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Robot#1

統(tǒng)稿：斯派爾?

誓言

一切我們希望不曾失去的

另類的虔誠

?

帝國圣域皇庭區(qū)，黑石監(jiān)獄

???????“準備好了嗎？”毛爾跨過牢門，發(fā)問道。琪樂望向辛德曼。

??????二人對視良久，然后琪樂點了點頭。

??????“我們?nèi)齻€一起走。”毛爾說道，“一旦離開堡壘，我們就會被轉(zhuǎn)移到地面車隊。車隊會把我們帶到蓋尼米德區(qū)【1】交匯處的檢查站。”

??????“你認為就是那個地方會出事？”辛德曼說道。

??????毛爾搖搖頭。

??????“如果他們想阻止她，就會在那里襲擊我們。如果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你們知道應(yīng)急措施，我們會在出事的時候讓你們倆消失掉。我們可以一起穿過檢查站，但變數(shù)也會隨之增加，角度太多、人流太大?！泵珷栁丝跉?，望向二人，辛德曼老邁的臉龐露出平和的表情，目光敏銳，琪樂正看著辛德曼手中的幾片羊皮紙?！皯?yīng)急路線是你們兩個下車，去左邊第三棟樓。有一扇平時關(guān)起來的門，敲四下，它會打開。阿爾博恩會在那里。從那個時候起，他說什么，你們就做什么。”

??????“還能有別的方式應(yīng)對騎兵上尉阿爾博恩嗎？”辛德曼語氣輕柔，但表情很嚴肅，“一定有什么原因?qū)е履阆嘈胚@種企圖很可能發(fā)生?！?/p>

??????毛爾聳聳肩。

??????“如果帝國內(nèi)部或外部的勢力想要試圖刺殺或抓捕琪樂女士，他們很可能會選擇臨近她獲釋的時間地點?！?/p>

??????“要看的地方少了，要通過的瓶頸也少了，我很欣賞你的考慮周全，監(jiān)軍，但作為首次簡報，細節(jié)還是太模糊了。我推測，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沒人知道騎兵上尉阿爾博恩會把我們帶去哪里吧？”

??????“以目前的狀況，信息必須被分割保密。”毛爾說道。

??????毛爾注意到老人正在用右手手指轉(zhuǎn)動一支自動羽毛筆。她和辛德曼相處的時間已經(jīng)長得足以知道他不容易焦慮不安。

??????“緊張嗎？”她問道。他瞥了她一眼，臉上的皺紋里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當然?！彼f道，“這把賭得很大，你不覺得嗎？”

??????她感覺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有道理?！彼蜱鳂?。女人回望毛爾，臉色平靜，眼神堅定。毛爾幾乎想要避開目光。仿佛是在直視風(fēng)眼，寂靜而平和，卻被周遭肆虐的風(fēng)暴包圍。一瞬間，她想知道他們在策劃什么。

??????“該發(fā)生的都會發(fā)生，監(jiān)軍?！闭f完，琪樂望向辛德曼，伸出手，“筆，基里爾。是時候撒個謊了。”

??????辛德曼舉起自動羽毛筆和羊皮紙小冊子，每一頁上都掛著審訊協(xié)會的厚實蠟封。

??????羽毛筆在寂靜中沙沙作響。

??????“好了，”琪樂說道，“完成了?！?/p>

??????辛德曼看起來想要說什么，隨后閉上嘴，低下頭。琪樂伸出一只手，觸摸老人的臉龐。他抬起頭。毛爾看見琪樂的臉上掠過一瞬悲傷的笑容。然后她站起身，轉(zhuǎn)向毛爾?！拔覀兂霭l(fā)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東腓尼基荒原，哈塔伊-安塔基亞巢都

??????????一張大理石臉居高臨下地面對歐爾微笑，露出針尖般的牙齒，球型的雙眼注視他。他沒有看到其他東西，只留下利爪手指、曲線和鱗片的印象。

??????我等了很久，歐蘭涅斯。

??????他聽到了它的聲音，他曾聽見同一個聲音在愛琴海的波濤上響徹，并把船員拖入午夜的浪花下。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動了，再也不想離開了，再也不需要離開了。他會像其他所有人一樣變成石頭，生活在完美之中。這不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一切嗎？不再扮演角色，只要安安靜靜，屬于自己，成為自己。

??????雕像在旋轉(zhuǎn)，嚎叫。身影從樹蔭下走出，盔甲上繽紛的色彩讓他們的身形搖曳閃爍。是星際戰(zhàn)士，渾身涂抹橙黃色和淡紫色、緋紅色和淡綠色、紫銅色和艷綠色，琥珀包裹的皺縮頭顱在銀鏈上搖晃。他們舉起武器，球根狀的槍械發(fā)出鳴響，空氣中彌漫著糞便和玫瑰花的氣味。

??????陷阱，這是個陷阱，當然，他早就知道了，但他想知道他們是在多久以前踏入的。是在他們剛剛到達隧道的時候，還是聽見約翰呼救的時候？或者之前？是在考斯上雷恩失去妻子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聽見塞壬歌聲的時候？現(xiàn)在他們來了，一路走進野獸出沒的迷宮，卻沒有線頭指引出路。時間并不如常人所想，歐爾比大多數(shù)人都更加深知這一點。亞空間的偽神們能夠真切地看到，已經(jīng)發(fā)生的與即將發(fā)生的正在它們面前永恒呈現(xiàn)。它們在多年前安排雷恩與他相遇，從而成為現(xiàn)在的誘餌，這并不矛盾。

??????歐爾頭頂?shù)牡裣裣蛩麖澫卵聋惖拇罄硎闹鲿车匚鑴?，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不是雷恩的妻子，從來都不是。

??????一束激光打中它的頭頂，炸飛頭上的王冠。它向后弓身。石頭碎片和黑紅色的膿液在空中飛濺。雷恩尖叫起來。歐爾渾身劇震。另一束激光，但這次雕像翻滾到一側(cè)。

??????“奈芙！”雷恩大聲尖叫。他猛然轉(zhuǎn)身，舉起手槍，瞄準從樹林邊緣走出的約翰和卡特。歐爾起身撞向男孩。雷恩的槍響了，激光打中一座扛起一碗紅色液體的男性雕像。雕像的下巴尖端炸出一團血霧，石頭男人爆發(fā)出尖嘯。歐爾感覺到，而非聽到了叫聲。他和雷恩在地上搏斗。男孩仍然拿著手槍，歐爾的步槍和槍帶纏在一起，他試圖用胳膊和腿圍鎖住男孩，讓他無法動彈。

??????拿著碗的男性雕像血流不止，再次尖叫，身體扭曲，雙腳拔出底座，噴出鮮血和骨頭。它的胳膊扯下肩上的碗，紅色的液體傾倒出來。

??????陣陣刺耳的慘叫從雕像上迸發(fā)，歐爾感到有東西在鼻腔里炸開。他能聞到銅的氣息，嘗到鐵的味道。約翰和卡特跌跌撞撞，仿佛喝醉一般，垂下槍口。更多雕像拔出自己的位置，其中一些在破碎的石頭軀殼中留下斷肢和血淋淋的肉塊。

??????“奈芙！”雷恩高聲吼叫，“他殺了奈芙！”

??????然而約翰并沒有殺死雷恩認為是他失去的摯愛的東西，甚至沒怎么傷到它。它用腳尖旋舞，踏入視野，渾身鮮血淋漓，但已經(jīng)蛻去了虛假石頭的皮膚。五彩斑斕的頭發(fā)在頭顱周圍飄蕩，仿佛在水中沉浮。它開始升高，非常高，四肢長成彎曲的鷹爪，珍珠白色的鱗片在肌肉曲線上閃閃發(fā)光。它在笑，但從它嘴里發(fā)出的聲音卻擁有顏色和形狀，形成巨大的波紋，透出震動的紅色和霓虹綠色。它移動得很快，但不知怎的，卻又很慢，一邊移動一邊成長，拉長，手臂旋轉(zhuǎn)的殘影凝成新的手臂，頭顱伸展成條狀，皮膚的褶皺展開成為波浪般的絲綢。歐爾看著它，感到一陣純粹的恐懼在身體中悸動。他想要跑開，或是留下，卻也想讓它觸碰他。他想讓它對他說話，只對他。他想用匕首插進自己的耳朵，這樣就再也不會聽見，再也不必思考，這樣他就再也不用被迫身處存在此等怪物的宇宙。

??????它是一切已經(jīng)失去，再也無法找回之物的應(yīng)許，而它對他微笑，向下伸出一只長著黑色玻璃爪子的手。

??????歐蘭涅斯，它說道。歐蘭涅斯……虔誠的歐蘭涅斯，短暫的戰(zhàn)帥，第一個超脫死亡的人。歐蘭涅斯，你回家了……不需要逃跑，不需要再向前航行……

??????一串激光飛向惡魔，在觸及皮膚之前就炸成揮動燃燒翅膀的蟲群?？ㄌ卦谙蛩鋼?，約翰正試圖把她拉回來。怪物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抖動身體，漣漪出一道沖擊波。卡特和約翰如同狂風(fēng)掃蕩落葉一般向后翻滾。

??????惡魔走近歐爾，它的身影遮天蔽日。

??????“——”

??????

??????當約翰說出不言之詞時，血從他的嘴唇中噴出來。它盜走空中的色彩和聲音。閃亮的惡魔腳步踉蹌，倒落在地，眨眼間變成一個灰暗、憔悴而丑陋的東西。

??????“不……”歐爾想要開口，翻過身，耳中血流不止，“不，約翰！別！”言語從口中說出，卻碎成一片嘶啞的悲鳴。他能看見約翰·格拉瑪提卡斯跪在地上，鮮血順著面龐向下流淌，臉頰上布滿傷痕，皮下的血管凸起發(fā)黑，血液和碎齒從口中掉落?？ㄌ匕牍蛑?，雙手捂住耳朵，無法控制地嘔吐。約翰說出的不言之詞，他從歐爾對高塔的記憶中學(xué)來的話語，凝成一道斑駁的黃色與霓虹紫色交織的共感光環(huán)，懸在他的頭頂。

??????惡魔開始站起身，灰燼從身上抖落，肌肉在松弛的灰敗皮膚下蠕動，臉部變?yōu)樗榱训奈骞倥c黑色的腐爛牙齒堆砌而成的廢墟。它在咆哮，聲音化為漆黑的圓錐在空氣中震動。大理石板四分五裂。它向前猛沖，偶蹄的雙腳向外蔓延出火焰。貝爾·雷恩站起身來，尖叫出連串劇烈的痛苦。他雙眼圓睜，淚水在臉頰上沸騰。歐爾想知道，雷恩是不是在那一刻看見了惡魔的真面目，抑或希望的謊言依舊蒙蔽了他的視線。魔爪一閃而過，時間驟停，快得仿佛一道陰影掠過。

??????一時間，雷恩站定不動，隨即他的軀干如同鉸鏈般分開，血液噴涌，癱軟下來，一分為二的半邊身軀折疊在地上。男孩目瞪口呆的頭顱撞上地面時，歐爾哭喊出聲。

??????一道尖叫的脈沖撕開空氣，它的爆炸凝為青色與紫紅色的波紋。蠕動的雕像被炸成石塊、血肉和骨片。超聲波的壓力席卷歐爾的骨骼。五顏六色的星際戰(zhàn)士正在前進，端起鉻白色的武器。

??????惡魔蜷曲身子，咒法凝結(jié)的肌肉在血管虬張的皮膚下繃緊，縮身向前沖刺。一束猩紅色能量擊中它的側(cè)面，虛妄的肉體化為灰燼。它憤怒地開口咆哮，卻完全沒有發(fā)出聲音。歐爾正要起身，第二道光束命中目標，洞穿身軀，惡魔的物質(zhì)仿佛被吸回體內(nèi)。歐爾轉(zhuǎn)身看見一個灰色盔甲的模糊身影飛速跑過滿是破碎雕像的花園。力圖從蛇銃中又發(fā)射出一道脈沖，隨即把槍別在腿上，從背上抽出一把槍管下方如脈絡(luò)般展開的武器?；鹕鄰臉尶趪姵觯訌棑糁袗耗?，迸發(fā)出潔白的耀眼爆炸。約翰站在那里，渾身發(fā)抖。惡魔躍向歐爾，白色的火焰從它身上落下，如同反射出正午陽光的雨滴。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喊道。

??????咒言的詞組擊碎光線，光譜倒轉(zhuǎn)，血液閃出綠色，陰影綻放明亮，上方的天空一閃成為黑色的虛無。

??????歐爾看見惡魔開始解離，血肉卷成灰燼的繩索向上墜落，身形溶為一團粉筆涂抹的模糊印記。他能嘗到咸味，聞到苦澀的臭氧。他覺得自己看見它張嘴想要尖叫。剎那間它就這么不見了，只剩下灰燼、石塊和鮮血液滴懸在空中。歐爾不住顫抖，渾身汗?jié)瘢r血從耳朵和眼角流出。他能感覺到約翰所說的不言之詞依舊余音繞梁，一名天使被招來終結(jié)存在，一座高塔的聲音在九天驚雷之下崩塌。

??????一聲雷鳴。一道炫目的光芒漂白他的視野。聲響咆哮著回歸。

??????而他正爬起身，伸手找到他的步槍。

??????“有兩件事能造就一名士兵。”多年以前，當雷恩跟隨他穿過時間和災(zāi)難的迷宮前往泰拉時，他曾對男孩說過，“首先是能夠不問緣由地做一些蠢事，其次是在放下武器之前放下你的生命。”

??????雷恩躺在地上，身上涌出的鮮血開始冒泡，在充滿巫異的空氣中燃燒。歐爾扶起男孩的頭，向任何能夠聽見的人呼喊任何可能的幫助。

??????一道陰影落在他身上，灰色，巨碩，拿著一把槍，正向樹叢中走出的帝皇之子開火。

??????“你必須離開他，先生。”力圖大吼，在一息之間停下裝彈。一股顫動的尖嘯聲擊中灰色的星際戰(zhàn)士。一層層陶鋼炸成灰燼。力圖縮身，而后還擊。一名身穿銀色和紫晶色盔甲的戰(zhàn)士倒下，它的頭變成一團白色火球?！艾F(xiàn)在?！?/p>

??????歐爾接著望向宰比斯。日結(jié)工人遠遠落在力圖身后，但在奔跑時仍在開槍，在石頭底座和潰爛的樹木間閃躲，向遠處射出一串串子彈。格拉福特跟在他身后，叮當作響地向前行走，扶著臉色灰白的克蘭克。老兵拔出手槍射擊，掩護宰比斯跑向力圖和歐爾。

??????宰比斯在歐爾身邊蹲下，把槍瞄向遠處不斷開火。

??????隨后，格拉福特也叮叮當當?shù)劂@進掩體。

??????“快走，歐爾?！痹妆人购暗?，一只手指向穹頂中央旋轉(zhuǎn)的水池，“那邊，只有那邊沒有混蛋沖過來。帶上其他人走！”

??????宰比斯，滿腹怨氣的宰比斯，不像卡特那樣聰明而天賦異稟，也不像雷恩那樣只是個孩子。一個從未想過成為士兵，從未報名參加戰(zhàn)斗的男人，被歐爾和其他人一路拖走。如今正在大喊大叫，如今在這里就像其他人一樣，時刻準備赴死，只因為歐爾做了錯誤的抉擇。就像其他人一樣，就像他曾相處過的所有船員和部隊一樣，都對一個他們并不真正了解的人太過忠誠。

??????他站起來，轉(zhuǎn)過身，開始跑向約翰。靈能者倒在地上，一圈破碎的石板圍在四周。他臉上的皮膚黝黑起泡，嘴唇幾乎燒焦，但他的雙眼睜開，睜得巨大。他大口喘息，試圖挪動，雙手扭曲變形，仿佛肉里的骨頭都碎了。卡特正在把他拉起來。鮮血覆滿她的臉龐和手。歐爾抓住約翰的另一只胳膊。

??????“你不該這么做。”歐爾咆哮道，“你不該說出咒言?！?/p>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透過滿臉的鮮血咧嘴一笑。

??????“你大概是對的?！彼l(fā)出嘶啞的聲音，“下次換你來?！?/p>

??????一把聲浪的鐮刀從頭部的高度掃過穹頂。石頭和木頭炸成漿糊和灰塵。歐爾望向卡特，點點頭。他們開始彎腰奔跑，約翰·格拉瑪提卡斯懸在中間，口中的喘息噴出血沫。宰比斯、格拉福特和克蘭克跟在他們身后。歐爾能夠聽見力圖步槍開火的轟鳴聲。

??????他們跑到那排雕像的盡頭。歐爾能透過殘破的樹林看見道路，能看見穹頂中央漩渦中閃爍的水光。他在眼角瞥見一絲色彩，扭動身軀。身穿多彩盔甲的星際戰(zhàn)士正向他們逼近。一名裹著腫脹的鉻白色盔甲的軍團戰(zhàn)士蹣跚地停下，聲音在它周圍顫抖，空氣迸發(fā)出不可思議的色彩，管線從它背上拱起，嘴巴成了連通頭顱的隧道，兩把武器懸掛在它的肢體上，在吸氣開火時發(fā)出能量供應(yīng)的哆嗦聲。

??????歐爾張嘴想要大喊，開始拽倒卡特和約翰。

??????向下，再向下……穿過那條隔開生死的河流。

??????我有一枚硬幣給你，船夫……

??????你會從我這里拿走嗎？

??????一個身披紅色襤褸的女人走過他們面前的小路。她很高，非常高。紅色的面紗遮住她的雙眼，指骨懸垂在嘴唇和下巴的鉤子上。她的嘴角在微笑。

??????一個壯碩的身影在她面前移動。它移動得很快，對這種體積的東西而言太快了。鼓蕩的織物裹在它周身，如同五彩繽紛的煙霧。銀色的盔甲板在頭盔鼻部下方閃閃發(fā)光。一名星際戰(zhàn)士，或是類似的東西。它舉起爆彈槍。歐爾的雙眼正對黑洞洞的槍口。

??????“趴下。”開火前的一瞬，它吼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帝國圣域皇庭區(qū)

??????毛爾到達庭院時，車輛的引擎已經(jīng)在運轉(zhuǎn)了。身穿紅色盔甲，佩戴銀色面罩的政委部士兵在每一輛車旁待命，武裝齊整，眼神警惕。毛爾握住手槍，耳中的通訊念珠發(fā)出滴答的密碼短語。在她左右兩側(cè)的辛德曼和琪樂成了朦朧的閃光，他們都披上了偽裝罩，將自身的形象分解為沒有明確深度、大小和顏色的事物。他們移動到左邊的地面車。周圍所有建筑都是空的，而且她已經(jīng)派出信任的人去排查過了。

??????她信任的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可能是更明智的準則……”

??????她的雙眼投向空洞的窗戶。神盾的表面在頭頂?shù)奶炜罩虚W閃發(fā)光。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中轟鳴。

??????地面車咯咯地將廢氣排入空氣中，車頂搭載的火炮開始抖動。雨點落下，在石板的積水上炸開一片銀光。

??????現(xiàn)在，這里，正是時候。如果有人背叛了他們，現(xiàn)在正是攻擊的好時機。

??????他們穿過空地時，紅衣士兵開始行動，跟隨上來。她走到他們的地面車旁。大門敞開，索爾沙從駕駛座里抬起面罩，望向她，點了點頭。

??????“進去?！彼龑π恋侣顽鳂返吐曊f道。

??????他們走向門口。雨點在偽裝罩周圍四散飛濺。

??????摩托護衛(wèi)啟動了他們座駕的引擎。

??????她轉(zhuǎn)過身，抬頭望向建筑。寒意沿著她的脊椎悸動。

??????頭頂?shù)奶炜沼志`放出一道閃光。

??????她鉆進索爾沙旁邊的座位，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

??????“出發(fā)?！彼f道。引擎發(fā)動，車輛向前躍進。加速度將毛爾推回到座位上。他們前面的車已經(jīng)駛出庭院。摩托護衛(wèi)飛速掠過。他們開上街道，地面車開始加速。建筑外立面在眨眼間閃過。街道上空無一物。

??????“匯報狀況?！彼f道。

??????“鳥卜儀沒有發(fā)現(xiàn)?！彼鳡柹车纳ひ羝届o而冰冷。燈光在地面車控制臺上閃爍?！熬嚯x交匯處還有四分鐘?！?/p>

??????毛爾把手槍磁吸在儀表盤上，從腳下抽出一把激光卡賓槍。雨點正在防彈玻璃上爆開、滾落。

??????“接觸?！彼耐ㄓ嵞钪榘l(fā)出嗡鳴，“從西方接近。三個目標?！?/p>

??????“目視？”毛爾說道。

??????“否定?！彼鳡柹痴f道，“但它們被識別為軍事目標。”

??????“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軍事目標。”毛爾說道。她從門縫向外瞥了一眼。雷電在高空閃爍。

??????毛爾點點頭，雙眼盯著窗外潮濕的昏暗。

??????“我們一到檢查站，就會和他們碰上?！?/p>

??????“有麻煩？”辛德曼從后車廂里問道。

??????“準備好一到檢查站就行動?！彼卮鸬?。

??????街道變得狹窄。摩托護衛(wèi)靠近。水從他們的后輪弧形甩出。一排建筑在他們面前升起。道路繞過一座四十米高的雕像向左彎曲，雕像刻劃著一位曾為帝皇效命的已故將軍。

??????一盞燈在儀表盤上閃爍。

??????“外面有人，”索爾沙的聲音依舊平靜，他切換到通訊頻道，“我們正在接近檢查站。有一輛車正在我們前方通過。所有單位，待命?！?/p>

??????“準備好了嗎？”她朝向辛德曼和琪樂模糊的身影說道，“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按計劃來，好嗎？”

??????“明白，準備好了?！毙恋侣f道。

??????他們拐過街角，水花四濺，引擎轟鳴。毛爾能看見前方五百米處的檢查站和槍塔，以及被雨水淋濕大衣的士兵。街道的寬度只容兩輛車通過。劃過天空的閃電仿佛在頭頂撕開一道狹窄的裂縫。一輛大貨車就在他們前方，開得很快，但正在剎車。軍事圖案覆蓋在車身兩側(cè)。

??????“后方接觸。”通訊器中傳來聲音。三輛車轉(zhuǎn)入他們身后的街道，呈現(xiàn)暗褐色和綠色的方塊形狀?！八麄兯俣群芸臁！?/p>

??????“準備?！泵珷栒f道。

??????前方的貨車在剎車時打滑了，一扇裝載門砰砰作響。背上的貨物移位。它再次剎車。

??????“該死！”索爾沙喊道。

??????貨車滑過公路。有人影在檢查站的槍塔旁奔跑。貨車的輪子和履帶鎖住，然后尖叫著全速旋轉(zhuǎn)。它撞上槍塔和檢查站大門?；炷龓r爆裂開來。

??????響起一片尖叫聲，奔跑的腳步聲，槍管指向的聲音。

??????他們后方的護衛(wèi)車開始倒車。摩托護衛(wèi)已經(jīng)散開。

??????檢查站的衛(wèi)兵在叫喊。暴雨連成一幅銀色碎片的帷幕。

??????毛爾扛起卡賓槍的槍托。

??????“出去，”毛爾說著，推開門，“現(xiàn)在。”

??????“后方的三個目標還在全速接近。”索爾沙說道。

??????“就是這樣?！彼f道，“所有單位，接敵時交戰(zhàn)。”

??????毛爾落到街面上。琪樂和辛德曼跟在她身后。引擎的轟鳴在雨中震耳欲聾。有人正從貨車的牽引頭里鉆出來。損毀大門附近的一名衛(wèi)兵正在叫喊，半端起槍。毛爾在一名貨車司機手中看見一把自動槍。衛(wèi)兵沒有看見，一梭子彈打在他的臉上和胸口時，他還在大喊大叫。

??????毛爾開火。司機轉(zhuǎn)過身時，子彈擊中他的肩膀，把他打倒在地。

??????車隊后方車輛的火炮發(fā)射，隨即響起金屬相撞的轟鳴，似乎有東西撞上尾部車輛。

??????奔跑的腳步聲、呼喊聲、槍聲在雨中激蕩。

??????“走！”她喊道。

??????三個身影從雨中沖出，舉著槍。她看見黑色的頭盔、呼吸面罩和紅外護目鏡。她扣動扳機，擊中為首的人。地面車上的大炮轟鳴。身影四散躲開。

??????索爾沙猛地掛上倒擋，車輛向后疾沖，轉(zhuǎn)了一圈。路上的一門炮開火。沉重的彈丸擊中地面車的車身。隨即，頭車在一陣沉悶的爆炸聲中掀起。沖擊波卷起毛爾，把她摔在地上。她的耳中嗡嗡作響，滿嘴鮮血，眼花繚亂。

??????全完了，和她害怕的一樣快。她不知道琪樂和辛德曼在哪里，但她已經(jīng)預(yù)料到可能發(fā)生這種情況，并為此安排了計劃。琪樂和辛德曼要做的就是遵循計劃。

??????頭頂?shù)目罩杏袞|西在尖叫。毛爾撐起身軀。燃燒的钷素淌過躍動的水坑。一架炮艇的塊狀機身低飛而來，推進器將雨點削成一團霧。轉(zhuǎn)管炮飛速旋轉(zhuǎn)，子彈鉆進她身后的地面車。她在燃料和彈藥爆炸前一刻閃開。炮艇側(cè)向滑行，掃射道路，激光和子彈朝它激射而去。

??????“我們被包圍了！”索爾沙在地面車中大喊，松開安全帶，從敞開的車門跳下。炮艇正在調(diào)轉(zhuǎn)機身，槍炮的目光轉(zhuǎn)向他們。檢查站大門的槍塔燃起洶洶烈焰，撞毀的貨車上火光沖天，毛爾的部下在還擊，槍火四起。

??????“炮艇從哪里來的？”索爾沙在她身后喊道。

??????炮艇的武器轟鳴聲停歇，如同一頭噴火的野獸在喘氣。

??????“走?！泵珷柎蠛耙宦?，推開他。一團火舌從炮艇向下延伸。子彈擊中地面車。裝甲玻璃和金屬變形。毛爾正在沖向撞毀的貨車和檢查站大門。

??????槍林彈雨中的一瞬間，她想知道一切怎么會變得這么糟糕。

??????“所有單位，突圍并規(guī)避?！彼谕ㄓ嵵泻暗馈?/p>

??????他們的地面車扭曲變形，像一團捏在手里的紙一樣皺巴巴的。

??????一個身影從貨車旁鉆入雨中。毛爾匆匆瞥見灰色的工人制服，制服上的黃黑條紋，以及手中的自動槍管。她開火，兩發(fā)射擊打中身影的腹部和胸部。他向后跌倒，踉蹌翻滾，隨即試圖站起身。她看見撕碎的工作服包裹住的護甲，旋即一束激光擊中男人的腦袋，把他的頭骨頂部炸得粉碎。

??????“謝了。”她對索爾沙喊道，他們一同躲進巨大的卡車前輪后面。

??????她抬起頭，突然意識到牙齒間倒吸一口涼氣。一架炮艇。針對他們的人在帝國圣域內(nèi)調(diào)動了一架炮艇。這說明對方擁有超乎預(yù)料的力量和魯莽。這會是個問題。不過，琪樂很可能已經(jīng)自由逃脫了，這才是最重要的。現(xiàn)在她只需要努力活過眼前這一關(guān)。

??????“……監(jiān)軍……”聲音在耳中的通訊念珠里悶響。頭頂?shù)呐谕д谵D(zhuǎn)身。毛爾渾身如墜冰窟。那是阿爾博恩的聲音。

??????“阿爾博恩，”她大聲喊叫，蓋過喧囂，“發(fā)生什么事？琪樂在哪里？”

??????“她……”他的聲音嘎然而止。

??????她隨即看見了辛德曼，正在雨中踉踉蹌蹌地走來，偽裝罩撕開一半，可見的半邊臉上鮮血橫流。毛爾拔足飛奔，在激光束掃過街道的前一刻抓住老人。他們翻滾倒地。索爾沙向黑暗中射出一束激光。毛爾拉起辛德曼，拖著他跌跌撞撞地跑起來。

??????“她在哪里？”她喊道，“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辛德曼喘著粗氣，鮮血從他的臉上流下，“有人在等……等我們。差點抓住我們……幼發(fā)拉底……逃……她逃走了。”

??????“哪里？”

??????“我不……我沒看見她往哪邊跑了?！?/p>

??????“誰在等你們？”

??????“哦，該死！”索爾沙說道。毛爾的頭驟然抬起，看見另一架飛機從建筑頂部飛來。導(dǎo)彈從背部發(fā)射的前一瞬間，她瞥見了風(fēng)暴鷹的線條。他們頭上的炮艇在半空中抽搐扭動，旋即炸成一團火球。風(fēng)暴鷹的突擊坡道開啟。毛爾看見一名身穿盔甲的巨人站在邊緣。飛機傾斜，在推進器的尖叫中靜滯。身影縱身躍下。毛爾的本能尖叫著要她逃跑，跑得越遠越好，但即使她服從本能，也來不及了。

??????裝甲巨人撞上地面車的殘骸，在落地時壓碎車頂。雙眼在面無表情的頭盔中閃出紅光。毛爾迎上它的目光，片刻間，雨聲和槍聲變得希微，畢生的戰(zhàn)爭，以及他的同類能夠贈予的唯一承諾，一切都包含在紅色的目光中。一束激光劃過星際戰(zhàn)士的肩膀。它沒有退縮，而是站定，開始殺戮。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瑪麥克斯南部

??????克洋望著天使死去。貝隆正在掙扎起身。鮮血染紅殘破的盔甲，在黝黑臟污的陶鋼上顯得無比鮮艷。一個參差不齊的缺口透過左胸，洞穿盔甲、血肉和骨頭。傷口……不是傷口。這個詞不配用來形容它。在上一波攻勢時它就在那兒?，F(xiàn)在……現(xiàn)在變得更糟?？搜罂粗焓乖趻暝Ｋ恢涝撛趺崔k。貝隆的身軀幾乎落在殘余的射擊墻后，戰(zhàn)斗刀緊握在剩下的一只手中。他不斷試圖起身，盔甲殘片不停地抽搐，仿佛在放大不協(xié)調(diào)的動作。攻勢已經(jīng)退去，槍聲逐漸平息，一片寂靜中只有天使汩汩的呼吸聲。

??????克洋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副景象，貝隆被自己的血染得通紅的景象，讓他手足無措。

??????“大人。”他說道。

??????“安靜?！彼沟倌仍谒砼試u道。她把頭埋進雙手中間。其他人……他不知道射擊墻后面的其他士兵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他們只是行尸走肉，渾身沾滿污泥、鮮血和塵土。他們的制服和區(qū)別標記全都消失了：軍官、貴族、文書或是資深專家，一切都不復(fù)存在。只有一個事實，他們在這里，在這方小小的世界，被灰色的煙塵和黃色的霧氣包圍，眼睜睜地看著一名帝皇的半神戰(zhàn)士呼出臨終的氣息?！熬妥屗私Y(jié)吧?！彼沟倌日f道，而克洋不確定這是在向他還是向這個宇宙懇求。

??????貝隆又一次抽搐。殷紅從裂縫中滴落。在上次攻擊后，他們撤退并找到一堵還能用的城墻作為掩體，之后克洋就再也沒見過他。從那以后，他們又撤退了兩次。一次是聽命于一個很快消失的軍官，還有一次是因為敵人不停地涌來。他不知道眼下的指揮鏈是什么，但其他人都聚集在他和斯蒂娜身邊，很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逃跑，這就意味著人們認為他們有權(quán)力或是計劃。他覺得自己確實有一個計劃，一個非常簡單的計劃：堅守到底。這就是唯一要做的。這個宇宙，甚至這場噩夢中的噩夢，對他而言已經(jīng)變得非常簡單：相信帝皇并堅守陣線，或是逃之夭夭并感受他最后堅持的東西在靈魂中破碎。無論如何，他都會死，而且會很快，他知道的。

??????到處都是死亡。一些人倒下，死于熱病，嘴里和喉嚨里長滿膿皰，在等待區(qū)顫抖、抓撓，艱難地咽下最后一口氣。其他人被子彈擊中，或是卷入如同幽靈的海洋一般來回翻滾的煙霧中。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有人會從壓碎其他幾十個人的地堡中走出。疾病在幾個小時內(nèi)席卷成群士兵，卻放任剩下一半的人活著，克洋想不出原因，至少想不出他能接受的原因。自從在天空中看見黑色天使的身影之后，就有一種想法在他內(nèi)心滋長：必須有人活下來，才會有靈魂受到折磨。這種想法告訴他，不知為何，恐懼和絕望比殺戮更為重要。他曾試圖用話語、用祈禱、用圣徒的金色記憶蓋過這種想法。有時候能奏效，但當垂死的天使從霧中走出，倒在他腳下時，這種方法開始失效了。

??????“貝隆大人。”他又說了一遍，挪近身子，讓自己處在圣血天使能夠觸碰的范圍，“您……您受傷了……”話語剛出口就黯淡下去。他想做什么？此刻還能做什么？他回頭望向斯蒂娜。

??????“我……”話語在半空中哽咽，“我看……”克洋轉(zhuǎn)過身，低頭看著殘破的腫塊，那是天使的頭。頭骨、血肉和頭盔模糊成一團。紅色的泡沫鼓起、破裂，軟組織淤腫一直在顫抖，“我看不見……”

??????“大人，我是……我叫克——”

??????“我知道……我認得……你的……聲音。你受我……指……”

??????克洋聽到伴隨最后一個字發(fā)出的哽咽。他想起過去幾天抑或幾周里看見圣血天使的時刻，總是轉(zhuǎn)瞬即逝。他不確定是否聽見過有人在貝隆面前提起自己的名字。

??????“大人，我是受您指揮。”

??????天使深吸一口氣，渾身顫抖，鮮血從頭盔和盔甲上的洞里涌出。一截殘肢舉起，末端只剩下一根手指和一根拇指?？搜蟛恢朗鞘裁匆庵疽只蛄α框?qū)使它，但那只殘手突然抓住他的制服前襟，把他拉近過去。

??????“你……”貝隆喘息著，“你沒……沒有逃?！笨搜髶u了搖頭，張開口，但天使擠出更多話語，“你要……你要守住……這里?！?/p>

??????克洋眨了眨眼，咽了下口水。他不知道應(yīng)該在這樣一名戰(zhàn)士的口中聽到什么遺言。

??????不會是這個……答案從心中浮現(xiàn)。

??????貝隆蜷曲身體，吸進另一口氣，提高音量，讓它能夠再次被聽見，清晰、強壯得足以讓射擊口后方的士兵們抬起頭來。

??????“跟隨……這個人?！彼f道?？搜蟀l(fā)現(xiàn)自己在搖頭?！斑@是……我的……命令?！必惵『暗?，聲音依舊洪亮。

??????克洋陷入沉寂，驟然間遍體生寒，在這些生命逝去的時刻之后，正在發(fā)生什么，將要發(fā)生什么，全都壓在他的肩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思考，當踏上這段瑪麥克斯南部防線后，過了多少時日，他又走了多遠。那段層層疊疊的城墻和那個時刻仿佛已經(jīng)遠去，然而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因為貝隆就在他身邊，這就意味著一定還是同一片區(qū)域，這些廢墟、射擊線和殘剩的戰(zhàn)壕正是他過去曾經(jīng)踏足的護墻和堡壘。他幾乎沒有移動多遠。是這個世界在天翻地覆。他抬頭看著臟兮兮的士兵向他們簇擁而來。他想知道有多少人曾在那個早晨置身于此，那一天，他與斯蒂娜爬上階梯，而他向外望去，為了遠方的晨曦而駐足。還有一些人，也許，但他們的樣子根本認不出來。他猜想自己也一樣。

??????“遵命，大人?！彼l(fā)現(xiàn)自己正在對貝隆說道，“我會為之犧牲……”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想說的話遲疑了，但天使的殘軀上有東西在動，克洋意識到那是貝隆在搖頭。

??????“最后……我們?nèi)肌瓡椤舜恕瓲奚?/p>

??????接著，是最后的劇烈顫抖，抓住克洋的殘手松開了。

??????他沒有動，他不能動，只是望著曾經(jīng)充滿奇跡、恐懼和力量的東西歸于寂靜。他想了很久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然后站起身，抓起步槍，檢查口袋里的彈藥。他想起那個帶著槍的男人，在另一段人生中被從火車上趕下來。他望向自己的雙手，它在顫抖。必須停下。他不能再顫抖，不能再做其他事，除了讓周圍的人找到一個理由，站起來，去戰(zhàn)斗。

??????祂將祂的天使賜予我們……詞句在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

??????“斯蒂娜，還有你?！彼赶蛩磉叺牧硪幻勘澳憬惺裁疵?？”

??????“雅各布斯·索萊克斯，”士兵握緊激光槍，“阿爾比亞，一等工兵……”

??????“雅各布斯，掃一遍防線，看看還有沒有彈藥。你，還有你，”他的手指點了點另外兩個蹲下的人，“沿著防線向南，和下一段的任何單位建立聯(lián)系。看看他們有沒有指揮結(jié)構(gòu)。如果有，告訴他們這一段還在堅守。”

??????他們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就是這樣。他幾乎露出微笑?，F(xiàn)在他開始走動、站立、轉(zhuǎn)身望向遠處，觀察下一波攻勢將從哪里發(fā)起。

??????“愿祂庇佑我們！”他高聲喊叫，然后回頭望向其他士兵。

??????“愿祂庇佑我們?！币粋€人喊道，聲音不大，但氣勢很足。接著又一個人回應(yīng)出聲，然后是另一個，聲音愈發(fā)洪亮，在叫喊中宣泄出恐懼、憤怒與抗爭。

??????“愿祂庇佑我們！”

??????“愿祂庇佑我們！”

??????“愿祂庇佑我們！”

??????克洋點點頭，望向死去的天使，他為這片葬身于此的廢土灑盡了熱血。

??????“正如我們守護祂?！彼麑ψ约赫f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東腓尼基荒原，哈塔伊-安塔基亞巢都

??????“那么，你希望離開樂園嗎？”歐爾環(huán)顧四周。衣衫襤褸的女人就在他們身旁。歐爾舉起槍。女人搖了搖頭。空氣凝結(jié)成霜，形成一團薄幕。歐爾感覺到顱內(nèi)有股力量在壓迫。女人還在微笑。+這對你不好，歐蘭涅斯。+腦中的聲音說道。

??????卡特發(fā)出一陣蒸汽般的嘶嘶聲。歐爾感覺到熱量在皮膚上燒灼?？ㄌ啬樕系年幱巴虥]她的雙眼，她正張開嘴，仿佛在咆哮。紅衣女人轉(zhuǎn)頭望向卡特。歐爾在顱內(nèi)感覺到兩股壓力波相撞，如同鐵錘敲擊鐵砧。鮮血與煙灰暈染空氣?？ㄌ販喩眍澏叮媛锻闯４髅婕喌呐四樕系男θ菹Я?。

??????“沒想到?！彼f完，轉(zhuǎn)身朝向歐爾，“我們?nèi)嫉秒x開，現(xiàn)在就走。機會稍縱即逝，歐蘭涅斯，要么現(xiàn)在就走，要么迷失于此。”

??????“不……”約翰·格拉瑪提卡斯大口喘息，試圖挺直身子，“不，她是……”他在歐爾的手中顫抖。

??????“我是盟友?！迸苏f道，“我不是帝皇之子的奴隸，也不是荷魯斯的傀儡。我服務(wù)于真理，因此我們有共同的目標?！睔W爾在內(nèi)心深處聽到了阿里阿德涅的聲音，還有美狄亞和尼繆【2】的。

??????“這根線會帶你出去……”

??????“我會告訴你如何穿過火焰，將不眠之龍送到夢境之地……”

??????“你總是善于抉擇，歐爾……”

??????“這個時候應(yīng)當結(jié)盟，而非分裂?！迸苏f道，“我是作為盟友出現(xiàn)在這里的。”

??????“你是誰？”歐爾問道。

??????女人的嘴唇垂下的骨頭叮當作響?？諝庠谒車W閃發(fā)光，仿佛被熱浪攪動漣漪。

??????“真正的問題顯然是，我想要什么？”她說道，“而答案是，我想看到人類存活，我想看到它擢升，我想看到它經(jīng)受住即將到來之事?！?/p>

??????“歐爾，她是個騙子?！奔s翰在他旁邊喘著粗氣，“現(xiàn)在就殺了她。她是原初毀滅者的人。她重生了，成為我們新的一員。密教試圖……達米安【3】去找她，但……”

??????女人舉起雙手，掀開臉上的紅色面紗。下方的眼珠透出失明的銀白色。

??????+我曾走過諸神的道路，歐蘭涅斯。+她的聲音在歐爾的腦海中異常清晰。周圍的一切都在遠去，成為白駒過隙的一瞬。還有一種氣息，一種滲入感官的芬芳，是灰燼和熏香，文明焚毀與祭品犧牲的氣味。+我曾穿越下界又回返現(xiàn)世。我曾見過宇宙陰影的面容。我洞悉它的真相與謊言。萬物俱為一體兩面，純?nèi)坏纳茞翰淮嬗谑篱g，仁慈的背后必然是殘酷。你同樣知道真相。你了解帝皇，正如我了解荷魯斯。你知道帝皇身懷偉力、洞若觀火，將帶領(lǐng)人類走向毀滅。而我了解荷魯斯與他帶來的兵燹。我知道即便他們勝利，荷魯斯也不會引領(lǐng)我們走向輝煌與力量，而是奴役與混亂。我已經(jīng)看見了，而我也曾盡己所能阻止它的發(fā)生。還有另一條路，這條路既非荷魯斯的暴政，亦非帝皇的妄想。盡管我的虔誠投向另一種信仰，但我是你的回聲，歐蘭涅斯。我曾死而復(fù)生，而你不曾死亡，卻眼睜睜地看著你知道的一切都成為過去。你將力量視作原罪，而我將它視為唯一的救贖之道。+

??????他幾乎大笑出聲，幾乎淚流滿面。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赫卡忒【4】的所有女兒都從她們被遺棄的地方向他尖叫。冤屈，忽視，危險，聰明。

??????+你在笑？+

??????“不，”他開口，知道只有她會聽到，在靜滯的這一刻，沒有東西能動，“你只是讓我想起了某些人……我曾經(jīng)認識的人。”

??????+事實上，+她說道，+諸神的國度無法被毀滅。亞空間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會永恒存在。我們可以是它的奴隸，也可以是它的主宰?，F(xiàn)在就是我們抉擇的時候。+

??????“而你之所以在這里，是因為事情不會向那個方向發(fā)展，而你覺得我能做些什么來……來如何？改變平衡？”

??????她隨即向前邁出一步，舉起纖細的手，似乎想要觸碰歐爾的臉，但又停住。歐爾感覺到皮膚上有種蜘蛛輕舞的觸感。

??????+我認為你是一個支點，微小，但能夠影響未來的平衡。你想要在自己的道路上邁出下一步，我也一樣。你和你的同伴正肩負未來的天平。+女人對自己點點頭，放下手。+我已經(jīng)走得太遠，不容許未來在此失敗。+

??????“我知道這種感覺?！彼卮鸬馈?/p>

??????+沒有理由不把我們的目標聯(lián)合起來。+

??????“總有理由不做任何事?！睔W爾說道，“而且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個很不錯的理由。”

??????+不是現(xiàn)在，歐蘭涅斯，不是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另外，我有你需要的東西，正如你是我需要的東西。+

??????“那是？”

??????+接近荷魯斯的方法。+

??????歐爾停下，凝視她盲目的雙眼。

??????“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的名字?！?/p>

??????+你可以叫我阿克忒婭。+她說道。

??????“這不是你的真名?！彼卮鸬?。

??????她的笑容變了，那一瞬間幾乎流露出人性，幾乎流露出愉悅。

??????+如果你告訴我你的，我就告訴你我的，歐蘭涅斯。+

??????時間和聲音轟然鳴響，重新全速流淌。

??????歐爾的身后傳來槍火和爆炸的聲音。

??????力圖站在十步外，他的盔甲被爆炸和沖擊撕裂。現(xiàn)在一層灰黑色的帷幕遮住了穹頂?shù)囊曇?。樹木在燃燒，在?nèi)中的汁液沸騰時高聲嚎叫。力圖手中的槍穩(wěn)如磐石，直指那個叫做阿克忒婭的女人。宰比斯和其他人就在他身后幾步之遙。

??????“開槍！”約翰·格拉瑪提卡斯連聲咳嗽，“開槍打她！現(xiàn)在！”

??????“歐蘭涅斯主人？”力圖說道。

??????歐爾沒有時間回答。

??????阿克忒婭高大的同伴從滾滾黑煙中大步走出，仿佛隨風(fēng)現(xiàn)形。絲質(zhì)包裹已經(jīng)撕裂焚毀，下方的盔甲清晰可見：銀色和珠光暗色，涂裝的紋路上露出鱗片的痕跡。

??????“操！”約翰扯著嗓子大喊，“操！別！”

??????“你好，約翰·格拉瑪提卡斯?！睉?zhàn)士從頭盔的揚聲格柵中發(fā)出低吼的聲音，“好久不見?！?/p>

??????歐爾的目光從戰(zhàn)士轉(zhuǎn)向阿克忒婭。

??????“我們達成共識了嗎?”她問道。

??????“歐爾，”約翰氣喘吁吁地說道，“歐爾，這不是……他們不是……”

??????歐爾盯著阿克忒婭。

??????抉擇，代價，后果，一如既往……

??????“好吧，”最后，他說道，“我們達成協(xié)議?！比缓笏ь^望向和阿克忒婭一起的戰(zhàn)士，“你呢？”他問道，“你是誰，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阿爾法瑞斯?！睉?zhàn)士回答道。

【1】Ganymede：蓋尼米德，古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王子，以美貌著稱，是宙斯的侍酒和孌童。木衛(wèi)三以他的名字命名。

【2】Niumue：疑為Nimue，亞瑟王傳說中的湖中女神，在一些版本中亦作薇薇安。她引誘了大法師梅林，在獲知梅林的能力和弱點后施法將他禁錮起來。

【3】?可能指達蒙·普瑞坦尼斯。達蒙曾受密教指示營救受祝女士昔蘭尼·瓦蘭提奧。詳見小說《背叛者》。

【4】?Hecate：赫卡忒，古希臘神話中的泰坦女神。常與夜晚，鬼魂，地獄，巫術(shù)聯(lián)系在一起，代表偶然性。傳說中女巫咯耳刻和美狄亞都是她的女兒。此處的女兒們可能是指前文提及的阿里阿德涅和美狄亞。她們都是擅長巫術(shù)的美麗女性，亦都遭到愛人的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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