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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與僧(十五)

2019-10-21 09:18 作者:墨荀_MI  | 我要投稿

【無心X蕭瑟】妖與僧

14.馴狐

蜈蚣有兒童手臂粗長,被蕭瑟拍落在地后,蜿蜒著如青玉片一般的身體,火速鉆入了石縫里,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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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驚魂未定,面色慘白,整顆心都亂了節(jié)拍,一手握起無極棍,欲往身前猛甩。剎那間,殺氣乍起,沙飛石走。

「住手!」這可是塌方現(xiàn)場啊!嫌方才山震得不夠兇猛,想給它敲一棍嗎?無心差點沒被他一時沖動的自殺行為嚇炸,所幸身手敏捷,一個箭步閃至他身前,牢牢地扣住他手腕,急道,「狐妖大爺!你悠著點啊!這一棍下去,沒準這整座山就會崩塌下來,咱倆都得入土歸塵了!剛剛才死里逃生,你就這樣急著與我同葬一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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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松開無極棍,怔然癱坐著,喘息不已,輕聲道:「和尚,我被那奇怪的蜈蚣蟄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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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蜈蚣看著就駭人,不像普通品種,也不知毒性如何,是否致命。無心原以為它只是在他爬了一下,一聽他被咬,也慌了,手一抖,手中的夜明珠逃難似的摔落地下,在腳邊砂石里滾了滾。他立馬蹲坐在蕭瑟右腿側,只見那用布條簡單包扎的白綢褲腿上,大片血跡洇開,如潑墨一般,布料遮擋了傷口,看不見傷勢。

無心平復了一下心緒,冷靜道,「快褪下這褲子,看看傷口情況?!?/span>

傷在大腿上,似乎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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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沒有依無心之言照做。他受蜈蚣毒性影響,腦中幻覺浮現(xiàn),被恐懼支配著的他難以恢復理智,恍如置身在夢魘之中,驚恐不安:「我感覺身上好像還有很多毒蟲爬來爬去!」

無心連忙檢查了一遍他的衣服,并無任何毒物爬附在上面。他安撫道:「你身上涂滿了驅蟲粉,蟲子不敢近身,別自己嚇自己?!?/span>

「若真如此,那蜈蚣怎會在我身上?」蕭瑟捂著怔忪的心口問。

「是你傷口上的藥酒和鮮血沖淡了驅蟲粉的藥效。別胡思亂想,不會再有蟲爬到你身上。」無心見蕭瑟不動手解衣,便自行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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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穿著一身騎裝。上身月白色輕裘,紺青色馬甲,下身白綢長褲,腰間系了一條精巧的鞶帶,帶鉤上掛著酒囊,匕首等物。

要脫下長褲還挺麻煩。褲頭衿帶包裹在外衣里,需先解開緊扣在腰上的鞶帶,才能露出褲帶。

「我不要!我怕蟲子爬進來……」蕭瑟忍著大腿上火燎火燒的灼痛,慌亂地拉住無心的手。

無心不禁覺得奇怪:蕭瑟素來沉穩(wěn)冷靜,此時為何如此驚慌失措?

他見蕭瑟惶惑不安的模樣,好想點了他睡穴,讓他安睡一會,可惜功體被蕭若風禁制了,使不出半分內力,幻術對他也不管用,只能干著急。

他焦心地勸道:「你冷靜一點!染毒的傷口必須盡快處理,毒性蔓延可能會危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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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聞言,緩了緩神,運功調息也未能減輕驚悸之感,反而愈發(fā)強烈,「我抑制不住心慌,好痛,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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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一想到這可能是夜鴉煉制的毒物,想起自己上次中毒時那生不如死的體驗,也無法鎮(zhèn)定自若了,一邊忙著拆解他的鞶帶,一邊威脅說:「難受你也憋著不許慌更不許鬧!否則我抓只蜘蛛塞你嘴里!」

無心說完,覺得這一番威脅好像不太對,他毒都不怕了,還怕什么蜘蛛?

沒想到他還真怕。竟然一不小心就威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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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聽了,第一反應是咬唇捂嘴,第二反應是想揍他一頓,然而傷口很不爭氣,痛得越發(fā)厲害,大腿像被燒紅的烙鐵燙著,疼得連和他斗嘴的心情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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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瞎忙了好一會,還沒找到竅門解開那縫了好幾個暗扣的鞶帶,急火攻心,微慍道,「你們這些紈绔子弟真是閑得慌,連腰帶也搞得那么復雜,都不嫌麻煩嗎!」他一時情急,狠狠一拽,粗魯地將鞶帶扯斷了,隨手丟在一旁,又掀開外衣繼續(xù)拉開衿帶。

蕭瑟不禁覺得有些難為情,揪起衣裳訕訕地說,「我自己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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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蟄過的傷口滲出了黑血,附近腫起了一簇簇青紫色的毒疹,似乎在擴散蔓延。

無心迅速撕了幾根布條,在蕭瑟傷口上端纏緊,然后拔出他的匕首,小心剔除深嵌在傷口上的一截蜈蚣毒牙,再將藥酒倒在傷口上仔細洗了洗,洗掉溢出的毒血,又令他喝下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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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接下酒囊,喝了一口。藥味堪稱一絕,酸腥澀臭苦餿辣群魔亂舞,喪盡天良地挑戰(zhàn)味蕾極限。他咽不下喉,嗆了出來。

世間為何會有如此難喝的藥酒!酒家還有臉叫「甘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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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忍著一嘴怪異的藥味,直想作嘔,沒有水漱口,也不敢用沾有驅蟲藥粉的衣服拭擦。于是郁悶地把自己的狐尾露出來,咬在嘴里舔毛,試圖趕走口中惡心的藥味。見無心用異樣的眼光盯著他看,不由惱怒道,「你看什么!不許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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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才不管他無理取鬧,將酒囊抵到他唇邊,不近人情地說:「喝!」

蕭瑟眉心一皺,此時聞到那股味道都覺反胃,喝是不可能喝了。他撥開酒囊說,「不需要!我不疼!」

傷口處理了一下,還真沒之前那么疼了。

「良藥苦口,這種時候你就別跟我耍什么少爺脾氣了!」無心強行掐開他的嘴,將藥酒緩緩灌了下去。


「你!」蕭瑟被迫咽了幾口,嗆得咳嗽咳了好一會,握緊了無極棍,「你竟敢……」

無心不等他開罵,猛虎一般摟他入懷,緊緊地環(huán)住他肩背,貼在他耳邊柔聲威嚇道:「我還敢在你身上放蜘蛛,你再任性,我就拿蜘蛛塞進你褲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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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聞言,身軀一震,陣陣酥麻熱浪般迭起,羞赧潮紅滾燙了一臉。打自出生以來,還未曾受過這等欺辱,他又羞又惱,不住地想從無心懷里掙脫,卻被鉗制得無法動彈。

無心繼續(xù)說:「我知道你很想揍我,出去之后,我站著讓你揍個夠?,F(xiàn)在我們沒時間在這里鬧了,得趕快找出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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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無心松了手,懷恨在心的蕭瑟反手就給他一拳,卻沒有打中。無心像是預知他有此舉,行云流水般地側身閃開了他的攻擊,然后順手從身旁石墻上摸來一只巴掌大的紅紋蜘蛛,從容不迫地遞到他眼前,挑眉一笑,勾魂攝魄。

蕭瑟那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屈服在蜘蛛的淫威之下,乖巧得不像話。他默默起身整理好衣裳,拄著無極棍說:「走!快找出口!」

他一邊走,一邊憤懣地想著:出到外面不好好收拾你這臭和尚我不姓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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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室里到處都是裝著人的鐵籠。他們也想過將籠子里的人放出來,可里面的人如同人偶一般,沒有意識,也不會動作,放出來還不如待在籠子里安全,起碼石塊砸下來的時候,不會直接壓在身上。

「他們還有救嗎?」無心望著籠子里的人問。

「不知道,看他們的樣子是失去了意識,軀體還活著,可能還沒完全變成藥人?!故捝獮闊o力救助他們而暗自憤恨,又深感無奈,「現(xiàn)在咱倆都未必能逃出生天,管不了他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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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了一圈,尋見了出口。大門似乎在地震時震倒了,石塊賭在門口,只留了一條窄縫,都不夠一人躋身過去。

石壁另一邊傳來潺潺水聲,隱約有風吹進來,似乎可以通向外面。

無心全力推了好一會,沒能挪開塞著門口的大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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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我來?!故捝甙l(fā)內力將擋路的石塊推到一旁,可一提真氣,便感到一陣眩暈,傷口更是痛得鉆心裂肺。

無心跨步上前將他抱住,見他臉色慘白,冷汗淋淋,不禁焦慮道,「這藥酒你快喝了,運功把蜈蚣毒逼出來!」他拔起酒囊蓋子,抵在蕭瑟唇邊給他灌去。

蕭瑟按下酒囊,說:「這蜈蚣毒不尋常,運功反倒會加速毒素擴散。酒氣加速真氣運行,喝了豈不是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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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更擔憂了,上次夜鴉在他身上下的毒也是如此。他擰眉道:「那也要盡快將毒弄出來。」

蕭瑟以為他要強行運功幫自己逼毒,趕緊勸阻:「你功體受制,不可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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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知道勉強不來。扶他在門邊坐下,思忖道:「不用內力,也是可以吸出來的?!?/span>

蕭瑟聽了,恍然一怔,雙手慌忙掩住傷口,嚴拒道,「我不許你用嘴吸!」一時不慎,竟在痛處狠狠觸了一下,登時痛得他渾身打顫,險些昏厥過去。

無心愣愣地瞧著他說:「你這么激動干嘛?我又沒說要用嘴吸?!?/span>

蕭瑟困惑道:「那你能怎么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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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很快便尋來了幾條小水蛭。這些小水蛭呈棕黑色,約一指長,身體扁扁的,像是餓了許久。「方才在那些關著人的鐵籠下面看到的,這些水蛭單獨養(yǎng)在一個水甕里,應是新鮮干凈的?!顾眯∑飘Y盛著,捧到蕭瑟面前說。

蕭瑟瞄了一眼,厭惡地轉過臉,問:「這是要干什么?」

無心一臉認真:「讓它們把你傷口的毒血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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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嚇得團身往后一縮,慘白的臉近乎透明,魂都飛了一半,喝道,「快、快拿開!我不要蟲子碰我!」

無心踢開腳下的碎石,清出一片空地,輕輕放下水蛭,蹲在他身側說:「你不會吧?這么大的人,還這怕小小的水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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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蜷著雙膝縮成一坨,平時不外露的狐貍尾巴也嚇出來了,圈裹在雙腿上。尾巴上的茸毛全炸了起來,泛著曦光的白毛蓬松得像一團柔云。

無心順著他尾巴捋了捋,譏笑道:「你是有多怕蟲子???真是嬌生慣養(yǎng)的綺襦紈绔,八輩子沒見過蟲子似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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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今天見到的蟲子種類和數量說不定真比八輩子加起來還多。他尾巴一甩,扇開無心的手,斥道:「在山里長大的野和尚很了不起???不許你取笑我!」

無心不多說,一手撥開他的尾巴,一手往他褲頭拽去,蕭瑟當然不容他如此放肆,即刻出手制止。

「放手!別碰我!」蕭瑟厲聲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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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應他所言收手了。前一刻還強硬無比,這一刻卻頹然如泥。他挨著蕭瑟坐下,聽著小石頭啪噠啪噠的墜落聲,還有滿室窸窸窣窣的蛇蟲聲,自暴自棄地說:「我們出不去。就這樣待在這里,也許下一刻,頭頂上的石頭就會塌下來,把我們砸成肉餅,又或者等我們身上的驅蟲藥粉藥效散盡,這里邊的蛇蟲都會爬到我們身上,啃噬我們的血肉。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種緣分,黃泉路上有你作伴,也不孤單?!?/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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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不搭理。不知是在賭氣,還是在感傷。

無心摸了摸他的狐尾,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那么粗暴?!?/span>

蕭瑟收起尾巴不給摸,傲然不屈地說:「我不會原諒你的!」

無心順著他意,「好,我不要你原諒?!?/span>

蕭瑟一手握住了擱在無心身側的無極棍,「也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無心知道他想強行運功破門而出,忙抓住他的無極棍,嘴里依舊順從:「好。我們不一起?!?/span>

蕭瑟怒道:「你滾開!」

無心目光移到蕭瑟腿上,問:「你身上那是什么?」

蕭瑟順著無心的視線望去,頓時大驚失色,嚇成了空殼。

一只紅紋蜘蛛黏附在他染血的褲腿上,毛茸茸的蛛腿徐徐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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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不乖。」無心拈起那只去除了毒牙的蜘蛛,讓它趴在自己手背上。雙手靈巧地解開了蕭瑟褲上的衿帶,傷口袒露出來,接著,小心翼翼地端起甕里的水蛭,一條條刮落在傷口上,讓它們吸出毒血。

蕭瑟欲哭無淚,可憐兮兮地瞪著無心。

「怕就別看,過一會就好了?!篃o心想掩住蕭瑟的雙目,卻被他狠狠甩開。

「別用你那碰過蜘蛛的臟手碰我!」蕭瑟嫌棄道。

水蛭吸在傷口上,癢癢的,也沒有特別疼。他漸漸接受了這種療法,只是還在和無心賭氣。

「抱歉,是我過分了?!篃o心誠懇地道歉。

「哼!」蕭瑟不肯寬恕。

無心單膝跪到他腿間,雙手撐在地上,含笑凝視著他,見他垂眸不語,長睫輕顫,不由傾身向前,在他眼上溫柔地印了一吻。這一吻很淺,像一縷和風,又很深,像一潭靜水。

蕭瑟一臉愕然,眨了眨眼,又緩緩閉上雙眸,沒有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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