里面隱約可見發(fā)育到一半的臟器。

? ? ? ?“這就是所謂的圣骸么？真是丑陋得叫人作嘔啊?！痹粗膳櫭?。

? ? ? ?“是的！這是那偉大的白王僅存于世的骨骸，它不是擁有全部基因的卵，所以憑它自己是無法發(fā)育成完整的白王的，它必須依靠混血種的血脈來補完。”赫爾佐格湊過來低聲贊嘆，“你看它的發(fā)育是如此的殘缺，但它的殘缺那么美，即使這樣它的生命力都沒有斷絕！這才是王的本體，八歧大蛇只是它寄居的驅(qū)殼而已！”

? ? ? ?“它并沒有把自己的八歧大蛇完全融合，它只是寄居在八歧大蛇的身體里。白王留下這截骨頭的時候并不是想賜給混血后代們進化的機會吧？只是給它提供血肉?！痹粗膳ゎ^看著赫爾佐格，“是它將成為我的食物，還是我會成為它的食物？你說借助這東西能達到完美的進化，真的不是謊言？”

? ? ? ?“當然不是，我為什么要讓白王復(fù)蘇在這個世界上呢？我要的，只是這圣骸中寶貴的基因！有了它，您就會作為新的王登上寶座！”

? ? ? ?巨大的轟鳴聲從天而降，那是一架黑色的直升機，機艙門敞開，黑色的長風(fēng)衣在暴風(fēng)雨中揚起，源稚生的肩頭坐著素白色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