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個故事吧?！?/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

大概是……在也不是很久之前，發(fā)生在某個很不重要的地方的故事。

那里的人類與普通版本的相比出現(xiàn)了一點偏差，說不定是模因什么的，讓那里的人類突然沉迷于柑橘類水果果肉透過強光的美麗色彩，于是這個宇宙的藝術(shù)史整個改寫。另外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對于柑橘類水果的育種技術(shù)也因此提前了不止一個世紀的程度。

在聽故事的你看來他們當然是瘋了，但出于那個未知的原因，他們對這些水果在光芒下美妙的顏色的追捧就像你們對藝術(shù)的狂熱一樣。這可能很難理解，但在果實的選擇，如何剝出果肉，光芒的角度與顏色，甚至果肉的形狀以及構(gòu)圖等等方面，他們曾經(jīng)爆發(fā)式的產(chǎn)生了種類繁多的流派。

想必你們也已經(jīng)注意到了“曾經(jīng)”二字。

在這種文藝的異常繁榮后不久，大約幾百年的時間后吧，在某個強大的王國中，新登基的國王狂妄地宣布世界上只有檸檬的切片才能在陽光下顯現(xiàn)出最美妙的顏色，而其余的，橘子也好，蜜柑也好，都是異端。

……這種任性的想法大概是和他糟糕的性格和短淺的見識所致吧，雖然聽起來很糟糕，但他確實的開始試著用自己的權(quán)力讓國民乃至全人類接受這種“真理”，而且還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成功了。他用武力統(tǒng)治了世界上絕大部分豐饒的領(lǐng)土，用集權(quán)和軍隊迫使國民與周邊茍延殘喘的小國順從他的意愿。

大概用了兩三代人的時間吧，那些曾與檸檬切片共存的美麗果實就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驅(qū)逐出去了，或許它們還在某個角落里活著，但誰知道那種事情呢。

習慣了一切但又對這一切的習慣渾然不覺的人們平靜的生活著，按照新頒布的法律中所規(guī)定的各項評定檸檬切片優(yōu)劣的規(guī)定種植，收獲，挑選檸檬，再將它們送到檸檬切片藝術(shù)家那里精心切割與布置光源，當成品從藝術(shù)家們粗糙的手中轉(zhuǎn)交給專門販賣甚至炒作檸檬片的商人手中時，它們已經(jīng)有了數(shù)十倍的身價；此后它們便會在防腐劑的保護下度過或長或短的一段萬眾矚目的時光，隨后便去往聚光燈下的人永遠也看不到的地方，重歸一文不值的塵土。

總之，這個檸檬片宇宙和諧而微妙的運轉(zhuǎn)著，某一天它就平常的毀滅了。

“誒，沒意思嗎。”
“后面還有很多來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

“總之，這里就是最新的展示品，您看好哪個？”穿著華麗而得體的商人對著身旁的顧客謙卑的說。

站在旁邊的顧客——呃，是顧客嗎？完全就是和我一樣的喵肉嘛，不過在人類看來說不定會被誤認為同類，畢竟顏文字這種簡簡單單幾個抽象符號也會被當成人臉，一個和人類在某種抽象的方面有相似的生物或許也……

抱歉我偏題了。

“嗯……都還行？不過很遺憾除了它們的大小啊，顏色啊，光源之類的區(qū)別外，你說的那些所謂‘深層的美與意義’，我有點看不出來……”這只生物沉思著。

商人臉上短暫的露出了不知是不耐煩還是嫌惡的神情，但他很快的控制住表情并恢復(fù)了原有的商人特有的微笑。

“那么或許我順帶介紹一下這幾位藝術(shù)家比較好？畢竟對于從別的國家突然旅行到不熟悉的地方，理解當?shù)孛业娘L格與表達方式或許更利于感受……”

“不必了，總之，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很癡迷于檸檬切片對吧？只不過所有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愛，而你是在盲從之中順帶愛著它們帶來的財富？”

“這位客人你怎么突然這么說……”商人臉上的表情徹底混亂了。

這個生物輕輕的甩了甩頭，雖然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但它似乎在笑——因為強忍著不發(fā)出聲音而表情都扭曲了的大笑。哎呀哎呀，它這么小聲說，甚至開始踮著腳轉(zhuǎn)圈圈，因為表情開始抽搐所以低下了頭。

突然間，不管是它那瞇著眼愉快的微笑還是露出利齒的猙獰笑容都全部消散，化為了面無表情，也就是在這一刻，這個世界里的“檸檬”的概念消失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三）

收集世界末日的喵肉站在一片混亂中。

這里的人類某種意義上陷入了瘋狂，可能是什么強大的東西同時影響了所有人的精神……具體的原因，一時半會有點看不出來。

街道上的每一個人的眼神都仿佛是被抽去了靈魂，嘴里念叨著檸檬切片之類的讓人不明白的話，但要是真的把檸檬或者檸檬片丟給他們卻又像別的水果那樣毫不在意的丟棄，仿佛那是什么別的東西一樣。

可能有傻子把檸檬的概念給吞掉了，真是的，不覺得酸嗎。

喵肉已經(jīng)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中呆了大概一天的時間了，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力竭倒下，大概也用不了多久，這里的人類就——

“你……不，抱歉，請問你…您……知道些什么嗎?！北澈髠鱽砹巳祟惖穆曇?，雖然沒必要理會，但它依然很驚異這里居然有著精神還算正常，能夠交談的人類，于是它回過頭。

站在背后的是一個還算整潔的，腰上別著一個皮質(zhì)的工具袋的年輕人，但他的襯衫上有不少斑斑點點的痕跡，整個人看起來也像長期不出門一樣慘白且頹廢，而且還散發(fā)著檸檬的味道。

“您這么冷靜一定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吧！檸檬，檸檬不可能就這么憑空消失！……一定有人知道什么?！彼惓＜拥拇蠛埃坪鹾芸熳⒁獾搅俗约旱男袨橄喈斒ФY，聲音變得很低。

“這就是檸檬?！笔占┤盏倪魅怆S手撿起一個滾落在地上的檸檬，可是年輕人看著這顆黃色的果實茫然的搖了搖頭。

“不對，這不是……”

“那你所說的檸檬又是什么樣的東西呢？”

“檸檬！當然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果實……勻稱的卵形，亮黃色……無論是結(jié)在樹枝墨綠的葉子和白色的小花中，還是單獨摘下來擺放，都很美麗……不過它最美好的，不就是檸檬切成的片嗎！恰到好處的微妙厚度，透過光芒時，仿佛它自身在發(fā)光一樣！還有陽光照在它的表皮上那種蠟質(zhì)與凹凸的質(zhì)感，難以形容的絕美。”

收集末日的喵肉強行把手中的檸檬們?nèi)o了喋喋不休的年輕人，年輕人錯愕的看著喵肉，又看向懷中檸檬黃顏色的果實，它們光滑的表面緊貼著擁抱它們的人；它又擅自拿走了年輕人的小刀，簡單的切下一片，將它對著陽光。

他們凝視著透過光芒的檸檬片所折射出的色彩。

“它很美……但，但它并不是檸檬……抱歉，它真的很美麗，但是，但是，但是——”年輕人啜泣起來，懷中的檸檬也隨著他肩膀的抖動滾落，不遠處一輛載著檸檬的卡車倒下，傾瀉出的檸檬讓街道與年輕人被檸檬的海洋圍繞。

“但是，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檸檬要消失？為什么非要是你不可？…………為什么？”年輕人一邊哭泣一邊低聲說，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他曾經(jīng)深愛的檸檬上，但他再也不能認出它。盡管他懷著或許是這個混亂的世界上最純粹的愛，足夠他再一次喜歡上檸檬的色澤，質(zhì)感，美妙的透明，以及人的語言沒法輕易說出的什么，可是他也只能呼喚著那個已經(jīng)毫無意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檸檬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了，它們只是沉默的躺在街道上，圍繞著哭泣的年輕人。

“所謂后日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四）

世界的某個寒冷的偏遠角落，一群住在郊外農(nóng)莊里的藝術(shù)家開始活躍起來。

其他人都瘋了，因為不再有檸檬——但對他們來說影響不大，畢竟，他們所鐘愛的是柑橘。

為首的一個小心翼翼的取出了藏在地下室的種子，親吻并祝福每一粒，然后將它們播撒在所能找到的最為肥沃的土地中。

他們心懷著期待，因物資匱乏，死在了第一個寒冷的冬季里。

世界毀滅啦。
這個故事由一名自知時日不多的旅行者講述，在被多次轉(zhuǎn)述后收錄于《旅行者之書》中。這名年邁的旅行者聲稱這個故事是由故事中有所提及的，自稱喵肉的種族中的一員在一次偶遇中講給他的；但當他指出對方的衣領(lǐng)以及袖口上沾有污漬，還散發(fā)著檸檬氣息的時候?qū)Ψ窖杆俚膽{空消失了。后來這名旅行者發(fā)現(xiàn)自己攜帶的食物除帶有酸味的幾樣外無一幸免的遭到了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